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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美人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盛月公子

    “阿姐年满双十二,生辰在春分,属羊;而阿姐比我长四岁,小梅上个月刚满二十。”

    说着,朱小梅猛一拍脑门,急补上“对了,阿姐今年正值本命年,老辈们总说这个岁坎容易引百秽入命,多晦运;得抓紧给阿姐准备条红腰带,贴身带着,辟邪的。”

    “迷信。”

    嘴上虽犀利不饶人,但她的细致入微,倒是让我对她生了几分好感。

    管饱了肚子七八分,此时话意乍现,我又把我俩间的话题深入了些。

    “慕容曜刚说,你曾是我身边的婢女,那你可认识‘周暮雪’这个人”

    面对我的提问,朱小梅敛眉沉思片刻,摇摇头。

    “不认识。”

    我想了想,周暮雪当初潜伏在我身边做眼线,定不会蠢到用自己的真名,于是我又把关于她的线索具体了些。

    “她年纪应该和你差不多,和你一般,在北燕时在我身边做过贴身婢女,后来因为各种变故,暗地出卖了我。”

    “阿姐说的是唤雪!”

    似乎找到了什么匹配线索,朱小梅不敢置信地反问了句,脸上莫名多了几分担忧。

    她急道“若阿姐说的这个‘周暮雪’就是唤雪本人的话,那当下阿姐种种异常举动,就完全说得通了。阿姐千万别信她,此人不仅是杀害二皇子的真凶,且害得阿姐在大历吃了不少苦头,骨子里根本不是好人!莫非,阿姐这一年多不见踪影的日子是被她控制住了,眼下所有事也是她在暗中挑唆使坏的”

    果然,故事一换说书人,版本就大变了样;而无疑,周暮雪曾经跟我讲述的过去,更招人质疑。

    难道事情真的另有隐情!

    “阿姐,她此时人在哪儿,皇上一直在找她,万不能再听信小人谗言,让她逍遥法外!”

    我道“不需你多提醒,我此番来找慕容曜,为得就是分辨个中是非曲直。你告诉我,你刚老挂在嘴边的什么大皇子,二皇子,还有太子殿下,究竟和我有什么渊源”

    “大皇子玉麒,二皇子玉麟,是你和皇上三年前在北燕所育的一对双生子,大皇子玉麒健在,可二皇子玉麟在满月时因受奸人所害导致夭折;而晋殿下乃大历的太子,本名容晋坤,是阿姐当初和大历皇所育的独生子。就因为您不愿看着晋殿下在其恶父羽翼下成长,携晋殿下出逃上京,才会引来那场湛江之祸!”

    。




第五百一十七章 儿从天降
    即将过去的黑夜,似乎有许多人随我,一同陷入了辗转无眠。

    在我假寐的夜,细细数过慕容曜来过的次数,前前后后竟有四十六次之多!

    我不禁好奇倒是他太在乎我这个人,还是作为天子的他,生性本就机警!

    闭着眼想了又想,猜了又猜,然我心中始终没有一个答案。

    终于,在见到窗外显现的天光初亮色,再也熬不住彻底无眠的我,下了榻,走出了空空无人的内殿。

    天照殿外殿中,依旧灯火通明,那书案上垒成小山的奏折,杂乱无章地堆放着,明显有被人翻阅过的痕迹;一时兴起,我随意抽出两三本奏折翻阅,上面都经朱砂笔逐字逐句批阅过,十分仔细。

    我忽然觉得,这天潢贵胄的真龙天子,做起来,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简单。

    “奴才刘德禄,问娘娘金安。”

    正在神思游离间,慕容曜的内侍刘德禄走了进来,见我在御案边看着奏折出神,立马躬身向我请安。

    如行窃时被抓了现行的偷儿,我心虚地把手中奏折丢回御案上,来劲儿地驳斥上“我说过,我不是什么娘娘,你如此大礼我受不起。”

    “礼数不可废,问主子安,是做奴才的本分。至于娘娘不敢正视自己的身份,根本无伤大雅,只要皇上没开口,娘娘从前的荣耀依旧不减半分。”

    “又是一个愚忠的奴才。”

    多说无益,我挥袖欲出殿,此时刘德禄乐呵呵地向我提醒上“赶巧这个时辰,皇上正在殿外空院上教二位殿下习剑晨练,娘娘若有兴趣,不妨去瞧瞧。”

    “多事。”

    没好气地埋汰了刘德禄一句,可他倒好,一脸甚不在意的样子,快速地越过我所在的位置,低头整理起御案上的奏折。

    很显然,我眼下成了无事生非的主,闷气无解间,我亦快步地朝大殿正门口走去。

    人刚至大殿入口,一幕有意思的画面闯进了我眼里。

    只见一身宽松宝蓝暗花武袍的慕容曜,英姿勃发地站在空院正中央,提着木剑,正拆解着一套剑法招式;出锋,平刺,回落,下转,反挑,收挡,动作虽舒缓但不失孔武有力,规规正正地演示这套剑法中的精妙之处。

