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兽家谱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江北梧桐树
于小楼漫无目的地走着,踏过火苗跳跃的蒿草,踏过冒着蒸汽的碎砖,无法维持平衡的楼板从头顶掉下来差点砸到他,他也不理不顾。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亦不知道该做什么。一开始他抽风似的到处跑,然而看到的只有无数的焦炭,分不清是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谢春儿讲化学的时候曾经告诉他们人体有18%的成分和煤块是一样的,他那时候还觉得扯淡,现在看来何止是18%啊,烧剩下以后明明和煤块一个样。
这样的情境下他剩余的情绪只能用来惊讶自己还能动弹,举目望去看不见一个活物,也许这片火焰中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吧。
所有人都没有得救,那种好事,恐怕也不会降临在自己身上了吧。
那么,现在也没什么事能做的了。
这时候他视野一沉,某个东西终于把他绊倒了,石子硌着下巴的感觉让他稍微回过神来,他的恼火终于爆发了,爬起来一脚踢开那个绊脚石。
咚的一声闷响,那东西滚到了他眼前——半截焦糊的人大腿。
于小楼一个激灵,环视四周,还能看得出残缺的墙角。这里原来立着休息室,但现在室内的布置就像是内脏一般尽然暴露在外。
他呆呆地站在那扫视着全局,然后目光在某个角落处定格了。
衣衫褴褛的女孩正蜷缩在那里,紧紧地抱着手上的绒绒兔,像是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想着要保护这个没有生命的小玩具。火焰已经燎着了布偶兔的绒毛,女孩的身上被火舌舔出道道的伤痕。
大概是倒下来的楼板刚好挡住了一波冲击吧,在楼内的她竟然活到了这个时候。
“喂,你——”于小楼忽然清醒了,几步奔上前去,“你怎么在这里”
女孩听到声音,抬起呆滞的眼睛看他,瞳仁中空无一物。
“我…”她喃喃地说,“我一直都在这里啊…”
“你不跑么”于小楼提高声音向她喊,“呆在这里会被烧死的!”
“我知道…”女孩说着却是又垂下了头,茫然地看着前面,“可大家都已经
前传 愚者的前行
于小楼摔倒在燃烧的石路上。
他都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摔倒了。即使不用细胞,达格磁场还是在潜移默化地削弱他的力量,自己走都很困难,现在还背上了林燕扬,每挪一步他都感觉腿像是要断了似的。
他从来没感觉大场的路会这么长,一路上熟悉的建筑一座一座地坍塌,燃烧的旗帜从穹顶折断落下,排水管爆裂冒出滚滚的水蒸气…地狱的景象似是没有尽头,随处可见的惨状甚至让他都不敢去看一眼,残余的意识只够抓紧了背上的身躯,死死地撑住两个人的重量。
怂,真怂,视死如归的大丈夫气概大概从来都和他无缘。实话说他怕得要死,但现在除了走下去也没有别的选项了。
说起来情况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啊…他只是像往常那样行小偷小摸然后被抓进了禁闭室,结果那小屋的偏僻位置让他刚好躲开了爆炸中心,屋子坍塌时的水泥板也刚好没砸着他,所以他就这么成了地狱中的幸存者了
这也太尼玛扯淡了吧,要是出剧本恐怕作家能赔到裤衩都保不住,但现在一片荒原中真的只剩下他和这个女孩了。
这真不像他能干的事,他向来信奉知难而退者为豪杰,做不到的事情不去做就好了,此前坚持过最久的事情也就是和那位母夜叉周旋打仓库的酒的主意,结果现在他被这救了一命,而那个胖女人估计已经被烧成人油了吧。
视野中的一切都在燃烧,灼热的空气蔓延,火焰像是烧进了身体里,整个胸腔都被点燃。这样的环境他感觉到眩晕和缺氧,四肢轻飘飘的,真想就这么趴着再也不起来。努力不一定成功,不努力一定很轻松嘛。
要是真剩他一个人也就算了,谁让他事多地非要去背起另外一个人。自己刚才大概是真的抽风了,但…大爷的,现在是真放不了手啊。
所以必须活着!平时怂蛋但这时候他必须得站着!他得活着继续走!他就剩这么点事能做了,哪怕真有火烧上来他也得顶着!要个屁的理由!
