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骄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一把水壶
小太监话音刚落,神威将军范持已经驾马走近,他高坐马背,一身青黑战甲,那股战场上带下来的带着血腥的戾气毫无遮掩,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范某奉命行事,无意冲撞昭容车驾,你替我转告一下我的歉意。”
虽是说着道歉,却盛气凌人,又言奉命行事,语气里实是一分歉意也无。
当初萧玚逼宫谋反,他的功劳不小,此时才敢这般目中无人。
霍清然抬头,目光如炬。
范持一愣,想起这是那天在御书房门口遇见的那个宫女,想起那天自己奇怪的反应,忍不住又细看了几眼霍清然。
霍清然攥拳,低头,道声是,转身往马车那边走去,范持看着她的背影,有一次,他觉得有些熟悉,但思索一番却一点头绪也没有,摇摇头,策马继续巡视去了。
霍清然听到马蹄远去的声音,驻足转身,看着范持驾马走远,神色阴沉。
身后有人策马而来,靠近,下马,一掌拍上霍清然的肩膀。霍清然本能反应本是抓住肩上的手回身一拧将那人拿下,但是伸手的瞬间她便意识到自己的所在,刚抬起的手硬生生地放下了。
身旁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秦千聆!”
霍清然转头,齐王萧玧带着怒气又含着得意的脸在眼前放大——霍清然一惊,连忙后退。
“小李公公,你怎么在这儿。”霍清然丝毫没有暴露。
少年齐王双手环胸,挑眉道:“总算是逮到你了,秦千聆,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骗我!还说什么名叫秀厢,住在珠镜殿,原来全是假的,要不是乐清那件事,我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你可真是无法无天!”
霍清然上下打量萧玧,道:“齐王殿下不也骗了奴婢吗”
本来一副兴师问罪架势的齐王顿时气势泄了一半,眼神飘忽,底气不足:“你既然知道我是齐王,还敢骗我”
霍清然道:“齐王当时可跟奴婢说您是小李公公,奴婢新进宫,哪知道您是齐王,可怪不得奴婢。”
萧玧顿时气势全无,但还是垂死挣扎道:“反正你欺骗齐王就是有罪,本王要罚你,以后多陪本王玩,给本王做你那个荷香糯米鸡!”
“奴婢有主子要伺候,恐怕是没有那么多时间去陪王爷。”
“那我就去向杜昭容讨了你到我宫里,你看怎么样”萧玧喜滋滋地盘算道。
“不怎么样——”一道声音从旁边的护卫队伍里传出来,比霍清然还着急。
两人齐齐循声望去,见到一身护卫服装的敬武公主萧晗从护卫队伍里冲出来,拦在霍清然面前,冲萧玧道:“不行,千聆是我的朋友,要去也是去我宫里,哪轮得到十哥你。”
萧玧讶异:“晗儿你怎么在这儿还穿成这个样子”
萧晗撅唇,不满道:“十哥你们都来了,昭容婕妤她们都来了,千聆也来了,为什么就我不能来我也要来玩。”
萧玧道:“你这样不合礼法,皇上要是知道了会生气的。”
“杜昭容她们来也是不合礼法的呀,还不是皇帝哥哥说能来
十八章 圜丘祭天(二)
“范将军,不好了,曾何他们几个在后面跟神策营的人打起来了!”一名神威卫急冲冲地跑到范持马前禀报。
范持脸色一变,怒道一声“蠢材”,随即策马奔至队伍的最后,看到神威营的**个人跟神策营负责队伍最后断后押运的十几个人打成一片,路上尘土飞扬。
“住手!全都给我住手!”范持怒喝,他本来嗓门就大,加上一身战场上带下来的戾气,平日积威已久,众人一听他的声音,都乖乖停了下来,只是神策营那些人不是很服气,吊儿郎当地站在那儿,一副老子难道会怕的表情,一群人脸上多少都有些挂彩。
范持气得要冒烟,吼道:“你们知不知道今天他娘的是个什么日子祭天大典!都疯了吗脑袋是不是都不想要了”
一身威势压得众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只有平日最得范持器重的大个子曾何辩解道:“将军,是他们神策营的几个小子不配合我们巡视,给我们使绊子,我们忍无可忍才……”
“住口!”范持直接打断曾何的话:“忍无可忍你们就能在这里大打出手吗你当这是哪里有没有纪律有没有王法!陛下派你们来巡视,保证整个祭天大典的安全,你们却带头闹事,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
神威卫听得都低下了头,神策营的人还有些不以为意,神威神策两营素来积怨,一直对着干,隔三差五都会打几次,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这几年范持一直很得萧玚器重,神策营大将军陈渠一直被范持压一头,神策营也因此受神威营欺压,免不了要闹几次。
范持目光扫向神策营的人,扯着大嗓门继续吼:“还有你们!我们神威营奉命巡视队伍,你们为什么不配合,违抗圣命吗是不是要让陛下把你们都拖出去砍了!”
