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外拥红堆雪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灵小儿
我便朝着池子里的鱼吐了一口口水,白色唾沫漂浮在水面,那鱼以为有人投食,竟一窝蜂的涌来争夺,等发现上当受骗了又一股脑的散去,我玩心正起,又如法炮制的朝着池子里吐了好几次口水,那鱼也是真笨,每每上当。我笑得前仰后合,毫无形象,殊不知如此不雅的举动全被一人尽收眼底。
我在池畔蹲下身子,低头瞧着水里的鱼道:“真笨。”
正得意忘形之时,却被后头传来的声音惊到。
“这么大的姑娘了,怎么还玩吐口水这种脏兮兮的把戏。”
闻声回头,正对声音主人。
我急忙站起身来,羞恼的瞧着来人。
少年着一身青色衣裳,明眸皓齿,发浓如墨用一顶玉冠束起,高高瘦瘦的像棵竹子,此刻挺挺直直的站在我对面,我高抬着头,对上他一双清澈眼睛。这双眼睛生的很是好看,润润的,泛着水光,里面像是藏着星月一样明亮,我看着不由得呆滞一瞬,毫无疑问,这又是一个好看的家伙,就是比起前几日遇见的那个人也毫不逊色。
眼前的如竹少年满身都是书卷气,偏偏手里握的不是书本而是一束栀子花。此刻他低头,瞧着我笑得促狭。
我被他这一笑,脸倏而涨红滚烫,暗想自己刚才往水里吐口水逗鱼时,那叉腰大笑傻里傻气的不佳模样全被这人看到了,怎能不羞。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才好,懊恼低语道:“真丢人!”
“你是谁!”青衣少年认真问道,手里的栀子花晃了晃。
“为何以前没见过你,你怎么来的这里”
我此刻羞得厉害,低着头拼命绞手指,一改平日里伶牙俐齿的做派,竟像换了个人,怯怯柔柔的,一言不发。
“我在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回我”少年声音再起,大约是在变声期,嗓子有些沙哑。我略一抬头,正对上他的眸子,猛地又赶紧收回视线。
气氛莫名其妙,就像做贼被人捉住一般心慌。
我嗫嚅道:“你刚才……都看到了”
少年坏笑点头,不置可否。我恼怒,本想指责他偷窥自己,可微张着嘴半晌,却骤然发现,说不出一句责备的话,不是不想而是不会,毕竟会的汉话不多,骂人的更是找不到几句,甚至不能理清楚思路该如何与他说理。
我怔仲,咬着嘴唇抬头仰视着少年,举起手握成拳头,装腔作势警告道:“不准说出去,否则要你好看”,这番威胁,很是苍白无力。
少年手里的栀子花晃得人眼花,偏他自个儿玩的开心,晃着花道了一句:“吐口水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再说了,鱼多可怜
第四章刺客
北邱一同来的使节中,除了赫连柏早早回去复命,应该还有留在崦嵫馆善后的人。我一早便打算来这里找人带话回家,只因朵步多次阻挠而未实施,一直拖到今日,等将朵步哄开才钻了空子溜出来。我也知道朵步拦我是为了我好,毕竟身份特殊,凡事都要小心谨慎。可我念家得紧,只是出来两个月,就因为想家想纂叔叔偷偷哭了好几次鼻子。
这里不是我的家,我心里害怕。
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让还留在南瞻的使臣带回去给拓拔纂,告诉他自己一切都好,无须挂念。
……
到得府口见有侍卫把守,方才叨叨念个不停的计划,瞬间便偃旗息鼓了,一阵心虚的倒退到墙根处躲着。
“有人守着门,怕是很难出去,算了算了,回去算了。”
本打算放弃出门,转而又想着自己初来乍到,还是副新面孔,应该不会被人认出来,便又抱着侥幸心理迎了上去。
努力扼制慌张,对着门卫道:“我是北邱公主的侍女,要出门为公主采办吃食,快让我出去。”
侍卫目不斜视,一动不动。
我一怔,又将身上佩戴的玉饰亮出来“看到了吗,这是公主的信物,我还能诓骗你不成。”
两个侍卫竟是眼皮也不抬,呵斥道:“府中一切事物,都有专人采办,你一个婢女凑什么热闹。就是公主要出去,也得由永河王的准许才能放行。你回去吧,别在这儿打扰我站岗。”
“我真的是去买东西的!”
