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外拥红堆雪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灵小儿
陶若脸色阵青阵白,轻声示意她少说话,她底气的十足驳斥:“我又没说错。”
我不屑置辩,起身欲走。
她又道:“有的人未免太高估自己的分量,看不清局势吧。”
我停步不前,质问她道:“你什么意思”
陶若霎时脸红,赶紧隔开我和他姐姐,拱手赔礼:“我姐姐口不择言,冲撞了公主,请公主殿下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算了,我不想与她吵,免得坏了我的心情。”
我憋着股气,没有责备陶若,毕竟他还算个不错的人。我扭头横了陶絮儿一眼,她仍是傲慢无礼。
于归推了她一把,低喝道:“起开,好狗不挡道。”
一句话煞白了陶若的脸,气恼了陶絮儿。
陶絮儿怒不可遏,拼尽全力反搡了一下于归,于归险些站不住,亏得陶若及时扶住她,这才没有摔倒。
于归推开陶若,咬牙切齿对着陶絮儿恨声道:“你敢推我。”
“推就推了,你能怎么着”
不等于归动手,我已经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啪”
声音清脆,分外动听。
于归和陶若被我吓到,皆往后退了一步。
这里闹出动静,引得内室的人察觉。陶絮儿捂着脸,如遭雷劈,眼泪汪汪,几欲嚎啕。
于归冲她扮了个鬼脸,趁她没有撒泼之前,赶紧拉着我逃离现场。
我跟于归走至无人处,坐在海棠树下的石凳上。待喘匀了气,她好整以暇的凝着我,蹙眉道:“缺缺,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睡梦中说了什么”
我摇头说不知。
她捧着我的脸,一脸不信:“你就没
之子于归
于归笑嘻嘻抱住邕王妃的腰际撒娇:“阿娘,女儿舍不得你,真的好舍不得好舍不得啊。”
邕王妃慈祥的摸了摸女儿的脸,乐道:“你若是真舍不得出嫁,便让你父王退了这桩婚事如何,”
这话当然是玩笑话,不过故意说来打趣于归的,但看邕王妃说得一本正经,于归却是心慌了,急忙改口,呵呵傻笑道:“女儿嫁的地方又不远,说舍不得,实在太矫情了。这么看来,女儿还是舍得的嫁出去的。”
我扶额,翻了大大的个白眼,“真没骨气。”
允康掩嘴偷笑。
邕王妃也是迟疑,倏而又假装愁苦道:“可阿娘舍得你啊。要不,你还是别嫁了你若答应,母亲这就去请求陛下收回成命。”
“啊——不行!”
一听她娘不让嫁了,于归这不矜持的家伙,立马挺直了腰背,坐得分外端正道:“不行不行,这是陛下钦赐,岂能反悔。母亲,您可千万不能这样做啊。”
邕王妃颇为无奈的点了点她的鼻子,假意怒骂:“你这个疯丫头,真是有了郎君,忘了娘亲。”
于归吐吐舌头,紧紧抱住母亲的腰,撒娇卖乖:“芒儿才不会忘了娘亲,娘亲永远都是芒儿心里顶顶重要的人。”
我与允康相视一笑,皆不说话。
邕王妃眼里有泪光闪烁,哽咽的频频点头,侧目望向梳妆台,呓语道:“人的一生很长很久,就像熬煮一锅汤一样,须得时间和耐心,去了苦涩方才得其甘美。若是急于求成,只会煮坏一锅好汤。”
于归和我一样,都露出不解神情。反而是一直沉默的允康突道了一句:“邕王妃比谁都看得通透。”
于归和我,都没有听出她母亲话里的意思,允康却是听明白了。
于归待要开口,邕王妃却有意打断她的疑惑,目指镜子里的人,莞尔道:“你看看镜子里的丑丫头,皱起眉头来,真不好瞧。”
镜子里的于归,头顶花冠,身段修长,亭亭玉立,再看不出当年黄毛丫头的模样。
于归长大了,我们都长大了。
邕王妃仔细瞧瞧于归,等满意了,便携了女官转身出去,房中只留下我和允康陪着于归。
于归看着母亲背影,眼眸映着动容。澄亮的眼睛,仿佛炯然的黑色宝石,只是眸波一转,又是一副哀愁模样。
于归讪笑,一阵静默。蝉鸣深庭,于归放下手中篦子,缓缓开口:“我真的嫁给百里颛了,可我觉得好不真实,就像在做梦一样。”她低头,不再动作。
