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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当官那些年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惊年渡

    陈温跑去找大夫,陈惇一边掰开尚老二的嘴,一边往嘴里赛了点灯油灰。这灯油灰极是呛人,尚老二像是哮喘一样剧烈的咳嗽了两声,他费力地呼气起来,似乎恢复了一点神志,甚至认出了陈惇来。

    “陈、哥、哥儿——”尚老二眼中忽然露出了恳求之色:“薇儿,你、你——”

    陈惇知道他在请求什么,犹豫了一下,终于点头答应了:“我会照看薇儿的,也会为你报仇的,你坚持一会儿,大夫马上就来了!”

    尚老二没有坚持等到大夫,他怀着对迫害他的仇人的恨,以及对女儿的不舍离开了这个人世。看着床边上哭得昏天黑地的薇儿,陈惇只觉得他在这里还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却发出了比上辈子一辈子还要多的叹息声。

    他开始仔细酝酿自己的计划,他要为含冤而死的尚老二报仇,给成为孤儿的尚薇一个交代,更要给千千万万被拐卖的幼童们讨回一个公道。

    “薇儿,”陈惇摸了摸孩子的头发:“叫哥哥,我就是你亲哥哥了。”

    陈惇身后多了一个拖油瓶,陈温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因为尚薇已经是个无父无母的人了,总不能看着孩子流落街头,不过陈温的确已经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他不得不和知县说,他需要提前支取三个月的俸禄,然而这个请求却被毫不留情地驳回了。

    生计日益艰难,而陈温的月俸还要半个月才能发下来,眼见家里连米都吃不起了,陈惇才拖着尚薇来到了西市大街上,他在这里找了一个位置,摆开了桌椅,撑起了拐儿,做了个小幡,让尚薇脆生生喊道:“卖对联,卖对联,好听的喜庆的大吉大利的对联,五文钱一副,加送横批——”

    对面的人哈哈大笑:“唉,那个后生,莫不是脑袋魔怔了,你往那拐角走,左转第一家翰墨轩里,都是卖对联的,人家还比你卖地便宜!”

    “这位大哥,你有所不知啊,”陈惇稳坐钓鱼台的模样:“我卖地可跟他们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对面茶铺的人有点好奇。

    “他们那都是批发式的,家家户户都一样,全是那几句差不多的话,”陈惇不紧不慢地磨墨:“我卖的可都是独一无二的,绝不会有一字重复的对联,保准你跟别人不一样,不信你来试试”

    “我来试试”这人哈哈大笑着走过来




第十五章 敏捷
    陈惇捏着笔盘桓了一下,露出了思索的神色。这好事的人见终于把这小相公难倒了,不禁露出得意的神色,然而下一秒却听陈惇道:“开大山,砌小石,修拱桥,铺平道路通南北。”

    “这是哥哥的,”这人道:“还有弟弟的呢”

    “破长竹,划短箩,织园圃,箍扁桶子盛东西!”陈惇紧接着就写道。

    那茶铺老板和酒铺的老板一对眼,也走过来道:“既如此,小相公也给我们写一副合联吧!”

    陈惇哈哈一笑:“茶酒不分家,是该写一副,且听着——为名忙、为利忙,忙里偷闲,喝杯茶去,”

    又把下联揭了写道:“劳心苦、劳力苦,苦中作乐,拿壶酒来!”

    “好——”这一圈观众竟相喝彩,竟比自己家得了个大胖小子还要高兴似的,纷纷议论道:“这后生笔走龙蛇,莫不是天生的文曲星”

    “咱们会稽县老叫山阴压一头,”还有人道:“这一回终于能压过他们了!山阴偷偷修了个凤凰亭,引得文脉的风水都跑到他们那儿去了,等咱们再修个什么蛟龙阁,照样压他一头!别以为出了个徐文长就了不起了,咱们也有陶大临,还有眼前这位——等等,小相公名讳是什么”

    陈惇收拾了东西,道:“我叫陈惇。”

    “还有咱们这位陈小相公,”人群就欢呼道:“将来也是大魁天下榜上有名的人!”

