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彗炽昭穹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旌眉

    李烮道“就这些,牧马无须令箭,你还在等什么”

    她终于忍耐不住,“除了牧马之外,启明军就没有更好的用场了吗襄州连日不克,我们眼睁睁看着盛军折损,却不能助一臂之力,侯爷,你到底有什么安排,还请明示。”

    “林将军,大战要集几万几十万人之力,突军只是其中的一部而已,山南、湘赣两域的新兵必须快速适应征战,襄州是个好练场,伤亡乃兵家常事,不见血火怎能成器你按令而行,其他不用多虑。”

    以战练兵,也许这就是定军侯的不同。他第一日攻城之后,杀了二十名闻鼓不进、未闻金而先退的畏怯兵卒,以戒部众,另斩私通家书者七人,以免言语不一,疑军生恐,恋亲厌战。

    这一切,没有拖泥带水,没有循序渐进,不是最杰出的人,根本没有在李烮手下摸混的机会。

    两域新兵固然习战有效,可毕竟以血肉为代价,林雪崚低头瞥着案上的折伤簿,听着李烮冷酷的口吻,千言万语堵塞胸中,却一句也吐不出,只得退出帐外。

    她回到营中宣令完毕,启明军各部牢骚迭起,成了牧马军,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去当伙头兵了

    林雪崚取出启明将军令牌,“有令必行,有禁必止,多言不遵者,以乱军罪斩之!”

    霍青鹏耸耸肩,“牧马就牧马,跑船的还牵不得缰绳这季节,附近只有南山向阳坡的羊茅草勉强可用,再远就要到琵琶山以西了。”

    叶桻第一个去牵战马,余者皆识大体,止了抱怨,相继跟出。

    在襄州城下驻扎了半个月,盛军与郯军进入拼比士气的相持。

    李烮在调动大军攻城的间隙,令山南军、湘赣军各部将领轮番到城下叫战,要郯军出来单挑。

    尤绍在城头笑道“李烮久战无功,耐不住了,让他们尽管骂去。”

    骂到第三日,李烮让万敖、全大猷叫阵,骂人是匪盗的看家本领,一时间把尤氏祖宗十八代骂得栩栩如生。

    尤绍的长子尤晋忍无可忍,出城应战,与两匪交了一百多个回合,难分胜负,次日又战,城上城下擂鼓助阵,激烈异常。

    段铮心痒难捱,数次找李烮请战,李烮笑道“白虎君一去,立刻斩敌马下,哪有现在的比拼之乐”

    收战之后,孔良不由担心,“侯爷,咱们粮草不足,这样相持比拼,怎么耗得起”

    “孔司马放心,粮草够用多少天,没人比我更有数。”

    这晚启明军牧马归来,李烮从林雪崚手中接过缰绳,飒露连日补进夜草,胸廓坚实,筋健清晰。

    李烮满意的拍拍马颈,“它在陇昆的时候十分挑剔,连过冬的粗料都不能马虎,一定要用抽穗禾草、初花豆草混成的草料加上当年新收的秸杆和谷子才吃,现在已经宽容了许多。林将军,明日清晨,你让启明军挑选最精壮的战马到汉江边上洗饮,每匹都刷得鲜鲜亮亮的回来。”

    林雪崚暗暗纳闷,在高原以骑战为主时,都没见李烮对马匹如此精细,现在哪来这么多苛求

    好在飒露形体高贵,性情醇和,她与它相处几日,很喜欢这匹塞外灵驹,要是换成江粼月那匹傲佻无礼的夜电腾龙,可真是个受罪差事。

    次日清晨阳光明盛,照得汉水粼粼如梦。

    启明军到江边饮马,江岸上凋敝荒空,找不到昔日的繁华,只有江风的味道如同慈母的气息,天荒地老也不会改。

    霍青鹏站在江中脱了衣甲,一边刷洗马匹,一边引吭高歌“汉水滩头翻白波,怒流触石为漩涡,长年敲板助船客,破浪一掷如飞梭。”

