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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当官那些年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惊年渡
明朝当官那些年
作者:惊年渡
嘉靖三十年,陈惇的一个小目标:来点钱,来点地。 终军弱冠,宗悫长风。 隆庆六年,陈惇的一个小目标:清田亩,一条鞭。 千秋功业,万丈红尘。 故事就这样快活地开始了。



第一章 稽山浙水
    稽山何巍巍,浙江水汤汤。一叶乌篷从百转河渠上漂过,水面婆娑的光影被竹箬切开,岸边的黄酒社戏越发响亮喧闹了,一排临河的窗户都开了,只有最东头的小巷里,窗户还紧紧地闭着,仿佛主人家不为眼前这欢闹所动。

    透过窗子,只见这狭窄的屋子里一贫如洗,老木凳子和床一样,稍微一晃荡,就发出老鼠啃啮一般的声音,凳子上坐了一人,正小心翼翼给眼前的药炉添火。可惜外头的爆竹“轰”的一声巨响,竟吓得他打翻了炉盖。

    炉盖子跌落在地上,圆滚滚转了一圈,裂成了两半。这一声更猝不及防,上躺着的人皱了眉心,从并不安稳的梦中惊醒了过来。

    “惇哥儿,你醒了”熬药的男人笨手笨脚地过滤了渣滓,将一碗黑糊糊的汤药端到了他跟前:“把药喝了,明天病就好了。”

    被唤作“惇哥儿”的青年抬起了头,看到眼前这四十多岁的男人一脸期盼的样子,心中一叹,不由自主嗯了一声,接过了药碗,慢慢喝了两口之后,一饮而尽了。

    放下药碗,却又听这具身体的父亲自责道:“都是为父不治生产,一心只是死读书,读了三十年,也只不过是个老童生罢了……自打你娘去后,咱爷俩过的都是什么日子,连肚子都快要填不饱了。”

    他说着似乎十分歉疚,声音哽咽道:“惇哥儿啊,你且坚持一下,为父已经找到了一个饭碗,以后日子就越过越好了,养活咱爷俩是不成问题了!”

    看到这个面色青白,似乎已经不眠不休很长时间的男人,看到他洗得发白的旧衣裳,看到这屋子里的一切,属于“陈惇”这具身体的记忆又一次扑面而来。

    这里是大明,皇帝就是那个著名的沉迷修道不上朝的嘉靖帝,而他所在的地方是浙江省绍兴府治下会稽县,他是一个名叫“陈惇”的十五岁的青年,而眼前这个男人正是他的父亲陈温。

    陈温人如其名,性格温吞,家里有薄田几十亩,家境尚算小康,生读书,但读书之路太坎坷,三十二岁也就是陈惇生下来六年之后,才算堪堪取中了一个童生。之后就再无寸进,连廪米都没有混上,廪生就是秀才,吃不上皇粮,但好歹家里还有房有地,不至于饿死,就像他自己说的,都仰仗陈惇他妈吴氏贤惠,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尚能供给陈温读书所需。

    越是考不中,陈温就越卯足劲儿考,这说明了他的执拗,也说明了大明所有士子读书人的现状,除了读书,还有什么其他营生吗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陈温也不是没想过不读书的事情,可是当看着贤妻为他操持的时候,他那种想要为她挣一个诰命的念头,就越发炽热起来,甚至盖过了当初光宗耀祖不想被人瞧不起的初心。

    然而造化就是这样捉弄人,陈温大大小小落第了六次,因为江浙一带人才辈出,绍兴府占尽江南文脉,每年都有大批极优秀的读书人参加科举考试,竞争异常残酷。陈温即使刻苦发奋,又岂能比得过那些天资聪颖,造诣非常的人呢

    可怜陈温这辈子就会个读书,不举业又能作甚这样二十年下来,他的头发变得花白了,而家业却日渐萎缩了,尤其是两年前陈温的妻子吴氏病重,陈温散尽家财为她治病,还是没把人救回来,反而把为数不多的家底花了个干干净净,爷俩个生计日益艰难,这才迫使陈温下定决心另寻他路。

    而这具身体的原本的主人陈惇,其实是一个木讷而寡言的人,面对生活日益糟糕的现状,他也无能力改变,而且陈惇这身体又柴又弱,根本不怎么锻炼,开个窗子都能着凉,进而演化成严重的风寒,又花费了一笔不菲的药钱。

