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当官那些年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惊年渡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藩王不纳税,官绅阶级不纳税,商人也不纳税。为了逃避赋税,小民便会想方设法把自己的田地投献给这些人,巨室占着天下近六成左右的田地,而剩下的拥有四成土地的百姓,却要纳天下之税。
“你收多少租子”陈惇问道。
“七成。”陈温道:“都是七成。”
这么高的租子,却仍然在佃户们的承受范围内,可见朝廷的赋税全压在小民身上,赋税太重,他们将田产卖给官绅,自己成为佃户种地,要交的租子虽然高,但却永远不如要交给国家的高……
吃饱喝足之后,陈温却忽然拿出两本书来,咳咳了两声,坐在了陈惇的床边:“惇哥儿啊,你这病了几个月了,是不是把经书都荒废了没关系,你现在躺着,爹给你读一读书,你灌灌耳音,等你彻底病好了,温习起来就不会吃力。”
陈惇瞪大了眼睛,听着陈温操着一口正宗的官话,为他念起了《孟子》:“昔者文王之治岐也,耕者九一,仕者世禄,关市讥而不征,泽梁无禁,罪人不孥……”
明朝在定都北平之前,以由六朝金陵雅音演化而来的江淮官话作为标准国语,但定都北平之后,渐渐转向北平官话,不过二者并存,互相之间要听懂不难,陈惇因为这具身体的记忆,对吴侬软语听得明白,对很大程度类似普通话的北平官话更是倍感熟悉。
不过现在让陈惇头疼的是,他爹陈温自己走了半辈子科举之路不通,却好像是把希望寄托在了儿子身上,对陈温也是自小就教授功课,陈惇发现自己的底子似乎不弱,《蒙童训》、《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早就烂熟于心了,《论语》、《大学》他也学得很深入,《中庸》、《孟子》也在研读中,这都是陈温孜孜不倦的教诲,相比于同龄人,他算是学在了中等偏上的位置,只不过陈温对他的要求更高,希望他终有一日能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完成陈温自己未竟的夙愿。
陈惇知道科举这条路是如何艰难百倍,这真的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三年一次全国统考,每次只录取二三百人,余下的日复一日地苦读,就是为了下一次能顺利挤上这座桥。而陈温读过的这么点书远远未达到考试的标准,四书之后有五经,四书易,五经难。因为四书成书于孔子后,五经成书于孔子前。
仅仅读了四书五经还不够,官方指定的集注也是一定要
第六章 经典桥段
尚老二哆嗦着嘴巴看着眼前这一切,像是哑巴了一样,半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种打击简直是致命的。
“嘶——”陈惇也倒吸一口气:“报官吗”
尚老二仰天哀嚎起来,接二连三的刺激让他几近崩溃,尚薇一会儿看看父亲的模样,一会儿看看不能再称之为家的地方,黄豆大小的泪珠儿噼里啪啦落了下来,更是让闻者心酸。
门口来往了若干个行人,但是无不是躲着他们走,其实尚老二的房子虽然离街市还有一段距离,但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破门而入,洗劫一空的盗贼从门里出来,也还是会遇到一些行人的,但是却没有遭到阻拦。
这时候门口忽然有微微的窸窣之声传来,陈惇一抬眼,就察觉到一条黑影一闪而过。他顿时警惕起来,难道盗贼根本没有离开,而是躲藏在暗处,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陈惇顺手抄起木棍,悄悄摸了过去,尚老二也注意到了异常,眼中露出了愤恨之色,一声怒吼之下他扑了过去,门背后果然是藏了个人的,但这人却从尚老二腋下窜了出去,像是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一样,不过却被陈惇一棒子打在了小腿上,顿时抱着腿肚子哇哇大叫起来:“你打我作甚!”
陈惇定睛一看,自己打倒的竟是个十二三岁的男孩,这人一身破烂衣服,倒是跟乞儿一般,不过一双漆黑的眸子倒是显出十分的机灵来。陈惇万幸自己拿捏的木棍不过两根指头粗细,是专门用来搅拌卤子的,一棍子下去,也没造成什么重大伤害。
“你是谁”尚老问道:“你偷了东西”
“别冤枉好人!”这小子拍拍屁股龇牙咧嘴地站起来,左顾右盼了一下,才含混不清地凑上来:“是那一天砸你摊子的人!”
