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此番他手下还精锐尽出刘火儿、端木若愚、陈明达、王英、赖三儿,甚至还有丁逸柳全都跟随了过来。
而且这次赴任,还都给这些人安排了不错的职务。
端木若愚和丁逸柳,就给补了官身。虽说只是九品和从九品的职位,但也算从杂流走向了仕途。
赖三儿那里就由锦衣卫小旗,转到了东厂为档头。
刘火儿、陈明达这两位边军武官,兜兜转转一圈儿后,又混上了百总的职位。
王英加入时间尚短,却也有了锦衣卫小旗官的身份。
另外还有让何瑾不知该高兴、还是忧伤的那位大侄子王守仁,竟放着年不过,舍了一家子跟着他一块儿赶来。
大半月的时间,就在沈秀儿和柳清霜贴心的照顾下,看到车窗外的景色,渐渐变得不同。由之前的一马平川,变得入眼都是一道道的山梁子。
再看到绵延的长城,就好像伏在地上的巨兽时,目的地就要到了。
一脸风霜憔悴的徐光祚,这时就敲了敲车窗“军师,延绥就快要到了,不知军师有何计议?”
何瑾那里是假幽怨,徐光祚这里却是真幽怨。因为大半月的时间,除了必要的活动外,何瑾基本上就没出这辆巨大的马车。
无论什么大事小情,他都是一句话“光祚啊,你已经是一位成熟的武官了,怎么还能值不值问我呢?这事儿啊,你看着办”
而这一次,又躺在了沈秀儿怀中的何瑾,似乎认真了一些,道“哦这就快要到了啊?”
“嗯,那就分出一部分人,带着十分之一的货物,随我继续赶往蒙郭勒津部落。此番我可不算违律深入塞外了,是为了调查商情至于剩下的事儿呢,你看着办。”
徐光祚登时就黑脸了,道“军师,我的职责是节制延绥一镇,及招抚操练新兵。商务一事就算我想看着办,也替你办不了!”
“哦”何瑾却只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就扯着嗓子喊起来,道“大侄子,大侄子你过来一下!”
王守仁应声而来,满脸的欢喜“师父,考验了这么长时间,终于要指点侄儿了吗?”
然后就见何瑾无耻摆手,道“你想多了这不到延绥了嘛,什么接洽地方武官、安排署衙,还有其他繁琐的杂事儿,你跟光祚看着去办。”
第五百章 是不是跟豆脑儿一样?
何瑾说到做到,让徐光祚和王守仁全面负责延绥这里的事宜,还真就当了甩手掌柜。在延绥只分选了一些货物后,便跟着火筛继续前行。
那份说走就走的干脆与决绝,像极了从青楼里走出的薄幸郎。只留下徐光祚和王守仁多情不舍的目光和一腔幽怨,不知该向何处诉说。
如此狗血的一幕,让沈秀儿和柳清霜看得都有些吃味相公把我们扔到了这里,我们也没那么幽怨好不?这到底,谁才是相公的女人啊。
而何瑾这边儿,则仍旧慢悠悠地赶路。
一过了长城,他就将那副慵懒可怜的模样给扔掉了。毕竟这幅模样,可换不来火筛那该死的温柔,装了也是给瞎子看,没个屁用
可火筛这里,赶路的二十余天里一直愁眉不展的。似乎还真因通商一事坑了何瑾,而感到万分的羞愧。
很快,一众人便来到了蒙郭勒津部落。
还是跟上次归来一样,先是号角声连接吹响,继而帐篷里跑出大群的人。看到连绵不绝的货物后,牧民们止不住围着部队纵情高呼,欣悦之情溢于言表。
对于他们来说,不用拿勇士们的性命去劫掠,还能获得充裕而丰富的物资,简直就是长生天降福。
“诸位,这次我等归来,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何瑾先请教了一下身旁的翻译,然后用蒙语大声呼喊起来。
接着不待牧民的回答,他就自顾自继续大喊道“坏消息是这次带来的物资,可不能再白送了”
这一句俏皮话,立时引得周遭牧民大笑。
随后,又听他继续大声喊道“不过好消息是,这次的物资量大管饱,而且从此之后源源不断!”
轰
随着他这富有激情的声音落下,周遭的牧民更加用力挥舞着马鞭,大声呼喝起来。浓烈高昂的气氛,使得开春草原的荒芜,似乎都有了生气。
然后继续行到了营地,何瑾又干起了甩手掌柜的活儿。
一屁股窝在暖和的兽皮卧榻上,吩咐道“火儿,物资安全的事务,你就跟火筛的手下一起看着办。”
“若愚,明日贸易的事务,你就带着逸柳和那些吏员们看着办。只管贸易就好,其他的不用你们考虑,因为此番我带来的物资,全都是皇家的。”
端木若愚闻言,便点了点头这次贸易物资超出了那么多,出货次序自然要将皇家排在第一位。只有先稳住了弘治皇帝,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
只是,活儿都让我们干了,你干啥?
