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外拥红堆雪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灵小儿
倏而一道男声响起:“几把碎银子就成了千金,居然还有人奉承,果真是都是些囊中羞涩的穷鬼。”
什么人居然把我心里话给说出来。
众人闻言,都偏头去看这位拆台的家伙。我心生好奇,也侧头去看。只见那人疏眉朗目,唇红齿白的,不是孟节又是谁!我目不转睛,惊诧的瞧着他。他似乎也察觉到我在看他,顺势看向我。四目相对之间,还对我眨了眨眼。我微躬的后背突然伸直,咽了咽口水,急忙回头,囫囵喝了口茶压压惊。
怎么在哪里都能看到孟节,真是奇了怪了。
长极见我表情异常,遂也抬头望去,明显一怔。
那个被拆了台的客人,怒拍桌子站起身来,吹着胡子瞪着眼,可能想要跟孟节杠上一杠。谁知孟节只是阖上扇子,朝他轻蔑一笑,他便偃旗息鼓的坐了回去。大约是瞧见孟节这厮锦罗玉衣,贵气逼人的派头,生怕自己惹了城中权贵,吃罪不起,这才忍着没有发作。
不过这人也很讲究,虽说能力有限,可气势不能小,眼见惹不起孟节,便咬牙切齿大声吼道:“小二怎么还不上菜!想要饿死大爷啊。”
我颇为嫌弃地摇了摇头。
啧啧,真怂。
一柄扇子敲在桌面上,孟节的笑声近在咫尺。
“好巧,居然能在这里遇见两位,不妨就一起用膳如何。”
说着便一屁股落座,也不管我们同不同意,接不接受。
孟节这脸皮,越发厚实了。
长极似不在意,轻抿一口凉茶,含笑道:“不巧。”
茶杯放下缓缓道来:“设计来的巧遇,怎么会巧呢。”
四周声音渐渐静下来,长极声音不大我也能听得真切的,孟节讪讪一笑。
我暗暗拍了拍手,长极这人,还真是不留情面的揭穿啊。
孟节挨着我落座,靠得极近。他以手支颐杵在桌上,也不点菜叫茶,通过余光,我发现他一直瞪着俩眼睛看着我,呼出的热气喷洒在我耳边,我很不自在地挪了挪位置去挨近长极,他又得寸进尺的挪了过来。就这样,我们三个人便挨坐在一起了,连体婴儿一般,看着都奇怪。
这气氛莫名怪异。孟节突然直起头来,含笑道:“不知是否能请我喝杯清茶,刚才喝彩叫好伤了嗓子,此时口渴得紧。”
我对他翻了个白眼,你刚才是拆台还是喝彩,你心里没数吗。
见我不搭理他,他竟蹬鼻子上脸,学着秦落雪那个糯米团子撒起娇来,扯起我的衣袖哼哼唧唧:“小缺缺,我口渴。”
眼含涟涟水光,薄唇轻抿,宛若思春小野猫。
话说,你这一脸娇羞模样做给谁看。
我真是,我真是……我真是嫌弃死了!
我冷冷道:“你口渴,与我何干。”
“你可以给我倒杯水啊,要是不嫌麻烦,你还可以喂我。”
我一把扯回我的袖子,怒道:“要么闭嘴,要么就滚到一边,自己找位置坐去。”
孟节识趣闭嘴,自己倒了杯茶,悠哉悠哉的听起了曲儿。
长极忽而问道:“我还不知这乌硕川中有什么名贵的药材,值得世子奔波至此。”
孟节微愕,并不答话。只随口对在打算盘的掌柜道:“再来一壶清雪红梅,记在这位公子头上。”
掌柜忙不迭地点头,对等在一旁听候差遣的伙计道:“上好的清雪红梅,沏一壶给那桌客人送去,麻溜的。”
小二手脚利索,很快将茶送上来,孟节等伙计走后,才回复长极道:“这腿长在我身上,自然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难道小王爷觉得有什么不妥我前几日便来了这乌硕川,这不,听闻这家茶楼的茶不错,特来尝尝。在此遇见本来也是凑巧,小王爷,大可不必多意。”
“既如此,还真是挺巧的。”孟节痞笑道:“不知小王爷又是为何事而来”
长极语气淡然:“自然,为该来之事而来。”
孟节再不说话,一口气喝光了桌上所有凉茶,应是心火旺盛。
我则在一旁埋头苦吃,将桌上的点心一扫而光。无意抬头,孟节居然还在看我,我不知如何回应,只得尽量不抬头。
喉咙突然卡住——
“水……”
我方才吃得太急,这点心太干,我一口刚咽下另一口又塞了进来,干干的面点就这样卡在我喉咙,眼泪都噎出来了。
孟节这个烦人精,真是遇见他就没好事。
