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何百户以后要陪儿臣读书了?”毫无疑问,朱厚照此时乃暖阁里最高兴的人:嗯,就那么一次相见,他便觉得与何瑾情定了一生,日思夜想。
“嗯,既然有人陪你读书,肯定不会那么枯燥了。”
看着朱厚照这幅欢天喜地的模样,弘治皇帝不由也笑了起来,道:“那等他来了后,你就每日多学半个时辰吧。”
“啊!”朱厚照瞬间,面若考妣。
明媚的阳光下,这个十一岁的少年,第一次品尝到了‘痛并快乐’的复杂滋味
第二二二章 狐假虎威也是技术活儿
京城皇宫里有人欢喜有人愁。而安阳何瑾的豪宅里,他却过上了穿越以来,最幸福的小日子。
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左边柜子的食盘上,放着各色糕点果品,右边是手捧着紫砂壶的小月儿。
沈秀儿不时将剥好的瓜子,亲手喂给他;床里侧的柳清霜,则手法娴熟地给何瑾按摩着身子;而一旁的小月儿,就跟喂瘫痪儿童一样,隔一会儿就给何瑾嘴里倒点水。
这次第,真是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只是,别看何瑾表面上稳如老狗,其实心里也慌得不行。
因为自从白莲教巢穴归来后,他发现沈秀儿和柳清霜两女之间的关系,竟一下变得十分奇怪!
她们不再剑拔弩张了,也不明争暗斗了。
反而见面就亲热地不行,不是你送我点胭脂水粉,就是我给你量了一身新衣裳,简直跟一对儿亲姐妹一样。
甚至,就连上厕所,都要手牵着手一块儿呃,这个倒是何瑾瞎猜的。实在是因两人转变太快,就像龙卷风,让他来不及逃,也来不及反应。
何瑾真的想不通,毕竟穿越后的种种经历,已经证明了:时代的确对人的思想观念有所影响,但却改变不了人性。
女人嘛,总是希望一个男人爱自己、疼自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
可现在,自己出去一趟,带回来了柳清霜不说,还明确一副要纳了人家的意思。沈秀儿见状非但没炸,反倒看起来还挺高兴。
而柳清霜呢,也一扫之前的高冷,扭扭捏捏、欲拒还迎地,不知怎地就跟沈秀儿搅合到了一块儿。
算了,想不通就想不通吧说不定,两女只是担忧自己闯了一遭龙潭虎穴,等担忧劲儿一过,就会旧病复发了。
真等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再哭也不迟。
“相公,此番孟大人对付白莲教,正是你报一箭之仇的时候。多解恨的事儿啊,你怎么能就此错过?”沈秀儿又塞了何瑾一块马蹄糕,开口不解地问道。
按照她的想法,何瑾本就睚眦必报的性子,此番又有了痛打落水狗的机会,还能再立上一功,是不会放过这等机会的。
说起这事儿,何瑾不由来了精神,摇了摇头含混地说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假如我是个真正的实权锦衣卫百户,这立功的机会岂能错过?”
“可事实上,我除了在锦衣卫那里挂着名儿、领着俸禄外,只有个磁州文巡检的恩俸官儿。这官儿可算不上科举正途,掺和多了反而显得不识抬举,有跟人争功的嫌疑,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妙。”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相公以退为进,真是高明。”柳清霜率先明白了何瑾的意思,开口赞叹道。一双明眸里,不由闪动着敬佩崇拜的光。
一旁的沈秀儿倒还没反应过来,神色不由有些苦闷。
何瑾见状就一摊手,道:“什么争不争的,我其实也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脸已经露了,该低调时就低调便好。更何况,我本来也没打算谋划那事儿,都是孟文达逼的。”
说到这里,他忽然又双眼一亮,想到了什么一样嘿嘿笑道:“你们还别说,白莲教此番,还真是我的好媒人。”
先一把拉住了柳清霜的手,道:“要不是一番共患难的经历,你怎会心甘情愿从了我?”随后,又捏住了沈秀儿的小手,道:“要不是你拜托我整那个胡文秀,我又怎么会被白莲教绑架?”
“不管怎么说,人家白莲教可是无意间,便送了我两位佳丽。我不谢恩也就算了,哪能还去恩将仇报?”
这话一出口,不由说得两女都满意,齐齐嘤咛了一声,对何瑾愈加温柔、伺候殷勤了。而何瑾则不由蹙起了眉头,疑惑地道:“按说,孟大人答应我的事儿,也该兑现了啊”
话音刚落,就见金元带着李承祐进来了。
一见何瑾这的生活作风,李承祐不由哼了一声,道:“沉迷女色!真不知老天怎么就瞎了眼,将无双的智谋,给了你这样的人?”
何瑾却不以为意,见李承祐身后还有七八名锦衣卫,便问道:“是孟大人要你,陪我去磁州一趟的吗?”
