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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兽家谱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江北梧桐树

    梁秋站起来,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于小楼:“忙活这么久了,你回船上歇着吧。剩下的工作我们来做。”

    于小楼顿了一下,默默点了点头。他转身跟在那些绿军装们身后,走着走着才发觉地上的焦土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湿润了,咸腥的海水正从土层的夹缝间涌上来,自外而内覆盖整个小岛。

    他突然有了种不妙的感觉,下意识去看身边其他人的脸色。他们显然也察觉到了同样的事实,脚下步伐骤然加快,于小楼得跑着才能跟上他们。

    分开的两拨人的距离因此快速地拉大了,回舰的人急速地把搜查找到的蛛丝马迹和急需抢救的伤员抬回肩上,梁秋所在的搜查队则根据指示快步地绕到大场外围。

    如果说里面还是生命的荒原的话,那外围就是真真切切的屠场。血把沙地染得赤红,几十具尸体倒得横七竖八,死前的表情无一例外都是双目瞪得浑圆。

    远远看去,最令人惊悚的是尸体们竟然像是被有意地排列,摆成了一个振翅飞翔的鸟的轮廓,中央还有着被拖出的长长血迹。

    梁秋握刀在尸群边踱步。

    “没有找到谢春儿,所有人的死因都是枪击。我们检查了他们的枪,子弹都被换掉了,恐怕是谢春儿做的,她觉察得比我们想象得还快。”战士在一边阴着脸解说,“比较奇怪的是还留着其它的痕迹,不像是只有一场简单的枪战。”

    梁秋应了一声,就像是平常那般看不出什么情绪。他缓慢地走着,状似沉思。

    “还有什么能挖掘的么”

    “没了,痕迹到这里就全断了。这里所有人都死了,也没有可问的目击者。”

    “是么。”梁秋说,“那她做得可真够熟练,还有空拿死人画画。这架势,是拿定我们不会找到任何线索了吧。”

    “这种行为,很明显是在向我们示威。”战士攥紧了枪柄,“最后捕捉到的信号是在东大洋边缘,如果真让她上岸到了内陆,以她储备的那些知识,只要有一点资源,都足以死灰复燃。”

    “这样的话,说不定哪天她憋足劲就能再发动一场战争喽。”梁秋挑了挑眉,“忙活三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还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这话说得…”战士被他这话搞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都什么时候了这等人物居然还在开玩笑。他从梁秋那里得不到什么有用反馈,于是快步跟着想要提醒他。但梁秋却在这时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差点一头撞上去。

    “梁少校,你…”他有些不满地走到梁秋侧面,刚要说什么,就见梁秋忽然眼神直直地盯着焦糊的地面,他心里生疑,便只能顺着看去。

    在干涸的血迹和成对的焦灰之中,伤痕累累的少年静静地躺在中央。

    他的样子看在眼里不会让人有除了死亡以外的判断,滚了一身的灰和泥,蜷在一堆奇形怪状的尸体间,身上隐约还能看出成片的血渍和隐约的弹孔。放在这成人的战场和坟场中,显得那么卑微和突兀。

    但谁都没有注意到这点,人们只是愣愣地看着他,甚至不敢走上前。他们清楚地看到这少年的手指抓碎了外围的砖路,抠进了深层的混凝土之间。他明明已经躺在死亡线上了,可身体却好像积蓄着火山般的力量,那其中滚动着无边无尽的绝望与…悲伤。

    “这个情况…应该…”战士有些艰难地开口。

    梁秋不答,只是慢慢地蹲下来,照例检查呼吸和脉搏。开始少年果真像是死了那样没有一点反应,只是当梁秋身侧的刀鞘无意中擦过他的身体时,也许是冰冷的触感唤醒了垂死的神经,他轻微地咳嗽起来,惊得旁边五大三粗的战士差点跳起来。

    “这…这…”他们说不出话。

    “这什么这”梁秋瞥了他们一眼,“活人就要按活人处理,和那四个孩子一起带走。”

    战士绷着脸点了点头:“这倒是没问题…但是梁少校,现在携带者的大势如此,你连自己的血统都已经没法控制得当,就算这




前传 末路的相识
    原兽战争二十九年春,东方边境达格网的最后部分竣工,宣布和平时代的正式来临。

    作为全国要塞的天子城撤去了防御工事,街道上奔走着回归日常生活的人们。幸存者的家书被送到各自父母儿女的手中,服役期满的军人们带着喜色整理归乡的行礼,战友之间最后的插科打诨声日夜不绝。人们在喜悦中缅怀着逝去的三十年,奔向一片光明的未来。

    而就在随处可见的酒杯碰撞声之外,军事法庭的宣判锤当地落下。

    “梁秋,原属陆上东部战区特种作战旅,国家一级机密计划‘’总负责人。在计划的收尾过程中,因工作失误,导致重点人员逃脱,国家极密泄露,属于情节严重的重大错误。因而对其作出处分,取消少校军衔,剥夺其参与战后军事工作的一切权力,归为终身查看对象。若有进一步泄密行为,以军法处置。”

