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外拥红堆雪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灵小儿
我随意扯谎:“我不想走这边,这边一定更拥挤,我们换条路好不好。”
我才不想和他们碰面,长极和温耳走在一起,相谈甚欢,你侬我侬,我又何必过去自讨没趣。
“缺缺!”
我拉着一脸茫然的朵步想要绕开几人,还没走几步,便听有人在唤我名字,脚下一滞,真愁得我直咬牙。
“缺缺你也来了。”
呵呵,什么日子啊,孟节和赵青鱼也来了。
横竖躲不过,我只得回头,十分难为情的看着几人,咧嘴呵呵傻乐。
我装作才看到,招了招手道:“这么巧啊,竟然在这儿遇见大家了。”
孟节大步流星朝我走来,衣衫猎猎,笑得跟朵向日葵
似的,距着我一步之遥时,我赶紧伸手一挡,他就立即止步。还未说话,他又伸出猪蹄子去扯我的发髻。疼得我直皱眉头。
他笑意阑珊,开口第一句就问我:“你为何没戴那个发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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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画娃娃
我深深的吐了口气,几次想要回答,但都被他打断,这能怪我咯!
我放下手中物件,转身指着云胡河的方向,一鼓作气道:“我和她们本来说好要去云胡河边看花灯的,可中间出了点小插曲,我走散了,没和她们待在一起。此时此刻,允小五应该就在云胡河边,你要去便去吧,不过……”
话音未落,秦落雪已经跑得没影儿。剩下的话自然也来不及告诉他,……我原本想说的是:不过……安康也在那里。
不闻答谢声,惟闻我叹息。
恐怕又有人要伤心,又有人要为难了。
长极走在我前面,和温耳并肩而行。孟节和赵青鱼一左一右,陶若走在他们中间,莫名其妙的成了俩人的屏障,想走又不敢走,移开,孟节不答应,不移开,赵青鱼不高兴,着实难为他了。
我拉着朵步,故意放慢脚步,琢磨该如何才能不着痕迹的甩开他们。
大约是我们这行人衣着华贵,尊荣之气显而易见,身后又跟有大串的随从保驾护航,以至于路上游人遇见我们后,都主动避开。这虽然很有面子,可我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游人见我们,犹如蛇蝎,避之不及。
玉壶光转里,恰鱼龙舞时。第一轮烟花放完后,就有高门大户家的嬷嬷丫鬟们出来挂花灯撒喜钱。之前花抚曾跟我提到过,说撒铜板也是簪花节习俗的一种。目的是为即将出阁的女儿讨喜头,结善缘。
大把大把的铜钱下雨一样砸在青石板上,引来成群结队的小孩子哄抢。他们捡钱的同时,在街上你追我赶,嬉笑打闹,铃铛清响般的笑声,干干净净,脆生生的,甚是动听。
一把铜钱滚到我脚边,我略无迟疑的弯腰下去,捡钱之际,一个小孩毫无征兆地跑来和我撞个满怀。他个头太小,跑得又快,以至于被我撞得倒退好了几步,险些摔倒,幸亏我反应快,立马伸手将他揽在怀里。
他慌慌忙忙地从我怀里钻出来,拍了拍手,瞪着又圆又黑的眼睛看着我,像是我做错了事。
我低头,好整以暇的瞧着他,软软糯糯的小孩儿,真是讨喜极了。心头一暖,觉得十分有趣,便想要去逗逗他,可他似乎有些怕我,转身欲跑,但被我一把逮住。
我蹲下身去与他对视,这小男孩年龄不过五六岁,胖嘟嘟,水灵灵,长得像年画娃娃似的,我摸了摸他的小脸,笑嘻嘻的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跑来撞我作甚”
前面几人闻声回头,正好看见我用手捏着这小孩的脸,都以为我在欺负他,向我投来十二万分的嫌弃,其中以长极为例,好气又无奈地催促我赶紧跟上步伐,我懒得搭理,仍旧和这个年画娃娃逗乐。
他嘟着嘴巴,鼓着腮帮子,粉白的小脸因为生气有些泛红,越发可爱。我靠前一步,他便退了一步,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反问我:“你又是谁家的大姐姐,你挡我的路作甚!”
我学着他叉腰,假装严肃道:“你还没告诉我,我怎么能告诉你”
他不慌不忙,奶声奶气的说:“你先告诉我,你说了你是谁,我再告诉你我是谁。”
我愣了愣,顿时哭笑不得,遂捏住他鼓起的腮帮子,吓唬道:“你听好了,可别被吓着。我啊,是山大王家的大姐姐,将来的女山大王。而且是专门拐卖小孩儿的山大王。我最喜欢拐卖的,就是你这种粉雕玉琢的小孩儿。你怕不怕!”