    汉水歌王的嘹亮嗓音象穿空的利箭,连襄州城头的士兵都听得清清楚楚,歌声阳刚振奋,很有震慑之力。

    尤绍登城远眺,江边的盛军个个矫健,战马匹匹昂扬,好一幅山阔水长的抖擞画卷。

    这么神采焕发,明摆着是故意展示给憋在城中的郯军看的。

    尤绍眯起眼睛,哼,浴马示威,李烮,你懂什么叫班门弄斧

    尤绍有上百匹心爱的宝马,爱驹者对宝马的自豪,不亚于爱财者之于黄金美玉,好色者之于绝代佳人,如今对手在眼皮子底下**裸的炫耀,尤绍浑身冒出一股难以克忍的麻痒。

    尤晋道“爹,久闻陇昆盛产良驹,李烮又擅骑兵闪战,他的马果然不俗。”

    尤绍面上不露形色,心头却如火上浇油,“这些马,我看得入眼的只有一匹,李烮的坐骑名唤飒露,有‘天山天马’之称,后肢外向如刀,劲力非凡,其它的不过是滥竽充数的蹇驽。”

    “哼哼,盛军后继不足,李烮只能在僵局中棋变一着,想做个样子,压过咱们的士气,鼓舞斗志。晋儿,攻战攻心,你把咱们的马也带去江边,李烮是识马之人,分得出好歹,看他还有什么可卖弄的!”

    尤晋觉得父亲没必要斗气,可看着尤绍咄咄闪光的眼睛,只得遵从。

    他带上一千人的队伍,将尤绍的上百匹宝马,外加襄州城中的数百匹精选良驹牵至江边,与启明军相距不过一里。

    尤晋率队纵骑入水,激起白花花的浪头,骏马挺拔的剪影被波光一衬,帅到了极处,城头郯军喝彩如雷,果然将启明军压了下去。

    霍青鹏手提马刷,哈哈大笑“你们在下游,再神气也是用咱们洗剩的脏水罢了!”

    他一声口哨,领着汉水舵入江嬉戏,这些跑船的汉子回到土生土长的江边,纵情打闹,人悦马欢,从江底搅起股股泥沙,顺着浪流浊浊而下。

    尤晋低头看着泥浪,低骂一声,两腿一夹,催马出水。两军一直较劲到日头高升,才各自返回。

    襄州城外的汉水河道中分布着长短不一的沙洲,这夜尤晋在父亲的授意下连船成桥,搭起通往沙洲的通路。

    李烮接到探报,将林雪崚传入帐中,低声授计。

    林雪崚听罢,惊讶新奇,噗哧一笑,两手一拍,即刻出帐行事。

    李烮的目光落回案上的地形图,不知为何,地图上的山川河流勾勒出一张忍俊不禁的动人笑脸。

    他伸手将灯移近,用力抚了抚地图,仿佛这样就能把山水按回原样。

    俯视片刻,微微摇头,推开地图,取了一卷《尉缭子》缓缓翻阅,终究还是没忍住,唇边起了一丝笑意。

    次日尤晋起个大早,率队出城,把马牵过浮桥,沿着狭长的沙洲一直走到西头,反抢了盛军大营的上游,雄赳赳气昂昂,在洲边饮马。

    启明军出营来到江边,对面沙洲上的郯军一看,嗤笑连连,盛军今日的马还不如昨日的高大矫健,两下隔水一比,优劣明显。

    城头的尤绍轻蔑失笑,左右副将和幕僚趁机阿谀奉承,大赞尤绍的马如何威风出众,尤绍得意不语。

    启明军对郯军的嘲笑充耳不闻,径自洗饮马匹。

    这日盛军的马似乎很不耐烦,没多久就纷纷仰首高嘶,对面郯军的马竖耳凝目,骚动失控,象着了邪似的,不顾拉阻,一匹匹冲奔下水,推波斩浪,直向启明军这边泅来!

    尤晋大吃一惊,马高力大,一旦发拗,哪是人能扭转的,他骑的这匹是大宛良驹,他用力抱着马颈,仍是被马一耸臀掀进水里。

    尤晋拖缰不放,前胸挨了一蹄,被蹬出两丈来远,在水中砸出高高的浪花。

    郯军惊呼忙乱,满江扬鬃飞尾,炸锅般的热闹。

    尤晋**的爬起来,站在离岸不远的浅处,眼睁睁看着尤绍心爱的宝马们和对面的马混在了一起,被盛军圈牵回营。

    尤晋捂着被踹肿的胸口,连气都喘不上来,绝地、翻羽、奔宵、越影、逾辉、超光……这些千里挑一的良驹,哪匹不是尤绍费尽心血得来,视之若命的宝贝啊!

