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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美人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盛月公子

    “老身也不是今夜得罪了哪路神仙,不仅把我长春楼的客人全轰走不说,还到处没头没脑地搜人;老身自知人微言轻,开罪不起各位官爷,但这是我们花魁君惜姑娘的房间,她虽出身不勾栏,但毕竟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这么多大老爷们一窝蜂闯进她的闺房,不是明摆着毁她名声清誉吗若传出去,我们君惜可真没法做人了。”

    慕容曜冷冷道“里面那位姑娘,就是今夜在雀台跳‘折腰曲’的人”

    “当然啰,如假包换。我们长春楼的花魁娘子,可不是浪得虚名的,一舞折腰曲算得了什么小菜一碟而已。”

    当众把我的好给卖弄了番,花姑又说到“万事以理服人,官爷一看不是什么无礼之徒,而老身亦非什么胡搅蛮缠之辈。这样,特事特办,官爷若想进去一探究竟,老身绝不拦,但前提只能您一个人进去,而且得先付上五千两入门费。”

    “这位姑姑,你可看清当下什么情况吗,居然敢在官家面前漫天要价五千两踏个门槛,你这哪里是在谈事的态度,分明是在宰人。”

    此时,荣贞世子也从一堆燕兵中挤露出脸来,手中描金扇有一下没一下地煽着,神情相当桀骜。

    “阿曜,人家把你当冤大头呢。”

    花姑当即反驳到“这位爷的话,老身可不爱听。不是老身吹嘘,如今念着盼着要见我们家君惜的达官贵人,排十条街也不为过;而这五千两,可是今夜摘花魁牌的价,老身我并没有坐地起价半厘。再说了,官爷带人这么一闹,我们长春楼今晚损失的何止是区区五千两这么点银子此时向官爷要这个价,够良心的了。”

    “这位姑姑的嘴可真利索,人前一站,居然能顶上百号人。阿曜,事儿是因你而起,人家现在要讨个说法,你怎么看”

    慕容曜道“既然我要找的人就在这里,那也不必再继续打扰人家做生意。替我传声令下去,让我们人即刻退出长春楼;未经传唤,不得擅自入内。”

    “是,都紧你高兴。莫风,传令下去,叫所有人即刻撤出长春楼,不得再惊扰他人半分。”

    “末将领命。”

    此时,门口积压的燕兵刚一散开,慕容曜就伸出手对荣贞世子说到“今夜来长春楼,身上并没带钱;玉童,你先借我五千两。”

    “五千两喂,你真当我是移动的钱庄啊,随叫随有钱。没有,我也是穷鬼一个,就是有,也不会借你败这个家。”

    描金扇一收,荣贞世子两手交叉抱在胸口前,脸气鼓鼓的写满不高兴;偷瞄着门口那出精彩绝伦好戏的我,不禁捂嘴偷笑。

    看样子瑾瑜公子先前说言,并非夸大其词。

    “我有,我有。”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我看把三个女人换成三个男人,戏也一点不逊色;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柴大公子,爽快地从袖袋里掏出一叠银票,毕恭毕敬地递到了慕容曜跟前。

    柴绍喜笑颜开地说到“千金难买心头好,五千两嘛,小事一桩,只要曜兄觉得高兴就好。”

    荣贞世子在旁起哄上“岚珀兄,我劝你出手前还是与他打个借条,免得这银子有去无回。”

    “不用,不用,我根本没想过曜兄还。”

    说着,柴绍兴致勃勃地把银票塞在了花姑手里,忙催促上“姑姑,银票既然收了,就别像个门神似的挡着门,阻了我挚友的好心情;要是他再撒起浑来,把不是赶光你长春楼客人那般简单,怕是要把这夷为平地了。”

    “亲兄弟明算账。”

    不咸不淡地撂下一句,慕容曜就推开花姑阻拦的手臂,快步走进了屋子。

    。




第五百零七章 乐极生悲
    乐劲儿一散,我慌张骤起间,连忙躲在了绸帐背后。

    他来了!

    背后的脚步声由急到缓,由重到轻,最后似乎被什么凝滞住,将那无声压迫感隔在了一步之外。

    感觉肩头有什么东西探来,太过紧张的我立马抓起梳妆台上的金簪,防卫间喝斥到他“你想干什么!”

    他伸着抓空的手,眉眼紧凝地看着我,那灼灼目光像是沾上了烈焰般,把我包裹的密密无隙,分毫不避讳什么男女之别,放肆无忌地在我身上寻求他想要的安慰。

    “你看够了没有官爷,以势凌人,非君子所为!”

    “是你吗”

    半响后,入痴入醉的慕容曜,嘴里忽然冒出句和气氛格格不入的探问。

    他在透过我看谁,答案显而易见,然当下的对话,却不得不用绕弯子的方式继续下去。

    我冷冷地说到“那这位官爷希望我是谁或许是君惜孤陋寡闻了,原来现下有权有势的人,都喜欢玩这种猜谜的套近乎!”

