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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外拥红堆雪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灵小儿

    允康一瞬哑然,哭笑不得的举起手绢,仔细替我擦了擦嘴角粘上的茶沫,这才语重心长道:“于归会这么说,是因为你总把成语乱用……她在逗你玩。你乱用成语闹了笑话,别人会当你是个不学无术的傻子。”

    我微笑点头说懂了,不再纠结于此。

    其实,我当然知道乱用成语会惹人笑话的。笑就笑吧,当别人把你当成傻子时,你就会比聪明人要安全了。

    。






冷语伤人
    


    允康见我沉吟不语,以为我是被气着了,遂借着推点心给我的间隙,附在我耳畔小声道:“你别多心,那些笑话你的人,多半也是草包,她们笑话,你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你学我,只听不在意,或者听都别听。”

    我蹙眉看着允康,她这话说得是不错,但我怎么听着怪怪的,明明在骂别人,但好像还连带上了我。什么叫她们也是草包?这话很有歧义,难道在允康眼里,我也是个草包?

    我翕动嘴唇,不知该说什么,只回她一个礼貌的笑,然后扭头看向上首的听笙。听笙以手支颐恬然侧坐,一颦一笑惹人流连,便是我一个女子看了都觉得移不开眼。她脸上始终含着笑,正忙着和她周围几个嫔妃说话,丝毫没注意我在看她。

    我讪讪的收回目光,随手捡起一块点心塞在嘴里。

    真奇怪,进宫前内侍来传话时不是说,是听笙特别交代了要让我出席的吗?按理来说,她做此嘱咐,应该是要跟我说什么话的才对,但她除去开宴时对众人说了两句客气话,半晌都没有再启齿,更不曾和我有接触时间。我时而装作无意抬头去看她,好几次目光相接,她也只颔首对我笑笑,并无意来寻我问话。饶是如此,我还是静等着她来搭理。可直到退了宴,听笙依然无动作。

    我们离场的时间也算不得多晚,但因这天突然回转变阴,使周遭看起来雾蒙蒙,暗沉沉的,多半是要下雨。北风忽起,带着刺骨的寒意,风卷起树梢枯叶来势汹汹,打得人眼迷离,也吹得宫苑枝头上熟透的柿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我和允康在众人身后悠哉悠哉的走,故意将步子放得很慢很慢,只为了和她们错开出宫时间。这些人口舌之争太厉害,不要招惹为好。

    朵步和盏露分别侍在我和允康左右上方,两人都担心会落雨,就都想赶紧出宫门到马车上待着,但因我和允康走得实在太慢,她两步子放得慢也不是快也不是,只好不停催促要我们走快些,说手上无伞,下雨没遮。我和允康不做理会,犹自说着笑。我们商量着,寻个天气好的日子该去看看于归那个病秧子。

    这条直道尽头有个拐弯,拐过去就是出宫的夹道,夹道两侧都是深墙修砌的宫苑,里面环植乔木果树。到夹道临转弯时,树上突然掉下个红柿,不偏不倚,正好砸向允康。我连忙伸手去挡,可惜没挡住,只听啪嗒一声,那柿子便在允康额头上爆开皮,红而稠的汁水溅了她一脸,她立在原地,满脸错愕,苦笑道:“猝不及防啊——”

    刚说完,狂风再起,接二连三又掉下来四五个柿子,竟悉数都砸到了允康头上,我步子迈得大些,没被砸到。还有我本就带着兜帽,就算砸到也没事,朵步和盏露走在最后,也没收到影响。只有处于中间位置的允康,真是好惨。

    我瞧着允康这张脏兮兮的脸,狼狈又滑稽,一忍再忍,终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允小五,难得你也出了次糗。”

    允康扶额,哭笑不得道:“这柿子……真烦人…”

    好无力的一声抱怨。

    须臾的静寞后,盏露才想起要拿罗帕去给允康擦脸,擦着擦着,手上动作一滞,似也被她这狼狈模样给逗笑了,盏露憋笑困难道:“方才姑娘若是肯听劝,不磨蹭,走快些,说不定还不会被柿子砸了。现在好了吧,您弄成这副样子,待会儿被其她夫人瞧见,定是要遭笑话的。”

