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大贪官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千里风云
而这时候,何瑾脸色也一下呆滞了。
因为在火把的照射下,从竹管里流出来的粮食,都是黄澄澄的麦子,颗粒饱满,没一点的质量问题。
何瑾还不信邪,又捏了几粒放在嘴里尝了尝,没一点的霉味儿:“不应该啊......既然粮食没问题,那你们为何见我,就跟耗子见了猫一样”
“大人上来喊打喊杀的,我们哪能不怕啊......”
“好像有些道理......”何瑾点头,可随后托着下巴,又仔细看了看那役夫的脸色,还是坏坏一笑道:“可是呢,我却不信你......来呀,每个库房都去仔细查一遍!”
众手下当即应命。
就在这个时候,库门那里传来了一句气喘吁吁的声音:“这位小兄弟,有话好说......”
何瑾知道这是正主儿来了,可一扭头儿,他当即后悔地恨不得,将自己的眼珠子挖出来:老天爷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只见眼前跑来了一位球形生物,那浑身的肥肉,随着胖子的跑动,仿佛都在欢快地跳跃着。更让人辣眼睛的是,他胸前那两坨肉还一摇一摆的,简直可以用“波涛汹涌”来形容。
何瑾敢保证,就算安安心心养了十六年小乳猪的沈秀儿,都跑不出这样的效果。由此导致他瞬间对“波涛汹涌”这个美好的词汇,失去了以往的憧憬的期待!
“这位小兄弟,鄙人乃常平仓的仓大使吴为,不知小兄弟乃何人”终于跑到了何瑾面前站定,吴胖子一喘一息的,还不忘友好地行了一礼。
何瑾却呆若木鸡地回了一礼,机械地回复道:“我是刑房的何瑾,奉师父之命来盘库的......”
“何瑾......”胖子一听,登时眉色一喜,道:“原来你就是咱磁州城里,那个贪......呃,谈笑风生间,便迷倒了柳大家的少年英才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果然一表人才,英姿非凡,怪不得那般得大老爷器重。”
“大使谬赞了......”何瑾还没从惊吓中反应过来,眼神儿更是不敢看胖子的胸。
可这胖子却是个自来熟,当下便拉了何瑾的胳膊,道:“何兄弟,盘库这等事儿,让下面人办就好了嘛。”
“你我呢,还是先去房间里喝杯茶,结识一番如何这俗话说啊,多个朋友多条
第一四三章 惊起的衙门
常平仓己字号库内。
一只只写着又黑又大的‘官’字的一石大斛,搁在一个个粮槽边。
端木若愚吩咐民壮,用大木锨将粮食铲到斛里。不一会儿,粮仓里便灰尘腾腾,呛得人都睁不开眼。
“简直太缺德了,往粮食里头掺沙土也就罢了,居然还掺石灰!”
尘土弥漫中跑出个端木若愚,连连咳嗽不止。手里还捧着一大把的粮食,兴奋地说道:“不过,总算抓住这些家伙的尾巴了!”
“筛一下!”何瑾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身旁被绑起来的仓大使吴胖子,发现这死胖子的脸色瞬间发白。
有民壮马上拿来筛子,将一斗米细细筛了一遍。当簸箕里只剩下麦子时,地下的大粗布上,已经落了不少麦壳、枯草、土、还有白灰块......
再把米一量,已经不到七升了。
随后,何瑾伸手从簸箕里抓了一把,只是轻轻一捏,麦子就簌簌地成了灰粉,显然早就霉烂透了。
他忍不住冷冷地看向吴胖子,声色俱厉地喝问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样粮食能给人吃吗,连猪都不吃!因为猪也知道,吃了这等粮食,就会闹肚子而死的!”
“如此看来,甲乙丙丁戊那五座大库房,都存着上好的粮食,用来应付盘查。到了后面己庚辛壬葵的库房里,应该全是这等烂米吧”
“要是这样算的话,整个常平仓,已经被你们这些硕鼠,偷梁换柱了一半儿的粮食!”何瑾吼骂着,眼珠子都气红了:“真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胖子,你觉得自己有多少个脑袋啊,就敢这样瞎搞”
“我,我......”吴胖子支吾了半天,最后好像认命了,道:“反正栽在了你手里,说什么也没用了......”
何瑾闻言,一脚就踹了过去。
回头看着那些疲累不堪的手下,发现折腾到这会儿,已经大半夜了。
他也懒得再一一细查了,吩咐手下道:“去接下来的仓库里,随机搬几包粮食出来。倒是想看看,我是不是猜错了!”
民壮当即从命,随机抽样一检查,发现后面库房里的粮食,全都是掺了大量杂土的烂麦子。
何瑾这下面色铁青,已懒得再开口,转头向手下吩咐道:“全都给我带走,交由师父处置!”
到了衙门后,发现心忧如焚的姚璟,一直都没睡下。
听何瑾一汇报,他整个人如同彻底爆发的火山,登时拍案怒吼道:“升堂,将皂隶衙役、相关官吏全都召集过来!这个年,有人要让本官过不好,本官就让他们连觉都睡不成!”