“不错。”
李承祐回完,沈秀儿这里就不解了:“相公,既然已知胡文秀乃白莲教逆贼,锦衣卫自不会放过。相公又何必要耽搁时日,特意回磁州一趟?”
“因为我要狐假虎威啊,这非但是个技术活儿,而且很有必要”何瑾却一脸正经,回道:“磁州可是我的大本营,再如何小心维护经营,都是不为过的。”
这句话,无论沈秀儿和柳清霜,都没怎么听懂。
李承祐当然更不明白,只是又哼了一声,道:“狐假虎威如此穷极无聊之事,你也真有闲情逸致。”
何瑾这就不爽了:怎么,救了我一命后,就觉得你要翻身了?少年,你实在想太多
眼珠子一转后,他便嘿嘿笑道:“李公子,敢问你可否婚配?”
“匈奴未扫,何以家为?”李承祐倒是很臭屁,来了句霍骠姚的名言。意思是蒙古异族未灭,我无心儿女情长。
可何瑾却‘哦’了一声,摇头可怜道:“单身狗啊?”
“何瑾,你敢骂我!”李承祐立时就怒了:单身就算了,还说人家是狗,是可忍孰不可忍?
“二十多岁还没成亲,你这年纪,在明代也算大龄剩男了吧?”
何瑾却又是一记暴击,气得李承祐直接想拔刀子:“我说过了,只是暂时不想而已!假如我想成亲,随随便便都能娶到的!”
但何瑾就是不接他的话,继续挠头问道:“不喜欢女的啊?也没关系嘛,断袖之癖、龙阳之好,自古有之,咱大明也不乏其人。李公子不必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我其实理解的”
你理解个蛋蛋啊!
李承祐气得七窍生员,转头就向外走。他生怕再多呆一刻,自己就会忍不住砍了何瑾的狗头。
当然,更悲伤的是,他恐怕还砍不了。最大的可能,是会被何瑾暴揍一顿。
柳清霜见状,就有些不忍了,埋怨何瑾道:“相公,何必如此呢?李公子毕竟救过你一命,为何要这般气他?”
“因为我要帮他攒怒气值啊,到了磁州后,他才能凶神恶煞,煞气凛人啊。”何瑾嘿嘿笑道,当即起身也走了出去。
这一次去去便回,他当然不会带着沈秀儿和柳清霜,马车自然也用不着。只骑乘着快马,同锦衣卫一路奔行而去。
轻装简行,不过半日的时光,便到了磁州地界儿。天黑后在农家借宿了一夜,第二日赶在城门开启,便进了磁州城。
此时州衙里刚点了卯,新任的吏目大人便将六房司吏、三班衙役班头召到了吏目廨,对着这些人言道:“本官乃吏部铨选、朝廷签批的命官,也曾在他处担任过典史。来到此处,竟发现磁州衙门乱作一团,不成体统!”
“什么刑房、捕班联合办案,什么城管帮役简直都是胡来,乱了规矩法度!一衙案牍卷宗、衙役吏员,皆当由本吏目统辖,尔等肆意妄为,究竟是谁给你们的胆气!”
吏目大人没头没脸地一顿批下来,底下的吏员衙役,只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心神散漫,根本懒得听他这一套。
甚至,端木若愚和刘火儿还不屑地瞅了他一眼,心中暗道:呵呵,新官上任三把火吗?还没弄清状况,就要敢叫旧貌换新颜吗?
还问谁给我们的胆气,倒是谁给你的勇气!
第二二三章 哪儿不对劲呢?
新来的吏目大人在上面激情地使着劲,底下人莫说应和的,就连一点儿反应都没,这就比较尴尬了。
到了最后,吏目大人也急了,直接交底道:“行了,本官也知道这些,都是那个何瑾搞出来的。不过,他现在早不是衙门的司刑了,以前的做法自然统统作废!”
“只要你们以后都听命行事,本官必然不会亏待你们的”
说一千、道一万,吏目大人的中心思想就一条:忘了何瑾那个旧爱,加入我这个新欢的怀抱好不好?
然而,底下人还是没一点儿反应。
吏目大人这就怒了,道:“你们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本官乃堂堂正正的州衙吏目,掌案牍、总衙役,处置你们名正言顺。既然你们都不识抬举,那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可就在此时,吏目廨外却嘈乱了起来。一个帮役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道:“大人,不好了,锦衣卫来抓人了!”
“锦,锦衣卫?”新任吏目大人上来就是一个哆嗦:不会这么寸吧?刚想着抢班夺权,何瑾就杀回来了?
刚想到这里,就看到何瑾大咧咧地,带着七八名锦衣卫气势汹汹而来。
这些人都身穿耀眼夺目的飞鱼服,腰系鸾带,手持绣春刀。举手投足间,将天子亲军的剽悍与傲慢,演绎到极致,令一众州衙芝麻绿豆小官瑟瑟发抖。
尤其只跟何瑾错了半个身的一位百户,更是带着说不出的凛冽杀意!