    允康讪讪一笑,欲开口说点什么,却被我白说道:“那可不一定,若是她注定要被柿子砸,是怎么都躲不掉的。早砸晚砸都是砸,这是命。”

    我一边笑一边也掏出帕子去给她擦头发。

    允康微微嘟着嘴,幽怨道:“砸就砸吧,但为什么会是柿子啊。红红的汁水,弄得我满头满脸都是,颜色看起来好生怪异。快帮我擦干净点,不然待会儿到了前面人多的地方,我可真没法见人了。”

    正收拾着,却听身后传来嘈杂的说笑声。允康一下警觉,赶紧抬手挡住脸,惊呼道:“不好,有人来了。我这副样子,要是被她们看到又得挖苦我了。”

    她挡住脸仍觉不妥,生怕会被人认出来,于是又慌忙火急的要去找隐秘地方躲躲。我本想劝她不必如此,但见她急得脸白,也拿她无法,只能随了她。我们就近进了左边的一道拱门,这儿正是柿子掉下来的宫苑。

    墙外的说笑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声,这些妇人七嘴八舌不知又在编排什么,只听几人不停的变换着腔调,阴阳怪气的议论着。说到激动处,几人跟抢食似的,争着争的讲。到最后,几人像是还不忙着出宫,竟直接停在了红墙外说个够。

    我们就在墙后,就算是堵着耳朵不听,也抵不过她们几个高声量的刺透。

    其中一人忽道:“这下你们算是知道,人家为何能攀上高枝了?瞧瞧人家那点茶的功夫,才是真学到了家,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不像我们这些个手笨心拙的愚人,恁地再学个十几二十年也是无用,不如人家天生的玲珑剔透啊。”

    “呵,任她再生得玲珑剔透,也是无用。说到底,还不是个庶出女儿,拍马也赶不上我们这些嫡女。她也就运气好,攀上了武家这门亲事,不然,像这种宴会,她也配来?”

    “你小声点,当心被听到。”

    又一人酸溜溜道:“听到怕什么,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儿,还遮遮掩掩做什么。真不知道她那里来的这么好的命,景王妃、太子妃,一个个都给她好脸,和她走的这般近。她出身那般低,也能得如此好的姻缘,想想我就来气。这小武将军也是眼瞎,竟能看上她。”

    这话,怎么好像都在说允康。

    另一人搭腔,娇声娇气道:“哼,你是没看见她刚才那装腔作势的样儿,还真像个京中贵妇呢。打开始,她就像一尊菩萨似的坐着不动,清高自傲,话都不耐烦与人说的。她还真以为自己有多好的礼仪教养,殊不知就跟个木头一样。她点茶那点本事也算不得什么,在场的各位谁不比她厉害,也就是景王妃肯赏她点脸,夸她几句罢了。还有,你当武平齐为何娶她,还不是因为他自己的出身也不是太高,配不得多出挑的勋贵宗室女子,但他又不想委屈了自己,娶个小门户的女儿。正好,贵门里有个低贱货,正好凑一对。”

    话落,众人哄笑起来。

    这些人,也忒不要脸了吧。

    我愤懑不已,几欲冲出去训斥一番,但都教允康拦住。

    允康紧紧拽着我的手,淡淡笑道:“让她们说吧,这话我都听了不下百遍,多听几遍也无妨。”

    不下百遍?她是怎么忍的!

    我恨声道:“你是不是都被人骂麻木了,什么叫多听几遍也无妨?”

    允康慢慢松开我的手,赧然失笑,生怕被外面的人发现,压低声音很小很小声的跟我说:“比这还难听的话我都听,让她们说吧。若是这点气我都受不了,早就不能存活了。”

    “可是……”

    我欲言又止,耐着性子继续听墙外几人的疯话。

    几人消停了少焉,又听其中有人在卖关子的问说:“唉,你们听说过她和秦小公爷那回事吗?”