他犹自不信,丝毫没有被我唬住的迹象,扬起下巴,骄傲异常:“我不信。我爹爹说了,山大王都是凶神恶煞,青面獠牙,但是精明能干的样子,才不会长你这样的。”
这孩子,还真会看人,颇有眼光。
我兴趣盎然,歪着脑袋继续跟他逗趣:“你怎么还以貌取人啊。”
我清清嗓子,正经道:“难不成是因为姐姐我眉清目秀,温柔娴静,所以看起来不像山大王”
我一脸期待,他认真摇头,一板一眼回我:“才不是,你看起来呆头呆脑,憨憨傻傻的,一点都不精明能干。所以不像山大王。”
“呵呵呵呵……呵呵……”
我的笑容渐渐消失,只留下一抹窘迫挂在嘴角,使劲儿抽搐。
长极踱步到我身边,我委屈巴巴的偏头看他,指着这小孩恨声道:“长极,他奚落我,贬低我。现在我是真想把他卖了。”
长极听后,双眼迷离的盯着我,随后毫不客气,毫不留情的大肆嘲笑:“你还没他精明,别被他卖了才好。”
我:“……”
说得好像是这么回事。
我受此打击,正待疗伤之中,这小孩儿却握紧小小的拳头,在我面前挥舞起来,威胁道:“如果你想拐卖我,我就大声尖叫。只要我高喊救命,我爹爹一定会来救我的,到时候,他会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我撇嘴,不屑道:“切,你爹爹是干什么的,他能打得赢我吗。我告诉你,你爹爹一定打不赢我。”
他小脚狠狠一跺,气急败坏,大声反驳:“我爹爹是杀猪的,一定打得赢你。”
长极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我如遭雷劈,无言以对。只得错愕的拽拽朵步衣袖,妄求她能给我一点安慰,谁知,她也笑得开心。那边孟节几人,皆是乐不可支,开怀不已,唯有温耳含蓄些,只是掩嘴偷笑。
我无地自容,满腔悲戚霜雪。仰头瞧着天空,隐约觉得自己眼眶有泪花闪动。
伤怀中,这年画娃娃推了推我,不耐烦道:“姐姐,你能不能让让,我还得去捡钱呢。去晚了,我可就捡不到了,我答应了给小花买糖
心上人
小丫头扒开爹爹的大手,喘了口气,娇声娇气道:“你要是买我家的花灯,我就跟你说如何才能找到你的意中人。”
哼,小样,想骗我花钱,我有那么笨吗你一个牙都缺的小丫头片子懂得什么叫意中人,还想忽悠我!
我腾地起身,摆摆手道:“算了算了,问你也是白问。”
她甚是气恼,叉腰道:“我说的话很准,好多人都说我比神算子还厉害呢,不信你问我爹爹。”
她爹爹尴尬的捏捏眉心,没答话,却也没有否认。
她拉了拉我的手:“大姐姐,你若是买个花灯,我就勉为其难的给你算算。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可一定要信我。”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继而又乐了,我蹲下身去,摸了摸小丫头的头,朗笑道:“小丫头,你说的话能比神算子还灵你说我买了花灯就能找到意中人,那我要是找不到,是不是就能退货”
小丫头嘟着嘴,没好气道:“不退不退,货既售出,概不退换。”
赵青鱼怫然不乐,撇嘴催促我:“跟一个小丫头有什么好说的,不猜灯谜就走吧,”
我横了一眼赵青鱼,她讪讪闭嘴。
我回首,温和对这小姑娘咧嘴笑道:“那我就信你一次。给我取左上角的来瞧瞧呗。”我抬手指着一个绘有栀子花,看起来素雅大方的花灯。
小丫头顿时开怀起来,扭头得意的跟她爹爹炫耀:“看吧,我又给你卖出去一个。”
我默然不语,转身让朵步掏钱,她面露难色,小声跟我说没带荷包。
我:……
这可如何是好,我都说了让人家取下来,现在我又说不要,这小丫头还不得鄙视死我。
商家喜笑颜开地将架上的花灯取了下来,我僵着不动,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正为难之际,孟节好像看出我的窘迫,打算慷慨解囊,掏钱给我。恰此时,长极却已经把钱递到商家手中,语气平淡:“把花灯给她吧。”
我心里微甜,欣喜接过花灯,定定看向长极,他却没看我。我略有失落,转瞬又打起精神,乐乐陶陶的问那小丫头:“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吗”
她点点头,环顾四周,又默了片刻,煞有介事的叹息一声。我心里咯噔一下,不待我开口,她便道:“大姐姐的意中人,不就跟在你身后吗就是这个长得好看的大哥哥呀。”
我回头看去,身后正站着长极,我哑然。
小姑娘声音很大,听在耳朵里分外清明,我紧张得手脚无处安放。紧随其后的,是一阵微妙的沉默。温耳把目光从长极身上徐徐移至我脸上,嫣然一笑,双眸映亮,看不出有什么不开心。而我被人看破心思,十分难为情。
众人面面相觑,却暂时未有任何言谈,一个个有意无意、或明或暗地,都偏头去打量长极,脸上神情变来变去,无法言明到底是何意味。