    陈惇谢过这些淳朴的人们,把尚薇托在肩上,乐呵呵地回家了。刚才小丫头已经兴奋地脸都红了,她的钱罐子已经装满了,还用裙子包罗了一堆。

    “走,给薇儿卖好吃的去。”陈惇哈哈大笑起来:“糖人怎么样”

    酒楼老板喜滋滋地捧着自己的对联上了楼,却发现窗前立着三个身影,他定睛一看,顿时叫道:“诸小相公、吴小相公,还有哎呦,文长先生!”

    这三位才从窗前转了过来,也笑道:“老板日进斗金啊。”

    这三人是谁,那可是将来必然考中进士光宗耀祖的三位绍兴名人,诸大绶、吴兑,以及闻名天下的才子徐渭徐文长了!

    这三人已经是秀才的身份了,明年就去乡试了,将来前程远大,酒楼老板如何能怠慢他们:“三位相公,好久没来了!”

    这三位都是山阴人,所以会稽百姓如今愤愤不平,说是山阴夺走了会稽的风水,一下出了三个文曲星,现在这三个文曲星都来到了陶然酒楼里,诸大绶就笑道:“我们三个是为名忙、为利忙,忙里偷闲,来了会稽;老板是劳心苦、劳力苦,苦中作乐,犹憾山阴啊!”

    老板不由得脸一红,刚才说会稽山阴最不平的就是他了,当下赔罪道:“瞧我这张嘴,相公们安坐,我这就去拿酒!”

    见老板下楼去了,吴兑才哈哈一笑:“没想到会稽也出了个才子呢!”他说着对身边的白胖子道:“文长,他比你如何”

    这白胖子其实是个高个儿,但是偏又生地肥白,可谓是胖大不已,他还没张口,诸大绶倒是先笑道:“哪里能相提并论除了唐伯虎,唯有徐文长了!还是那一句,关起城门,只有这一个!”

    这话其实没有多少夸大的成分,因为徐渭当得这样的夸赞。



第十六章 昆曲
    听到要报仇,尚薇的眼睛又泪盈盈的了。

    陈惇摊开纸,他仔细回忆了官娘对他说的一切,将之用最鞭辟的语句,和最直指人心的情感,以及大量“翔实”的、触目惊心的证据(他将官娘模糊不清的记忆整理和细化),描写了洪家班是怎样一个吃人的虎穴,他们是做了怎样惨忍邪秽、有碍天理的事情。

    “此等游手俱假戏班为名,来至浙省,勾通本地奸民,共谋捆拐,肆行残害……藏匿其中,积至成群,则纠伙护送,递卖分赃。”

    “迭拐男女幼童不计其数,选其俊秀者,调理其肌肤,修饰其衣履,重价售与宦商富室为妾,或竟入妓院,蠢者杀食其肉,灸骨为丸,或为人彘……”

    “天下之人,谁无父母,母岂不爱子,子岂不恋母使骨肉离散,割天伦,舍恩义,终生不得复见……”

    “嗟乎,其心当诛,其罪当杀,其所为当明示天下,其教训当永以为戒!”

    一片洋洋洒洒二千字的罪状揭发书一气呵成,陈惇满意地抖了抖发酸的腕子,想要再提笔修改一下,却发现竟没有一字可以修改的,“看样子这文章成了。”

    等到陈温回来,陈惇就将这罪状交给他看。

    “好文章,好文章!读之使人热血,义愤填膺。”陈温连连点头,细细品味:“这是你的笔迹,你从哪儿抄来的”

    “是我写的,”陈惇道:“我写的都是真的。”

    陈温猛地一震:“你说什么”

    陈惇把事情和盘托出,道:“洪家班就在沈府,他们背负了不知道多少条人命,干出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尚老二就是被他们害死的!”

    陈温汗如雨下:“这些人简直是,罪该万死!”

    他说着焦急地在屋里踱步,道:“这事情一定要告官,要官府拘拿他们!”他说着又摊开纸张重读了一遍,“你这写的不是状子,我给你改动一下,明天你去县衙投递,我一定会让曹知县接了这个状子的!”