    还是那个说话娇声娇气的,赶紧搭上话询问:“什么事?她还能和秦家扯上关系?”

    “有关系,关系还不浅呢。”

    “秦国公府的小公爷,是世间少有的珠玉公子。家世显赫,模样出众,在众多勋贵公子里年纪最小,但也最受宠,早早地在建康五俊中占有一席之地。他那样的人,京中女子谁不想嫁,就连当初的宴臣公主,那也是十分中意的。自宴臣公主和亲鲁国后,建康未出阁的女子,也只有欧阳安康那样的绝色佳人勉强可以相配。我可不曾听过,还有她欧阳允康什么事。你莫不是在说笑?”

    说话的人口气轻蔑,明显不信。

    卖关子的人继续吊着别人胃口,悠悠道:“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她和秦小公爷的事儿,那可就太有意思了。若是轻易被你们知道了,我还说个什么劲儿。”

    这话一提,闸门顿开,几人再次兴致勃勃的议论起来,皆在催促她赶紧道来。

    允康原本还面无表情,可一提到秦落雪,脸上就不由自主的浮起一抹失落。但允康的落寞之色只在脸上留了一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拉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她勉力笑笑,倾神听着墙外议论。

    我长长吐纳一口浊气,若是这几个疯女人再说出什么触碰到人底线的话,允康能忍,我也再忍不了了。

    “当时秦家放出风声,说要和欧阳家结亲,但又没指名说求娶的是谁。于是建康城里,四巷八道的人都在猜,小公爷究竟看中了欧阳家哪位姑娘。有人说是安康,也有说是允康的,其中提及次数最多的便是允康,说她和小公爷自小交好,情意更胜安康。甚至是秦小公爷他自己也说过,建康窈窕女子,唯一允小五。这允康虽不是嫡女出身,也算闺中明秀,小公爷若真有意,秦家也是有可能去聘娶的。所以众人猜想是她,这也不足为奇。就连允康她自己都信了,还眼巴巴的等着小公爷上门求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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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反击
    


    墙外的话一句比一句说得难听,字字带刺,句句伤人,饶是那些人都把话说得这么不堪入耳了,允康居然还能坐得住。由始至终,她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再忍不了,没好气的推了她一把,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半点反应也没有?她们这样说你你也不气?”

    允康讪讪说道:“我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她们也没全说错。。”

    我气得肝颤,恨声问她“你竟然还认同这些女人这般乱嚼你舌根?她们都侮辱你成了习惯,你也认忍得住!这几个坏女人,未免也太欺负人了。不行,我忍不了了,我非得去给这些人一点颜色看看,真当没人给你撑腰是吧。”

    我转身就要出去,却被允康一把拽住:“别去了缺缺,你能替我出一次气,可你不能帮我出一辈子气。你能堵她们一时的嘴,也不能堵她们一辈子的嘴。我不想给你添麻烦,也不想因为我而让你到处树敌。你忘了,你的处境并不比我好到哪儿去。外面这些人,不是某个王公贵族的女儿就是哪个高官显赫的夫人,得罪了她们,便是得罪了她们身后的权势。这对你不好,对景王殿下在朝中培植势力更不利。”

    我又气又恼,挣脱她的手,定定看着她道:“你一天到晚,未免想的太多了些。我就出去找这几个人理论几句,让她们口下留德,又不是真的要动手打人,这与我得不得罪人,影不影响长极培植势力又有何关系。”

    允康怔怔摇头,仍坚持不肯让我出去。

    我无法,只得等外面的女人说尽性了,嘲笑够了,自己离开。

    盏露和我一样,都气得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要出去找这些人说道说道,可允康就是紧紧拽着不让去。

    盏露十分委屈,皱眉道:“姑娘就这样任由别人取笑你?”

    允康徐徐又将头低下,望着掉在落草坪上的红柿,小声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明知悠悠众口最难堵,又何必做无谓的辩解。嘴在别人身上,她们要说什么就让她们说。反正她们说的这些,我已经不在意了,也就不值得再去生气。”

    不在意什么?不在意她们的嘲讽,还是不在意她们口中提到的人?

