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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外拥红堆雪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灵小儿

    傍晚自宫中宴席散退中归来,方才换下华服得了一身轻松,经花抚提醒,又得马不停蹄的赶去永河王府,安平据簪花节事项,要对我予以嘱咐。

    花抚在百忙之中抽空来替我梳洗捯饬,把我那身简便却不够隆重的衣裳不由分说脱了去,换上我最不喜欢百福华服。虽说这华服漂亮高贵,但穿起来着实麻烦,裹上七八层,又重又笨,走路都成问题。

    我耷拉着脑袋,朵步忽然开口:“我就说总觉得哪里不对,像是忘了什么重要事情。这才回过味来,还得去趟永河王府啊,险些都给忘了。好在花抚想起,又赶来为你穿衣,这才免得你误了时辰。”

    我叹了口气,想着如若不是不可选择,朵步倒是比我更适合来做这个人质,她学起宫廷的礼节来,可比我快得多。

    不管大节小节,宫宴臣席,每每都要去永河王府请示一番才能行,这是我来南瞻,学会的第一道旨令。

    因我身份特殊,事无巨细都由永河王全权包揽,我有事没事就得去一见一下百里慨,表示一下我还在,没有跑。展华宫与永河王府比邻而居,永河王百里慨对我多有照料。其实我明白,这说好听了叫照顾,说不好听的,就是有变相看管监视。但安平是真心待我,对我有求必应,诸事为我考虑,就因如此,就算被他们看管着,我也没觉得多不自在。

    我以手支颐,困得东倒西歪,朵步拧干毛巾仔细替我洗脸。她故意用冷水浸透毛巾,冷的我打了个哆嗦,但照旧没能驱散我的睡意。头发被解开披散一片,为我束发的婢女细心地用象牙梳慢慢梳着,梳头婢女怕弄疼我,手上力气用得轻柔,更加使我昏昏欲睡。我晃了晃脑袋,只觉得自己像个人偶,任凭她们摆布。

    月食趴在我脚边,将头放在我鞋上睡得正香,我动动脚,它便动动头,压得我脚背麻。

    插珠花时,婢女手一抖,刺破头皮,疼得我闷哼一声,这下瞌睡醒了一半。朵步见状,一把将她推开,夺过珠花自己上手。

    沉声絮叨:“怎地如此毛躁,手无轻重,伤了公主你担当不起。”

    她僵着脸,用眼剜了那婢女一样,那婢女被吓得大气不敢喘,杵在原地动也不动。我笑笑说无事,让她出去,她斜着眼睛瞥一眼朵步,朵步不言,她终究还是不敢领命,只留在一旁细心听候差遣。

    朵步遇见大事话便会增多,一改平日沉默寡言的性子,唠唠叨叨说了很多话,大都是见着永河王妃时如何说祝福语,给永河王爷行礼时如何福身算得体,这话我听过不下百遍,耳朵早就起了茧,此刻很是不耐烦的胡乱点头。

    我听她说得起劲儿,也不敢打断。我现下无聊透顶,便透过镜子去偷偷打量她,不得不说,朵步这张脸还是很有特色的。秋娘眉、狐狸眼,鼻若琼瑶,肤若凝脂,口含丹朱,十分精致。在众人眼中,朵步聪慧温柔,且有耐心有觉悟,凡事一点就透,从无半点行差踏错。不似我这般无能,除了能吃能睡能惹事,对其他一概不知。既学不会宫中礼仪,又弄不懂南瞻诗文,在尚书苑里上学这段时间也大都在神游太虚。只叹我无可奈何担当起这和亲大任,哦,应该是人质重任,实在是强人所难,赶鸭子上架,赶猪上树,赶我下河啊。

    这份讲究的差事是极不适合我的,像我这种野马驹子,就应该随意放养,疾驰在大江大河之外,不该被拘束。又或者,该像月食,活在北邱的雪山草原上,养在戈壁大漠里。总之就是,除了深宫高墙,去哪儿都行,只要能自由就好。我虽做不了翱翔苍穹的雄鹰,可也不想像画眉似的关在笼子里,做一个逗乐摆件儿,我不快乐,别人也不高兴。