他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带着余火的木板把他膝盖处的裤子整个烧穿了,滚烫的木刺刺进了肉里,这让他起身的动作摇摇晃晃,滑稽得就像只鸭子。
“你、你没事吧”耳边林燕扬的声音带着慌张,“你流血了!再这么走下去的话…”
“你以为我不想歇着啊…”于小楼咳了几声,“问题是我更不想死啊,说不定现在就剩咱们两个了…”
他只是如实地陈述着心里所想,话语出口之后却化作了满嘴的酸涩,迟来的悲伤浩浩荡荡地像是要把他淹没。
真的只有他们两个了啊…
该死,这不是感慨人生的时候!
于小楼使劲晃着头,把那些碍手碍脚的情绪全都甩掉。因为达格金属的影响,腿上的伤并没有愈合,但因为被火烧过反而没那么疼,只觉得麻木。他把林燕扬往背上送了送,刚要起身,一阵剧烈的震动就猝不及防地将两人掀翻在地。
林燕扬似乎是喊了一声,他有点听不清,毫无预兆的飓风从背后蓦地升起,刮得两个人几乎睁不开眼,只能紧抓着对方的手臂以免被直接吹飞出去。
地面以不亚于九级地震的幅度狂摇,黑色的海水被掀起五六米高。本就摇摇欲坠的建筑彻底分崩离析,无数带火的木石像流星一样砸下来,形同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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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传 迟来的神话战
“信天翁呼叫,信天翁呼叫,确定目标为‘四象’原兽玄武,坐标,距地高度67.29米,射击权限全开,锁定那东西!”
“海豚收到!准备四点钟方向打击!”
“银鲛收到!准备…”
海水吼叫着打在钢铁的船舷上,作为主舰的“信天翁”发出了指令,舰队散开,包围了玄武所在的海岸线,甲板上的战士摇起了重型迫击炮,导弹腾空带起长长的气道。连番的硝烟之中,玄武躁动地左右晃动着脖子,高声嘶鸣。
原来玄武刚才的动作不是示威而是防备。莫比乌斯岛的毁灭本就是要借助武装的,所以接到张助理的报告以后这支舰队便第一时间被抽调出来赶赴小岛,然而他们低估了谢春儿的信号干扰能力,紊乱的导航系统让他们慢了一步,结果就是和这头刚刚解除束缚的巨兽撞了个满怀。
借着爆炸的火光,玄武的身姿终于在黑暗中显露出来。它分明已经伤痕累累,强横的再生能力还没有补足它被冰封十年损失的生命力和残留的旧伤,身上还留着触目惊心的贯穿破洞。也正是这样这支舰队才有胆子正面迎击原兽之王,就见导弹的冲力撕开了它凝固的血肉,海水被大量的鲜血染成赤色。
天摇地动下,地面上的两个孩子像是两只小鸡那样紧靠在一起,下意识地朝军舰聚拢的海岸线挪去。在他们面前,迫击炮的闷声连接成片,配以重机枪的辅助,响声震天。
“我们能逃掉么”走到一半时林燕扬这么问着。
他们的视角正在逐步挪向双方交锋的最佳观测点,相对的火光也越来越密集,弹雨纷飞的场景让她有些辨不清情况,于是只能问着旁边的少年。
于小楼却不说话,暗暗地攥紧了拳。
他明白林燕扬是什么意思,只要舰队那边能赢,他们当然就有活下去的机会。但他对于军火的判断力比女孩要高不少,这让他认识到战舰群在战斗中分明没有占到多少便宜。
不断的炮击下,玄武正在一步步地挪向岛内,同时头部和四肢慢慢回缩回壳中。它遍体鳞伤,但即使这样坚硬的身躯也是最强力的盾牌,从外部攻来的迫击炮最多只能在上面制造出一点焦黑的痕迹。原兽之王已经有了最基本的智慧,懂得识时局的道理,爬行动物和海兽的特点被它完美地集于一体,这让它有足够的资本和人类打消耗战。
奇异的低鸣在海上扩散,它在壳中发出了召唤,四周滚动的海水中成片的红瞳越亮越多。天生的王者血统并没有因为虚弱而失去作用,成群的海原兽被引来围绕着军舰翻滚啃咬,它们齐心协力的力量能够轻易咬穿钢板。对于这支只有中小规模的舰队而言,这绝对能称得上是麻烦甚至灾难。
“银鲛左翼受损!重复!银鲛左翼受损!我们正在抢修!”