原来,她听懂了邕王妃的话。
我不知如何开口,继而,她又自嘲一笑:“若是他自愿娶我该有多好。他心里的人,从来都不是我,这我是知道的。我初见他时,便满心欢喜,可我一直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终于有一日,我倏而明白过来,原来我是喜欢上他了。可他是温耳的。动情动心的人,只是我一人而已。”
我认真哀愁的于归,也正色回到:“我喜欢吃鱼,虽然被鱼刺卡过,但仍然喜欢吃,你说这是因为什么。”
于归一愣,也正经回问:“因为你嘴馋”
我扶额,嗔道:“当然不是,是因为我喜欢啊,因为喜欢吃,明知道会有卡鱼刺的危险仍然喜欢吃鱼,因为喜欢是戒不掉的。我若是喜欢一个人,流水无情也要喜欢下去,我若不喜欢一个人,朝夕相对也是无趣。”
于归白目,一副不知我所云的表情。
此时此刻,我本该像个很有经验的良师益友,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架势开导她,可想想,自己不也是如此窘境嘛,有甚资本规劝别人遂气短如实开口:“于归啊,我自己都没活明白又如何能帮到你呢。”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不喜欢一个人,也是如此。
四下无言。
允康坐在于归右边,思量片刻后从袖中掏出一个盒子,递到于归手里,呓语出声:“芒儿,这个送给你。你可别嫌弃。”
于归拿着盒子,嫣然一笑道:“这是什么呀”
“你打开看看。”
我同于归心下好奇,迫不及待的拆开,原是一块通体明透,润如脂膏的玉珏。
“你成婚了,我没什么好送的,这块玉珏送给你。”
于归收下,笑语盈盈:“谢谢,我很喜欢。”
话落,扭头若有所待的看着我,笑得分外奸诈的伸出手讨东西:“缺缺,你是不是也有礼物要给我呀”
我哭笑不得,你还能再直接点吗!
我嘟嘟嘴,装作不知,摊摊手笑说:“给你什么”
她讪讪收回手,环抱胸前,然后小声嘀咕:“小气鬼,真小气。”
看她生气,我便心情大好的拿出准备多时的宝贝,是只琅嬛手镯。
我将镯子戴她在手上,揶揄笑谈:“礼物早就给你准备好了,看把你急的。还说我是小气鬼,我看你才是小气鬼吧。贪财好色的小气鬼。”
她不好意思的咧咧嘴,一改之前郁闷,看着手腕处的镯子,笑得好甜:“我是故意这样说的。我当然知道你会送我东西的,只是想让你早点拿出来罢了。”
我闻言不置可否,捏了捏她的面颊,由衷道:“你真好看。”
于归笑笑低头,难得一见的害羞“你也好看。”
馆发
于归恬静得像换了一个人,稳重矜持,谨遵循化,再不似往日顽样。叩拜天地时,她忍不住抬头偷偷看一眼百里颛,盼望着能得他赞许。可惜百里颛始终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并未给她任何回应。于归略显失落,眸光暗下几分,但转瞬又是一张笑脸。
南帝命人呈上早已备好的并蒂莲,装在青瓷为壁白釉为底的瓶子里,端放在喜台之上。
槐荫连枝百年启瑞,荷开并蒂五世征祥。
随后,新人各执红绸一端,起身上殿堂叩拜南帝。南帝着金龙衮服,烨烨朝珠,尊于上首。
不知是于归走得太慢,还是百里颛走得太快,总之两人步伐不一致,步履匆匆的百里颛迁动际时,竟抽脱了于归手里的牵红,红绸坠地,满堂哗然。
南瞻婚俗里,有新人牵红不能落地的说法,若是落地,尔后婚姻必不美满。
虽说这只是民间说辞,皇室并不在意,但大婚当日,事事讲究,处处谨慎,总是没错的。
拥上氍毹双璧人,笙箫迭奏瑞光臻,红丝一系偿心愿,好向三生问夙因。
如今牵红落,视为不吉。
这边红绸刚落地,一阵风起,又刮倒装着并蒂莲的瓷瓶。
但闻“嘣——”的一声响。
侍人搀扶不及,以至瓷瓶乍破,水浆迸溅,莲花折断成了两截。
于归呆滞片刻,定定凝着百里颛,几欲落泪。
台下宾客面露惊色,无一不在窃窃私语,都说这是不好的预照。
南帝肃穆凛然,不怒自威,吓得百人立刻俯首叩罪,目伐台上看护银瓶的内侍。那是个白面秀气的小黄门,十七八岁,应是头一次参加这般重大的场合,从上台起就束手束脚,畏惧不安,此刻更是被吓得六神无主,近乎瘫软倒地。