    我把玩着腰间琅嬛,抚摸其精湛纹路,略一顿,兀觉寒凉,便甚是烦躁的取了下来放到梳妆台上。这玉饰矜贵珍重,而我粗心大意,不适合佩戴,若是磕缺了一个角,岂不可惜。

    朵步替我梳了三梳,摩挲着一缕头发,长吁短叹:“缺缺的头发都这么长了,时间真快啊。”

    用头发来比较时间,是不是有点奇怪啊,正常人不应该都是说长高了多少,长大了几岁嘛。真难得,朵步也有词穷的地步。

    她放下我的头发,侧脸凝着镜子,平端又夸了句:“缺缺变漂亮了。”

    我呵呵干笑两声,不知如何回答是好。我静坐在镜子前,望着铜镜,镜中的人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唯有两道黛眉稍稍看得过去些,因为累,这张本就不太出色的脸皆是伤心颜色,哪有半分漂亮。任我脸皮再厚,也不敢应下这瞎子都不敢苟同的瞎话,亏得朵步违心说出这种谬赞。

    ……捯饬了好半晌,我终于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睡得正香的时候,突然听到“砰”一声巨响,眼睛一睁,睡意全无。

    我脑子飞快转动,看向气得不行的长极,这才想起正事。

    长极十分不悦,臭着脸道:“麻烦你收拾快点,我母亲还等着呢。”

    我歉意笑着,也不反驳,好言好语道:“你再等我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长极伤神扶额:“两个时辰前,你从宫里回来时我便提醒过你,要你早点梳洗打扮好,这都多大时候了,你还磨蹭!快点,别让我母妃等急了。”

    “别催别催,我很快就好。”

    花抚忙着为我准备礼品,没工夫替我佩戴头饰,就打开首饰盒让我自




初长成
    孟节一阵无言,失笑道:“说得也是,是我唐突了。”

    我摆了摆手,大方道:“无妨无妨。”

    “你等着,我有样东西给你看。”

    他说着往袖子里掏了掏,取出事一根发簪。发簪上面点缀着几小朵含苞待放的桃花骨朵,骨朵儿簇拥着一朵完全盛开的淡粉色桃花,白玉点翠,红瑙为底,簪柄纯银打造,分外精致美观。

    这簪子好生眼熟,我愣想片刻,一瞬记起来,这不是他上次在乌硕川时买的那支发簪吗,他还让我猜是要送给谁的来着,我猜了赵青鱼和听笙,他都说不对,到最后也没猜出来他要送给谁。他如今拿出来,难不成——他要送给安康!!

    我惊讶地回头看着安康,安康却惊讶的盯着孟节手里的发簪,圆睁双眼惊呼一声,随即又撅起了嘴,口气很是苦恼道:“这簪子真是好看,可我们现在有三个人,你只有一支怎么够分的,孟节你也忒吝啬了。”

    孟节眉眼带笑,随手递给了我。

    给我的

    我犹自不信,推开他的手:“你弄错了吧,安康在旁边。”

    他口气稍有生硬:“我又不是给她准备的,就是特意给你的。”

    声音不大,却也足够令人听清,安康和我都被惊到,唯有允康尚在发呆。紧随其后的,是一阵微妙的沉默。我低头看着鞋尖,避开孟节眼睛,他声音飘荡在头顶:“明日是簪花节,你总得有件跟节日有关的物件才是。我母亲说了,簪花节要戴一只像样的发簪,这发簪你收着便是。”

    他越说越没底,生怕我会拒绝,我面露难色,实在不好接受,确实打算拒绝的。若是寻常饰物也就算了,这簪子寓意深远……我万万不能要。

    我断言回绝:“孟节,这东西我不要,你拿回去吧。”

    我小心去探视他作何表情,他不愠不怒,安然自若,目光从我脸上徐徐移至手中发簪,讪讪一笑,又看向另一侧的安康,若有所待。安康似会意,唇角上扬,笑得促狭对着孟节道:“怪不得你会和我们一起来展华宫,之前我还道这是碰巧,原来啊,是有意为之。醉翁之意不在酒,感情是故意送礼来的。”

    孟节莞尔,不置可否,紧盯着我,看我是何反应。

    我能有什么反应,自然是雷劈一般的反应。

    “不行不行,孟节,这簪子我不能要。咱们虽然是很好的朋友,可这簪子送我不合适,你还是拿回去……今日是簪花节,你留给你想送的姑娘便是。”

    “废话真多!”他终于没有耐心,一个箭步靠近,便将发簪别在我发髻上,舒心道:“挺好看的!”

