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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大贪官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千里风云

    “这有何难?”王华方正君子,根本就没意识到何瑾的语言陷阱,下意识地说道:“赵王父子于铜雀台上一事,甚为跋扈狂悖。如今士林当中已颇有非议,本官只需透露些风声,想必便会一石掀起千层浪”

    那是肯定的啊!

    你王华才名人品盖天下,此番院试后又要推举贡生。要是你放出风声,那些士子们还不疯了?

    “多谢大宗师襄助,学生感激不尽!”不待王华反应过来,何瑾便是深深一礼,腰都躬到了九十度。

    王华一下就愣了,随即反应过来,才意识到:中计了!这小子,原来就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而自己此番前来,只是早上看了他县试和府试的文章后,觉得很是蹊跷,才特意跑来再度考校一番的。怎,怎么事情一下,就变成了这样?

    不错,昨夜铜雀台一事后,王华对何瑾的印象简直好到了家,认为内阁那三位大学士,可算是看走眼了。

    但一觉醒来后,当他拿来何瑾县试和府试的文章,仔细揣摩了一番后,忽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人家王大宗师看人不行,可看文章绝对是专家!

    何瑾不过半路出家,靠着死记硬背和移花接木的本事儿,才勉强过了两关。可不管他如何心思机巧,行文上总是有迹可循的。

    况且,王华乃成化十七年的状元,本身又是浙江文教大省之人,焉能不知道这等招数儿?所以他是越看越起疑、越看越心惊:难道,不是三位大学士看走了眼,而是自己被骗了?

    想到这里,他再也坐不住,直接一个人就来找了何瑾。只,只是自己的目的还没达到,怎么就主动送上门儿,让人家给当了枪使?

    这,这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一时间,王大宗师有些迷茫了。不过,略微思考了一下后,他便有了计较:何瑾这里不管是真是假,总归是不畏强权,图谋保身的。而赵王那里,分明就是欺人太甚,有辱皇家威仪!

    更何况,那赵王也拿自己当过枪使!

    两方一权衡,王大宗师心里就有谱儿了,道:“润德,本官自然可帮你。不过,你却得把刚才的题目写完了”

    “嗯?”

    何瑾这就有些郁闷了:不是说君子可欺之以方吗?怎么这位王大宗师的执念这么深,宁愿不要文人不求回报的风度,也要跟自己讨价还价?

    “嗯?”王华也是一挑眉:怎么,小子你还不愿意啊?

    事关自己大计成败,何瑾可不敢这时还节外生枝,只能扭扭捏捏地道:“宗,宗师,学生神思不属,恐,恐失了平日的水准”

    “让你写就写!”王华已有些不耐烦了,直接端出了大宗师的架子。随后,又忍不住补充道:“拿出你的最好水平!”

    一个时辰后,太阳高高地挂在了正空,照出何瑾那诚惶诚恐的神情。

    满怀期冀的王华捧着他刚刚答出的八股文,只粗粗扫了几眼后,脸色顿时就变得哀伤绝望了:“你,你就这种水平,居然还蒙过了县试和府试?”

    州案首、府试第二的优秀童生何瑾,羞愧的低下了头,无言以对:完了,这下算是露馅儿了

    而一看何瑾这幅反应,王华哪里还不知什么情况?

    登时,他的心态就爆炸了:苍天无眼啊!就这么一个货,竟然蒙蔽得陛下铁了心,要让他当太子的伴读?

    如此虚伪狡诈之徒,要是陪在了太子身旁,那,那整个大明江山,还有未来吗!

    唉!还是人家三位内阁大学士火眼金睛啊!怪不得人家三位是内阁辅臣,自己只能当个老师,差距哇!

    一时间,王华怒气冲冲,直接起身拂袖而去。

    可不料,还没走到门口,就听何瑾弱弱地喊道:“王宗师,发动士林造势一事,您可不要说了不算啊!”

    王华顿时身子一个趔趄,气得身子乱颤:那,那是我说的吗?分明是你小子诓我的!

    “放心吧,本官可不像你!这事儿既然出口,必然说到做到!”头也没回,王华气怒不已地撂了这句话:“不过,你也休想日后我俩之间,再有什么纠葛!”

    看着王华愤然离去,何瑾之前满心的喜悦,也彻底化为了乌有:完了,贡生那事儿,看起来似乎要黄了






第二三七章 这计谋,有些熟悉啊......
    