听到范持骂神策营,神威卫门立即扬眉吐气,趾高气扬地冲神策卫甩眼色。
范持话一转,又回到曾何几人身上:“闹他娘的闹,你们几个兔崽子祭天大典结束后回去给我关禁闭,每人三天!”
几人一听,顿时纷纷苦了脸,这关禁闭可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把人关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小黑屋里,每天只给一碗水一碗饭,还不会定时给,人在里面不知一切事物,没有任何人交流,没有任何声音,也看不到任何东西,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不知时间流逝,也因此不知何时才能结束,又好像永无结束之日,关十天半月后崩溃发疯的例子不在少数。
曾何道:“将军,你不如打我五十杖吧,我不想关禁闭。”
范持走过去一脚踹在曾何屁股上,把曾何踹倒在地,道:“娘的!要求还真多,你以为这是菜市场,还能由你随便选”
曾何揉着屁股爬起来,闷不吭声地站到一旁了。
神策营的人正大笑,范持又指着他们道:“住口!你们几个,关禁闭每人五天!陈渠不好好管束你们,老子替他管了!”
曾何几人顿时大乐,范持一个眼神扫过来,几人顿时噤声。
“愣着干什么,当大爷吗都给我干活儿去!”
一群鼻青脸肿的人散了。
当兵的是最容易被煽动的一群人,只需一件小事和一个领头人就可以掀起一场混乱。
范持想起六年前的自己,那时他还只是南衙府军的一名小小的兵曹参事,有一次同神威营的人发生了冲突,具体原因是什么他已经忘了,只记得那次闹得有些大,自己险些被踢出南衙府军,自己家中赤贫,因为极大的运气才得以进南衙府军,如果被踢出去家中很有可能无以为继,幸好那次骠骑大将军霍寻云偶然带着两个儿子来南衙府军参学,开口替他求情,让他最后只是被杖责一百降为普通神威卫。
这样说起来霍寻云还对他有恩,只是,有时候,一点点恩情不能当饭吃,更不能当命使,不过他还得谢谢霍大将军,要不是他,他范持也没机会混到今天。
他还记得霍寻云的那两个儿子,长子叫霍青岚,次子霍清然当时只有十二岁,剑法不俗,但长相却是十分秀气,他想起那个少年的脸,后来在栖山峡谷里,他杀死霍寻云时又远远见过一次——
忽然间,范持身体猛地一颤,他好像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那个宫女眼熟了,原来,竟似乎和霍清然长得十分相似!
三年前栖山峡谷一战,据手下报,霍清然重伤坠河,应当是尸骨无存,但其实也有可能他并没有死!
算算年纪,基本也可以对上,但那人是个宫女,霍清然就算没死也不可能变成一个女人啊!
这个想法太可笑了,范持刚冒出这个想法就被自己立刻否决了。
但她究竟是谁
他一定要弄清楚。
在马车里又颠了两个多时辰,总算是到了圜丘,众位常年待在宫中养尊处优的宫妃们皆是疲惫不堪,只是此时却不能有丝毫抱怨,在此地就连大声喧哗也是对祭典不敬,是要受罚的。
皇帝萧玚皇帝去昭享门外东南侧具服台更换祭服,杜昭容等人因为本不在祭祀之列,只能在圜丘外行宫内暂候,等到最后才能进圜丘最外围参祭。
祭典没过多久,圜丘内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
杜昭容面容憔悴,吩咐道:“千聆,你去看看又有何事。”
霍清然应声是便出门去,跨出行宫大门就见到一名小太监急冲冲地跑过来,霍清然拦下他问道:“发生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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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章 圜丘祭天(三)
霍清然说完祭坛塌陷的事,杜昭容有些不快,道:“这得耽搁到什么时辰了。”
霍清然答:“听说至少也得一个时辰才能修缮完毕。”
“没想到这圜丘祭天大典竟是这般苦累,明年我可不来了。”杜昭容皱眉抱怨。
霍清然算了算时辰,说道:“昭容,方才我在外间听人说,南山上的梅花开了,那边地势高,天气冷,是以梅花早绽,怕是今年建邺开得最早的梅花了。”
“是吗”杜昭容素来喜欢梅花,本来疲惫的她听霍清然一说,一时来了兴致,道:“你带我去瞧瞧去。”
一旁的绿盈插话道:“昭容不可,这南山路陡,您去了怕有危险,况且,若是陛下随时有诏,您可不能不在。”
杜昭容迟疑片刻道:“若是不能去,便去折几支带回宫里插瓶也好,你可知梅花开在何处”