我手忙脚乱的去倒水,早先那壶茶早被孟节喝得干净,新茶还没上,壶里根本没水,我更加急了,捏住脖子痛苦不堪。
孟节见状,二话不说起身拿了邻座的茶倒了一杯,长极也从另一桌端来一杯茶水,两人手里都端着一杯清茶,我就近接过长极手里的茶水,猛地啜了一大口这才渡下喉咙里的点心。
我长叹了口气:“噎死我了。”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有急有缓。孟节抬眼望去,定定看着离前额只有三尺距离的楼梯,
三十七章 吃醋
我吃惊于店小二这番鬼话怪谈,全然忘了解释,只拨浪鼓一般频频摇头。双颊烫得厉害,特别想去揍孟节或者店小二一顿。
店小二笑笑:“小娘子无须害羞。”
害羞你阿娘个头啊害羞,我是气愤好吗。
“没事没事,我们这儿啊,时常都会有小夫妻来吃饭,也互相给对方夹菜,看起来虽和谐美满,只是还没见过像您二位这般恩爱的。”
恩爱你阿爹个肺啊恩爱,我真快被你气死了,这店小二想象力未免丰富过了吧。
我咬牙道:“你瞎了不成,我和他怎会是这种关系,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我怒不可遏,使劲拍了拍桌子,企图从气势将他吓退。倒是孟节落得自在,一笑置之,不解释也不承认,反而像间接性承认。
我气得越发厉害。
“啪”的一声,长极将筷子拍在桌上。我们都被他这动作唬得愣了一下,茫然不解的看向他。
百里颛好整以暇地吃着烤肉,似笑非笑。
我凝着长极,心里默念,快点替我解围呀。他也在看着我,可脸色不太好。
我忽而来了希望,他,是不是吃醋了是不是是不是你就说是不是啊。
我苦恼,自己的眼神已经暗示得够明显的了,可他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换了一双筷子继续吃饭。
我眼里的光彩瞬间黯淡下去,看来,真是不能对他抱有幻想。正失落之际,长极突然道:“眼神不好,就不该多话,免得招惹祸端。”话罢,一把将我拽离孟节。
“她尚未出阁!”这句话说完,便剜了一眼店小二。
那小二这才反应过来,忙掌嘴赔罪道:“是小的眼瞎,小的胡言乱语,还望姑娘莫要与小的一般见识才是。”
我被长极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唬住,怔了怔,直勾勾的看着他。只见他眉眼不动,冷冷清清说了句滚,那小二便急急忙忙的退了下去,直到我们出了茶楼都没再出现过。
百里颛和孟节也随着我们回了中庆侯府。
长极在店内的一番话,说得孟节很是难为情,一路上频频皱眉,我却心神恍惚,入坠落云端。我寻着机会,趁百里颛和孟节不留意,满心欢喜地问他:“长极,你刚才,可是在吃醋”
长极看我眼露探究,脸竟骤然通红,皱眉道:“我疯了不成”
寥寥几个字,又瞬间让我下不来台,果然还是我想太多了。
有时候,不是自己要自作多情,往多了去想,而是那个在意的人给了遐想的机会。我自认算不得聪明,更没有什么七窍玲珑心,不像允康聪慧,也没有于归的机灵。所以往往看不穿别人的心思,只凭着自己的感觉去揣测。就像此刻,我觉得长极其实是喜欢我的,可实际上却又不是那么回事。
我不得不清楚,他有温耳了。
……
因在茶楼吃了不少东西,回来后我们便没有再用晚膳,各自回房就寝。 至翌日,我一早去敲长极的房门,他却不在房中,百里颛也不在,连着温央也是没了踪影。
“人都去了何处怎么也不叫我一声。”我闷闷道。
起身要出门时,却被山寒所阻。
“你拦着我做什么,我要出去。”
山寒面无表情:“小王爷吩咐了,让属下在此看好您,您身体没康复之前是不让您出门的……”
我一怔,气道:“为何不让我出门,我偏要出去。”
山寒挡在我面前,犹如猛虎拦路。
“那你告诉我,长极去了何处”
“接人”
“接谁”
“温耳。”山寒惜字如金,只吐出两个字给我。
我闻言一愣,拔腿就往外冲:“我也去。”
山寒比我更快一步踏出门,一堵墙似的挡在我面前,一字一顿:“小王爷说了,公主,您不许去。”
“我偏要去!”
