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外拥红堆雪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灵小儿
春闱
这一年里,南瞻发生了好多事。譬如,于归成了百里颛的太子妃,温耳成了太子孺人,现在,该称她为良娣。再譬如,我及笄已过,即将议亲。
大臣们纷纷上书,奏请南北联姻之事尽快提上日程,谏言南帝为我挑选和亲人选。但因科举春闱后发生的一些列事情,又将联姻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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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闱之后,杏榜名内,尚书苑学子林周夺魁。
听闻这位林状元小时候便是个神童,三岁识千字,七岁能吟诗,九岁不足已成天下最小的廪生。且他勤奋刻苦,醉心学问,不知饥渴寒暑,如今黄金榜上蟾宫折桂,也才刚至弱冠之年。果真了不得。南帝对这个状元郎颇为赞赏,有意招他为驸马,无奈宴臣百般拒绝,千般不愿,也只得作罢。
这林周我曾在宫中见过,五官寻常,身量也不高,实在谈不上一表人才。与秦小公爷比起来,实在是……没法比。所以宴臣不愿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过最让人觉得讶异的,是陶若竟然中了探花,同他一起科考的秦落雪毫无悬念的名落孙山,为此颓废了好一段时间,闭关反省。
闭关期间,还学着郝夫子写了不少酸诗。
不过写诗最酸的不是秦落雪,而是一位姓吴名望,几度落榜,年越不惑还在参加科考的老童生。
秦落雪科考是去试试水,毕竟以他的身份,自然不用担心没官做。但吴老童生就不一样了。做官,那可是一辈子的梦啊。
殿试伊始,由这位吴望童生而起的“翻诗案”,成了人们茶余饭后,乐此不疲探讨的话题。
吴童生,十二岁开始科考,再加上这次,他已经是第十一次落榜了。
真是越挫越勇,毅力惊人啊!
我之所以会知道到这些,还不是因为他以一己之力,颠覆了南瞻的国考之制。
起因是他写了一首诗。
什么沽酒不为钓恩誉,他年卷土再重来……偶失什么……青卷做白衣,扬州……什么什么皇家路的。哎呀,反正大概意思就是说,这次不行下次再来,目前考不上,将来必定行。
我向来不通文墨,且他写的文章太没水准了,我也懒得去背,只记得这么两句,还是于归同我说笑时,她随口读来,我顺便记下。
我虽读不懂他写的酸腐破诗,倒也不妨碍别人眼瞎,慧眼独具,趁机将他这“佳作”炒作一番。
可惜炒作的火过大,到底是炒糊了。万人拜读,倒不是因为这首诗写得多好,如果写得好,这童生也不会连续考了十来次还只是个童生,哪怕运气背到极点,也该轮到他踩狗屎,走一次运了。
不过经我这非专业人士的判定,他屡试不第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资质愚钝,也有可能是是名字没取好。
吴望——无望!怎能还寄存期望呢。想要中第,明摆着不可能啊。另一方面,应该是他能力有限,资质不够,实在不是读书为士的料子。
当然,这纯属个人看法,如有反驳,反驳无效!
尽管如此,吴望老童生还是想要向世人声明,屡试不第并非自己不行,实乃世道艰辛,奸臣当道,寒门学子生存不易。于是乎,大笔一挥写下自己愤愤控诉和满腔失望。
别人都说,他这首诗,道尽了官场水深。
本来呢,他抒发抒发自己落榜后的郁闷情结也没什么不可,但此诗因为隐晦的表达了科考不公,道尽万千寒门学子的心声。更暗指朝中赵孟两党的‘政斗’,大行文字纠察,越发让平民考子无望仕途。
于是乎,放榜之时,这位吴童生,义愤填膺将此诗写在了观海楼的墙壁之上,引得千人停驻品评。
那首诗我起初听得不全,还一直以为他是在为自己即将到来的第十二次科考明志。可后来这事越闹越严重,我才不得不去重新研读这位大家之作。
我企图从字里行间中,读懂他诗里的官场水深。如此说来,我还是个颇有政治觉悟,脱离低级趣味的人。
犹记得,他的原诗如下——
愤平生
沽名勋爵厌恩誉,
无须卷土重来时。
朱笔青卷弃白衣,
扬州胜比踏皇城。
春闱殿试显鱼目,
市井勾栏藏明珠。
……
是我背错了诗,歪曲了原意。
可是,我仍旧读不懂他哪句是在讽刺。是我太笨了,还是他说得太含蓄嗯,一定是后者。
放榜不久,此诗便在建康城内疯传开来。一时间万人吟诵,争相拜读,有心人传至天听,好死不死入了南帝耳朵。
朝中党派借此大做文章,说吴望不满朝廷科举,藐视国制。
龙颜大怒,当即宣见了他。
吴老童生可谓一举成名!