众人屏气凝神,有意无意的看向邕王夫妇,两人脸色铁青,纵有情绪也不能显露。不等南帝开口,陶贵妃已威仪喝道:“来人,把这无用的罪奴拖下去。”便令金吾卫右将军武平皎上前,架走内侍。
就在我为那小黄门暗暗担忧,怕他血溅当场时,人群里不知谁家孩子,奶声奶气道了一句:“母亲,这个是不是就叫碎碎平安啊。”
人们侧耳静听那妇人回应:“是啊,岁岁平安。”
只因这句话,缓和了当场气氛,挽救了那内侍一命。
我松了口气,继而回头去看于归,真担心她会因此委屈,不顾场合的哭出来。
所幸,她还是能经得起风雨的。
不待宾者换上新的牵红,于归兀自弯腰,镇定自若的拾起掉落的红绸,眉目含笑的递回给了百里颛,叮嘱道:“握紧了,可别再掉。”
百里颛怔仲须臾,忽又莞尔一笑接过红绸。
这虽于理不合,却无人阻止。南帝转变暮沉面色,抚掌大笑:“太子妃毓秀聪颖,绰有余裕,实乃我朝之福。”
满堂高呼陛下圣明。
我觉得有些好笑,真是不管什么场合什么情况,南帝喜怒与否,只要称赞他总是没错的。
就比如现在,明明夸赞的是于归,到头来,却成了南帝的主场,绕个弯又颂了他的圣明。
南帝稳坐,接受东宫太子及其太子正妃的叩拜。陶贵妃因并未冠后,只能随着三宫命妇,守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主婚者升西阶,启奠雁,执雁者以雁进。銮仪卫备采舆,届合卺时,百里颛位于西,于归立于东,行两拜礼。鸿胪寺官引众官至堂下,以邕王为首,行三跪九叩礼
宾者回以:“礼毕!”
如此一番复杂程序走完,才算礼成。
夜幕星河,我趁着无人留意,独自离席,移步中庭。
我低着头,踩着落叶漫无目的的走着,抬头间,看到着了一身绛色锦衣的温耳。
她站在一棵萧索落尘的树下,树的叶子掉光,使我分辨不出那是棵什么树,同样,我也分辨不出她现在的表情。
我冲她点头示意,她勾唇轻笑,突然开口:“能和我聊聊吗”
她是故意等我还是她等的人没来
我犹豫顷刻,还是朝她走了过去。我和她对立而视时才发现,她眼底有泪光闪动。
夜里凉意刺骨,寒风凛冽,打在脸上如同荆棘鞭抽。
风吹动她的衣袦,红衣猎猎。
她道“真是世事难料,人生无常啊。”
她的语调平静,我听不出哀乐。我本就是个不怎么会说话的人,此时此刻,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合适宜。
她说世事难料,人生无常,看来嫁给百里颛,她真的不开心。
我低头看着地面染了霜的落叶,专心去数叶子上的褐黄斑点,以此来分散自己注意力。
“你看得出我对长极的心意吗”她毫无征兆的开口问我。
瞬间的愣怔之后,我才缓缓点头。
她洒脱的笑了起来,这一笑,泪意泛滥。纤长的手指抚上脸颊,揩去饱满如珠的眼泪,面无表情的对着我说:“那你知道,我见你的第一面便讨厌你吗”
我摇摇头,不解询问:“那时你我并不相熟,你为何要讨厌我”
这问题让她有一瞬黯然,但很快又抬起眼帘,她笑答:“没有缘由的讨厌。”
紧随其后的,是一阵微妙的沉默。她神情肃穆地等候我的反应,在一种类似对峙的氛围下,我们四目相对,竟是两两无言。
我抿抿嘴,坦然接受她的实话,随即吐露隐蔽多时的心思:“那我也跟你说实话,我第一次见你时,也不怎么喜欢你。时间越长越不喜欢,甚至害怕见到你。”
她似有所动,眼睫蹁跹:“哦,这是为什么”
我凝了凝神,重复她之前问我的那句话:“那你看得出我对长极的心意吗”
她笑意微滞,沉默下来自嘲笑道:“原来如此。”
话落,面上浮起一丝惆怅,苍凉之感类似叶上霜。
良久的落寞,她当即转身,决然离去。
她走去几丈之外,忽而止步,背对着我朗声说道:“我今天的不自由,终有一天你也会有的。”
我僵在原地,怔怔望着她的背影。我们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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