侍卫仍然不为所动。
我翕动嘴皮,欲言又止,强忍着怒火转身离去。刚走几步,似气不过又调转头来狠狠踹了那看门侍卫一脚,趁着侍卫抱着腿呼痛的间隙跑出了门,几个侍卫急忙追赶,偏我像脚底抹油一般,一溜烟跑的没影。
崦嵫馆外,一株粗干的桃树倚靠在又厚又高的墙头上,枝枝叶叶受东风调弄,伸进了墙内。
纷纷细雨,仍旧绵绵不绝的下着,我抬头看了眼高高的墙,关了伞,揽起裙摆顺着树干翻上墙头,还没等我在墙头站稳,忽然听到惊叫:“抓刺客!”立刻慌了神,低头看了看院内高高的城墙一阵眩晕,拍了拍胸口安神道:“怎么刚才看着不怎么高,从墙头上往下看那么高啊!”
话音刚落,嗖的一声,一支利箭擦着头发破空划过。我怔了一下。
惊魂未定,接二连三来的箭簇朝着我直射过来。
我撑开伞,闭着眼大喊:“误会啊,误会,我不是刺客。”
即便我扯破了嗓子,箭头依旧铺天盖地的来,蝗雨似的让人躲闪不及。箭从远处射来,只能俯下身匍匐在窄窄的墙头上,尽量将目标缩小,但看流水一样的竹箭从头顶飞过,我便慌不择路,遂壮着胆子站起身来,打算将伞撑开后再跳进院子里去。
谁知才把伞打开,转身之际就扭到了脚。还来不及痛呼一声,就从高墙上笔直往院外跌落下去。
只听呼呼的风声从耳边掠过,我认命的闭上眼睛,心里哭喊——脸快着地了。
耳边风声骤停,以为会掉在草坪处,却出乎意料的挂在了桃花树干上,撑开的红伞跌落在草地,像雨中盛开的红花。
发髻被树枝刮乱,长长的青丝披散开来,乱发全拂在脸上,费劲儿扒拉着树枝,强行扭过身翻到主树干上骑着,低头看了看树下一阵心悸。闭着眼拍拍胸口,默默嘀咕,自我安慰道:“大难不死,必有‘口’福,回去得让朵步给我炖只鸡,喝点鸡汤安安神才行。”
~
“你怎么在这儿”
闻声睁眼,秀顷的身影映进眼底。
长极促狭轻笑,负手立于桃花树下,他穿了一身墨青色圆领窄袖襕衫,撑着一柄素色绘有吊兰的油纸伞,身姿挺拔的立在雨中,一双眼睛正专注地看着骑坐树干上的我,目中尽是和暖笑意。
“我若是说,我来摘花的,你信么~”我哭音起,委屈的看着树下看热闹的人。
院内传来急急的脚步声,弓箭手交相呼应,正朝着院外匆匆赶来。
“那公主殿下的花摘好了没有,若是摘好了便下来吧。需要我帮忙吗”长极仰起头,戏谑凝着我。
“我才不用你帮忙。这树又不高,难不着我的。”
说着就要利索翻身下树,谁知脚下踩空整个人就掉了下来。
“小心!!”
