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彗炽昭穹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旌眉

    邝南霄重伤之际,仍能吹出这样的曲子,以前在玉极轩临窗独奏,云缠雪舞,群山风鸣,是何等情景。

    笛音交战,鸟群分不清指令,顿时大乱。

    冯雨堂早被**阵逼得火起,鸟群散出一个窟窿,他一箭射向碧溶桂高处。

    铁箭力巨,深入主干,灵树知痛,枝叶瑟瑟一抖。

    这一箭敲山震虎,身处树冠正中的井宿使女大吃一惊,碧溶桂是鸟群栖息的根基,哪怕只是伤枝断杈,也会有所影响,燕姗姗对碧溶桂呵护备至,如今铁箭深入主干,如同一个大活人被穿了琵琶骨。

    井宿使女是五人吹笛的领奏者,想起燕姗姗的严厉,心虚手抖,调滑音飘。

    其余四个使女纠正不及,也跟着散了调,乐律本是一气呵成的功夫,这一打岔,再难与白玉笛子相抗,群鸟疲倦懈怠,一拨一拨栖回树上。

    丁如海连划几桨,三人飞身跃上小岛,翻越一排排纵横交错的树根,顺着树干攀向高处。

    井宿使女收起笛子,摸出铁哨低声一吹,令其余四女收撤。

    碧溶桂高广茂密,攀进树冠才发现,远观碧溶桂与身处其中截然不同,远观庞然一体,进来则是漫无边际、四通八达的绿色城池。

    树上到处垂着气根,枝杈交汇处搭着一间一间丫头居住的树屋,有的树屋不止一层,还有延伸在外的平台,外接木桥绳梯。除了树屋,更有不计其数的鸟穴鸟巢,刚刚孵出的毛茸雏儿嗷嗷待哺,学飞的小雀扑腾蹦跳,此处人是宾,鸟是主。

    摸上树来的三个人不熟悉迷宫般的绿色城池,五个使女驾轻就熟的在枝杈间攀跃闪纵,不时借着气根飞旋飘荡,在暗处射针偷袭,护巢的鸟雀狂怒的围攻入侵的陌生人,这猫捉老鼠的游戏,实在不轻松。

    五个使女逃到树冠顶端,井宿使女再度吹哨,几只桃面鹦鹉从对面的绝壁飞来,每只鹦鹉爪中都牵着一根绝壁上生长的藤蔓。

    丁如海、冯雨堂和连七追到树顶的时候,五个使女已经借助藤蔓飞荡至对面的绝壁,不见踪影,几只桃面鹦鹉绕圈而飞,学着女人的娇柔




第96章 柔颜皮裳
    林雪崚提气纵身,登岩上树,公孙灏紧随其后。

    她攀近一瞧,那人的面容的确是阮红鸢,触之冰冷,没有呼吸。

    她在鸮穴中亲眼看到阮红鸢被巨鹰从河里捞走,尸首出现在此,倒不意外。

    死者泡过水,脸形有变,但没有其他腐烂的迹象,也无异味,仿佛熟睡一般。

    江粼月说燕姗姗有一种金身散,可以把死鸟做成栩栩如生的雕像,用在人身上,能令尸体数月不坏。

    林雪崚警惕未减,细看鬓角、眼角、鼻孔、耳根这些最容易露出破绽的地方,不见任何易容和粘贴的痕迹,连颈侧的红痣,多穿的耳洞,都和从小熟悉的易夫人一模一样。

    她力求冷静,两眼却已模糊。

    燕姗姗连布毒火、暗器、迷阵三关,令入峡者损失惨重,她把他们敬重有加、拼死相救的易夫人象鹰食一样抛在树上,还有什么比这更残忍,更恶毒

    林雪崚怒血上涌,忍住眼泪,伸手去抱阮红鸢的尸身,公孙灏伸桨相助,把尸身运下树。

    宁夫人在尸体上发现残余药粉,死者的瞳孔、肤色、瘀斑、胀肿、僵紧程度都与用了防腐药的效果吻合,她觉得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来,皱眉不语。

    莛荟再也熬不住,邝南霄只得让丁如海将她拉上岩石。

    莛荟瘫坐在母亲身边,眼泪沥洒,“娘,这里又阴又冷,你别睡在这儿,我再也不乱跑了,咱们回家。”