随着这一声令下,整个磁州衙门夜晚的寂静,瞬间被打破了。
各路人马匆匆跑出去传令,剩下的人就将一盏盏火把打起,照得衙门二堂里灯火通明。
不多时,负责一州钱粮税赋的同知,还有主管具体工作的司户张文华,以及粮科的典吏,全都让人给带了过来。
一看到跪着的吴胖子及众役夫,哪还不知道自己参与倒买倒卖官粮的事儿,被人给踢爆了
此时正案上的姚璟面色阴沉无比,对着这些人开口讥讽道:“搅扰了诸位的清梦,乃是本官的不该,万望诸位体谅海涵。”
“不敢,不敢......”这些人哪还敢说什么一个个都低着头,小声嗫嚅回道。
可不料姚璟却不打算放过他们,猛然一拍惊堂木,厉吼道:“有什么不敢的!整个磁州的粮仓都快要被搬空了,你们都将本官的脖子,摁进了朝廷的铡刀下,还会在乎本官发不发火”
“大老爷......”这时宋同知不得不发话了,但显然也没什么底气:“有事咱说事儿,发怒解决不了问题......”
“嗯......这话有水平,果然是躲在背后的高人。”姚璟回头刺儿了宋端方一句,噎得宋端方面色铁青,却也不敢还嘴。
随后,他才转向吴为胖子道:“吴大使,就劳烦你跟各位说说,究竟发生了何事,看看该如何解决”
吴为这里已人赃并获,根本无从抵赖。
唯一能选择的,就是要么自己一个人扛下来,要么拉着堂上的人一块儿陪葬。而这些人,不过因利益才勾结到了一起,大难临头时,哪会有半分的情谊
当即,吴胖子便老实交代道:“回大老爷,
第一四四章 本官绝不姑息!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汝,莫我肯顾。逝将去汝,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硕鼠硕鼠,无食我麦!三岁贯汝,莫我肯德。逝将去汝,适彼乐国。乐国乐国,爰得我直。
硕鼠硕鼠,无食我苗!三岁贯汝,莫我肯劳。逝将去汝,适彼乐郊。乐郊乐郊,谁之永号
年少的时候,姚璟读《诗经》上的这首诗,怎么都不能深切理解其中的意思。
可现在听了吴为的供述,他感觉自己后脊梁骨,都在丝丝冒着寒气,一下便懂了诗中的悲号和愤懑!
这帮家伙们,简直太厉害了。
仓里的粮食一动不动,却能每年骗得官府大笔的收入......为了他们纸醉金迷,便敢置朝廷的法度为无物,置百姓的生死于不顾,真是实实在在的蛀虫、硕鼠!
大明江山要是每个州县都是如此,天下又哪里还有乐土
“大,大老爷,也不是一动不动的。一部分实在无法贮存的陈腐粮食,还是会借机处理掉的。”
吴胖子显然没看出,姚璟此时心中的悲痛和愤怒,仍在交代道:“但补进来的粮食,也都是粮商卖不掉的陈粮,还掺了沙土、白灰。长年下来,陈陈相因,烂粮自然便一年多过一年......”
“够了!”姚璟眼珠通红,陡然一拍惊堂木怒吼道:“一群目无国法的东西!百姓们的救命粮也敢打主意,真是嫌自己的脑袋,在脖子上呆得太久了!”
“还有你们两个!”尤气不过的姚璟,这会儿忍不住火力全开,指着宋同知和张文华骂道:“真是好大的胆子!收受贿赂,知情不报,充当这群硕鼠的保护伞!本官若不收拾了你们,枉对头上的这一顶乌纱帽!”
张文华闻言,再也撑不住了,也跪在了堂上求饶道:“大老爷饶命啊,卑职委实不知这里面的猫腻。那孔方雄虽历年给卑职上供,但也没说是粮仓的事儿,卑职就以为这是户房的常例......”
这话,完全就是骗小孩儿的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么简单的道理,老百姓都明白,一个能当上署理全州税赋的司户能不清楚不过是拿了好处,又觉得一直也没事儿,便想着不拿白不拿呗。
可不料,张文华这态度,都算是好的了。
宋端方被姚璟指着鼻子痛骂,当即还飚了,冷声言道:“大老爷,卑职到任后,可一直兢兢业业。且卑职负责账目,只能保证每一笔粮食的账面进出,都是符合规制的。哪知这里面,竟还有这等猫腻儿”
“你,你还敢抵赖狡辩!”
姚璟没想到,人可以无耻到这份儿上,不由气怒攻心,都想亲自下场痛殴宋端方:“来呀,给本官扒了他的官皮,狠狠地打!”
“哼,大老爷莫不是被气糊涂了吧你虽是一堂掌印官,但按照规制,也是无权处置我这个副手的!”