长极见状,立刻扔了手上的伞,箭步上前双手将我接住。
……
……等脚落在了地上,才算松了口气。
长极扶着我,皱眉道:“你怎么这么笨手笨脚的。”
我缓过神来,如梦初醒般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雨下的长极,眼藏星海,唇红齿白,很是好看,许是盯着他一瞬不瞬的看得久了,直将长极看得有些尴尬。
此时看护崦嵫馆的岚苑将军武平皎闻风赶来,躬身向长极行礼,四面的箭早都停了。长极微一颔首,轻轻将我放在地上后,捡起地上的伞为我遮住毛毛雨丝,温声道:“你可有受伤”。
我尴尬点点头:“脚扭了。”说完耳根发热,羞怯的瞧了他一眼。
长极愕然,蹲下身去察看我的脚伤,手才搭在脚踝处,我便疼得龇牙咧嘴,大喊大叫起来,只好收
第五章于归
朵步静静聆听,不插半句话,娥眉随着我说的事频频蹙起。半晌后,她才重拾旧话题:“以后不要再莽撞行事了,这里不是北邱,我们没有那么自由。你这样冒失的跑出去玩,若是出了事该如何收场……”
顿了顿,又补充道:“临来南瞻前,拓拔大人就反复提醒我,让我看好公主,不让你惹事。公主若是再犯,我便写信回北邱,将一切都告知拓拔大人。想必公主也不愿,让远在千里之外的拓拔大人担忧对吧。”
朵步一般不开金口,但一开口,便是句句尖锐,字字戳心,今日虽有惊无险,可难保以后我不会再惹出麻烦,所以故意把话说得重一些。语气生硬,虽是句句关怀也让人觉得压抑难受。听她说起拓拔纂,我更是委屈的耷拉下脑袋,再无吃糖人的心思,鼻尖兀地一酸,豆大泪珠便滴答滴答的掉在糖人上。
朵步见我落泪,心有不忍,软化了口气道:“我也不是要责备你,只是我们处境艰难,事事都得小心谨慎,由不得自己的心意胡来啊。你是北邱的公主,你就要背负起整个北邱的荣辱,以后,我会寸步不离的跟着你的,不会再让你只身犯险。”
又一滴眼泪砸在手背上,我泪眼朦胧的低着头,小声道:“我只是想家了。想纂叔叔,想阿诏、想我那只小羊羔……我只是想去找北邱的使节,让他们替我给纂叔叔带句话……”
“可你为何不事先与我商量,而是故意将我支开再一个人跑出去。”朵步直言打断。
我低声道:“我怕你会拦着我,不让我出去。”
朵步哑然失笑,再没心思对我说教,蹭的一下直起身来,头也不回的出了门。我泪意尤然,目送她离开后,便扭过身静看窗外雨打花落。
转眼又是半月。
前些日子因和朵步闹了矛盾,两人都憋着一股气不去和解,如此僵持不下,已经过了好些时候。朵步话少,看似温柔淑雅,实际上性子古怪得紧,她好脾气也是挑着人才有的,而对我,却是她好脾气的一个例外,管教甚严。看似好说话,发起脾气却很是唬人,训人的大道理一筐接着一筐的,那日她破天荒的说了这么多话,直说得我叫苦埋怨耳朵起茧头发晕。本想出去走走一扫多日愁苦,却因为在南瞻人生地不熟,出去闲逛容易走丢,就只能作罢。
垂目回忆,还是在北邱那些年最是自在。我和朵步念叨着北邱的酥油饼,马奶茶,记挂着和阿诏一起养的那只小羊羔长壮了多少。朵步一言不发听我倾吐,等我说够了才宽慰道:“既来之则安之。”
扶额伤神,却已完全明白自己所处的环境,回去北邱显然已经成了奢望。
湖畔的杨柳绿了又黄,亘古不变的日夜交替,四季更迭。于我而言,枯坐深庭打发日子这是万万活不成的,总得去找点事情做才能解去这被困的烦闷。但话又说回来,吟诗作对我不会,参禅悟道不感兴趣,刺绣绘画更是没心肠。直到有一天,我闲来无事拨弄了一把闲置已久的筝,花抚偶然间听到,立马兴高采烈地跑去向长极的母亲永河王妃禀告,说终于找到我的兴趣所在。
在南瞻,我一切事物都由永河王夫妇操持,等同于我暂时的高等管家。永河王妃初见我时便很喜欢,对这个娇娇柔柔的(我自以为的)小姑娘甚是疼爱,见我过得日子过得枯燥也觉不忍,又怕我忧郁成疾,越发上了心去给我寻乐子,只是一直苦于不能投其所好。
花抚把话送去的第二天,展华宫中便来了个教古筝的琴师。