    陈惇重新躺下,一口苦涩的药味让他久久不能入眠,他听着窗外咿呀的戏曲声,借着忽明忽暗的烛光,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上辈子的自己是个体制内混饭吃的人,当然他自己说是“混饭吃”,其实混得一点都不差。二十七岁的正处级,四年后又遇到了人生的一大机遇,眼看就要功成名就再进一步的时候,却被命运安排到了五百年前的大明王朝,一觉醒来就附身在这个奄奄一



第二章 一块臭豆腐引发的血案
    陈惇走得飞快,却忘了自己是个久病初愈的身体,从梯子上下来的时候,一阵头晕目眩,顿时一头栽倒在青石板上,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像个球似的滚了七八米,径直滚到了尚老二的臭豆腐摊前,用石缝中凹聚的卤水洗了脸。

    “又香又臭的臭豆腐,我要了!”一只手不忘艰难地抬起来,陈惇死死盯住刚从木桶里捞出来的两块豆腐:“蒸上三分钟再油炸出来,再来一碟乌干菜!”

    众人见陈惇护食一般地行为,乐呵呵笑了一场,倒是尚老二叹了口气,打量了他一眼,叫他坐在了椅子上,还真给他炸了豆腐,甚至还奉送了一碗新鲜的豆浆。

    乌干菜是绍兴的特产,一般用芥菜,尚未抽苔的白菜和油菜等腌制晒干而成。此菜味道鲜美,色泽乌黑,滋味爽口。尤其是夏天吃起来更开胃,还能消暑防痧,而尚老二家的臭豆腐的确味道正宗,吃起来嫩如酥软如绒,咸香满口,让陈惇终于在穿来第一天,感到了人生的幸福美好。

    “大哥哥,好吃吗”对面的椅子上爬上来了尚老二的丫头,忽闪着大眼睛问他。

    “好吃,好吃!”陈惇赞不绝口道:“只可惜就只有这两块了,要不然,我大概一口气能吃这么半桶呢!”

    意犹未尽的陈惇只感觉自己的味蕾得到了满足,而肚子似乎还没有填饱,这时候桂花独有的香气就又一次扑鼻而来了,陈惇便要遵循着本能再去觅食,然而却被小孩子不依不饶地拉住了:“大哥哥,吃了东西,要给钱的呀!”

    “哦对对对,”陈惇伸手就去裤腰上摸钱包,摸来摸去只有自己宽松的裤腰带,他这才恍然起来:“钱、钱,多少钱来着”

    “两文,”女娃娃见他扭扭捏捏地,眼里顿时露出怀疑的神色来:“你不会没有钱吧”

    这要是上辈子的陈惇,分分钟用钱砸死人,可现在的他却露出了尴尬的神色,因为他的确是身无分文,被女娃娃控诉的目光盯着,他顿时心虚无比:“我、出门忘带了!你让我回家拿去,行不行”

    “吃我家的豆腐不给钱啦——”女娃娃猝不及防地哭嚎起来:“两文钱都要抵赖——”

    陈惇被这么一嚎,吓得一哆嗦,周围的人嘻嘻哈哈指指点点地看过来,很是侧目,那卖桂花的女人“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尚家这女娃子鬼灵精咧!你这后生招架地住吗自打她坐在这油罐子上收钱,可就没人敢欠她一文钱!”

    陈惇早就看到这小丫头就是干嚎,根本没有一滴泪珠子滚落下来,但是撇下去的小嘴和在眼睛上擦来擦去的小手,明显是在控诉面前这个人居然吃了东西不给钱。这看到的人自然要替她说话,抑一声扬一声道:“怎么连这两文钱都抵赖,没钱还要吃,怕不是个游手把棍”

    游手、无赖、市蠹、把棍、拿讹头,打行的,便是这时候对无赖的称呼,被指指点点地说来说去,陈惇自然面子上挂不住:“我家就在这楼上面,你让我取了钱,我可不欠你的。”

    尚老二走了过来,将女娃娃抱在怀里,又给他添了一碟乌干菜:“陈家哥儿,你吃吧,不收你钱。”

    “唉,”陈惇一挑眉:“您认识我”

    “左邻右舍怎么不认识,”尚老二反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对女娃娃道:“这是你陈家的哥哥,忘了吗他给你买过糖人呢。”

    被唤作“薇儿”的女娃娃好奇地瞪大了眼睛,“糖人”

    “小孩子忘性大,不管她,”尚老二道:“你爹和你租了这屋子一年多了,我见你的次数也不多,前儿听说你大病了一场,看样子还没有好完全呢,还是别出来了,要不



第三章 明朝公务员
    “也有可能是豆腐放坏了,这大夏天的,”对面的桂花糕点铺的老板娘怯怯说了一句:“豆腐半天就坏了。”

    这络腮胡大汗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一扬手,却见几个人提着一个木桶从瓦房里出来了:“这就是证据!”