霍清然道:“奴婢知道昭容喜欢梅花,是以专门问了一下位置,过去的路大概是知道的。”
“那便由你去替我折几支梅花。”杜昭容道。
霍清然应声是,便转身出去。
杜昭容又嘱咐道:“记得折那含苞的梅花,别折开得正艳的,带回去也不长久。”
霍清然往圜丘旁边的南山走去,所有人都集中在圜丘和行宫内,这附近也一向是无人居住的,一路上也没遇到其他人。
霍清然上了南山便去南侧寻梅花开处,萧玴应该就在那个地方等她。
走了没多久,前面突然出现一名男子,那男子跑过来喊道:“霍小将军。”
“封陌”霍清然脱口而出,此人乃萧玴亲信,从小就跟在萧玴身边。
封陌有些羞涩地挠挠头,道:“霍小将军,您还记得我啊,王爷叫我来找您,您跟我走吧。”
霍清然点点头。
封陌带她到了一处山洞,萧玴正等在那儿,地上躺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人,正是范持。
“清然,”萧玴看着她:“人在这儿,由你自己动手。”
霍清然不语,走近踢了踢范持,地上的人毫无动静,她道:“把他弄醒。”
“是。”封陌走过去一耳光猛地扇在范持脸上,后者顿时有了动静,马上就要醒过来的样子。
范持只记得自己在跟踪霍清然时,晋王萧玴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紧接着晋王出手,速度之快,他还没来得及作任何反应就觉得后脑一痛,便晕了过去,此时半醒不醒,忽地又是一耳光扇来,他猛地完全清醒了。
一睁眼就看钱那个宫女站在身旁俯视自己,不远处还有晋王和他的随从。
霍清然蹲下身。
范持怒喝:“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动本将军!”
“认不得我了吗我们见过的。”霍清然冷冷道。
“是你,真的是你,霍清然,反贼,你竟然还没死!”范持震惊,忽然抬手向霍清然袭来。
萧玴留在墙上那把匕首不知何时又出现在霍清然手里,只见她动作迅如闪电,一刀划过,范持的手还未完全抬起,便已被挑了手筋。
范持惨叫一声,另一只手又挥过来,霍清然反手又是一刀挑断手筋,范持顿时两手都失去战力,他用手肘撑着身体往后撤,同时右腿横扫过来。
霍清然猛然一刀把范持的腿钉在地上,而后迅速横切拔出,鲜血随着匕首喷溅出来,霍清然侧身躲过,范持惨呼,痛得浑身颤抖,竭力冲萧玴喊道:“晋王,这个人是反贼霍清然,快把此人拿下啊!”
萧玴根本没看他,而是对霍清然道:“小心不要让血脏了衣裳。”
范持浑身血汗相融,强忍着痛冷笑一声:“萧玴,你竟敢窝藏反贼,皇上说得对,你萧玴包藏祸心,意图谋反,我要把证据禀明皇上,治你死罪!”
“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再见到狗贼萧玚”封陌道。
“到底谁是反贼你还不清楚吗”霍清然道。
“我乃……堂堂神威大将军,你们这群反贼,你们敢伤我一根毫毛,陛下一定会将你们斩尽杀绝!”范持继续挣扎着后退,还不忘出口威胁。
“我不想伤你的毫毛,我是要你的命!”话音未落,霍清然一刀下去又扎进范持的另一条腿。
“啊——”范持向后一仰靠在山壁上,四肢无力地瘫软,鲜血犹如四股涓流无声流淌,漫延一地。
“范持!”匕首横在范持颈上,霍清然眼中一片猩红杀意,狠狠咬牙:“当初你南衙府军背叛太子,栖山峡谷亲手杀了我父之时,可曾想过还有今日”
范持被霍清然杀意震慑,登时表情一变,委顿下来,哭求道:“霍小将军,求求你饶了我吧,别杀我,霍小将军,当初我都是被逼的,是楚王,楚王要南衙府军叛变,皇上要南衙府军埋伏太子的,不关我的事,我只是个小人物,我是被逼的呀……”
“你是被逼的,那你杀霍寻云霍将军也是被逼的吗!”匕首已经微微陷入范持的皮肤:“当年我的父亲在南衙府军曾经救过你,如果没有他你早就被打断腿扔出军营了!恩将仇报,你不配为人!”
“我错了,我错了,霍小将军你大人有大量,你饶了我吧……”范持痛哭流涕,好像真的一副知错悔过的样子。
“你去问问我的父亲,看他能不能饶了你!”霍清然眼中杀意如潮,手下正要用力,范持却突然发难,凭借自己身材的优势向距离自己极近的霍清然撞去——
“老子要死也要拉你垫背!”范持猖狂大笑。
霍清然急速后退,同时一脚踹在范持头上,在范持倒地的瞬间一记匕首已经狠狠插入他的喉咙!
拔出!后撤!
鲜血就像地底冒出的山泉,咕嘟咕嘟直冒,范持浑身抽搐,目眦尽裂,不过片刻就不再动弹了。
萧玴此时走近道:“你先走,这里我会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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