    “姑娘,我没有恶意。”

    “哼,那什么样才算的上恶意”

    将手中金簪又递进了一分,阻止他的靠近间,我不留余地地讥讽到“官爷不分青红皂白地强搜长春楼,闯我闺阁,坏我清誉,把仗势欺人发挥到淋漓尽致,把人逼到退无可退,这难道还不叫恶意小女子德行尚浅,官爷你这样的‘好意’恕君惜难以理解,也不能接受。”

    “像,太像了。”

    久立在原地的他,忽然意外地溢出一捧憨笑,将他挂着痴迷的脸生动起来。

    “我原以为,你和她的相似,不过是身形样貌间的巧合;可短短三言两语间,你说话的语气,音调,甚至生气的样子,都和她如出一辙,我真怕自己又是在做梦,空欢喜一场。”

    说着,慕容曜折回手,狠狠地在自己脸上给了一耳光;耳光嘹亮间,他更入魔地欣喜自语上“会疼,真的会疼!我不是在做梦,是真的,是真的。”

    “我真的不认识你!”

    没让他的兴头继续张狂,我当即给他泼上一盆冷水。

    “如果官爷此时只是来找我寻安慰,求慰藉,那好,请你紧守礼数,君惜会好酒好菜好歌舞招待着,绝不让你那五千两银子白白打水漂;但若官爷只是借他人之名,故意来寻君惜的晦气,辱我人格,那对不起,我对官爷一个笑脸都挤不出来,还望自重!”

    “你能不能摘下面纱,让我看一看你的真容”

    他耀如星辰的眼中,不知何时泛起了层薄薄的水雾,似有隐忍,似有克制,似有期待,似有害怕,混着无数复杂情愫向我祈求而来;而我一时未能招架住,乱了心绪。

    “就一眼,一眼就足够。”

    足够!

    这个词如尖锐刺入迷心中,顿时惊醒了我混沌的思绪。

    凡夫俗子尚且不知足够,何况他为人上人!果然,男人的甜言蜜语都是骗人的鬼话。

    自悟透自己的蠢迷,我缓缓放下对峙多时的金簪,笑得清冷剔透“虽非我本愿,但行有行规,花姑既然收了官爷您的五千两,那我即便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得强卖笑一回。”

    说着,我摘取别在发髻上的金针,松下遮掩在脸上的面纱,昂头迎上满心期待的对人。

    “官爷可要看仔细了,君惜是不是你那个朝思暮想的人。”

    而四目相接下,很明显,对人期待盛盛的面上出现了异色,一股止不住的失望在慕容曜俊逸的脸上皲裂开,化作了死灰之色。

    对人种种反应印证了花姑预料,期待越深,那反噬的绝望就越发锥心刺骨,进而让人生出继续探究的念头。

    我添油加醋地反问上“如官爷所愿,让您得见小女子真容,不知你此刻还觉得那五千两花得值吗”

    “的确不值。”

    或许是受不了这心间的落差,慕容曜蓦地背过身,勾着起伏的背脊在原地僵愣了片刻,终于为这场带着唐突的相逢划上了句点。

    “对不起君惜姑娘,是在下无礼冒昧,又一次误认了人。”

    我道“若那个被官爷牵肠挂肚的人知道了您的心情,一定高兴得不得了吧。”

    “她不会高兴,她若知道了只会怪我,怪我老是记不住她当初的样子,总把一些不相干的人误认做她。只怪余生还这么漫长,我还会继续犯同样的错,她不会原谅我如此糊涂的。”

    说着,慕容曜打直了自己颓丧的勾背,似清醒似迷糊地再叹道“姑娘刚在雀台的折腰曲,跳得真好,她也会这首曲子,只是相较之下,她的舞姿却没有姑娘你这般纯熟妩媚。只可惜回味间,姑娘再曼妙无双的舞姿也寡淡了,比不上她在我心里留下的绝响惊艳。”

    微微一愣,我倒和这话较起了真。

    “是啊,记忆这东西之所以深刻,不是因为现在不曾遇到,而是当初不够珍惜。君惜无形间被官爷拿来和故人相较,胜不过你心中愧梦间,倒沦为一个美中不足的次品。”

    “君惜莫要妄自菲薄,姑娘有姑娘的好,只是欣赏的人确不是在下而已。”

    言间,调转过身的慕容曜双手交叠,朝我恭敬地致上歉意。

    “今夜确是在下的不是,望姑娘宽宏大量,笑而相忘,原谅在下之前的种种不检冒昧。姑娘的款待愧不敢受,在下告辞。”

    天子向寻常人行此大礼,得等的屈尊降贵,何况是在一场我暗他明的情况下发生的。

    俨然,他这一拜间,我的心有了动摇他真的是那个为权势不择手段,薄情寡义之辈

    花姑评述的很对,我就是个总在关键时刻中沉不住的人,老是因为一些荒唐的直觉和理由,乱了自己本该坚守的步调。

    “官爷如此懊悔留恋,是因为曾经深深辜负了你心里记挂的那个人吗”