    他扭头望向城楼,隔着老远都能看到父亲青红交加的面孔。

    启明军今日牵出来的都是产驹不久的牝马,离小驹稍久就想念嘶叫,而郯军为了彰显炫耀,带出来的都是高大健硕的牡马,初春发情,牡马听到牝马的叫声,难以自抑,这分明是李烮处心积虑的诡计!

    尤晋欲哭无泪,带着剩下不到一半的马回了城。

    尤杰在尤绍身边跳嚷“爹,我这就点兵杀出城去,横扫李烮大营,把你的爱驹连同李烮的脑袋一并取回来!”




第173章 方言泄机
    尤绍双目阴冷,“现在仓促引军出城,正中李烮下怀,怎能上他的当哨探说盛军粮短草空,夜里偷偷牧马,就地取食,新添的马是新添的负担,哼,杰儿,从今日起,你天天探听李烮大营的动静,看他还能坚持多久!”

    盛军营中因为得了许多好马,透着喜气。

    郭百容道“定军侯,尤绍不甘心,恐怕夜里会来劫营。”

    李烮微微摇头,“他没那么轻率。潘督治,湘赣军中有没有会说闽地尤溪县方言的士兵”

    旁边的潘云聪一愣,“尤溪县”

    李烮道“军中有位老兵,和尤绍曾是邻村同乡,说尤绍是中州人,尤绍的正室妻子原籍尤溪,一家人都懂尤溪方言,请潘督治去湘赣军中问问,若有会说尤溪话的士兵,把他们集结起来,亥时之前带来我帐中。”

    这晚林雪崚又得军令,不再牧马,只带启明军和几个临时调来的尤溪士兵去南山采割牧草。

    叶桻手脚很快,早早将林雪崚的背篓填满,她回头一笑,“师兄,这点小事,还要帮我。”

    叶桻道“摸刀摸剑也就罢了,割草伤手,我是男人,不怕手粗。”

    两人掸掸泥土,听着远处几个尤溪士兵唧唧呱呱的交谈,相对摇头,“真是异域奇语,一个字也听不懂。”

    任朝晖道“别说你们不懂,闽地三里不同音,隔村说不通。”

    连着割草几日,悬天营的岳川悄悄向李烮通报“侯爷,尤杰夜夜亲自来探营,丑时前才回去,其他的郯军哨探、巡兵,部署一如既往。”

    与此同时,尤杰也在向尤绍报述“李烮怕咱们反劫,不敢再半夜牧马,只好每晚派人外出割草。孩儿匿在暗处,连盯几夜,听到他们一边割草一边抱怨,说盛军就快断粮,士兵都只半饱,但李烮和爹爹一样爱马,要求十分苛刻,这些士兵白天饿着肚子攻城,晚上还要伺候马匹,满腹牢骚。”

    “昨夜他们议论说,李烮久攻不下,可能会绕开襄州东进,与两淮兵马合并。爹,盛军粮尽人慌,军心不稳,过不了多久就会撤兵,咱们不能白白便宜了他们!盛军拔营挪寨之际,就是咱们大获全胜之机,咱们趁他们疲累不稳,出城突击,到时候莫说夺回被掳去的宝驹,连飒露也会成为爹爹的战利。等李烮成了阶下囚,爹爹既得战功威名,又得天山天马,两全其美!”

    尤绍眯起眼睛,“李烮治军极严,怎么会有士兵在外面妄语非议,肯定是刻意散布,好叫你听到。”

    尤杰急切起来,“爹爹不知,那几个敢于议论的士兵,都是尤溪县人,他们说的话,连近在咫尺的盛军都听不懂,所以他们不怕走漏消息,也不怕报耳挨罚。这些士兵在营中战战兢兢,夜里出来割草,好容易自在些,憋不住嘴,什么都说,绝不是刻意散布风声,他们怎能料到孩儿就在一旁,而且碰巧听得懂尤溪方言。”

    尤绍听在耳中,一想李烮要带走自己的宝马,不由急火攻心,想象骑着飒露奔驰的快意,又胸痒燥热,“好!杰儿,你吃小堑而长大智,此战之后,你也会和几个哥哥一样,成为爹爹的左膀右臂!”