    她伏下身,抱住阮红鸢冰冷的脖颈,紧紧偎着,象以前无数次撒娇那样,喃喃道:“你偏心眼儿,只陪表姐,扔下我,我偏要和你们腻在一起,谁也别想把咱们分开。”

    泪流如溪,观者无不心碎。

    丁如海黯然垂目,忽见阮红鸢半露在袖子外的手指指尖悄悄膨胀,变成外鼓的圆形。

    他以为自己看花了眼,“阮红鸢”突然睁眼,脸露诡笑,抱着莛荟就地一滚,滑入两条树根之间的缝隙当中,噗通一声水响,消失不见。

    事发突然,匪夷所思,岩上树根密布,谁也不曾留意树根之间有个狭长岩缝,直通入水。

    丁如海纵身跃入缝中,公孙灏稍慢一步,跟着跳下。

    邝南霄令周越、冯桀下水相助,让霍青鹏统领众舟。

    半晌后,留在外面的人依然个个呆怔,连邝南霄也百思不得其解,“这不是龟息术或者服药诈死,到底是什么人,竟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瞒天过海!”

    林雪崚狠击自己一下,“我怎么没想起来!江粼月说每寨都有七个副手,可朱雀寨在外露面的使女只有六个,还有一个行动隐秘,外貌次次有别,连他都没见过正脸,这一定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朱雀使女,按四象中的南方七宿,她应该叫鬼宿使女。潜在朱阁外神鬼不觉、射毒入窗害死雯儿的,就是她!”

    枯枝如魔爪,簌簌摇晃,船上的人听到“鬼宿”二字,盯着水下,只觉毛孔冰凉。

    凋谷水浊,丁如海游出岩缝,角岩外的水域遍布延伸入水的枯树树根,千年老根盘虬拱错,形成阴森复杂的水下丛林。

    鬼宿使女挟持一人,游速却完全不受影响,在树根之间左扭右钻,穿插灵迅,快如鬼魅。

    丁如海拼死力追,越游越是惊惧,江粼月水性之佳,尚在人力可及的范围,而眼前这人几乎是妖是兽。

    他肋下剑伤崩裂,根本顾不上,只顾奋力前游,但他不熟悉树根的布局,免不了磕磕绊绊,与前面的人越拉越远。

    小荟最怕阴冷古怪的黑暗之处,丁如海急得在水下挥掌猛劈,一掌拍断面前的树根,加速紧追。

    鬼宿使女用脚往湖底一踹,蹬起一片泥沙。

    丁如海被迷了眼,在混沌中摸索,触到几只从湖底翻起的硬物,一碰就知是幼童的头骨。

    燕姗姗用小儿喂鹰,残骸抛进水里给索魂花藤当花肥,这些耸人听闻之举,在这里是家常便饭。

    丁如海怒不可遏,猛游两下钻出浑雾,揉揉眼睛,鬼宿使女已经借着迷障逃遁,去向不明。

    他在水中竭目四望,满眼都是黑黝黝的狰狞树根,他伤后肺量不如平时,气息不继,然而每刻都紧迫,根本来不及出水换气。

    干脆凭直觉选定一个方向继续寻找,游进一个两面是山壁的窄道,前方布满索魂花藤。

    此路不通,正要掉头,忽然瞟到一根花藤上卷着莛荟的一只葱绿绣鞋。

    她们必经此处,可前方被妖藤阻挡,不知妖女用什么法子在水下穿藤而过。

    丁如海急中生智,倒游后退,从湖底搬起一块大石,向花藤奋力一推,花藤立刻缠卷而上,他又推一块,引得旁边的花藤向另一边缠卷,密密的花藤终于左右分开,露出一个两尺宽的洞。

    他双腿一蹬,身形如梭,纵身钻过花藤间的漏洞,游入一片漆黑。

    公孙灏下水稍晚,正追着丁如海的身影,忽觉旁边有什么东西一搅。

    树根张牙舞爪,象活了一般,浑水乱根之间突然钻出一个庞然巨物。

    公孙灏的眼珠差点瞪出眼眶,那是一张上下冒着尖牙的血盆大口,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的脑袋包吞。

