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彗炽昭穹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旌眉
    林雪崚皱眉,“废话少说,其它呢”

    “第二个办法,拄杖慢走,边探边行,一看到滩土沙地有异常凹凸,或触之如浆,立刻躲开。”

    “攻城时拄杖慢走让你废话少说,你是聋子吗”

    马四福两手一摊,“除了慢行,还有快行,要是大家都有林将军和叶哥的轻功,一路蜻蜓点水,沾地即起,没有停滞,失陷的机会自然少得多。”

    林雪崚越听越郁闷,矢石交攻之地,怎么可能没有停滞。

    宣女低声提议:“林姑娘,让我去探探,我可以在流沙井周围插蒲草做标记,每束三枝,大伙抢滩时就能避开了。”她身轻善爬,无声无息,对沙石泥土的触觉敏于常人,如果能贴地而行,悄悄试探,倒是个好主意。

    这一带河岸的湿地上遍生蒲草,因此叫“蒲津”,对岸郯军为防埋伏,及时清除了关下杂生的蒲草,但日照雨淋,很快又稀稀拉拉的长出了一些,比别处的都短。

    宣女向霍青鹏打听清楚之后,想出这个主意,如果“长”出一些高一点的蒲草,三枝一束,垒中哨兵不仔细留意,不会发现异常,启明军却可以借之辨识,虽然不是什么聪明法子,总胜过全无线索。

    这样一来,强渡必须在白天,否则根本看不清标记。白天没有掩护,抢滩时既要躲避箭石,又要留心蒲草和脚下流沙,还要竭力还击,真是前所未有的险战。

    林雪崚思前想后,打定主意,“就这么办。宣女,你千万小心,黎明前回来。”

    宣女身背长捆蒲草,没入水中。

    黄河水浑浪急,遍布暗涡,连七江会和履水坛最老练的水手都捏把冷汗。

    丁如海搓着手来回踱步,黎明时分,宣女终于冒出河面,回到岸边。

    她筋疲力尽,一面喘,一面伸手在地上画出蒲津关的轮廓,“城关四面围着几圈一丈多宽的流沙沟,流沙沟之间散着大小不同的流沙井,渡河时,悬天营可以每人带一条长木板,率先登岸,把木板架在流沙沟上做桥,那些无所不在的散井,很难每个都架桥,大家只能仔细辨认,自行小心,一旦失陷,千万别挣扎,越挣沉得越快,只要在陷过小腿之前尽量躺平,还是能被井外的人救出来的!”

    雨停了一阵,又开始下,头顶沉云满空,脚下河似翻蛟。

    履水坛和七江会的桨手们勒紧衣甲,悬天营携带木板,余者持刃带盾,面色凝峻。

    林雪崚深吸口气,沉着传令,启明军登上舟筏,冒雨渡向蒲津关。

    公孙灏领行在前,林雪崚、叶桻、雷钧与他同舟,刚下河便觉得颠簸骇人,浪涛震耳,仿佛攀在一只猛兽的背上。

    公孙灏把胡须束在囊中,手持铁桨与猛兽力搏,任其左拱右撅,仍是稳稳掌控。

    过了河心,对岸金鼓齐鸣,关楼上抛车转动,把无数石块投向河中,激起丈高的浪柱。

    渡江之舟奋猛加速,离对岸还有三百尺,壕堑守垒中的郯军探身拉弓,乱箭齐发,羿射坛在水面上漂射还击,箭疾雨密,激烈窒息。

    离岸不到百尺,领路舟侧面的一条小船被飞石击中,方向偏歪,斜冲过来。

    公孙灏铁桨一顶,两船以不到拳头的距离险险擦过,总算没有撞得粉碎,急旋之中,人人都被水浪打得透湿。

    公孙灏刚刚扭正船头,忽觉小腿剧痛,低头一看,刚才乱中不防,腿上中了一支红色的箭,箭尾呈火焰之形。

    林雪崚眼疾手快,点住公孙灏腿上的穴道,“灏叔,这是火农门的毒箭,千万别再运力!”她用寸霜剑挑出箭头,撕下衣襟扎在伤口上方,公孙灏脸色赤红,灼痛之感从伤口漫向全身。