    而他左右两侧,各跟着一个孩子,同样提着木剑,依葫芦画瓢地习着慕容曜当下教授的剑术。

    左侧的那个孩子,看年纪不过三、四岁大,模样生的粉雕玉琢,清秀俊俏;小小的人儿力气虽然不大,剑姿也学得不规范,但出剑间时不时奶声奶气地喝声鼓劲儿,和一双似乎装着星星的大眼睛,闪烁着认真的光芒,别提多可爱。

    慕容曜右侧的孩子,年纪稍大一些,估摸着有五六岁大了,模样间依旧有稚气的痕迹,可表情间却比左边的那孩子要高冷许多;跟随着动作推进的慕容曜,这孩子一招一式模仿地极其有板有眼,眼中那股神色也异常的内敛坚定,从头至尾不见他苟笑一丝,十分专注。

    “不许偷看我们练剑!”

    正看得出神间,左侧那个孩子忽然发现我的存在,立马停下手中动作,奶气十足地喝斥上旁观的我。

    当时,一股石化感袭来,我笑也不是怒也不是地僵在原地,任那奶娃娃趾高气扬地指责我。

    而慕容曜此时也发现了我的存在,快速地收住刺出的木剑,挂着温柔满怀的笑朝我急奔来。

    “时辰尚早,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是不是我和孩子们晨练吵到你了!”

    避了避慕容曜的殷勤,正准备找刺头泼一泼他的冷水,可突然间,一团急急的“红云”朝我迅速冲来,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被对人一把环腰揽抱住,头深深地埋入了我的腹间。

    “啪”一声刺耳,抱住我的孩子手中木剑掉落在地,而紧接着一阵怪异的喘气声响起,贯穿这过于诡异的气氛。

    僵僵懵懵地垂下头,这孩子已经抖得不成人形,我下意识醒悟到,他是在抱着我默默地哭泣!!

    感觉虽怪异,可我当下丝毫提不起胆气,推开这个无礼的孩子。

    “晋儿,你吓到你母亲了。”

    母亲!

    一瞬间,我把住怀中默默流泪的孩子的双肩,猛地小退了一步。

    与其说是我的出现吓到了他,不如说是我被这“母亲”的身份给吓懵了头!

    “你真坏,弄哭我哥哥!!”

    正在关系复杂难消化间,先前指责我偷看的奶娃娃也冲上来,不由分说地就团着小拳头,在我左手侧缠打上。

    “玉麒快住手,不可对母妃无礼!!”

    慕容曜斥责间,正欲把这扭打我的孩子拽开,此时我怀中这个大孩子,突然扭过头狠一把将那奶娃娃推开,要不是慕容曜出手快,这奶娃娃定当场摔个惨。

    很显然,这做哥哥的举动是维护我,不让做弟弟打我;而做弟弟,却是因心疼当哥哥被我弄哭,所以替他向我讨公道。一来二去,关系变得极其复杂难解。

    而那奶娃娃被哥哥一推,自然是委屈的不得了,“哇”一声就在慕容曜身边哭出了嗓。

    这下好了,不用我多找什么麻烦,两个孩子的情况已经够让人头疼的。

    “站端,立正了,父皇罚你在这儿反省,什么时候不哭鼻子不闹小性子了,什么时候就可以回你的晟睿殿。”

    明明是小的孩子受了委屈,慕容曜不安慰也就罢了,还当着我的面罚站,倒叫人看不懂他这是什么治人路数。

    “知道父皇为什么罚你吗第一,你动不动耍横打人,还哭鼻子,不是男子汉作为;第二,骄纵不知收敛,言行间几番冲撞于你母亲,是为大不孝。你身为北燕的皇长子,应时时戒骄戒躁,树德修身;不能因为自己年纪尚幼而肆意妄为,反更应该注重自己的言行举止。”

    批评了那奶娃娃一通,见哭声渐收,慕容曜转而又对我跟前的大孩子说到“晋儿,你又知道自己刚错在哪儿吗”

    “知道,晋儿非但没尽长兄之责,约束幼弟,反而因一时情急生了莽心,伤了兄弟和睦。”

    不光口上说说,此时这大孩子方向高冷姿态,诚挚地向那奶娃娃鞠躬赔上不是,转而又一把将我紧抱住。

    “晋儿好想你。”