    他魂飞身外,一挺右臂,木桨一挥,把那血盆大口死死撑住,这才看清是一条比成年壮汉腰身还粗的大蟒。

    公孙灏叫苦不迭,刚才还奇怪为什么这里有索魂花藤,却没有雀鳝毒鳄,原来是因为水下有凶猛百倍的巨蟒。

    巨蟒也是燕姗姗的宠物,在湖底懒了半个多月未曾进食,丁如海肋下剑伤崩裂,鲜血渗出,巨蟒闻着腥气,有了胃口,曲身出洞,结果没碰上丁如海,却叫公孙灏撞个正着。

    公孙灏被它缠上,只得全力相搏,巨蟒千方百计要勒他腰身,他千方百计借着树根钻躲,冯桀、周越两人游至,三人合力与巨蟒相斗,搅得泥沙惊起,险象迭生。

    水下翻了天,水上却没有太大的动静,船上的人只见湖面不时冒起两团泥浪,根本看不清一片混沙当中发生了什么。

    丁如海越游越深,目不视物,花藤后面是个漫长无尽的水下暗道,他胸口疼痛,就快窒息,可救人心切,豁出命去。

    暗道曲曲折折,先是下沉,令人耳压欲裂,后来渐渐上抬,终于露出些光亮,到了出口。

    丁如海冒头出水,喘着气左右打量,这里也是一个溶洞,远不及宿明洞宽广高阔,但钟乳石的千奇百怪、错综万象却又一脉相承。

    他撑身出水,洞中一片死静,偶有滴水之声,许多奇异的萤石在暗中发着橙、黄、蓝、绿的幽光,大大小小的石屏、石笋布成迷宫,四面八方似乎都是通途。

    他凝立未动,倘若乱闯迷失,多耽误一刻,莛荟便多一分危险。

    地上潮湿,看不出任何足印痕迹,耳中也听不到特别的声响,只有空中浮着一丝淡淡的腥气。

    他蹑手蹑脚,仔细循着这一丝腥气,在洞中迂回前行。

    绕来绕去,转过一排石柱,赫然发现一片光亮。

    光亮来自洞顶悬下的一条黄色萤石,形似水滴,是一盏天然奇灯。

    萤石下方横着一张石台,莛荟脸朝下俯卧台上,黑发沿台铺垂,衣衫自颈至腰整整齐齐裂成两片,露出白皙的脊背,背上一条鲜红血线,足有一尺多长,是被利刃沿脊椎一刀划开的薄口。

    她似乎没有知觉,一声不吭,只有背部微微的起伏显出活着的迹象。

    丁如海血液凝冰,那一刀就象划在他的肝上。

    他双足如钉,没有轻举妄动,身上的汗毛根根竖立,皮肤麻痒。

    &



第97章 蜥人鬼宿
    这女人体表糙绿,宛如起褶的皮革,又似细鳞密布,带着暗暗的纹路,淡绿的面孔稍微光滑一些,光头无发,眼大无眉。

    丁如海低声惊呼:“蜥人!”

    多年前,他在西南沿海见过一个死去的蜥人。

    蜥人皮厚血冷,擅爬擅游,肤色百变,能与周围的山石树木溶为一体,可以长久抑息不动,假死似真。他们必须裸呈肌肤、全身晒日取暖,才能活血灵动,却因古怪丑陋,人人喊打,不敢暴露于天光之下,想要维持生命,只能吸食牲畜的热血,被视为妖魔鬼怪。

    沿海村民仇恨妖魔,每捉到一个蜥人,都会用各种残忍的手段虐杀。丁如海见到的那个蜥人,被村民用百十来根锥子钉在礁岩上,让海鸟撕成碎片。

    他看着地上的鬼宿使女,怪不得她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在朱阁外射毒入窗,而林雪崚毫无察觉,怪不得她能骗过宁夫人,以诈死之技劫走莛荟,谁会想到朱雀寨有一个罕见的蜥人

    他虽然惊诧,但愤怒未减,“是蜥人又怎么样蜥人就该害人谋皮我行南闯北,见过浑身毛发、尖牙利齿的狼人,双头三足不可分割的连体人,全身皆白毫无血色的米人,毛孔成洞手脚生蹼的羽人,生来没有眼珠的蝠人,浑身肉瘤遍布皮癣的树人……生为畸形病种,固然不幸,但未必不可治愈,即便不治也不是自身的过错,为何羞愧自弃,作恶求生你糟蹋人命,身穿血皮,难道心里舒服!”