李承祐径直来到吏目面前后,亮出腰牌,舌灿春雷喝道:“你的案子发了,随我们往锦衣卫千户所走一趟吧!”
吏目一看那腰牌上‘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李’的字样,登时就吓得坐在了地上,面若考妣地哭嚎道:“不可能啊,下官才刚来赴任。什么事儿,都还没来得及干呢”
看着这一幕,何瑾差点就笑了出来:果然,一路上刺激李承祐是没错的。你看他现在的怒气值,简直就是位活阎王,都把人吓成什么样儿了?
“李百户,误会了,他可不是胡文秀。”
何瑾赶紧假惺惺地,扶起这位新任的吏目,宽慰他道:“这位大人勿惊,我就是过来拜访一番。却忘了还有捉拿白莲逆匪的要务在身,让大人受惊了”
“白,白莲逆匪?”一听这个,新任吏目嘴皮子更是哆嗦个不停:“何百户,你说咱州衙的胡判官,是白莲逆匪?”
本来证据确凿的事儿,到了何瑾的嘴边儿,却变成了轻飘飘的一句话:“这不还不清楚嘛,先抓来问问,扔千户所里拷打拷打,就知道了嘛”
好不容易被扶起来的吏目,一听这话,当即双膝一软,又一次坐在了地下:尼玛,锦衣卫那里是什么地方,铜浇铁铸的人儿进去,都能给你化成水儿来!
这位吏目大人当然不是傻子聋子,来到州衙后,自然也听到过些风声。
对于何瑾跟胡文秀的事儿,他也有自己的判断:这两人,无非都瞄上了彰德府首富沈家,容不得对方呗。
在他看来,胡文秀的胜算还是很高的。
毕竟,通判可是堂堂正正的朝廷命官。掌管粮运、田户、水利和诉讼等事项名正言顺,对知州都有监察之权,乃实打实的职掌官。
何瑾又算什么?
就算有着锦衣卫百户的虚衔,还有世袭磁州文巡检的官职,又能如何?县官还不如现管呢,更不要说,他还根本管不到磁州衙门。
可想不到,人还在外地的他,扭头儿就杀了回来!非但如此,还直接带上了天子亲军来抓人!
人家胡文秀那么老实低调的人更何况,他也没直接抢你家东西啊,你都不放过。那,那我刚才说的话,要是传入他耳中?
一时间,何瑾笑眯眯的面容,就在新任吏目眼中,变成了标准的笑里藏刀——这个何瑾睚眦必报、手段通天,着实一点都不能得罪啊!
想到这里,这位吏目大人赶紧向何瑾言道:“何百户,下官刚才还跟诸位吏员衙役讲,当初何百户署理的案牍文书,就是不一般!尤其刑房、捕班联合办案,城管帮役服务为百姓的模式,更是首创先河、成效斐然。”
“只要下官在任一日,必然会萧规曹随,承何百户的余泽,安安生生当个垂手吏目!”说到这里,他便转向跟吏员衙役,完全没了之前的威风,几乎是求一般的神情,示意众人帮忙回个话儿。
嗯,真香。
可也不用他如此,这些吏员衙役,便一个个回应道:“何百户定下的规矩,当然不能随便乱破。”
“老大你虽然不在衙门,可衙门里还尽是你的传说!”
“瑾哥儿,你以后必然会飞黄腾达的。可不要忘了,我们这些不中用的叔伯啊”
就在此时,李承祐一行人已抓着胡文秀,走了过来。
一看到何瑾,胡文秀当即状若厉鬼,叫道:“何瑾!想不到老夫这般隐忍,还是没逃得了你的毒手!”
遇到这样送助攻的,何瑾当然求之不得。随即作出一副阴冷的神色,道:“哼,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跟我斗,你还差得太远!”
一番话霸气侧漏,让新任吏目登时更加瑟瑟发抖:果然是大佬风范啊惹不起,惹不起!
不错,此番何瑾特意要回州衙一趟,就是为了震慑这位新来的吏目。毕竟,这位置实在太重要,他人可以不在州衙,但吏目的权力却不能轻易扔下。
因为,他隐隐已有预感,磁州城恐怕已容不下自己了。在跃向更高更远的平台之前,自然要将根基夯实。
借锦衣卫抓捕胡文秀之机,何瑾便狐假虎威地,将自己打造成了高人模样。给衙门里的牛鬼蛇神们,都敲了敲警钟:我人可以不在磁州,但这里有什么事儿,还是管得了的。非但管得了,更能轻而易举!
办完了正事儿,他当然又去了趟签押房,拜见了一下老师姚璟。随即,便回到了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