    雷钧接过桨,用力划船,叶桻一手持盾,一手挥剑,挡在船头。

    偏在这时,小舟滑入漩涡,雷钧怎么也掌控不住,眼看就要翻船。

    河里水花一响,一个人飞鱼似的窜上来,浑身墨绿,竟是亢宿使者,他夺了雷钧的桨,飞快稳住船身。

    雷钧左右环顾,突然冒出的何止亢宿使者,青龙寨全寨出动,潜游赶至,在六宿指挥下出水相助,各显神通,帮遇险的船只渡过难关。

    船快到岸,林雪崚对亢宿使者道:“帮我照看公孙坛主!”点足一纵,跃水登陆。

    悬天营在羿射坛的掩护下最先奔上河滩,根据蒲草标识,铺板成桥。

    启明军大部紧跟在后,手持盾牌穿越险恶的流沙滩地,向城关逼近。

    虽然见到蒲草标记可以设法绕开,但战况险恶,多有难以顾及的时候,冲奔途中不断有人失陷井中。

    连七视力不好,辨不清蒲草,紧跟着冯雨堂,可一登岸便在激战中拉开距离,等他发现自己突然提不起脚的时候,一块砲石迎头飞至。

    他无法挪动,仰身闪躲,手中盾牌被沉重的石头击得粉碎,冲力震裂肘骨,将他砸进沙里半尺。

    眼见要没过小腿,他抛了所有的负重,横倒身体,贴沙而伏。

    卫瀛赶到,一甩九节鞭,将连七拉住,拼命拖拽,两人分不出手自护,转眼身中数箭。

    卫瀛咬着牙猛力一抽,把连七拉出流沙井,两人浑身是血的滚在一起。

    不把壕堑和土垒中的郯军拔除,这短短的河滩始终都是鬼门关。林雪崚让叶桻、丁如海、施尧、任朝晖分头去袭各个土垒,自己和徐敦、雷钧、段铮对付壕堑里的伏兵。

    还未接近壕堑,壕内突然推出几个赤红带尖钉的夜叉檑,林雪崚大喝小心,那诡异的红色,又是火农门的毒器。

    徐敦腾身避开夜叉檑,不想落足之处却是流沙井,他身胖体重,一下子陷进去一半。

    壕中郯军瞄准这个醒目的靶子,一轮狠射。

    林雪崚浑身震抖,“敦叔!”五条追云链飞甩过来,缠住徐敦。

    段铮和雷钧若是调头救援,几人都要被射死在这里,他们咬紧牙关,不退反进,跃进壕堑,一左一右,分头击杀。

    林雪崚疯了一般拉扯,徐敦插满箭杆的身躯仍是越陷越低。

    徐敦噗出一口血沫,摇头笑道:“林丫头,茶壶有多重,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伸出满是泥血的胖手,把追云链从自己身上摘掉。

    林雪崚泪崩前扑,拼命去抓徐敦的胳膊。

    徐敦闪泪一叹,“只可惜我没能等到小飞回来。”箭入肺腔,咳出一大口血,气绝而亡。

    马四福、全大猷拖住林雪崚的双足,把她拽回实处。林雪崚眼睁睁看着徐敦没入泥沙。

    她蜷身一滚,失声痛哭,冷雨凉风灌进喉咙,猛然一激,一抹脸,浑身泥浆的撑起身子,流光绝汐剑寒雾散溢,在灰蒙蒙的天地间湛出一道可怕的亮光。

    城楼的伍世杰被这道亮光刺痛了眼睛。

    亮光勾勒出一把奇剑的轨迹,象一只天地间怒飞的雪鸥,低扎进壕堑,拔掠上高垒,穿梭如电,光痕凝空未散,剑影已在别处。

    伍世杰本以为流沙阵万无一失,谁知就要功亏一篑,他转头望向螯蟹门主晁横,“你索去三千两银子,要了我最标致的小妾,就派这点用场”