陈惇待要问他,却见他丢下这一句,就飞也似地溜走了,根本追之不及。
尚老二如醍醐灌顶,又气又怒:“我尚传究竟哪儿惹了沈家大老爷他先是诬我名声,害得我豆腐卖不出去,又派人抢劫到我家里来——虽说民不与官斗,但他如此没有道理地逼我就死,欺人太甚!我要告他,我要告他去!”
陈惇却知道这状不是那么好告的,民不与官斗就是最好的诠释,有权有势的人要置你于死地,实在是有如翻手覆手一样,而你稀里糊涂地还不知道自己送命的缘故,眼前尚老二就是这样,陈惇好不容易把他劝住,让他仔细回想究竟是怎么得罪了沈府的人,想明白了这个,再去报官不吃。
然而尚老二几乎把脑袋想破了也没有想出来个前因后果,他向来就是老老实实卖豆腐,沈家老爷究竟有没有派人来,或者是亲自来他的摊子前买过豆腐,他都不知道。
前几日陈惇就发现了不对,沈府的人一味为难一个卖豆腐的人,不把人逼得走投无路不算完,还要把人家里洗劫一空,这像什么
陈惇浑身一震——这太像是后世司空见惯的桥段了,那一本本经典武侠小说中,但凡被如此对待的,无一不是身怀异宝,或者有几乎不为人知的家传绝学之人!
没错,以沈府的力量,要是真有深仇大恨,随便掰扯个罪名就弄死了尚老二了,何必如此大费周折,可见是一定要得到尚老二的那件东西,而尚老二是决计不肯交出的!
陈惇简直要为为自己脑中的设想鼓掌了,他用一种洞悉的目光打量着尚老二,猥琐地笑了起来:“我说你还要把那个秘密埋藏多久呢”
“你说什么”尚老二丈二和尚摸不
第七章 报案
山阴、会稽两县在绍兴府城内的分界线是纵贯府城南北的府河,南起植利门,北到昌安门,其上有十座桥梁连接山阴会稽两县,从昌安门往南走,穿过整个绍兴城最繁华的地带,就可以看到坐北朝南的两座县衙了。
古代的官署衙门、大宅府第,其大门前往往都建有照墙,这是风水意识的产物。因中国传统风水讲究导气,认为气不能直冲厅堂,否则不吉。为此在房屋大门前砌一堵高墙,既起阻隔空间、屏蔽正堂作用,又保持气的畅通,起到了导气的功效。
县衙左右沿门侧呈斜线分列两道八字墙,是谓“衙门八字朝南开”,凡有需要让百姓知道的皇上的圣谕,大多挂或贴在八字墙上,进入八字衙门里,迎面便耸立着衙署第二重门——仪门,它是一座强化礼制的建筑物。
在前来报案的尚老二的眼中,这座仪门青墙灰瓦,乌梁朱门,上有狮首门环和黄铜大钉,显得格外威严庄重。仪门平时都是不开的,只有在宣读诏旨、恭迎上宾,或者有重大庆典活动时,才可以大开仪门,以示隆重。仪门两侧有东西角门,知县平时出入都走东边的“喜门”,而西边的“绝门”是提审犯人、解押死囚赴刑出入的门,平时也是关闭的。
尚老二被差役引着站在仪门之外,双目无神地盯着仪门一侧供奉的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塑像,不一会儿里头出来了一个揉着眼睛的小吏,这小吏打量了他一眼,口气不太好:“这都什么时候了,府衙不办公了,哪里来的哪里去,明天再来!”