“普通重炮对玄武的外壳没有用!以这样的速度,我们带的达格弹找不到突击点!”
甲板上的指挥官们脸色铁青,这支舰队本来就只是作为先头部队出任,规模不大,并没有航空母舰之类的庞然大物,这注定他们只能采用最简单的海战。
但正如他们所言,普通的打击对于原兽之王的防御力来说只是挠痒痒。可他们的装备利用率低的可怜却又被逼着不得不持续迫击以防玄武反扑。而一旦耗尽弹药,即使是虚弱的原兽之王依然能给予他们致命的打击。
海面上不断腾起几人高的水柱,那是热动力鱼雷的效果,军舰不由分说地掏出了所有的储备把海中的原兽炸成血淋淋的肉块以期阻止他们。但很快战士们就发现这不是个长久之计,原兽之王的鸣叫让这些无脑的畜生克服了死亡的恐惧,而玄武身侧围绕的蛇头正抬起来,吞食那些被海浪冲刷上岸的血肉,显然这很滋补,它身体破洞的愈合速度因此而变得更快,
前传 白狼
原兽之王的防御力依旧惊人,刀光只是在蛇信上划出一道一掌深的伤口,没能一下斩断它的舌头,但达格金属的威力已经足够让巨蟒口中滴血地下意识退后,壳中的人影得以抓住那一瞬间从缝隙中跃出。但也就在同时,人们看见有赤红的光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以普通人的气力,单单把刀刃刺进这巨物的身体里就已经很吃力了。他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还是动用了异端的力量,这才是他能独身赴难的真正原因。
炮弹出膛的声音在同时响起,强烈的风压甚至将那人的外套整个扯裂了开来,重型的达格炮弹头在玄武探出头的一刻就打进了它的脖子里,制造出了一个三米左右直径的血洞,海风灌进去甚至还能听见嘶嘶的回响。
山一样的身躯沉重落地,玄武的脑袋像是折断的树枝那般奇怪地弯了过来,它别着头打着旋儿,试图垂死挣扎,换来的却是高射机炮和基础火炮接连打击,给它的毁灭补上足够强力的一刀。
长久的假死冬眠、未能治愈的沉重旧伤还是剥夺了它的大部分战力。即使是原兽之王,中了这样沉重的一击也足够致命。它改不了它死得窝囊的结局。
但那个扭转局面的人却已经是半跪在了地下,撑着染血的长刀急促地喘气,嚣狂与痛苦在脸上急骤切换。原兽细胞的力量只是昙花一现,对他而言却不亚于引爆了体内的一颗炸药,爆发的是灵魂深处的杀戮意志。
青筋从脖颈旁狰狞地绽起,他紧紧握着银白的刀刃,任自己的手掌被割出及骨的伤口,借那股刺痛他才能勉强保持住理智。被逼到绝境才使用一刻的细胞,并非是轻敌或是自大,而是那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哪怕多用一秒,都是向着无尽深渊跨前一步。
袖口带着红十字的医疗人员谨慎地下车跑上前,将带有镇定剂的针管插进他的后脖里,动作看起来是早有准备。几百米之外,红外线的瞄准镜固定在他身上,狙击手脸色阴冷。
从一开始他们就明确了任务,这个人是在场最强的猎手也是最需要防备的猎物,一旦失控,他们会毫不留情地给予射杀。
海上的炮火声逐渐黯淡下来了,失去了玄武的感召之后,海原兽群终于意识到了现代武器的可怕。他们在满是火药味的海水中且战且退,换来的就是舰群的前进势头重现,缓慢地靠向岸边。他们本就是朝着这个岛而来,严格来说消灭玄武还算是意外。
于小楼远远地望着这一切,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原兽战,结果就来了个这么刺激的。从玄武出现到一切结束,前后不过四五分钟的时间,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只是拉着林燕扬呆呆地站起身。但还没等走出几步,脑后就传来咔哒的上膛声。
“不许动,举起手来!”粗犷的声音严厉命令着。
于小楼一个哆嗦,连带着身边的林燕扬也一个哆嗦,两个人下意识地将后背靠在了一起,手电的强光在他们身上聚焦,晃得睁不开眼。
他们只顾着看,完全没注意到军舰上的人已经火速登岸,很轻易便发现了他们。拿着手电的人一声令下,身边的战士一致抬起冲锋枪,上满子弹的枪口直接对准了两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你们是从哪来的”拿手电的战士高声冲他们喊话。
于小楼下意识地只能将手高举过头,同时错了错身把林燕扬挡在身后。他平时的骚话张口就来,但现在这情景连话都说不出:“我们…”
他是没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两个人从灰尘弥漫的火场一路爬出来,早已双
前传 这场雨,为何选中了我们?