    晁横道:“将军别急,我不是还有个搭档吗,他另有后招。”

    站在两人身后的火农门门主老粑见晁横抢着争功出头,扛不住了就往自己身上推,气得鼻孔一张,“搭档你要去的小妾,也给我搭一搭”

    晁横陪笑,“老粑,有话好说。”

    老粑忿忿一哼,令火农门把一桶一桶赤焰毒浆拎上城头。

    这毒浆是昨天淬毒箭剩下的,加水变稀之后,毒性不如毒箭,但一沾也能燎去一层皮。

    启明军分头击破壕堑和土垒中的郯军,越过流沙阵,逼至关下。

    突军求速,没有攻城器械,悬天营照例抛甩飞爪,率先上城。

    守军一面投石射箭,一面用狼牙拍狠狠冲砸,悬天营见惯恶仗,身手轻健,飞荡闪避,顽强迅速的贴墙攀上。

    火农门隐在城楼守军身后,专把毒浆对准了悬天营的链手浇泼,雨天难用熔铁和石灰,这毒浆兼熔铁之灼、石灰之轻,触之皮燎肉绽,火农门的老桃子和另几个长老用唧筒吸取毒浆,可以喷出五六丈远。

    悬天营不知泼来的浆水如此厉害,淋上才发现痛若火烧,惨呼跌坠者不绝。

    林雪崚见悬天营受阻,当即收剑抛链,点足腾身,沿墙而上。

    伍世杰知道她身法极快,一声吆喝,七八个人同时把毒浆浇喷过去,远近不等,方向交叉,汇成一片毒瀑。

    林雪崚左手拽链,右掌横挥,“雾锁天寒手”冷雾如云,掌风凝毒为冰,毒浆四向崩碎。

    老粑一见,提起淬过毒的夜叉檑向下掷去。

    林雪崚人在半空,足点城墙,扯链飞闪。

    老桃子的第二只夜叉檑跟着袭至,她挪绕不及,追云链被夜叉檑刮离城墙,身体失控跌坠。

    轰响声中,一道矫健人影雳风般掠过,挟着她避开夜叉檑。

    再定睛时,她已双足落地,护她脱险的人黑鹰展翅,掠上城楼。

    叶桻奔到她身边,“你疯了吗!”

    雾锁天寒手极耗内力,她胸口起伏,望着蒲津关和进展艰涩的启明军,不知怎么才能对付火农门的毒物。

    忽见城楼大乱,郯军象炸了窝的蚂蚱一样左右奔窜,红色的毒浆横泼竖洒,象一条条飞袭的红蟒,追着蚂蚱扑卷。

    红红黑黑的混乱当中,一个熟悉的身影隐隐现现,展身踢足,提挪腾跃,把一桶桶毒浆踢得到处开花。

    除了江粼月,谁能把“大提涉式”使得象点水捕鱼的飞鹰一般潇洒

    躲闪不及的郯军被毒浆撩中,痛得大呼小叫。火农门溜得倒快,老桃子钻进墙角,盯着江粼月低声呜噜,“这个煞星!”

    江粼月在溶翠庵留了他一条命,割了他的舌头,让他在诸长老面前受够了嘲辱,此仇不共戴天。

    如今江粼月成了一翼遮天,本领惊人,但老桃子很有耐性,三年五年没机会,就等个十年八载。

    伍世杰目瞪口呆的看着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城关四面设防,不知这人是怎么冒上来的。

    来者身手恐怖,杀气凌人,却又带着一丝漫不经心,象游走于一场生死游戏。

    伍世杰伸手抓住一名抱头鼠窜的士兵,劈手一刀,将之斩首,“谁再溃逃,立杀无赦!”