    鬼宿使女满面血污的拧头看着他,“你说得容易,叫你当一天蜥人,仅仅一天,看你熬不熬得过去!我和爹娘乡亲,原本是和你们一样的人,只不过我们的村子中了邪咒,全都生了从天而降的怪病,被赶出家乡,到处流浪。”

    “大伙惶恐害怕,过得象兽象鬼,一个比一个死得惨。我爹爹半夜去饮羊血,被六七条大狼狗活活分食。我娘快冻僵的时候爬到树上晒太阳,一去不返,等我找到她,她已经横在大路上,没了四肢,一根手臂粗的树杈从嘴里插进去,肠子插出来。”

    “整整一村子的人,除了我,一个不剩,只有我一次次苟且逃生。有一回我让人捉住,被淹进厕坑,捉我的那些人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往厕坑里填土添石头,把我活埋在地下。”

    “我皮厚,能憋气,半夜挖秃了手爬出来。我不明白,为什么别的姑娘可以美滋滋的走在日头底下,指着我惊叫笑骂,出各种主意折磨我,我不就是没有一身与她们一样的皮囊么!”

    她越说越悲,嗓音凄历,眼中血沽沽外涌,染红一地。

    “寨首不怕怪物,她拿我当半人半兽的东西养着取乐,她也会往死里打我,但她给了我安身之处,高兴的时候还会和我说笑逗趣,她琢磨出做皮裳的法子,让我也能簪花佩饰,尝尝在人群里行走的滋味,就为这个,我做牛做马也心甘!”

    “她让我去衢园摸探,投墨羽令,我趴在长廊顶上,看到易家小姑娘唧唧呱呱,和她表姐说成亲的事,易家姑娘鲜活灵动,血气极好,皮色粉润发亮,我眼馋得要命,回来哭着和寨首说,我要易家姑娘的皮。”

    “后来寨首让我去朱阁投毒,得手之后,她答应把易小姐的皮赏给我。她在太湖劫了易姑娘,谁知被你们救走,前些日子她放鹰去太白宫,还是没能把易小姐捉来,我失望之下,大哭一场。今早我听说,易家姑娘跟着船队进寨了,这回寨首特意把凋谷留给我,让我亲自把小妮子的皮取来。”

    “我好容易等到这个机会,你凭什么坏我的好事!你说我糟蹋人命,人间的道理与我有什么相干世上没人拿我当人,我为什么惜她们的命你说,你拿我当人吗你随便撕光我的衣裳,你肆无忌惮的看我丑陋的样子,在你眼里,我是人吗”

    丁如海把脸扭向一边,回想她撕心裂肺的哀嚎和惊恐喷血的眼睛,那伪装用的皮裳比她的性命还重要。

    他又是痛恶,又是怜悯,“皮裳根本帮不了你!既然你不是天生如此,这害了你们全村的怪病一定有根源,有根源就有办法,宁夫人就在外面的船上,她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鬼宿使女大笑,“治好寨首都治不好,天下谁有这个能耐!你们衢园的人杀我还来不及,怎么会治我的病”

    丁如海凝视着她收扩不定的瞳孔,“燕姗姗哪里是治你,她是作践你!你以为你是最悲最苦的,那是因为你见识太少,不知天下之大!”

    “黄阁来过一个女娃娃,她是罕见的皮肤松懈,全身禁不起一点磕碰,稍一刮擦就流血溃烂,痛痒的时候,挠出的脓水将手指脚趾全都粘连,衣裳也结在身上,每脱一次都要在水中浸一个时辰,稍不小心就血肉模糊。她腑脏内膜也脆弱无比,吃得稍微生涩,就会食道出血、肠膜脱落。她不能蹲,不能躺,不能出汗,常人的举手之劳,对她都是难以想象的折磨。”

    “如此痛苦的病症,是血养极度匮乏,她早已厌世轻生,可宁夫人却有耐心,用丹参、细谷熬糊喂她,日日不断,一点一滴的增强她的活血之力,调养了八年,她的皮肤不再生泡剥落,饮食也渐渐如常,没几年就遇上真心怜爱她的良人,一顶花轿欢天泪地的嫁走。”

    “几年前,室韦山北的靺末族突发怪象,所有未成年的男童都得了奇特的肢痹症,不能站立行走,全身布满红白斑块,奇丑难言,整个部族陷入恐慌,以为被魔咒纠缠,有灭族之祸。当时园主正在望建河,带了一个生病的孩子返回衢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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