    陈惇道:“爹,我写的不是状子,这东西是要给曹知县看,但不是投状子直接告发,要是直接告发,那些人闻风而动,恐怕早就掩盖好了罪行,到时候知县传唤了我去,却什么也没查出来,岂不是要我反坐”

    陈温想起尚老二血淋漓的模样,登时一个哆嗦:“我儿,你要怎么做”

    “您只需将这东西带进去,放在公堂之上……”陈惇如此如此说了一番,道:“沈老爷与曹知县不睦,借此机会一定会亲自上门,届时正好是……”

    两天之后,沈府张灯结彩,大开筵席,为沈老爷沈炎贺寿,一时间宾至如云,访客如雨,锣鼓笙箫,念唱作打,好一片热闹欢庆之景象。

    沈家在庭院中摆了五十桌筵席,每桌十五人,尚且设有雅座,隔着一池清泉,对面就是大戏台,上面正唱地不亦乐乎。

    “不是唱《芦花记》、《沉香亭》,就是《五伦全备忠孝记》,听来听去总是那么几曲,实在提不起精神来。”吴兑坐在席上,悄悄跟诸大绶、徐渭两个咬耳朵。

    徐渭呵呵一声:“连王世贞也说《五伦全备忠孝记》是文庄元老大儒之作,不免腐烂,可见是……”

    “文长兄,你就多喝点酒,”诸大绶害怕他又开始狂恣起来,急忙道:“沈



第十七章 浣纱记
    梁伯龙的新作《浣纱记》,戏如其名,讲的是著名的浣纱女西施的故事。

    剧情为春秋时期吴越争雄的时候,吴王夫差在相国伍员的支持下兴兵伐越欲报父仇,将越王勾践困于会稽山。勾践采纳大夫范蠡计谋,厚礼卑词吴王称臣,并携妻子大臣赴吴服役。勾践在吴三年,敝衣劳作,曲意事关。吴王不听伍员劝谏赦勾践还乡。越王卧薪尝胆,伺机复仇雪耻。

    范蠡举荐未婚妻西施使用美人计,西施与范蠡倾诉离情,并把当年定情物溪纱各留一半,互嘱毋忘。吴王色迷心窍不顾伍员反对,恣意荒淫。越国又阴施计谋使吴年荒粮尽并出师伐齐,乘机侵吴,西施又从中迷惑吴王,使吴大败,勾践拜谢西施。范蠡与西施登舟远遁。

    果然和《琵琶记》一样的套路,隐恶扬善,不仅把西施的结局美化了,还把勾践塑造成一个仁义的君王。徐渭本来兴致盎然地看了半晌,最后却失望地摇了摇头。

    徐渭多才多艺,在戏剧上也有很深的造诣,他比较喜欢南戏,认为南戏有自己宽松自由的格律,通俗、多采,充满了朝气,不像当今世人文艺创作上死气沉沉的样子,《浣纱记》原本让他耳目一新,不过后来他看到这戏曲和历史相同,几乎没有深加工,就很失望了,因为他想要看到一个不一样的“西施”,希望看到西施不以家国为己任,他就是这样一个超越时空的人,他眼里看到的是主体的解放性。

    不过这《浣纱记》也不是不可取,至少这词作就十分清丽、真挚。

    “人生聚散皆如此,莫论兴和废,富贵如浮云,世事如儿戏,唯愿普天下做夫妻都是咱和你。”诸大绶更为赞叹这情出于心的词句:“写的真好啊。”

    诸大绶内心有所触动,但到底还没有如同旁人一般喜乐忧伤都被戏台所牵引。这时候的人们普遍都是感情丰富,看到一半偷偷啜泣的人还真不少,特别是沈府的小丫鬟们,都两眼通红,吴兑就听到身边给他端茶的丫鬟小声对另一个道:“范大夫真是情重,要是换了我是西施,我也愿意为他去仇国走一遭。”

    《浣纱记》包含好几出,演完一出,戏子需要回去休息一下方可继续出演。等《吴刎》结束后,就有人称赞道:“启口轻圆、收音纯细,梁辰鱼师承老魏大人,尽得其精髓啊。”

    话音未落,却忽然听到座中一人开口道:“词是好词,曲是好曲,只是我看这吴国宰相伯嚭,好似是另有所指啊。”

    这一下很是喧闹的席上慢慢消了声音,这不明所以的人瞧见气氛不对,也不敢吭声。因为这人说的不错,这奸相伯嚭,不就是隐射如今把持朝政的严嵩吗

    嘿,听个戏罢了,竟然有这么多说头!