其实,我只是太无聊了,哪里会得什么抑郁,这般热心肠倒叫我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学琴倒是乐意的,在北邱时也学过几天箜篌,想想都是乐器,一通百通,况且自己还有底子在学起来应该不难,也就答应了。从那以后,我便天天鼓捣这把古筝,在枯燥无味的生活里,不过是多添了一项无趣的任务罢了。
永河王府和展华宫比邻而居,中间只隔着一堵墙。
我在展华宫里的生活起居,衣食住行,皆有永河王府一手操持。永河王夫妇待我很好,尤其是永河王妃安平对我更是出奇的好。那是个热心淳厚之人,脸上时常挂着笑,平易近人,时时热络的拉着我嘘寒问暖,宽慰开导。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我将一切事物安排妥当,就是打点府中寝食的花抚,也是我亲自送来的。
花抚自幼是在安平身边长大的,做事细心谨慎,聪明机灵,因而被遣给了我。安平想着我身边只一个不爱说话的朵步,又不太通晓南瞻的人情世故;我和她年纪都尚小,待人接物也颇有不便之处,花抚遣来很是有用。
南苑莲花池水清冷凛寒,教那东风一拂越发觉得凉意袭人。夏日炎炎,坐在依水而筑的凉亭里纳凉,实在舒服畅快得紧。
粉霞的花缀满了一树枝头,花的名字我叫不上来,只是觉得好看。树上张着锦幄,遮蔽着花朵,免去风雨摧残。即便如此保护,随风零落的花瓣,还是铺了厚厚一层。春雨细绵如针,刺落不少红英,天放晴,风便吹起那些零乱的花瓣在脚边打转儿,锦幄上系着驱赶鸟雀的金铃,稍一吹动,便发出清脆悦耳的叮铃声。
凉亭里,有花可赏,有茶可饮,亭子下方莲花摇曳,开的正好。朵步给我送来一盘桃子,这是去年的冬桃,藏在冰窖里能放好几个月而不坏,才入夏不久的时节能吃到桃子,实在很奢侈。
朵步放下果盘,半刻也没有多待就被花抚叫走了,美其名曰,不要打扰主子上进。
我坐在石椅上,手里拿着个偌大的桃子在啃,时不时也暼一眼旁边摆着的古筝。这古筝,弹了一早上,直到手指疼得厉害方才息着,此刻已经十分不耐烦。
我啃着果肉,百无聊赖,低下头细数着衣服上的密密针脚。不得不佩服这名满天下的南瞻刺绣,果真是绣中佼佼者。
我穿的这身衣服好像叫什么广袖潋滟飞花萦蝶裙,名字又长又拗口,乃是锦绣中的极品,耗时耗力,还耗钱。一树辛夷花绣满整件鹅黄衣服,以金线为主,细碎珍珠点缀。这花绣得栩栩如生,宛如真花绽放,立体的蝴蝶展翅欲飞,极其自然。袖子宽大却轻盈无坠,果真如传闻中的那般精致名贵。昨日永河王府送来时说,这是王妃亲自描绘了花样差人定制的,料想公主定会喜欢这个花色。
我接过后爱不释手,迫不及待的想要穿上身,直道自己很是喜欢,若是穿上再舍不得脱下来,恨不得睡觉都穿着睡。来送衣服的女使抿嘴轻笑,不知如何接话,朵步小声叮嘱要矜持些,不要在人前失了
第六章落水
她们哭得太惨,如同死了亲娘一般。我本持着自己为人心软,最是慈善,看不得别人落泪,遂好心提醒道: “她,应该没有什么事了…只是喝了几口水…”。
两个侍女闻声止了哭,这才想到要去探探那女孩的鼻息,惊喜地发现我没说假话,轻吐一口浊气,紧接着“嗖嗖”两道怀疑的眼光阴冷地盯上了我。
穿粉色罗裙的侍女口气不善:“你是谁,怎么会和我家主子在一起!我家主子又怎么会落水的”。
“你胡说什么,明明是我救了她。”我辩驳道。
“只有你和我家主子两个人在这儿,不是你推她下水是谁”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在诬陷我家主子吗你可知我家主子什么身份,哪里轮得着你来置喙。再说了,你没看我家主子的衣服也是湿的,明明是她救了人,你这奴婢不知感恩,还外这里恶犬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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