“无意识的状态”梁秋看着那对状若厉鬼的赤瞳,攥紧了手上的刀柄,“那真是痛苦啊…变成这副怪物的样子。”
瞳仁燃烧的少年用端详猎物的眼神看着他,苍白的手指像兽爪一样收紧。梁秋身上混合着人、携带者和血腥味三种气息,对这个状态下的他来说那是致命的刺激,不亚于天降甘霖。他蜷曲手臂,像是扑击的虎豹那般就要一跃而上。梁秋后错半步,手边的狼牙在同一时间被猛拉出鞘。
但刀刃只出了一半就停住了。少年没能扑上来,他的半个身子摔到了地上,狼狈得就像折翼之鸟。梁秋顺着他的身子看去,那本该有力的双腿软踏踏地拖在身后,完全剥夺了他的行动能力。
“在侵蚀意识之前,运动神经先被破坏了么…”梁秋低声说着,“真是下得去手啊,那帮疯子。”
也许是他的话刺激到了某根一息尚存的神经,少年忽然蜷缩了起来。他用两只手抓着前额和胸口,发出介于人和野兽之间的低吼。瞳中的血色摇晃起来,极度的兴奋和极度的痛苦在他眼中交替闪动,仿佛正有恶灵准备抢占他的灵魂。
梁秋见状却是脸色骤变,他吸了口气,毫不掩饰的震惊从脸上掠过:“这种状态居然还能保住自我意识原来如此,直到最后也不愿意屈服么果然,是真正的天才。”
在外面的于小楼听到实验室内的动静,放轻手脚朝这边摸过来。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刚好就看见了对峙的两人。他依稀看见了里面的半张脸,而他面前的梁秋…正在掏出腰间的手枪!
“等等,你——”于小楼一惊,想也不想便喊着冲了上去,但梁秋的枪比他快了半刻,火光炸响,蜷缩成一团的少年脖颈中弹,当即倒地没了响声。
“别吵吵,是麻醉弹。”梁秋把枪插回枪袋里,冲外面招呼着,“快来点人,他这个状态撑不了多久了。”
于小楼愣了一下,然后赶快冲进去帮着梁秋把里面的少年拖出来,在看到那张脸的同时他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不是…”
“无论是谁在死面前都是一样的,手脚快点。”梁秋说。
于小楼按他说的乖乖闭嘴,把昏睡着的身躯拖上早已准备好的担架。那个天才完全没有平时的姿态了,脸上泛着病态的惨白,体温高的惊人。极限之上的活性把他加强到了极限也摧毁到了极限,身体没有什么外伤,但红十字们检查过后的眉头却皱的比刚才更紧。
“这可不一定能救。”他们向梁秋道,“就算真的活下来,他下半辈子也毁了。”
“尽人事,听天命吧。”梁秋淡淡地回答。
于是红十字就只能照办,大家的时间都很紧,没多少功夫留给同情。于小楼远望着那个被抬走的背影,莫名觉得心里很堵得慌。
“报告!”身后有人急匆匆地跑过来,青着脸传话,“我们在外围找到了张重德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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