    还是沈炎老成持重稳如泰山道:“大人言重了吧。苏浙一带,官宦人家,都听过这《浣纱记》,我看不久之后,也会风靡京师。若是京师禁绝了,那这戏才算是犯了忌讳。可话又说回来,若是伯嚭意有所指,那勾践是否也意有所指西施、范蠡是否意有所指一场戏罢了,哪有这么多说头,既然说是听戏来了,就都松快松快,大家好好听戏罢!”

    他说着忽然“哦”了一声,指着刚才发声的人对身旁的曹知县道:“忘了给大人介绍,这是锦衣卫任事的……朱九爷。”

    一听说席上竟然有锦衣卫的人,顿时一阵大哗,不少人两股战战露出了恐惧之色。

    “朱九爷来绍兴府,不过是顺路罢了。”沈炎



第十八章 噫吁嚱
    沈三也是个识字的,他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尽交天下贤豪长者;常作四海风月主人——陈惇敬上。”

    他略略一惊,道:“写得好,这字真是漂亮啊。”

    “就冲你这字,”他一挥手道:“让你进来了。”

    “你这后生,长得还算精神,”沈三一边带路一边道:“我家老爷见了一定高兴,肯定会提携你的,你算是被天上的馅饼砸中了脑袋喽大管家”

    只见迎面走来了一个留着胡须的中年人,这人是个三角眼,眼光乌沉沉地,看人总有点说不出的让人不太舒服的感觉来,他就是沈府的大管家沈长兴。沈长兴扫了一眼沈三,注意到了他身后的陈惇:“这是谁”

    “学生听闻沈老爷大寿,特来拜谒。”陈惇道。

    沈长兴嗯了一声,也没有再说什么,他似乎有什么事情,很快就走了。陈惇跟着沈三来到中庭,沈三让陈惇候在一旁,他拿着陈惇的这幅字给沈老爷比划着什么。

    沈炎并没有看对联,而是让沈三念了一下,听到“四海风月主人”,倒是十分开怀,哈哈笑道:“愧不敢当!”一旁的朱九和曹正也都微微点了点头,就瞅沈炎这好客的劲头,以及今晚群贤毕至歌舞升平的景象,这副对联却也十分贴切。

    “这字写得真好,”沈炎接过对联看了一眼,提起了精神来:“是练过好帖子的,嗯,好字。他人在哪儿呢”

    沈三屁颠屁颠地拖住了陈惇:“快去拜谒老爷,你小子要发达了!”

    “学生陈惇拜见沈老爷。”陈惇走上前去唱了个肥喏。

    沈炎定睛一看,果然是个眉目清朗的俊秀后生,又见他落落大方举止从容,心中更生喜爱之情:“免礼,真是一表人才,怎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你是哪里人啊”

    “学生正就是会稽本地人。”陈惇道:“久仰沈老爷,只是无缘,不曾拜会。”

    “同在桑梓,真是有失亲近。”沈炎惊讶道:“我会稽出了你这样的人物,竟教我现在才得知。”

    沈炎笑眯眯地问他几岁进学,读了几年书,陈惇只道:“自幼由家父教导,未曾入庠。”沈炎便又问他为什么没有参加科考,陈惇就推说是服母丧,这的确没错,沈炎点头道:“原来如此,不过君子藏器待时,晚几年也好,厚积薄发,也不至于年少轻狂。”

    陈惇点头受教。这时候沈炎才算看到了含着指头的尚薇,道:“这小女娃是谁呀”

    陈惇就道:“正是舍妹,因为家中无人照看,学生不得已就把她带来了。”

    “无妨,”沈炎捏了一块糕点逗弄她:“小孩子来了喜庆。”

    很快对面的戏台上重新开锣,上演了下一折戏,陈惇就不能站在这里挡人目光了,他被沈三带去了一桌席上,然而还没有坐下来呢,肩膀忽然被人捉住:“是你啊。”

    陈惇抬头一看,两个青年俊彦站在他面前,微笑地看着他:“总算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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