    骤的,那从容向前的人刹住了脚步,回过头,用着惊疑不定的目光审视着我这个画蛇添足的蠢人。

    猛的激灵回涌,我后悔这样问了,可也来不及补救什么。

    从惊疑到平淡,从平淡到没落,慕容曜起起伏伏的神态中挂满让人解不透的谜。

    “辜负是因情深。那五千两,如今看来并不是打水漂,看来得白白便宜了柴绍一个人情,权当买个清醒。”

    。



第五百零八章 客心难揣
    本以为事情有惊无险地告一段落,没想到我刚把真容遮蔽起来,又来个蛮不讲理的。

    一招灵蛇探洞袭来,我的面纱便落在对人手中。

    “原来是这个原因。”

    荣贞世子神色怭怭地打量着我,待一阵阴晴变幻后,他双指潇洒一投,手中的青色面纱落到了我的脚下。

    “姑娘生的花容月貌,天姿国色,可惜美玉误落风尘,倒真真叫人惋惜不已。若有冒犯处,还请姑娘海涵不计,一笑忘之。”

    垂头看了看脚下的面纱,我应到“易地而处,若是公子如君惜这般连番遭人羞辱,还会笑得出来吗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恕在下直言。姑娘能在这个行当里混迹的,还是佼佼者,气度见识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倒是个心细如尘的人,知道我当下不痛快在什么地方,荣贞世子当即躬下身,将面纱捡起后递到我跟前。

    “姑娘是聪敏人,有台阶下时,就该识时务地下;若继续僵在不合适的位置上争一时长短,其结果,只会是自取其辱,进而让自个丢了更多的脸面。”

    “是啊,谁叫我们人微言轻,过着看人脸色吃饭的日子不妥协也不行。”

    冷笑间我亦向荣贞世子一福身,顺手接过了他递来的面纱。

    “没什么值得生气的。换个角度想,通情达理的女子才更说人追捧,我想君惜姑娘当下美名遍播整个太邺城,也不是单单空有一副花容月貌;内秀之人,通常都有一个共性,那都是极善解人意的。”

    “那就谢过官爷金口夸赞了,君惜不过是一时小性,没想计较,也不敢多计较什么。”

    说着,我红袖一邀,请上对人“既然官爷觉得君惜通情达理,那小女子承了官爷这样的赞誉,自然不能落了小气。刚才那位官爷花了五千两银,连一杯好茶都顾不上喝就走了,官爷既然是他的朋友,也跟着折腾了半天,不如坐下来歇歇脚,喝喝茶,听君惜弹奏一二小曲解闷,一则避免日后落了个自视清高的口实,成了众人笑柄,二则留个长远,长春楼往后的兴衰,还得靠各位豪气的官爷多多捧场才是。”

    “姑娘态度转变得让人应接不暇。不知道的,还以为君惜姑娘才是这长春楼的老板娘呢。”

    言语间正处于拉锯间,此时柴绍也急急忙忙地插了进来“曜兄已经走远了,我好说歹说留不住,盛兄不打算追一追”

    “追他作甚本就是个无心风月的人,强扭着,也只会更闹心,不如由着他性子去吧。”

    荣贞世子有意无意地扫过我一眼,人前微微一叹,又勾着身旁的柴绍笑说到

    “岚珀兄,今夜你才是正客,如今这位您朝思暮想,誉满太邺的花魁娘子就在眼前,还主动邀我们吃茶听曲,你要是再多事,那就是太不解风情了。”

    “这么好说话。行,有盛兄给我壮胆,岚珀也不怕事后得罪人。”

    默契十足地还以对人朗笑,柴绍扭头又向我探问上“君惜姑娘,眼下长春楼的客人可是被我们哥三个轰走的,你现下留我们喝茶,不知是待客茶,还是问罪茶”

    “来者是客,当然是待客茶。”

    应了句,我立马摆出落落大方邀上他们二人入座。

    我道“眼下长春楼里里外外,就二位官爷做上宾,君惜不款待你们还能款待谁呢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可不想今日图一时小性,明日转眼便流落街头,成了个无依无靠的乞儿。”

    柴绍笑说到“真是个妙人儿,你说是吧,盛兄”

    “若是好意,就领便是;入座吧,岚珀兄,别老让人家君惜姑娘拘等着,这可不是君子作风。”

    柴绍忙附和上“是,是,是,是岚珀矫情了。”

    上了好茶,留了客心,我亦在旁安了琴架落了座,为二人弹奏一曲助上雅兴;二人品曲问风流间,有趣的交流倒是不少。

    柴绍道“盛兄,我思来想去,今晚的事儿似乎不是单纯的巧合;你说刚曜兄一热一冷,一惊一乍的反应,是触景生情呢,还是偶然间有感而发”

    阴阳怪气怪气地抛出了个话题,柴绍那抹了油似的眼睛,就一个劲儿地朝我身上暗示来。

    “阿曜他触景生情也好,有感而发也罢,似乎都不是岚珀兄该关心的范畴吧你现在该多多关心的是,如何做一个可爱又得人心的客人,而不是做个多管闲事,爱惹是生非的讨厌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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