何瑾就眼珠子一瞪,道“我当然看着你们干啊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此番一下出了这么大的篓子,我还不知要死多少脑细胞呢。”
面对这样无耻的老大,他们还能说什么?
更何况,人家说的也没错这么大的坑就摆在眼前,一招不慎便是满盘皆输的下场。他们脑子里的小聪明,还应付不了这么大的场面。
“哎真羡慕你们啊,跟了一个好老大。有事儿的时候就干干事儿,就算出了事儿呢,也牵连不到你们。”
“可怜我这个孤家寡人,只能守着这偌大的帐篷冥思苦想。谁知明日一觉醒来,会不会跟伍子胥一样,一夜之间就愁白了头?”
说完,何瑾还厚颜无耻地拍了一下自己大腿,懊丧地感叹道“唉!这都是命,不服不行啊。”
刘火儿和端木若愚那脸,就忍不住开始抽抽儿了无耻,简直太无耻了!虽说你的话有些小正确,可你也身居高位、呼风唤雨,财富、美女、权力环绕
我们实在是没你那份本事儿,否则的话,以为不想一脚踹了你?
越想越气,两人对视一眼后,同时忍不住忿忿开口“老大您辛苦了,今晚就好生歇息。”
何瑾就慵懒地摆摆手,一副清宫老佛爷的腔调儿“嗯,你们先下去吧。”
二人刚走出营帐,然后同时就往地上唾了一口。
刘火儿更是郁闷不已,道“老大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啊我反正是发现了,摆在眼前的劫难越大,他那矫情的脾气也就越大。”
端木若愚本来也想抱怨的,可听了这话后不由点头“是呀,谁知这次的劫难,老大能不能扛过去?反正,我是想不出一丁点儿的办法,去向京城里那些人交差”
“唉老大虽然厚颜无耻了些,可也真不容易。”两人就又感叹了几句,随即各自忙活去了。
到了第二日大清早,呜呜呜的号角声便响了起来。
原本睡得跟死猪一样的何瑾,毕竟有着军旅的生涯,条件反射就跳了起来。可随后听那日暮说是贸易的号角,他就又一翻身躺了回去。
“两方贸易那么大的事儿,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上心?”
蒙古妹子就是豪爽,看到何瑾光着膀子,丝毫没有羞涩的意思。而且那目光,似乎还有继续往下探索的味道。
何瑾就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回道“你不是学过汉家文化吗?既然如此,应该也读过《三国演义》吧?”
“先生不让读,但我还是偷偷读过了几遍,里面好多的东西”
何瑾却不待她说完,就伸手打断道“看过就行了,不用说那么多那我来问你,你知道诸葛亮是怎么死的吗?”
一下子,那日暮的脸就惊诧了“懒就是懒,你也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什么叫懒,这叫有大智慧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听起来很伟大,可结果还不真把自己给累死了?”
见那日暮一点不矫情,何瑾就更不矫情了。
当着她的面就让小月儿,服侍自己穿好了衣服。然后又有绿柳端来了热水,洗脸刷牙后,红芽又将热气腾腾的早饭送了上来。
“嗯,还是女人心细。当初在固原的时候,火儿总连个眼力见儿都没有。我都饿得不行了,他也猜不到我的心思”
刚掀起帘子进来的火儿,脸一下就僵了,直接就想一巴掌呼过去要不要脸,你还要不要脸?还让我猜你的心思,你咋不上天?
可想不到,何瑾是真不要脸。
一看到刘火儿进来,当即又脸不红气不喘,继续说道“不过火儿也真是尽心职守,固原那会儿要不是有他保护,我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了呀,火儿你来了啊,吃了没?一块儿来吃点?”
吃,吃你个大头鬼啊!
“老大,外面都快打起来了,你还不出去看看?”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刘火儿才想起来这里的正事。
可不料何瑾却仍旧吃得慢条斯理,只是抬头问道“脑浆子打出来了没?是不是跟这豆腐脑儿一样?”
那日暮和刘火儿都惊了。
尤其被何瑾的淡定感染,还想着一块儿吃点的刘火儿。一看那白花花的豆腐脑儿,瞬间就没了食欲“老大,你当真认为不打紧?”