    接下来的几天,盛军加紧攻城。尤绍暗想,李烮果然粮草将尽,要做最后的力搏。

    李烮每日细观战势,郯军外张内蓄,时机已至。

    这日黄昏,李烮顶盔束甲,静悄悄升帐点将。

    众人心中明白,兵至襄州以来,一切都是铺垫,现在才到了动真格的时候。

    李烮铺开地形图,上面标注着郯军的岗哨、班次、巡探路线,城楼布防,还有仔细规划好的盛军行军通路。

    他望着一张张凝重待发的面孔,捏起第一支令箭“孔司马。”

    “在。”

    “你把缴获的战马混在其它军马里,圈在大营右侧,从今晚子时起,你带两千军士在营中来回穿梭,不要举明火,等郯军一到,立刻打开圈马的围栅,把马赶向营寨大门,然后迅速领军撤向营后的琵琶山。”

    “是。”

    “郭督治,你带领两万人马,在子时三刻悄悄出营,潜入南山清水沟,摸黑而行,一定要轻快隐秘。等郯军杀入大营,你火速南北包抄,截断他们的退路,我会自领八千人马,与你两向呼应,剿杀来敌。”

    郭百容接令。

    “雷钧、卫瀛、任朝晖,我调精兵一万五千,给你们三人统帅,你们子时三刻出营,偷偷埋伏在南山羊虎冲和乔家冲之间的山坳里,后半夜从襄州出来的第一批郯军,你们不要理睬,放任他们杀入盛军大营,等襄州城中派出第二批接应的郯军,你们冲出山坳,迎头痛击。”

    三人领命。

    “潘督治,你领三万主力,子时二刻出营,绕到乔家冲东南面的山谷里,见到升空焰信,立刻率军杀出,猛攻襄州东门和南门。”

    “霍青鹏、杜愈、丁如海,你们带领七江会、五湖帮的水中好手,子时二刻出营,在汉水江边的树林中待命,见到升空焰信,按兵不动,半个时辰之后,等潘督治的大军牵扯住留在襄州城的大部分守军,你们再下水入江,潜至北城门下,突袭北门。”

    “林将军,你和公孙灏带领其余的所有启明军,悄悄渡至江心沙洲,隔水观势,北门一乱,立刻过江助攻。破开北门后,启明军各展所能,和潘督治的大军里应外合,夺取襄州。”

    令箭派完,李烮双眸如炬,“这些天以来,对本侯不满者不在少数,怨我攻城不利的,怨我调度无方的,怨我大材小用的,怨我重马轻人的,无论诸位有什么不满,今夜的襄州之战都是你们发泄怨气的好时候,等破城之后,本侯专在城楼设个‘听骂席’,骂者一律无责无咎。”

    段铮道“侯爷言重了,让我们牧马割草,不算什么,让我们眼睁睁观战却插不上手,那可真是烈火焦烤,煎心烹肺!”

    众将轻笑,各自执令,分头而行。

    人去帐空,李烮望着计时漏壶,深吸口气。

    三更时分,盛军还没出来割草,潜伏在山坡后的尤杰打了个哈欠。

    身边的士兵碰碰他的手肘,“少将军,快看!”

    尤杰提起精神,伸颈一瞧,盛军大营隐隐起了沙尘,灯火晦暗,人影奔走,鬼鬼祟祟,不似出兵,象在收拾行装,连夜拔营。

    尤杰细盯片刻,睡意全消,眼中露出兴奋的笑意,带着随从飞赶回城。

    尤绍得到消息,悄悄点齐五万军马,“李烮把我襄州当作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客栈茶肆,真是打错了算盘,不好好教训这个狂妄之徒,岂不白白辜负了送上门的机会众将听令,为大曦建勋争光,就在今夜,擒杀李烮者,居本战头功!不过,不要伤了他的马,我有许多爱驹陷于敌手,带回一匹,赏黄金十两,带回飒露的,赏金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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