    他掀开木桶盖子,只见里面是混沌黄浊的粪水,味道奇臭无比,让街上的众人都恶心地捂住了鼻子。而络腮胡用漏勺舀出了一块黑黄的豆腐:“你们吃的臭豆腐,就是这尚老二在这粪桶里浸泡出来的,尚老二,你还有何话说”

    “我没有!”尚老二目眦尽裂,“你们、你们这样红口白牙诬陷我!我要、我要告官去!”

    “诬陷你”络腮胡冷笑道:“你是什么东西,我们沈府需要诬陷你你要告官就告去,不用我提醒县衙怎么走了吧”

    这人嚣张极了,但明显人们都很害怕他,可见他背后的沈府,那个买了豆腐回去的沈老爷,应该是很厉害的角色。瞧着这群人傍若无人地走了,尚老二一口气上不来,又晕了过去。人群渐渐散开,空气中依稀传来不耻的唾骂声,在瞧到了那一桶粪水后,所有人似乎都认定了尚老二是个黑心人。

    “他家的豆腐我也吃,”桂花糕店里的老板娘仍在嘀咕:“我还亲眼看到他买了卤子做豆腐,怎么会是粪水泡出来的呢”

    “闭嘴吧,”她家的男人就把店门闭了:“那尚老二恶了沈家大老爷,甭管是不是吃出来的,还能有什么活路识趣的就赶紧搬离这地方,不是说他本来就不是咱们绍兴人吗,这年头,嘿,户籍上管得越发松了……”

    陈惇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耳朵居然也十分灵敏,竟将那桂花糕点店里夫妻两个的窃窃私语听得一清二楚,这夫妻都说了实话,尚老二的臭豆腐绝不可能是粪水泡出来的,这一点陈惇可以肯定,上辈子专门吃的大厨做的臭豆腐,味道都不如尚老二的豆腐鲜嫩,若是能将豆腐放在粪水里就能做出这样的好豆腐来,那传到后世的干脆就是一道粪水豆腐了。

    而最让陈惇感到古怪的是,这些来打砸的壮汉看上去十分悍勇,其实根本没有表现出的那么骇人,一般练过武的人都骨骼坚硬,肌肤遒劲,指节不会如女人一般松软,而他们砸那几下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真正的内劲,花花架子罢了,倒像是耍杂技的一般。陈惇用脚将桌子勾住,那些人连踢了两下都踢不动。

    陈惇将尚老二扶起来,狠狠掐了人中,见人还是没有醒来,才发现这家伙的后心处竟叫一块不大不小的碎木扎了进去,血虽然流不多,但位置很吓人,唬地陈惇急忙将人翻过来背在了背上,对吓得只知道喊爹的薇儿道:“别喊了,你快去找医生!”

    他说了这话,却又想起薇儿不过是个三四岁的丫头,哪里知道大夫去哪里找——他一抬腿,却头昏目眩地倒在了地上,倒下去的时候还在想,这身体,简直是太虚弱了。

    等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那个狭仄的家里,他呻吟出声,就见凳子上的陈温惊喜地转过头来,扑向了他:“我儿,你可算醒了!”

    陈温抱着他老泪纵横,“你都昏迷了两天了,昨天早上爹爹匆匆赶回来却没见着你,可是把我吓死了!后来又见着你和尚老二抱在一处一动不动,地上又一滩血,他家丫头又在嘶声力竭地哭,我还以为你和、你和他两个斗殴起来,把性命丢了!唉,真是叫我魂都丢到了九天之外!”

    原来陈惇昏倒之后不多久,陈温就回来了,他还带了大夫来,这大夫原本也唬了一跳,结果仔细一看,才捋着胡子道不打紧,一个是大病未愈身体力不能支所以晕倒了,一个虽然被木屑扎进了后心,其实根本只是扎进去一寸不到,只是伤口撕裂了一些流了血而已。

    陈温这才仿佛从地



第四章 胥吏
    听到这里,陈惇忽然问道:“大老爷几日坐一次堂”

    知县不是只有审问案子的时候才端坐在大堂,平常时候要处理一县之地的钱谷之事,要教化百姓,也是要升堂的,但陈温说曹知县则是半月坐一次堂,彻底像是个甩手掌柜,把实权下放给了小吏们。

    而整个会稽县县衙里,掌握实权的就是书吏。他们是衙门的文职办事员,按说是靠领取纸笔费、抄写费作为维持生计的来源,就像陈温说的,每个月可以从知县那里得到二两纹银,但这个职位之所以竞争激烈,就在于书吏还可钻各种陋规,以补收入之不足。他们熟悉民情,精通律例,懂得公文格式和官场决窍,擅长处理衙门事务,利用在官府的特殊优势,事无空过,动笔即索贿,经济待遇绝不至于低微,甚至可以说是有钱才对。