“有啥打紧的?一个要买,一个要卖,无非沟通方面的事儿嘛。”
何瑾就不疾不徐地吸溜儿着豆腐脑,咬一口酥脆的油条“若愚跟在我身边,可是见识过朝廷官场争斗的。还有丁逸柳,在磁山和西山都搞得风生水起。”
“这两人考八股估计不怎么样,但应付这点局面,应该是没啥大问题的。”说着,他又看了一眼那日暮,道“就算真打起来了,不是还有塔布囊的嘛。”
“假如我猜得不错,部落如今正处在机构和制度的转型期。出了这档子事儿,塔布囊正好拿来立威服众,刷一刷声望”
这下子,刘火儿和那日暮就又惊诧了。两人完全不知,到底该夸何瑾淡定又料事如神,还是猜他是不是脑子缺根弦儿。
不知不觉,何瑾就吃饱了。
然后擦了擦手,掀起帐篷的帘子,指着远处湖边的交易场,道“你看,那不是吵着吵着,就把事情解决了?嘶天儿真冷啊,又没啥事儿可干,还是再睡会儿吧。”
说着,他还真走回卧榻,脱了鞋又躺了回去
第五零一章 你先把刀挪挪......
很快没过几天,端木若愚和丁逸柳等人,已经很适应跟蒙古人交易了。而上次的误会,的确跟何瑾预料的一样,两方交易沟通方式有些不一样。
嗯怎么说呢,此时的蒙古人的交易,十分的有特点。
人家根本不喜欢问价格,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甚至连质量都不检验,就把自己带来的牛羊,塞给负责交易的汉人吏员。然后扭头儿就走,干脆得简直一塌糊涂。
这让习惯了货比三家,然后再讨价还价的汉民见了,哪能不吃惊搞什么搞嘛,一点买卖的气氛都没有,人家这里都还没开始,你那里就已经结束了
这样不吵吵起来,那才奇了怪呢。
不过一番磨合,适应了这种模式后,贸易的进展自然也很快。
只是六天的时间,带来的货物已销售了将近一半儿茶叶、麻布、糖醋油盐、粮食、瓷器等等日用品,就变成了牛筋牛皮、马尾羊毛、各种珍稀的药材,甚至还有宝石。
连负责将牛羊赶送到大明的工作,端木若愚也创新提出了按劳给钱、预付加结算的模式,招募到了不少牧民好手儿。
然而,这里贸易进行得愈是顺利,眉色就愈加忧心忡忡。因为他们发现自己那个老大,好像有些精神不正常了。
整天不是躺在帐篷里的睡大觉,就是没事儿出来骑骑马。
然后还会去参加一些蒙古族的活动,不仅联络部落的贵族,就是普通的牧民遇见了,也都会停下来,用生硬的蒙语聊上几句
“老大不会是自暴自弃了吧?”端木若愚微笑地跟何瑾打完招呼,扭脸儿面色就变得很凝重,向身边的刘火儿问道。
“我看不太像。”
刘火儿倒好像对何瑾很有信心,一点头坚定地说道“这肯定不是自暴自弃,而是破罐子破摔了”
“俩词儿是一个意思!”端木若愚登时更加郁闷了,道“一年多了,你的成语水平还是没长进。”
刘火儿则面色平静,也没心情去争辩。被深深的忧愁压着,两人随后就对视一眼,然后同时叹了一口气。
“还有九成多的货物没市场,交易不出去就会惹得大后方不稳。大后方不稳,朝中那些官员必然趁机发难,然后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老大怎么还整天优哉游哉的模样,一点都不心急?”
“恐怕还不仅仅如此,”刘火儿毕竟是军人,考虑问题更倾向军事方面。
待端木若愚抱怨完了后,他落寞地吐了一口白雾,道“如今已经正月过半了,最多再有三个月,大地开始回暖,草原就会水草丰美起来。”
“根据牧民的说法,小王子那里已下了必杀令。待天气转暖后,就会领着大部的人马,前来报复这个背叛了蒙古的部落。”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望了望走进火筛金色大帐的何瑾背影,发愁道“就算老大想躲在蒙郭勒津部落,逃避失责之罪。可这里,也不见得能保得住啊”
说完,两人再度深深对视一眼,然后愁得一声叹息。这次第,像极了何瑾前世那些,为单身儿女操碎了心的老父母
而这边儿刚走入火筛金帐的何瑾,上来也遭受了操心三连击“你最近到底怎么了?货物的事儿有盘算了吗?达延汗那里如何应对?”
咄咄逼人的三个问题,各个直指核心。
火筛不愧是草原的雄主,比起端木若愚和刘火儿的背后操心,人家这犀利又干脆的劲儿,简直就是逼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