    不等我反应过来,他人就大步流星的走出了门外。此时无风,我也能凌乱不堪。

    我看到安康给允康使了使眼色,但允康神游天外,根本没有注意到,安康没好气的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她才惊觉回首,一头雾水凝向安康:“何事,是要回去了。”

    安康无奈蹙眉:“啧,你又在想什么,整天糊里糊涂的。”

    “没有没有,我没有想谁。”

    像是被人窥破了什么秘密,允康连连摆手否认,见我俩都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看,又羞赧低眉,嗫嚅道:“我刚才走了一下神,没听清你们说什么。”

    听了安康转告的话这才注意到我头上的发簪,马上官方夸耀一番:“缺缺,你这簪子哪儿来的,真是好看。”

    环顾四周,又问:“世子呢,回去了”

    唉,她真是诸事不关心啊。

    我木然抬手摸了摸头上发簪,心里五味杂陈,思虑一瞬,还是将发簪取了下来交给朵步保管。

    看来,我得找个时机跟孟节聊聊了。

    …………

    安康和允康临走的时候才说明来意,原是来约我明日清晨一同前去云胡河边的。可她们来晚一步,我早就约了于归同行。

    这一晚,我睡得十分香甜,做了个美梦。梦里下了一场雪,堆得大地素白洁净,我乘着东风远去,可不知去处,也许是要回北邱,突然想起,北邱里的太多阴谋诡计,又打了退堂鼓,回去做什么呢我心里难受,不愿回去,正想掉头折返到南瞻,又猛地惊觉,南瞻不是我的家啊,我没理由待在那儿。

    于是乎,我只能逗留在了云层之中,徘徊不定。

    雪越下越大,大得遮住了前方的路,刺眼异常,让我寸步难行。我盘腿坐在云朵上,低头俯视人间。人间照旧,无风无雨也无晴,雾色沉沉。我以手支颐杵在膝盖上,突然眼睛一亮,看见满天飞雪都是红色。我喜不自胜,立刻爬起身来,欢呼雀跃的伸手去接这雪花,雪一落在掌心,就变成了水,留不住。

    正此时,我听见有人唤我,蓦然回首,竟是长极。我惊喜出声,想要同他说话,却吐不出来一个字。

    一阵大风刮来,云层散去,我从万丈高空坠落,我拼命叫喊,“长极救我”——没有声音。

    我飞快往下掉,离他越来越远……

    我被吓醒,出了一身冷汗,抬头看看窗外,天微微亮,长舒口气,继续睡个回笼觉。

    恍惚间,我听得有糯糯的声音在唤我,仔细听来,像是朵步。应该是要唤我起床,但如此温柔的声音只会让我睡意更浓。翻了个身,继续沉沉睡去。朵步一阵推搡后,我才睡眼惺忪的醒来。

    只觉得身下湿濡濡的,腻歪得很,掀开被子看去,差点当场昏厥。

    “啊,啊,啊——”

    朵步被我吓着,连忙问我发生何事,哪里不舒服。

    我捂住肚子喊



青桃
    花抚蹙了蹙眉,哑然道:“这怎么能行。宫里的贵人们每年都是一起出行,在固定的场地活动的。昨日公主入宫时也该听到这规矩,此刻离了席可不妥当!”说罢,放下手中盘子就往里走,还没走到内室,我就穿着一身男装,兴高采烈的蹦跶出来。刚想原地转个圈向朵步炫耀一番,没曾想正对上来前来说教的花抚,两人撞个正着,哎呦一声,皆被对方撞倒在地上。

    花抚捂着流血的鼻子,泪眼盈盈蹲在地上,我腾地一下站起来,十分抱歉的凑过去看她伤势,歉然道:“花抚,怎么是你啊,对不起我没看到。呀,你流这么多血,疼不疼啊!”