    盏露欲言又止,无奈噤声。

    外面嗤笑了一会儿,又有人继续补充说道:“这事我也有所耳闻,随秦家上门纳彩的吉祥婆还是我贴身丫鬟的祖母,秦家纳彩当日,她也在场。秦家将聘雁才送上门,允康院里的小侍女就迫不及待的上来打听,问求的是不是她家五小姐,吉祥婆一说求娶的是她家二小姐安康,而不是五小姐允康,那侍女的脸都阴得发黑了,哭音颤颤的说她家姑娘盼了好久,如今白高兴一场。还不死心的追问,是不是前来下聘的媒人们弄错了。真可笑,前来求亲的正是秦小公爷本人,他要求谁为妻都能不知?哼,主仆都是一个德行,恬不知耻,连自己几斤几两都没数。”

    允康垂眸,睫毛颤了颤,仍是一脸的无所谓。

    我心里十分不痛快,一部分是因为外面这些女人的腌臜疯话,更多的是因为对允康的犯而不校,唾面自干的麻木而恼。

    我微张着嘴,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思来想去觉得说什么都不妥,生怕一个不小心说错话,不但不起作用,反而还让允康更难过。我和她其实很像,骨子里都藏着怯弱。

    正在我犹豫,要不要拉她出门去找那几个人打一架时,朵步冷不丁站出来一顿训斥:“允姑娘,好人不一定是值得心疼的,相反,有两种好人就很招人讨厌。一种是懦弱到连为自己说句狠话的勇气都没有的胆小鬼。永远主张息事宁人,自以为,这就是良好的教养,殊不知,这世上有几个人能懂你的教养。明明自己难过的要死,还要强行扯出一个笑容给伤害你的人,明明憋屈到了夜不能寐的程度,还要求自己去学着释怀。却从来不想,自己不能释怀的原因到底在哪儿,别人总是欺负你的原因又在哪儿,就没想过自己的忍让,也许不是什么好脾气,不过是拿来掩饰自己懦弱罢了。”

    允康愕然,但仍选择沉默。

    朵步继续道:“你不想听我也要说。”

    我轻轻拉了拉朵步的袖子,摇头示意我打住,可朵步岂是这种话说一半就不说的人。

    须臾倥偬,她又道:“还有一种老好人,就是不管是不是自己做错了,就一味把全部责任推到自己身上。不停的跟自己说,跟自己亲近的人说,是我不够好,是我太小心眼,自己生气,是因为自己还不够宽容,不够大度。所以,不要跟别人斤斤计较,对不想听的话,只要努力不去在意就好了。对,话是没错,可你的不在意,这也得有个限度对吧。”

    是啊,一句不在意,就能真的不在意了?

    不把话挑明就让别人去反思,还总是忙着自己检讨。忍一次可以,两次可以,一百一千次后,人都得忍疯了吧。

    我不明白,这世上活得最开心的,为什么都是那些伤害别人的人!而那些被定义为善良的,识大体的,一辈子都在自我反省当中的人,却总是要事事小心,处处谨慎,随时随地看别人脸色,看别人是否满意,甚至是故意讨好。人只活一次,为什么一定要为难自己,让自己不痛快,别人是血肉之躯,难道自己就是铜皮铁骨,不会痛不会恨?这世上,只有很少很少的人才能被称的圣人,而你我,都是普通人,爱是必然,恨也是必然。

    在我看来,真正善良的人,是既没有起过害人之心,也不会甘愿被人害的人,得自己该得的,对不该属于自己的也不去妄求。不做睚眦必报的小人,但也不是逆来顺受伪善。

    朵步脾气孤傲,从不为难别人,可也不会让自己被人为难。敢爱敢恨,敢怒敢言,对这种一味忍让,只知道妥协的行为,她向来是嗤之以鼻的。就算换做是我,她也不屑听我的自辩之词,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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