尚老二急忙陪着笑脸道:“家中失窃,急得火烧眉毛了,那贼人若是不尽早捉到,岂不是还要祸害其他街坊邻居”
这小吏嗯了一声,算是大发慈悲地让他进来了,带着他绕过了大堂,飞檐翘角的的三楹大堂,亦称公堂,额“亲民堂”匾,除此之外还有“明镜高悬”、“执法如山”、“克己奉公”三块匾额,尚老二瞧了一眼只觉得两腿哆嗦,不敢再看了。
大堂的东面是粮科、户房、钱科等,西边是吏房、户房、礼房、兵房、刑房、工房,是县衙的职能部门。这也是县衙中最大的一进,是除了县令之外的官吏办公的地方。差役让尚老二站在台阶下候着,自个儿向吏房里的三位书吏通禀。
吏房里宽敞明亮,三张桌子都设在窗户下,甚至还有书架,摆放着许多文书。差役进去看到三个人分别伏案而作,这前两个他自然熟悉,留着长须一副斯文模样的是马书吏,额头上一颗大痣、生的一副精明样子的就是杜书吏,而那个一袭青衫浆洗地发白、显出落拓模样的就是新上任的陈书吏陈温了。
明显马书吏和杜书吏频频对眼神,以前这时候他们早就下班了,但是今日多了个新来的,他们就只能挨到这个时辰。在还没有摸清陈温的底细之前,马书吏和杜书吏不吝于摆出这样敬业和善的面目。
“怎么了”马书吏问道。
“有个来报案的,”差役就道:“家中失窃了。”
“带到二堂去,”马书吏眼睛一转,对身后的陈温道:“我和两位大人马上就过去。”
县衙的大堂是审理刑事案件的地方,二堂是审理民事案件的地方,建造比之正堂格局稍小。尚老二被引着跪在公案前面,没多久就走进来三个人,径自坐在右下首来。
尚老二以为是知县,噗通一下跪地,才听得头上不紧不慢的声音:“你这失窃案,还不至于劳动县尊大人亲临。”
尚老二抬头看见了当中的陈温,不由得一愣,但他不敢说话,陈温也只是皱了皱眉,也没有和他说话。
“民案大部分时候,多是家长里短,”杜书
第八章 判决
山阴、会稽两县在绍兴府城内的分界线是纵贯府城南北的府河,南起植利门,北到昌安门,其上有十座桥梁连接山阴会稽两县,从昌安门往南走,穿过整个绍兴城最繁华的地带,就可以看到坐北朝南的两座县衙了。
古代的官署衙门、大宅府第,其大门前往往都建有照墙,这是风水意识的产物。因中国传统风水讲究导气,认为气不能直冲厅堂,否则不吉。为此在房屋大门前砌一堵高墙,既起阻隔空间、屏蔽正堂作用,又保持气的畅通,起到了导气的功效。
县衙左右沿门侧呈斜线分列两道八字墙,是谓“衙门八字朝南开”,凡有需要让百姓知道的皇上的圣谕,大多挂或贴在八字墙上,进入八字衙门里,迎面便耸立着衙署第二重门——仪门,它是一座强化礼制的建筑物。
在前来报案的尚老二的眼中,这座仪门青墙灰瓦,乌梁朱门,上有狮首门环和黄铜大钉,显得格外威严庄重。仪门平时都是不开的,只有在宣读诏旨、恭迎上宾,或者有重大庆典活动时,才可以大开仪门,以示隆重。仪门两侧有东西角门,知县平时出入都走东边的“喜门”,而西边的“绝门”是提审犯人、解押死囚赴刑出入的门,平时也是关闭的。
尚老二被差役引着站在仪门之外,双目无神地盯着仪门一侧供奉的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塑像,不一会儿里头出来了一个揉着眼睛的小吏,这小吏打量了他一眼,口气不太好:“这都什么时候了,府衙不办公了,哪里来的哪里去,明天再来!”
尚老二急忙陪着笑脸道:“家中失窃,急得火烧眉毛了,那贼人若是不尽早捉到,岂不是还要祸害其他街坊邻居”
这小吏嗯了一声,算是大发慈悲地让他进来了,带着他绕过了大堂,飞檐翘角的的三楹大堂,亦称公堂,额“亲民堂”匾,除此之外还有“明镜高悬”、“执法如山”、“克己奉公”三块匾额,尚老二瞧了一眼只觉得两腿哆嗦,不敢再看了。
大堂的东面是粮科、户房、钱科等,西边是吏房、户房、礼房、兵房、刑房、工房,是县衙的职能部门。这也是县衙中最大的一进,是除了县令之外的官吏办公的地方。差役让尚老二站在台阶下候着,自个儿向吏房里的三位书吏通禀。
吏房里宽敞明亮,三张桌子都设在窗户下,甚至还有书架,摆放着许多文书。差役进去看到三个人分别伏案而作,这前两个他自然熟悉,留着长须一副斯文模样的是马书吏,额头上一颗大痣、生的一副精明样子的就是杜书吏,而那个一袭青衫浆洗地发白、显出落拓模样的就是新上任的陈书吏陈温了。