据现场内部人员(长极)透露的可靠消息,当时大殿之上,发生了以下对话。
南帝诘问:“既然勾栏瓦舍有明珠,何必争做这春闱殿试里的鱼目。你如此淡泊名利,显然已达上善如水的境界,又何苦多载入考。既然不想卷土重来,何必屡试宦海!”
吴望不紧不慢,泰然自若,跪地禀启:“处于江湖之远,想要报效家国,那是心有余力不足。处于庙堂之中,纵力有余心不足,总也好过有心无力。玉殿传金榜,君恩赐状头;英雄三百辈,附我步瀛洲,草民毕生所求,不过也是想要个施展自己抱负,为国为民谋福祉的圣地瀛洲。而这个圣
小红楼
我听过一句玩笑,是他孩提之时跟我说的。他说过他喜欢我,还说长大以后要来娶我。
后来长大,他真的应言娶了我,但却不是因为喜欢……
睁开眼睛,原来已到天明时分,昨夜下了一场好大的雨,打湿了芭蕉叶,也打落了一地栀子花,只剩下满园幽香。
稍稍洗了把脸,我有气无力的游荡到妆台前,桌上摆着铜镜,亦被女娥擦得晶亮。我持了镜,望着镜中自己,面上带了一丝红晕,因为不施脂粉,未上螺黛,仍旧显得寡淡。
忽听门外有响动,便闻侍女通传,“太子来了”
我起身,急急走出房间,却见院中的槐花树下站着那人正是他。院里的枯枝落叶、残花败柳什么的,已尽数被人打扫干净,院里此时干净得很,看上去朝气明显。
我欢喜走近,便听他小声问我:“身体可还无恙”
我不由惊讶。
“你是怎么知道我生病的”
他笑了笑,便说道:“今日遇见缺缺,她跟我抱怨说你食言爽约,没有去和她打叶子牌。”
我咧着嘴傻笑:“我没生病,只是身子有些乏,懒得出门。”
其实,我是在生闷气来着。
我在埋怨那日浴佛节他将我独自留在城楼之上,而他却提前离场,使我被宴臣和陶贵妃两人奚落嘲笑。
我一生病就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只想个睡懒觉。
我心里有气, 本也打算见着他时,好好说道说道他。但不知是何缘故,我一见他,便再无甚可气。
院中石桌尚有水汽,他也不胜在意,一拂袖子轻轻坐下来。我毫无迟疑,也随着他一同坐下。
时光尚早,却因天空乌云密布,显得院内有些昏暗,想必还有一场大雨要下。
我坐在百里颛的对面,他倒了一杯浓茶悠悠喝着,我不动声色,暗暗去端详他的脸。他眼睛亮亮的,似霞蔚炫目,熠熠生辉,又似一潭湛蓝湖水。
闷热的空气里,槐花香得醉人,闻着气味都觉得甜丝丝的。顺着香味,抬头瞧着繁茂树上的低垂着的槐花串,寻思着晚间让东珠摘下来做槐花饭团吃,浇上去年酿的槐花蜜,味道想必极好。收回目光,想与他谈谈这个想法,却见他扶额闭眼似在沉思,也就不好打扰。
等待良久,我才惊觉,原来他在假寐。他最近,因为“翻诗案”事件,怕是未曾好好休息过。
他突然放下手枕靠在桌上,眼睛半睁未睁,萌态得紧,一点没有平日严肃模样,仿佛又是那个稚气未脱的百里颛。
他的十指修长,瘦如竹节,白皙如槐花之色,我睨着,不由伸手摸摸那指尖。顺遂而上,便将他整只手握在手心。
他应是被我惊醒,睁开一双凤眼来瞧我。乍醒初晴,声音也粘缠含糊:“为何这般瞧着我,我脸上可是沾了污秽”
我愣怔间,鼻边一股香气袭来,微醺醉人。我抬眼看他,他眼底都是笑意。我却被这笑弄得莫名心虚,垂首时才反应过来,我还死拽着他的手不放。心里一跳,忙收回手,嗫嚅答道:“没有没有,我就是瞧着你睡着的样子好看,想多看看你。”
他恹恹一笑,坐正身子,笼发整衣,变回往日那个他,端正严肃。
我捻着桌上一朵落花,装作无意提及:“为何那日走的如此仓惶,可是有急事,竟急到连通知我一声的时间都没有。”
“你还在生气”他不回反问。
我托着腮,若无其事的样子,悠然回道:“那倒没有,只是那日你走得太急,我寻不到你难免有些疑惑。回来后,我也不见你。你是遇到什么急事,才会没有机会知会一声我呢。”
看他颔首,似在沉思着什么,却仍旧没有回我话的意思。
“有这么难以回答吗”我追问,他蹙眉,兀地起身要走。
他居高临下,摸了摸我的头,笑道:“无极殿还有事,我得速速回去。等明儿个我再来看你,顺便给你带好吃的。”
我急忙起身,一下扑于他的身上,黏住不放。
“你明日果真回来”
他没推开我,也没有反手抱我,只低头瞧我,好笑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如此黏人,实在不像你的作风。”