    会稽县地方小,百姓又淳朴,刑名案件少之又少,所以才将六房书吏削减到三人。但是有意思的就在这里,平常没有案子的时候,书吏不过是整理整理过往的案件,一年之中最重要的无非是向府台提交一份公文总结报告罢了,那么两个人和三个人有什么区别呢

    为什么在空缺一个名额之后,曹知县会比较急迫的招人,而且很快就录用了陈温这个毫无经验的老童生呢要说读书,陈温还算功底扎实有可取之处,可是陈温为人温吞,他哪里知道怎么纵横进退、斡旋周全呢

    陈温说书吏三人,两人合起来排挤一人,这似乎是会稽县人所共知的事情,这一是说明当这个书吏的确有利可图,二是许多争权夺利的东西,表面上都是风平浪静的,发展到台前来,其实说明这种斗争已经有了一个结果了。

    狡猾无过于胥吏,因为这些人在实务上比一头扎在书里数十年的官员更精通,他们在县衙里帮办公务,不是他们离不开官员,而是官员离不开他们。要是有聪明人来当官,能压服住这些人,这些人便俯首帖耳跪下来叫爸爸,若是压服不住,那就宾客异位,如同今天的曹老爷一样了。

    陈惇断定知县曹正其实是有心收回大权敲打这些无法无天的胥吏的,一般书吏都是本地人,没三分后台不会坐上这个位置,既然大家的后台势均力敌,利益一致,不至于明争暗斗,或者暗斗不会这么明显。只有当鸡群里混进来一只鸭的时候,才会引起鸡群的反弹。

    “王书吏是曹老爷自己带来的人吗”陈惇问道。

    “是从山阴聘用来的,”陈温道:“这不又回山阴去了吗”

    “曹老爷做了多少年的知县老爷了”陈惇道:“是不是刚来的时候,因为不熟悉政务,出过什么错”

    “做了三年半的知县了,”陈温想了想道:“好像当年他在钱谷账目上报错了数额,被府台老爷申报全府批评了,绩优也给了一个中下,外察之后,夺俸一年吧。”

    陈惇点了点头,吃了亏的曹正此后一副黄老之相,怕也是郁郁于此,所以才假装清高吧。除了一张脸没有撕破,曹正和两个书吏之间的关系可想而知。

    “唉,爹,”陈惇发现叫出了一声爹之后,也就不再别扭了,“你还是把这工作辞了吧。”

    “为什么,臭小子,”陈温假装发怒道:“你是觉得你爹只会读书,不会这些案牍之事吗”

    “不是,”陈惇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是知县提上来的,和马书吏、杜书吏两个,怕是处不来。”

    陈惇觉得王书吏有知县的支持但还是落败了,曹正第二次选择,其实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单纯就是为了恶心马书吏杜书吏两人的,以陈温这个性子,怕是要被两人合起来欺负死。他想要提醒陈惇注意这两人,但是显然陈温沉浸在喜悦之中,并没有对他的提醒放在心上。

    这时候,门被笃笃地敲响了。

    “他温大叔在家吗”开门是隔壁的老婶子:“你叫我料理的鸡好了。”



第五章 抢劫
    “要不是知道沈炎是个为善之人,”陈温还在喋喋不休:“为父我也不会将三十亩祖田托寄在他名下……”

    陈惇一惊:“什么,家里还有三十亩田地”

    祖田就是祖上传下来的田产,这种田产一般打死不动,要是动了就差不多是个不孝的人了,要是听说一户人家要变卖祖产,那差不多真是要败落了。陈温这三十亩祖田,说起来还是上好的水田,原本吴氏还在的时候,佃户们从没有出过什么问题,后来吴氏去世,那一年佃户找到陈温,说年景不好,请主家宽贷,陈温见他们说得实在可怜,也就答应了,收下了只有往年三分之二的租子,结果第二年就只有三分之一了。陈温一咬牙去催逼了一次,但这些佃户更是哭天喊地,说实在交不出粮食了。

    每年夏税秋粮上交两次粮食,民田每亩交三升三合五勺,陈温的田地交不出这么多粮食,反而还倒贴进去,用银钞代输折色。等到陈惇生病的时候,陈温已经捉襟见肘负担不起沉重的田赋了,干脆在人介绍下,把三十亩水田托寄在了沈府名下,这样就可以不用交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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