    两日后,

    “辉儿,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赵王府内的一间花厅中,朱佑棌面色阴沉地向着朱厚辉问道。

    这间花厅可谓奢侈至极,仅就临窗的大紫檀雕螭案上的装饰,便可见一斑。除了足足四尺高的藏青古铜鼎,还悬有一副名贵的青龙大画。

    另有花梨木大理石几案,设着文房四宝和杯筋酒具,名人法帖堆积如山,光是砚石就有十数方,都是价值连城。笔海内竖着的笔,如树林一般密密麻麻。

    几案一角放有一只巨大的哥窑花囊,插着满满一囊的令箭荷花,更有随手把玩的错金独角瑞兽貔貅一对儿。

    所谓豪门巨室,不过如此。就算比之皇宫大内,也丝毫不遑多让。

    朱厚辉站在一樽正燃着醒神龙涎香的洒金色斑古铜宣德炉旁,同样面色阴冷,开口回道:“都安排好了。哼,一个区区带俸锦衣卫百户,竟然那般羞辱我们王府,简直不知‘死’字,是如何写的!”

    朱佑棌颔首,面上闪过一丝快意。但随即,他又蹙眉问道:“事情弄得是否周密?”

    “父王放心,孩儿不过是向一些城狐社鼠泄露了一番,何瑾乃密谋邪教幕后之人。而城狐社鼠们的消息,传播最是迅速。届时,邪教之人刺杀了何瑾,又与我等何干?”

    “好!”朱佑棌这才欣悦一笑,道:“杀鸡儆猴,便是如此。倘若人人都如那狂妄小子一般,我赵王府还如何在安阳城立足!”

    “还有那个柳清霜!”

    报复的快意,使得朱厚辉面色都有些扭曲:“一介妓女,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给我面子!待何瑾死后,我必要她知晓违背我的后果!”

    说起这个,赵王一时也想到了什么,道:“还有被你丢掉的磁州十起处商铺,沈家的财富,以及鼓山煤矿和滏阳河这些,可都要提前谋划才成。”

    “父王所言极是!”听到这些,朱厚辉不由快意大笑起来,朱佑棌也不由捋须含笑。

    两人虽然都是在笑,情景却莫名阴森地令人心悸。

    然而,就在他们沉浸在何瑾死后的美妙场景时,房门忽然被张声推开了。

    他神色很是慌张,道:“王爷,不好了!府门外忽然聚集了不少士人,对着王府指指点点的。”

    朱佑棌神色一怔,不耐烦地挥手言道:“往日也会有些穷酸前来聒噪,让府中侍卫轰走便是,不必理会。”

    可不料,平日唯命是从的张声,此时却没有退下,而是支支吾吾地言道:“可,可这次不同。那些士人有百十号人,其中不乏一些官宦子弟,都一个个义愤填膺的。”

    假如只是一些穷酸秀才,赵王自不会理会。可还有官宦子弟,情况便不想同了。

    谁不知道士林当中那些有名有势之人,都彼此同气连枝、脉络深远,指不定哪个就能联络到朝中的大员。

    更何况单是人数多了,也极不好办。聚沙成塔、集腋成裘的道理,小儿都懂。一旦让这些士子们闹出声势,恐怕就不好收场了。

    想到这里,赵王不由恼怒起来,将手里把玩的错金独角瑞兽貔貅,朝张声砸去:“狗才,既然知道事情不一般,还不赶快去探听一下,到底发生了何事!”

    张声适才低着头,不敢看朱佑棌的眼光,自然也看不到朱佑棌扔出的貔貅,登时被砸到了脑门儿上,肿出一个血包。

    可他也不敢呼痛,捂着脑袋狼狈地逃出了房门。

    朱佑棌却还余怒未消,轻蔑骂道:“身体发肤,受之肤母,这些阉人自残身体,不忠不孝也就算了,竟然连这点事儿都办不好,真是没用!”

    房门根本没关,张声其实也没走多远。可这番话,他听见了也只能装作没听见。

    不多一会儿,他便又跑了回来,神色更加惶恐,道:“王爷,奴婢打听了,那些士子正在痛数王府历年来的恶行。”

    “有说什么有强占百姓良田,逼得百姓家破人亡的;还有威逼豪夺商贾产业,逼得商贾们妻离子散他,他们还说要联名上书,弹劾奏告!”

    “他们敢!”朱厚辉气急败坏大吼。

    “什么?!”朱佑棌却比朱厚辉老练多了,闻听此话后不由嗅到了一股阴谋的气味:“今,今日之事,太过不寻常!看起来,似是有人在幕后操纵。”

    一说到‘幕后’这两个字,父子俩登时对视了一眼,心有灵犀:如此阴险歹毒的招数儿,好像有些熟悉啊

    然而,就在他们猜到可能是何瑾的时候,房门忽然又传来了一阵骚动,明显是多人奔行而来的声音。

    朱佑棌不由觉得更加心气浮躁,怒气大吼道:“何人擅闯王府,活得不耐烦了吗?”

    话音刚落,孟文达的一张寒脸,便出现在他面前。

    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环顾了一番这花厅的装饰,不由啧啧称奇:“赵王府真是奢华气派,本千户一路行来,便看到了十几处逾制之物。就连这小小的花厅,都如此令人挪不开眼”

    “孟文达,你什么意思!”闻听这等话里藏刀的指责,朱厚辉登时勃然大怒。

    这一刻,朱佑棌也陡然大怒,一拍案几道:“放肆!”