长极原本也是一愣,但现在面容淡然,并不似我这般窘迫。他将目光投向别处,兀又去和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陶若说笑。
赵青鱼声音清晰响亮,贯彻耳畔,含笑揶揄:“缺缺,你觉得这小丫头说得准不准啊”
未待我开口,孟节便已先代我作答:“一点都不准。”
我羞赧得紧,提着花灯起身要走,回过头去就撞到长极,手上花灯差点抖掉。他面部表情的低头凝着我,拍了拍胸口,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去。
温耳晦暗不明的看我一眼,立刻跟上长极步伐。
……
我怔在原地,看着他俩已经踱去好远的身影,心里有些难受。
朵步拍拍我的肩膀,温柔道:“走吧,再去游游,看完最后一轮烟花便回去。”
我点头说好,心不在焉的跟在他们身后,于大街上游得无趣。
朵步今夜看起来心事重重,愁眉不展的样子,也不知是不是我惹着她了,我和她说话,她竟是一句没回。只默默跟在我身后,不喜不怒,不言不语。
我叹了口气,随手将花枝插在没点蜡烛的灯孔里,莫名美观,赏心悦目。我举起花灯,试问道:“朵步,这样好看吗”
她依旧没回我。
我左手提灯,右手就闲置出来,摸了摸腰间的荷包,荷包鼓鼓囊囊的,本以为是铜钱,等打开后才发现包里还有几颗吃忘了的糖。这是来之前花抚给的,我随手将它塞到荷包里搁着,现在才想起。
塞一颗进嘴里,糖一化,连带着笑容都是甜甜的,转头塞了一颗给朵步,含糊不清道:“有个人跟我说过,如果觉得不开心,那就吃糖,吃了糖,嘴巴甜了,心也会跟着甜起来哩。你试试看,吃颗糖心情会不会好。”
朵步杏目圆睁,大概是惊讶于我塞糖的速度。
我笑着抬手拧了拧她的脸蛋,痞痞道:“吃了爷的糖,就得给爷笑一个,你若不笑,就把爷的糖吐出来。”
闻言,朵步果然噗嗤一笑,脸颊慢慢地红起来,本来秀美的容貌更多了分颜色。
孟节回头,疑惑瞧着我:“你们笑什么。”
“没什么!”两人异口同声。
街两旁的柳条坠地,密密匝匝的枝条垂在青石板上,荡在半空中,就像北邱姑娘们身后长长的辫子。地上铺了厚厚一层柳絮,因风而起,飘在被灯火照得通明的夜空,就像下了场雪一样。南瞻无雪,北邱少花,这里是不下雪的,我来了快两年,还不曾看过一次雪。
我吃着糖,回忆起北邱的冬天,银装素裹,皑皑白雪,虽然冷,但好看极了。
我因这像雪的柳絮而百感交集,怅然若失。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朵步沉了沉眼,嗡声道:“这糖真甜。”
我俩同时陷入沉思,追忆往昔。
一道声音想起:“你怎么了”
孟节不知何时走到我身边的,忽而轻轻拍了拍我的头,关心问道。
我瞅
我之蜜糖
长极脸上戴的面具是只狐狸,眼梢部分绘有一朵桃花,看上去像极了传说中的男狐狸精,勾魂摄魄,最擅乱人心智。
我晃了晃手里的桃花,霎时又掉了一朵,小声道:“明明就是紧张我,还在狡辩。”四下人声鼎沸,我又把声音调到最低,犹如蚊子叫似的,以至于长极没听太真,凑近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紧张我。”
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他没被我的直接惊到,反倒是我自己闹了个大红脸。
也不知我是哪里来的勇气,大言不惭说出这种话,真是有够自作多情。
长极憋笑,赏了个眼神让我独自体会,随即戴上面具,步履飞快。我急忙追上,走在他内侧,和他并肩而行。握花灯的手紧了又紧,手心里沁出了汗,我频频偷眼去看他,他不与我说话,也不看我,我紧赶慢赶才撵上他的步伐。
我在想他会不会多意于之前我的那句话,觉得我高看了自己,他如今不搭理我,定然是在心里嘲讽我的自以为是。还是说,他当真也是紧张我的,不过不好言明。
这一念头只在脑海里打了个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若是紧张在意我,何苦藏匿。更何况,他自有需要在意的人。他能撇下他的温十三娘来寻我吗
我想问他,对我到底有无一丝情意,可我又不能直接问出来。我绕了好大的圈子,变着法去套他的话,但见他无意回复,只能缄口不提,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依旧笑得开心。
我很讨厌这样多心眼的自己。
怎会活得这样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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