明显马书吏和杜书吏频频对眼神,以前这时候他们早就下班了,但是今日多了个新来的,他们就只能挨到这个时辰。在还没有摸清陈温的底细之前,马书吏和杜书吏不吝于摆出这样敬业和善的面目。
“怎么了”马书吏问道。
“有个来报案的,”差役就道:“家中失窃了。”
“带到二堂去,”马书吏眼睛一转,对身后的陈温道:“我和两位大人马上就过去。”
县衙的大堂是审理刑事案件的地方,二堂是审理民事案件的地方,建造比之正堂格局稍小。尚老二被引着跪在公案前面,没多久就走进来三个人,径自坐在右下首来。
尚老二以为是知县,噗通一下跪地,才听得头上不紧不慢的声音:“你这失窃案,还不至于劳动县尊大人亲临。”
尚老二抬头看见了当中的陈温,不由得一愣,但他不敢说话,陈温也只是皱了皱眉,也没有和他说话。
“民案大部分时候,多是家长里短,”杜书
第九章 救不了
“门口立枷之人是怎么回事,”曹正露出不悦的神色,像是觉得那一滩血迹扰了他悠游的好心情:“县衙门口一群人指指点点地,像话吗”
四十七岁的知县曹正每天早上会准时走路散步去一家汤包铺,用完早点再走回来,一来一回舒筋健骨消食。今天早上他从后门出去,回来的时候从大门进来,却看到有一个人待着枷锁跪在县衙门口,形象惨不忍睹。
曹知县认为自己不问世事是一向秉持的准则,这种不问世事又叫黄老之治,而会稽县如今生民乐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认为自己治下的一方水土,还不至于有立枷的处罚,因为立枷大部分的时候是出于一种羞辱,这一般是处罚风化案的时候采用。
曹正大言训斥了一顿,表示了自己的不满,才问道:“什么案子”
马书吏把案情说了,道:“下官主要想着,大老爷治下的会稽县,向来民风淳朴,从无如此奸恶的刁民,胆敢诬陷士绅,情节之恶劣,实在令人发指。且此人算是首开禁例,实在有辱绍兴文昌之地,便下令戴枷示众,警示众人。”
曹正一顿,道:“升斗小民,岂敢如此诬陷士绅,岂不知这样诬陷的结果,就是反坐”
“所以才说此人居心险恶。”杜书吏不慌不忙道:“他指名道姓说是沈老爷下的手,是想把事情闹大了,惊动县官,也惊动沈老爷。沈老爷一向慈善宽厚,若是得知此事,便会以为是家人奴仆假借自己的名义为恶乡里,定然会给他丰厚的赔偿,而不会想到这根本就是小民的奸计,为的就是图谋他的赔偿。”
曹正抿了抿唇,端起茶杯润了一口,忽然看到陈温似乎也在点头,不由得脸一沉:“陈书吏,你也是这么觉得吗”
陈温被点了名,他有些窘迫道:“回大老爷,我觉得、两位书吏言之有理。”
“言之有理”曹正道。
“官之所以别于民,以其存尊卑也。”陈温觉得知县老爷实在考校他,顿时搜肠刮说出了自己的见解:“百姓敢诬陷官员,譬如小人敢诬陷君子,此风不可长。”
“沈老爷一向乐善好施,闻名乡里,”马书吏笑眯眯道:“但因为这件事,怕是不明真相的人就要议论,说什么纵容恶仆为害乡里啊,或者更难听的,说为了一块豆腐,就肆意施恶于人,心眼比针尖还小——士大夫都爱惜羽毛,这样对沈老爷名声岂不是一次重大的损害要是这事儿传得更广些,山阴的老百姓就有了茶余饭后的笑料了,再远些说不定青霞先生也知道了,以那位老爷耿直清正的性子,定是把一切要归咎在沈老爷头上的,沈老爷得多冤枉啊,什么都没做,分明是刁民告讦,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了。”
曹正被说得脸都绿了,因为这马书吏说地句句都很严重。
会稽山阴隔水而居,百姓常爱计较,两个地方面积差不多,人口差不多,甚至每年出的秀才举人也都数量相当,这山阴的闲话常常传到会稽来,会稽自然也是屁大点事,自己人都不太清楚呢,山阴人倒是人尽皆知了。如今有了这么一档子事,一不留神岂不是要成了山阴百姓嘲笑的大好谈资吗
士大夫爱惜名声,比命都重要。要说沈府这么多年在会稽县,的确配得上它的好名声,但是一朝之间,却有可能会被一块臭豆腐毁了,岂不是太过骇异从刁民嘴里说出一句话容易,但碎裂的名声再重新修补起来,可就千难万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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