他的声音十分温柔,我把头往他胸口埋得更深些,深深吸一口气。
我嘟着嘴,仰头不满道:“你不打算抱抱我吗”
他似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圈我入怀,无奈笑道:“往日里你不是说,最看不得那些女子娇羞模样,学不会她们对丈夫撒娇,说这是矫情做作。怎么,你今日倒是不嫌弃,也学会了这一招。现在不嫌弃人家矫情了”
我摇头晃脑,底气十足:“我和她们不一样。我是情真意切,她们是矫揉造作。”
他赧然一笑,摇了摇头。
我继续道:“缺缺说,女子不能太过强势,偶尔也要柔情一点,最好还能时不时的撒个娇什么的。如此才能讨得丈夫欢喜,惹他怜爱。我这般抱着你,对你撒娇,你……可觉欢喜”
此刻所言,皆是我心中所想,恨不得一股脑都告诉他。
他轻轻推开我,拧转了身子背对我。
“你少听缺缺的…她懂什么呀…”
听他声音,好像不太高兴。
想必又是我口笨,惹了他不悦。就如大婚那日,因我说错了话惹得他不开心,我们的新婚之夜便那般耽误了去。思及此,我立马闭了嘴,生怕说多话惹恼了他,他明日真不回来了。
他半晌不答言,我也木讷无语。
我见他的耳根忽而飞上红霞,久久凝着待那红霞渐褪,许久后,我方才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害羞了”
他瞬间咳嗽得厉害,扭头就走。我急忙追问:“那你明日何时来,我好让东珠准备些吃食等你。”
他匆匆扔下一句:“到时候看吧。”说罢踏风而去,竟是头也不回。
我十分受伤,回去呆坐在石凳子上,心
冰相思
夏日祭,人间最是多雨时令,新雨融融,经水润泽的梅子酸度好,摘了最合适酿酒。
我因为生病,最近都没什么胃口吃饭,东珠给我端来一碟蜜糖陈梅,这是去年我母亲亲自酿制。今早,母亲又遣人给我送来,说让我提前尝尝浓烈清淡。
我倒了一杯,呷了几口,这酒虽埋藏的时日不长,倒也甘醇可口。几杯下去竟将自己给灌醉了,我躺在贵妃椅上,睡去半天时光。
前些日子,百里颛送了我一盆栀子花,说是养花能养性子、能静心,是他从展华宫移植来的。我听缺缺说过闻这花能安神,最适合我这种急脾气的人。那花如今端放在窗台上,还未开,只结了花苞,翠叶亭亭立于一新盆之中。装花的盆是漆玉司新造,白瓷上绘了朱红石蒜,衬得那栀子花叶支支新绿,脉脉含情。
帘外雨丝飞进我的房中,凝于那一丛新绿之上,含情凝睇,想来,开花不远。
我行出房中,抬头看了看天,学着戏本子里头多情的娇小姐,柔弱无力的对着东珠伤怀道:“我想出趟门,许久未曾去找缺缺了,思量得紧,不知她消气没有。我们都好久没有吃甘木居里的美食了,真想去看看他们家可有添了新的菜式。只是看这天昏昏暗暗,却又不见乌云压顶,到底会不会下雨,这天实在难也琢磨。”
东珠闻言,便悠悠然走去取了两柄油纸伞抱在怀中,叹气道:“太子妃这是怎么了,下雨带伞不就行了吗。何必如此伤感。您啊,病了一场,竟还学会了多愁善感。”
我冲她扮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
看来这娇滴滴,病恹恹的小女子做派,当真不适合我。
……
我本想邀约缺缺一同去甘木居吃饭,但怕她还在生我气,不愿搭理我,去了碰一鼻子灰,更令我心情不佳,再说她近日对女红着了迷,嚷嚷着要为长极做一个腰带,要在家闭门造腰带,此刻应该无暇顾及我。
左右权衡下,还是自己去算了。
甘木居里,我恹恹趴在桌前,听着那店小二,一一为我殷勤介绍菜名。
“此乃本店招牌菜,汨罗鱼脍,取鲜鱼切薄片覆于寒冰之上,食用之时,蘸秘制酱料,极其鲜美;而这一道叫槐蜜豆沙,是将建康城本地所产槐花蜜浇在豆沙馅做成的米团子上,吃时,弹牙爽口,甜上舌尖;还有这个炭烤牛肉,那更是一绝……”
桌上已经摆满了一桌子食物,看着也确实诱人。只是我却毫无胃口,不为所动,只呆呆瞧着一桌子菜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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