    城楼上的郯军稍稍稳住阵脚,把手头摸得到的兵刃箭矢一古脑儿向江粼月投射过来。

    老粑亲自拎起唧筒,残余的毒浆射成一道笔直毒泉,混在刀箭之中,袭向江粼月的要害。

    江粼月摘下披氅,腾身一抖,披氅旋成墨绿的云团,那些兵刃箭矢、毒浆飞石被云团一搅,象爆散的烟花一般弹向四方,千万雨柱随之炸开,从城下到河滩,皆能望见蒲津关上这一奇景。

    江粼月挥氅平掠,身法不停,使出“大渡涉式”,青龙剑扬手出鞘,穿插千军,无人可挡。

    老粑扔下唧筒,江粼月顺起一脚,踢向老粑头顶。

    老粑抓起身旁的死尸挡了一挡,仍是被踢得牙崩肋断,直飞几十尺,跌在墙角。

    老桃子和螯蟹门的几个小卒屁滚尿流的把老粑拖走,借乱钻进城下的土洞。

    悬天营趁着城头混乱,飞身攀登,把一道道铁链悬梯挂上城垛。

    林雪崚和叶桻并肩攀上城楼,双剑如电,耀亮蒲津。

    启明军敏捷凌辣,一旦上城近战,郯军哪是对手,雨中喊杀如雷,震得黄河涛声都被掩盖。

    江粼月抽身退到角落,看着刀光血影中的两个默契身影。

    叶桻和林雪崚身着盔甲,连面容都看不清,可彼此配合无间,和在赤羽绿眉上联手的时候一般无异。

    江粼月双眉一扬,低低吹声口哨,转身隐没在灰蒙蒙的雨中。




第179章 虚实难测
    晁横力劝伍世杰:“将军,守不住了,弃关逃命吧。”

    伍世杰看着城楼上郯军堆叠的尸体和势不可挡的启明军,跺脚哀叹,在火农门和螯蟹门的掩护下溜下城楼,带领几十个随从,开角门向南逃去。

    黄昏时分,大雨终于停止,空中仍然阴云不散。

    启明军夺下蒲津关,浇洗城头,用草木灰搅成碱水,让沾了毒浆的士兵清洗除毒。

    中了毒箭的人就没这么幸运了,公孙灏满面赤红,一身大汗,醒一阵迷一阵。

    曾二宝也在渡河时中了毒箭,伤在腹侧,比公孙灏更严重。

    叶桻从火农门俘虏中问来解方,可城中没有所需的药材,现成的解药只有老粑才有。

    林雪崚派人搜截老粑,到处找药,刻刻揪心。

    曾二宝虚弱睁眼,望着霍青鹏傻傻一笑,“舵主,我唱歌真的那么难听”

    霍青鹏喉中哽涩,“大家拿你逗趣罢了,你的歌立过大功,朱雀寨的索魂花都是你唱开的。”

    曾二宝舔舔嘴唇,断断续续的哼起来,“大河涨水小河沉,半边清来半边浑,中间流成鸳鸯水,浪打沙冲永不分。”

    以前他一哼这调子,必然招来笑骂,连个情妹也没有,还永不分。

    他总是辩解:“现在没有,日后会有。”周围笑得更烈,“你一开口,活物逃出十里外,除非你变哑儿哥哥,或是寻个聋儿妹妹”

    此刻大伙都围着他,认真专注的听他唱,没有人捂耳避退。

    曾二宝心头一喜,忘了剧痛,攒起最后的力气,撕开嗓子,唱起七江会人人都会的船歌:

    “有女莫嫁驾船郎哎——,朝朝暮暮在他乡,有朝一日‘翻了身’哎——,只落一身烂衣裳!

    有女莫嫁驾船郎哎——,年年月月斗龙王,有朝一日‘翻了身’哎——,乌龟王八笑断肠!”

    粗哑的嗓音越来越弱,渐渐没了声息。

    日落时,马四福和亢宿使者浑身污泥的跑来,他们在城脚发现一个秘洞,是螯蟹门挖掘的暗道,老桃子拖着老粑从暗道逃跑,老粑身上的鸡零狗碎散落在暗道里,其中有一瓶药粉,马四福叫俘虏辨认,正是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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