    闻听老爹撑腰,朱厚辉更加有恃无恐。可就在他又要叱喝孟文达的时候,忽然一物迅疾飞来,还未看清那是什么,朱厚辉便觉右脸一阵剧痛,大叫了一声:“哎呀!”

    怒火万丈向地上看去,才见那竟又是一只错金独角瑞兽貔貅。朱厚辉一时不由傻眼了,委屈兮兮地问道:“父王?”

    “混账!”朱佑棌却又走出案桌之后,上前又是一巴掌扇在了朱厚辉的左脸上,骂道:“锦衣卫乃天子亲军,离京便代天子巡狩,身为王府公子,你连这些都不懂?”

    朱厚辉当然知道这些,可一向骄横跋扈惯了,早就养成了‘天老大、自己老儿’的心态。一时躁怒之下,又岂能收敛得住?

    可不待他转变心思,弥补刚才的错漏,孟文达已又是悠悠来了一句:“果然是王府公子,唯我独尊的架子,本千户可算是见识了。此番密奏陛下,必要好生禀告一番,让朱公子在陛下那里多多涨些脸面!”

    朱厚辉已被弘治皇帝削过一次爵位了,倘若此番孟文达密奏上去,他再无袭承世子的可能。一时间,刚愎自负的他也不由放低了身段儿,躬身施了一礼,道:“孟千户”

    但孟文达这时却看都没看他,只是对着身旁的锦衣卫吩咐道:“都知道来此干什么的,还愣着干什么!”

    这一下,朱佑棌彻底慌了:要知道,他毕竟乃一方藩王。倘若没有十足的把握,锦衣卫也不敢如此对待自己的。

    再联想到府门外士子聚议一事,他不由明白自己,已陷入了别人的陷阱中,当即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道:“孟大人,这,这是要作甚?”

    “本官从何百户那里,得到了一摞状告赵王的铁证。此事,何百户已联络了王御史,准备上奏朝廷。职责所在,本官自要前来探查一番,搜罗罪证。”

    随即,孟文达还对赵王客气地拱拱手,道:“得罪了,赵王!”可刚说完这话,他便一挥手,又对着锦衣卫们吩咐道:“还不去搜索!”

    朱佑棌一下气得心里直骂娘,可没等着他开口,门外便又传来的王中的声音:“赵王,今日三方俱在,大势已成。老夫倒要看你,还能如何逃得了这一劫!”





第二三八章 既生瑜,何生亮啊!
    


    “何,何瑾!”闻听王中的声音,朱佑棌不由想起了何瑾。

    只不过这一次,他口中再没有骄恣阴沉,反而带出了七分的仇怒和三分的骇然。

    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看着锦衣卫毫无顾忌地翻检着府内的事物,以及孟文达和王中二人在一旁虎视眈眈。心中三分的骇然,便渐渐增长至四分、五分乃至十分!

    那小子,竟然敢主动对自己下手!

    而且还这么快、这么狠!

    更可恶的是,他竟然还捏到了自己的痛脚,掌握了自己的罪证?

    一时间,朱佑棌不由心惊胆战,感觉一道阴寒的印痕从心中裂开,逐渐延伸到全身,连脚趾头都变得冰凉。

    这一刻,他不再觉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皇亲国戚,往日予杀予夺的霸气也随之消散殆尽:赵王又如何,看似坚不可摧的王朝,最久的也不过数百年。

    更何况,他还根本不是执掌一朝、至高无上的帝皇。

    并且,比起无知无畏的朱厚辉来,朱佑棌却深知皇亲国戚的身份,其实是一柄双刃剑。

    弘治皇帝向来宽仁大度,对皇亲国戚多有恩宠。但这一切,是建立在他不厌恶猜忌的前提下。

    自古无情帝皇家,弘治皇帝虽然不愿多生杀戮,却不代表他没那份能力和狠绝!

    加之,明代又是藩王起兵成功的一个朝代。朱棣之后的皇帝,哪个不将防备藩王视为要务!

    例如宣宗皇帝朱瞻基,也是如弘治皇帝一般的太平天子、守成之君。可他,是如何对待汉王朱高煦的?

    是将自己的亲叔叔,压在了三百斤的铜缸之下。随后点燃了木炭,把朱高煦活活炙死在了铜缸之内!

    而到了这一朝,朱佑棌同弘治皇帝的血脉联系,已更是稀薄。除却朝贺之外,说是普通陌生的君臣也不为过。

    他相信,一旦惹得了弘治皇帝猜忌,必然会惹来杀身之祸!

    偏偏此时锦衣卫、监察御史还有士林们的三方包夹,已绝对构成了让弘治皇帝心生猜忌的充分条件。更不用提何瑾手中还握有证据,且单是府内的逾制建筑,已足以令弘治皇帝起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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