两人僵持不下,互不退步。
……到最后,我还是出了门,而且还拉上正在睡回笼觉的孟节。
至于山寒,被某无耻之徒偷袭,施了一针昏睡过去。倒地时还不忘呵斥一声:“偷袭不算本事~”
去的路上,孟节有意无意的给我讲了些关于温家的陈闻旧事。
要说这温家,也算个传奇。自南瞻建国伊始,便世世为国镇守边塞。且男女皆是骁勇善战的良将,每一个都战功赫赫。真正的将侯之家。
八年前,北邱入侵南瞻疆土,在南瞻的边境上进行烧杀掳掠,连破南瞻多座城池。当时驻守北部的将领,还是温耳的祖父,老中庆侯温戎。
温戎本有三子,只因多年征战,次子温殊和第三子温页都死在了战场上,只剩下当时留在京中养伤,未来得及上战场的长子温铉。
燕山关一战,元乞用兵如神,且占着人数上的优势,大胜了好几场,将南瞻大军逼得节节败退。
眼看就要破城,南瞻却无人可征,已是古稀之年的温戎便自请先锋,身先士卒。
温戎亲率九万大军,在贺兰关,迎战了北邱亲王步六孤元乞的十四万大军
三十八章 情知已被山遮断
从中庆侯府到城楼门口的路,不过花了半个时辰,并不很远。但一路走去,我就好像走了整整一年。
我的头疼毛病又犯了,头痛得不行,只是急于赶路,便皱着眉头一直强撑。走走停停,不但脸色发白,两脚也开始发软,竟是连站也站不稳。
孟节见我要摔倒,连忙扶着我。
“你急着去做什么,是想去看热闹,还是看看自己幻想已久的情敌长什么样若是这样,我劝你还是别去了,免得到时自惭形秽,觉得比不上人家。”孟节两手扶着我,话虽说得难听却又满眼担忧。
看来,他真把我当朋友了。
我怔了怔,慢慢缓过神。随即又是嬉皮笑脸道:“当然不是。再说了,我为什么要自惭形秽,我哪里比不上她了。边境风沙大,水土不养人,温耳常年住在这里,怕是已经变得如同粗鲁汉子一般,再无女儿娇媚。我若与她相见,也是她该觉得难为情才是。”
孟节横眼睨着我,嘴撇了又撇。
我甚是不服,扬起下巴声明道:“不信啊!我虽未生的倾国倾城,倒也肤白貌~貌美啊,虽不算温柔体贴,也勉强称得上善解人意啊。”
孟节依旧横眼睨着我,嘴巴撇的越发夸张。
天地良心,这番话编成这样,让我自己都觉得好笑。
不过也算不得全假,至少话的前半句我没骗人啊,我白是真的,于归可以作证,她常常骂我白的像鬼来着。
虽说是骂人的话,可也间接说明我确实肤白啊。
孟节为难道:“你,还挺自信的。”
“这叫什么话。有本钱当然自信!”我犹自逞强。
本以为孟节会如同往常一样的打击挖苦我,他却一反常态的安静。
我们并肩走着,良久不发一语,气氛甚是尴尬。
走至城楼下,他突然停下步子,冷不丁的来了一句:“你就那么喜欢长极吗可他心里的人,并不是你。在你来之前,长极心里就已经有小耳了。你若是去了,该以什么样的立场出现”
我脚下的行动一顿,头越发疼得厉害。孟节收起以往嬉笑,难得有此刻的认真模样,只是他问的问题,叫我回答不上来。如若像往常,他没个正经的打趣或是挖苦我,我反而会坦然回话。
“快走吧,去晚了就赶不上看热闹了。”
我像做贼心虚似的,以落荒而逃的架势往前赶去,妄图以这种方式逃避他的问题。
乌硕川的城楼此起彼伏,连绵如山峦。待我们赶到之时,城楼门口早已人满为患,仿佛再容不下一人。我疾步风风火火地登上楼,站在城台上,一眼便看到沐浴在朝阳里长极。
他骑在马头上,和百里颛并排着。
今日的长极,穿了一身银白色华服,修眉俊目,风采逼人。我想起了诗里那句,紫金少年郎,绕街鞍马光。
这次,我看着他,他未看向我。
地面微微震动,我抬头看向远方,瞧着众人翘首以盼的地方。
排列整齐,踏动山河而来的温家军,终于出现。那个坐在壮马上的中年男人是中庆侯温铉,他身后,身着朱红色云纹披风,足蹬白色避雪靴的少女,应该就是温耳了。
她坐在马上,三千青丝教那简约木簪随意挽起,却又不失雅致。左手按着腰间长剑,正精神奕奕策马迎着长极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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