    法官宣读完了最后的判决书,以睥睨的眼神看向下方:“可有异议”

    全场身着军装制服的人们的眼光都随之落在了被告席上,在四方的牢笼间,不再挺拔的身子默然地站着。几秒的寂静之后,他伸出手,将上衣处别的功勋徽章一枚一枚地摘下来,接着把肩上代表少校的肩章取下抓在手里。最后他解开了军装的扣子,将那身绿衣慢慢地脱下叠好,连着那些代表荣誉的徽章一同放在面前的托盘里。

    “没有异议。”梁秋抬起头来说。

    “好,那么到此为止。散会。”

    法官站起身来,用五味杂陈的眼光注视了一眼台下的功将,没有再多说一句转身便走。席上的陪审团一并站起身来离开会场,负责安全的战士打开了被告席的铁栏,却是没了那押解犯人的势头,只像是从前那样跟在男人身后。

    “梁少…白狼,你真是接受那种判决了”走到没人的门口时,身后的人终于忍不住道。

    “叫我名字吧,反正以后这代号也废了。”梁秋耸耸肩,“情况你们都听见了,这种罪行不毙了我就已经该烧高香了,不接受还能怎么着”

    “如果换了其他人…也许还有得挽回。”战士低垂了眼,“只是因为你…”

    “因为我是携带者”梁秋瞥了他一眼,“那可不是,有了达格以后我们这种人已经成鸡肋了,要是泄露出去,在国际上影响也不好。这两天所有携带者已经都被清除出体制内,我本来就是怪物堆里最不稳定的那一个,还有啥可说”

    两名战士对视了一眼,似乎也想不出什么回答。纵使这个人过去有着数不清的光辉,但在离去之时,身边陪伴他的只有这么两个念及过去的下属。他走之后,空缺的位置会被身后的人迅速填补,没了谁地球一样转。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真算是净身出户,一无所有地来,一无所有地走,三十年的战争时光恍然一梦间。

    “送到这就行了。”梁秋说着走到了一辆车边,打开后备箱,将战士手中拎着的自己的行李放了进去,“别那么看我啊,搞得跟临终关怀似的。他们看在那些战功的份上没把我送进监狱,只不过是取消了补贴而已,还让我能自个儿瞎跑,够厚道的了。”

    但他很快就发现两名战士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了,他们死死地盯着打开的后备箱,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柄黑鞘的长刀。

    “这个是”

    “哦,这玩意他们倒是没收走,既然没人理,我就带走呗。”

    “你…应该已经失去作战的能力了。”战士有些艰难地道,“战后严密封锁携带者的消息,不准在公共场合公开使用细胞,即使有原兽出现也一样。而且前两天的体检报告上说,你的血统使用度已经到极限了,多用一次就是多一次的生命危险,就算有这把刀…”

    “是啊,就算有它,对我来说也没用了。”梁秋抚摸了一下刀鞘,关上了后备箱,“反正这种古董放在营里也没人用,就送给我当个纪念吧。说不定…就算没有我,它也还能发挥价值呢。”

    战士不再说话。没有了白狼的狼牙之刃,不过是无根之浮萍,他们都知道梁秋这话只是安慰,无论是他还是这把名刀,都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他们最后看着梁秋旁若无人地打点好衣装坐进车里,点上一根烟,然后摇下车窗,最后冲他们道:“行了,你们回去吧,我也该走了。都是大活人,总不能给事折腾死。”

    战士点了点头,向后挪去,发动机在他们背后轰鸣起来。他们静了半晌,忽然转过身,向车远去的方向敬了个军礼。

    “别了,白狼。”他们说。

    车窗上映出模糊的影子,同样举手与眉间齐平。然后手放了下来,小白车绝尘而去,直上大道。

    森立的建筑呼啸而过,梁秋在开车的间隙通过车窗向外望去,战后的重建已经让这座城市恢复了应有的活力,这辆小白车也只是被淹没在车水马龙之间



前传 君子以自强不息
    “小姑娘都出门迎客了,你这是比人家还脸皮薄啊。”梁秋一眼就看出这是在装睡,完全不见外地坐在旁边的藤椅上。

    鼓包不为所动,反倒还把被子一拉,就差在外面写上一句“我自闭了”。

    “我说你这样真的好么好歹也是个英雄,要是以后真干了什么大事,人家围着你采访,你还这么装啊”梁秋玩味地看着。

    始终安静的鼓包在这时候动了动,不知道里面的人在干什么。半晌之后,闷闷的声音从里面漏出来。

    “要是英雄这么容易就能当的话…那这名号未免也太不值钱了。”

    梁秋眉梢挑起:“那还要怎么样要是没你,其它四个人说不定根本到不了这来。”

    “又不是我想那么干的。”他嘟囔着,“那么多人,就活了五个…要这还能算英雄的话,我还不如混吃等死呢。”