“你!......”姚璟气得当即将惊堂木,朝宋端方砸了过去。
含恨出手,那力道自然又狠又足。只听‘邦’的一声,正砸在宋端方的额头上,立时鼓起了一个血泡。
眼看就要两官互搏,何瑾这里却放下了记录的笔,淡淡地说道:“好吧,既然师父处置不了你,那也别说让吴为拿出证据,再上报朝廷了的话了。”
“干脆天亮了后,将那些烂粮摆在衙门口,让全城的百姓都看看,你这个同知是如何只负责账目的,如何”
如,如何......如何你大爷啊!
宋端方一下就傻眼了,看向何瑾如同看到了鬼一样,有种魂飞魄散的胆寒:好小子,真是好歹毒的狠计!
同知职责、朝廷规制什么的,目不识丁的老百姓怎么会清楚
要是真如何瑾说的那样办,老百姓只知道姚璟查出了粮仓出了大问题,而他这个负责钱粮税赋的副手,却想抵赖不认!
而老百姓们知道的是,常平仓的粮食乃他们的救命粮。这要是稍一引导,不激起了民愤才怪!
届时,不说老百姓们可能会当场撕碎了他,就说夜黑风高的时候,保不齐有人一把火烧了他的宅院!
到那个时候,朝廷法度又能如何就算一命赔一命,自己不是已成了碎片,就是成了焦棍儿......
“错了就要认,挨打要站稳,泼皮无赖都知道的道理,同知大人不会不知道吧”何瑾却依旧替姚璟撑着场子,冷冷地威慑言道。
宋端方闻言,当即更加心惊胆战不已:不错,这小子还是磁州城狐社鼠头子,随便找个不要命的,弄死自己只是一句话的事儿!
第一四五章 我也很无奈啊......
“润德,你无须用这样的眼神儿看着为师。”
看何瑾一副惊诧的模样,姚璟这会儿却好似释然了,语重心长地言道:“为师现在也看出来了,我其实就是多读了两本书儿,真正在治世务事方面,比你可差远了!”
“上任之后,无论哪一件政绩,说白了都是你将功劳让给了为师。可为师却陶醉其中,真以为自己有两把刷子。直到赈灾一事来临,才发现自己原来一无是处,都拿不出一个章程来。”
可何瑾却不习惯一个三十来岁的大男人,突然跟自己这样感**心。尤其他还知道,姚璟其实这是遭受一连串的打击,有些疲累倦怠了。
故而,他嘿嘿一笑,道:“师父说错了,你我走的其实是两条路。”
“有道是学以致用,师父饱读诗书,只不过在用的方面,还欠那么一点的历练。而弟子就是仗着点小聪明,胡乱折腾几下而已,等小聪明用完了,也就后继无力了。”
“如今的师父,正处于厚积薄发的时候,真正历练一番后,自然便有了一双火眼金睛。将来身居高位,才能治住那些歪门邪道,才能深谙民瘼政弊,对症下药,治世调衡。”
被何瑾这么一说,姚璟还真觉得,好像就是这么回事儿:不错,除了像何瑾这等仿佛生而知之的妖孽外,谁不是经一事才长一智
而且,如今天子圣明、勤政爱民,正是自己这等读书人,一展抱负的大好时机。眼下不过遇到一点小挫折,何至于这般矫揉造作
更不要说,人家何瑾今年才十五岁。难道救灾的重任,自己真要豁出脸皮,让年幼的亲亲弟子一个人去扛
想到这里,他不由觉得心中又充满了干劲儿,道:“嗯,是师父矫情了。不过你可不是只有小聪明,而是潜力无穷的异才。”
“师父已经决定了,非但今年的案首会给你,还要助你一路过关斩将,考取功名,成为大明朝的良辅能臣!”
“多谢师父栽培!”费尽心思终于得偿所愿,何瑾自然也喜笑颜开。
可解开心结容易,真正解决问题,还是需要智慧和能力。姚璟想了半天后,最终又是一摊手,无奈道:“润德,为师还是不知该怎么办......”
“没关系,师父不是还有弟子我嘛。”
何瑾又嘿嘿一笑,将自己的打算一一诉来。姚璟听后,不由面色古怪不已:“润德,这,这也太阴损了吧”
“是他们先干了缺德事儿,我们以牙还牙有何不可”
何瑾却一摆手,道:“更不要说,这法子虽然阴损了些,但既能增强师父权柄威信,又能让灾民受益,同时还荡浊念、弘正气,可谓一举数得。”
“好,为了受灾的百姓,为师就听你的,干了!”姚璟这才眉目一毅,扔掉了多年的节操,下定了决心。
商议计定,师徒二人便走出了花厅,重新回到了二堂。
可刚一到二堂,两人止不住便乐了:只见此时刘火儿,已将那四个粮商带了过来。而且,还是严格按照姚璟的要求,直接从床上揪下来的,半点都不打折扣。
四人都只穿了个小裤头儿,外面裹了一个厚重的棉袄,松松垮垮的。严寒的空气飕飕钻入衣服中,冻得他们瑟瑟发抖,跟四只肥胖的鹌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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