    朵步憋笑当中。我却满脸通红。

    花抚镇定的擦了擦血,从容的从地上站起来,苦笑道:“公主,您怎么像头小老虎似的,横冲直撞。您哪来这么大的力气啊,嘶,奴婢的鼻子可遭了罪。”

    我一番赔罪,又让朵步打来一盆水,拧了帕子给花抚擦干净血迹,扮了个逗趣的鬼脸,她这才气消大半。兀地想起正事,又赶忙将青桃端了过来,笑语泠泠:“这簪花节吃青桃啊,是我们南瞻的习俗。女子早晨吃了青桃,就有了福气,外出踏青便能遇见良人,虽说公主不愁没良人,不过这南瞻习俗还是要遵循的,毕竟花神娘娘的庇佑不能舍。”

    我好奇的捻起一块果子仔细打量,凑到鼻子下方嗅了嗅气味,顿觉清新。这青桃是糯米粉掺入艾草汁后,捏成桃子造型,放入蒸屉里蒸熟,所以有股子米香。只有鸡蛋大小的青桃,一手一个,甚是精致好看。我尝了一个,觉得吃味不错就塞了块进朵步嘴角,边吃边道:“这小小的果子,就能带来良缘有些可笑。不过还是挺好吃的,对了,下次记得多放点糖进去,我爱吃甜的。”

    花抚讪笑,递了杯茶给我,温柔道:“这果子一年只吃一次,您还以为是平日里的瓜果点心,想几时吃就几时吃啊。”

    我咂咂嘴道:“若是有豆沙馅的就好了。”

    朵步恨铁不成钢,拍了拍我的脑袋:“这是青桃,又不是豆沙包。”

    我捧着冷茶再喝两口,将干涩的嗓子润了润,擦了擦嘴,才踩着飘忽的步子要出门。?花抚一个箭步冲上去,堵在我面前道:“不是跟公主说过,您今日须得先进宫去,和其她的公主郡主们一同出行吗,您不能单独出去,这样不合规矩。而且您还是穿这身衣服,须得换掉。昨儿晚上安平娘娘遣人来说,今日踏青是去云胡河边,那边的桃花开的最盛,最红,花神娘娘的恩慈也最旺,您待会儿去了,可得好好祈福,莫要贪玩误了正事。”

    朵步一闻此言,忙凑到我身边,笃定道:“花抚说得很有道理,你不妨听她的。”

    我回头看着一脸迷信的朵步,不觉好笑,揪着她的脸,捏了又捏,弹性真好。我道:“朵步几时也这般迷信了,以前在北邱祭拜天神的时候,也没见你如此虔诚。莫不是,春心动,慕少艾了”

    朵步冷哼一声,瞪圆了眼睛看着我,十分气不顺的把我的手从脸上扯下来,严肃道:“我只是觉得花抚说得有理,况且,你也不能擅自独行。别忘了你的身份。”

    又来了又来了,‘不要忘记自己身份’这话我都听八百遍了,耳朵早就起茧子。

    我邹眉不悦,朵步毫不在意,一鼓作气,条条框框给我重温一遍又一遍,都是在暗示我要循规蹈矩,莫要意气用事。

    我抗议道:“可我跟于归早就说好了,我俩一起换上男装出去的,你不让我出去,那我不就失信于人了吗。为何于归去得,我去不得。”

    “你和于归郡主处境不同。”

    “哪里不同!”我环抱着手,好整以待凝视着她。

    她脱口而出:“以你的身份,你做不了自己的主。”

    我瞬间冷脸,嗤笑道:“是啊,我都忘了自己的身份了,我哪里能自己做得了主。”

    朵步自觉失言,奋力抢白想要解释,但看我已经回了内室,她也就作罢,表情有些凝重。

    小腹隐隐作痛,刚才那一动怒,再次引起黄河决堤。我羞愤交加,趴在桌子上,将头扭到一边谁都不理。

    花抚站在我身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我本以为她要来安慰我,她却走向朵步,拍了拍朵步肩膀宽慰道“没事,公主没往心里去。等她气消了就好了。”

    朵步点头,默默不言,步子轻盈地转身进了内室取来锦衣要服侍我更衣。我认命的换了上,如同傀儡一般任由几个侍女装扮。褪去男装,着了一身鹅黄色轻衫,嬛佩吊饰,铺翠冠儿,捻金雪柳,花抚蹲在我脚边为我整理裙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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