    “这怎么说”梁秋翘着腿。

    “如果真能选的话,谁想去当那个出头的啊。用那么多人的命去烘托什么成功,那跟炸岛的人有什么区别。”

    “既然已经发生了就没啥好说的,能做多少是多少呗。”

    “话是这么说,但最后也什么都没改变。老有人说尽力而为就好了…问题是,有些事拼了命都做不好,还说尽力而为…有个屁用。”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语气有点烦躁起来:“我知道啊我不就是怂嘛,有人不用做什么就能解决问题,有人明知道没结果也能拿命去赌…那都帅得一批啊,我又不是没看过。问题是我也没地方帅那么一把啊,本来就不是那种能当英雄的人…”

    他觉得今天自己真是吃错药了,对着这个人突然就开始矫情起来。他真讨厌自己在死境下的那副怂样,说起来就不过脑子,结果就是说完就恨不得把自己舌头拔掉。

    “自己不承认自己么…”梁秋沉吟了一下,突然道,“那我问你,要是有个机会,真能去当个实实在在的英雄,但是代价很大,而且不能以那种身份露面,你当不当”

    鼓包的颤动停了一下,于小楼悄悄探出半张脸来,撇撇嘴:“这未免有点坑吧拼了命去干,结果谁都不知道,这不是赔本买卖么。”

    “确实,都是赔本买卖。”梁秋摸着下巴抬起头,“过去在我们周围,最光荣的头衔就是战争中阵亡的烈士。会有全体的红纸通报,亲属子女都会被大排场地对待,连将军都没这个待遇。”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没命了啊。”

    “对啊,我也见过一些后来被称为烈士的人,其实他们在牺牲前哪有传说得那么神,平时也就是普通地喝酒聊天打屁,有些人临死的时候还怕得哭爹喊娘,根本没什么大无畏精神…最后都只是被当做一个数字刻在集体墓碑上,被冠以‘英雄’的名号。”

    “但在以后的时间里,会有无数人去拜访那座集体墓碑。在看到一闪而过的痕迹的时候,他们会回想起属于这些英烈的时代。那些人大都没有留下名字,因为人的痕迹是会被抹去的,而他们的意义已经跳出了时间。”梁秋说,“这就是英雄存在的价值,你觉得如何”

    “衰爆了。”于小楼说,“说这些干嘛好不容易苟了一条命,这是要咒人死啊…我可没想过要被刻在那什么纪念碑上。”

    “就算能芳名永传”

    “芳名永传也是挂了啊…而且听这意思,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出了什么,名头全都是周围的人给加上去的。”于小楼别开眼睛,“如果是那样的话,还不如闷声发大财,能做到什么就去做什么,也不管什么英雄不英雄,就求个自己心安咯。”

    梁秋眉间一跳:“你这意思…是要放手干一把了”

    “反正不做的话也就是这么完蛋吧。”于小楼说,“再怎么着…混个名头至少不亏,剩下的就为了不被刻在纪念碑上努力保命呗。”

    梁秋停了一刻,随后突然嗤地吐了口气。

    “这说的没错啊,保命可是战场上最基本的技能。想要学会,还差那么几年呢。”

    于小楼忽然愣了一下,他反应过来梁秋刚才说的是“学”,既然是学那就肯定得有老师,而现在能充任这个位置的人只有…

    他一咕噜爬起来,却发现梁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推门走了。

    房间里只留下一个怂货傻呆呆地坐在那,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那一番烂话让那个男人想到了什么。

    就在心照不宣的时间里,梁秋怀着隐秘的心思出了门,却发现门外已经有一个人在等着他了。那个人大概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始终出神地看着外面诺大的城市,脊背挺得就像一杆标枪。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身后门开合的响声,在梁秋出来的同时就将目光转了过来,颇为俊俏的脸上一派凝重。

    “自己主动跑来找我”对视半晌后梁秋先开了口,这个在火场边被拉回来的少年分明已是恢复完全,已经看不出半点烧伤的痕迹。

    任天行点了点头,用了敬称:“您这次来,是为了我们后续的安排吧”

    “谁知道呢。”梁秋说,“就算真能做些什么,我也只是个砍原兽的,能教的也只有这些粗活,那不是条好道。”

    任天行沉吟了片刻。

    “如果是那样的话,至少我会去做。”半晌后他轻声道。

    梁秋看着他:“已经决定了”

    “是的。”

    “如果我没来找你们呢”

    “我会自己去找机会。”

    “会有什么后果,你也都知道了”

    “在来到这里前,就全部看见了。”

    “诶…这可是把我后路堵死了。”梁秋挠了挠眉尖,忽然叹了口气,“话说到这份上,看来是不能应付,必须得认真对待了啊。”

    “麻烦您了。”任天行微躬了身,“还有,谢谢。”

    “这可不是一句麻烦就能带过的。”梁秋突然话锋一转,“不过,除了这个,你应该还有事要说的吧”




前传 于荆棘中寻找光明
    梁秋举手把砸来的东西接住,是一个被打碎的镜子,镜面上沾着星星点点的鲜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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