    话毕,他不舍地松开自己紧扣在我腰衫的小手,亦同那奶娃娃一般,端端正正地跟着领罚。

    。



第五百一十八章 随心而触
    很多事,相信是一回事,然接受起来,又是另一回事。

    一夜之间,我身上突然多了一重“人母”的标志,还同时成了两个孩子的母亲;且不论两个孩子当下是如何看待我,光是我自己,也久久心意难平。

    晨练所发生的事情,不过是这复杂间一个极微小的插曲,如今天照殿内不仅有慕容曜寸步不离地看着我,然随着两个小家伙的加入,我这日子忽然变得异常热闹。

    起初,只是那个叫容晋坤的大孩子先搬到了我的居所,非要与我在一个屋檐下同吃同住;而那小的孩子似乎也特别爱跟风起劲,见他兄长在我的地儿占住了位置,横竖也要来插一脚热闹。

    两孩子赖下来了,自然朱小梅也有借口常住在天照殿中;这下好了,算我在内,一下子圆齐了东南西北四方位,够打一桌马吊了。

    而更神奇的是,不过短短一天的功夫,这俩孩子已经变得非常依赖我;不过,他们兄弟俩依赖人的方式,却是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

    比如慕容玉麒这孩子,年纪虽小,可却是个实打实的话篓子;经过一个上午旁人的潜移默化,他似乎渐渐也接受了我是他母亲这个事实,从开始的试探,到好奇,再到黏人,一拨一拨的撒娇黏人攻势可谓是瞬息万变,令人应接不暇。

    而容晋坤这个孩子,性情就比玉麒这孩子沉得住气得多,不多话,也不怎么黏人,但凡有什么要求需要,他都是在适可而止的范围内表现;关系间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是疏远隔心的不亲近,而是出于一种不符合年纪的懂事明理,在暗暗地照顾我的心情。

    晚膳后,不知到哪里溜达了一圈的玉麒,带回了一副丹青画像,献宝地呈在了我面前。

    “母妃,这副丹青画像麒儿用不着了,就送给你啦;麒儿觉得母妃既然回家了,以后我就不用天天对着您的画像睹物思人了,真好哩!看父皇画得像不像您,像不像”

    被他扑腾闹着,我哪里有心思看着画像上的人像不像我,只一个劲儿敷衍上“像,你说像就像。”

    无奈间,看见在旁铺席的朱小梅偷偷一笑,我顿时满身倦怠感一涌而起,试探性地打止他的好兴头“天色也不早了,天气也热,要不,你让你姨姨带你去洗个澡,好准备就寝了唔,都说小孩子早睡早起身体好,是吧”

    “离平日就寝的时间还有一个多时辰,还早着呢母妃,我睡不着的!”

    还有一个多时辰!!十分精力透支用了十二分,想想这时间的漫长,我都觉得有些糟心。

    “要不,母妃给我讲讲故事吧!梅姨那些故事翻来覆去,我都会背了,麒儿最喜欢新奇事儿哩。母妃在外面一定遇到许许多多的有趣事,跟麒儿讲讲,好不好,好不好嘛”

    一口气都不给我机会喘匀,玉麒这孩子就拉着我的手不停地摇,不停地撒娇,弄得我是应也不是,回绝也不是。

    “过来,别老吵着母亲。”

    正头疼间,在一旁练字的晋儿走了过,一把拽着玉麒的小手往书案方向走。

    晋儿一脸严苛地说到“前几日你不是一直缠着哥哥,让我教你写字吗来,我教你。”

    “哥,麒儿这会儿不想学写字,我想让母妃给我讲故事。”

    “不听话是吧那以后你就甭想哥哥带你偷溜出行宫,到集市上玩。”

    “哥”

    委屈巴巴地唤了晋儿一声,又苦兮兮地回望上我求助;我正愁没人替我排忧解难,哪里敢应答他什么,连忙佯装不知情地撇过脑袋。

    “自己选吧,撒娇这会儿对哥哥没用。”

    瞧晋儿那股小大人的口气,倒是尽得某人的真传。

    最终,这个小不点黏人精没能拗得过晋儿的威胁,只能乖乖在他哥哥的敦促下,规规矩矩地坐到书案前学写字。

    “晋殿下心思很细腻了吧”

    正松了口气间,此时朱小梅走了过,同我攀谈间,顺道递来一杯清热解毒的荷叶茶。

    大约是真被玉麒折腾累了,我也没多拒绝朱小梅的好意,接过清香四溢的荷叶茶,就送了大口进嘴里。

    朱小梅落座在我旁边,分筛着两个孩子的衣服,时不时随着我一道欣赏着他们兄弟俩勤勉为学的和睦景象,脸上总是笑眯眯的。

    许久后,耳边才响起她的感叹“有些时候,晋殿下的懂事真叫人心疼。”

    “懂事或许是寄人篱下的缘故,毕竟晋儿这孩子不是慕容曜的亲生子,处事性格自然不同玉麒般那般张扬。”

    我亦有我的看法,随心而感,不带任何偏见。

    “并不是这个原因。相反,皇上对晋殿下的关爱远远超过对大皇子的。”

    停了手中的忙活,朱小梅望着书案边认认真真教授玉麒写字的晋儿好一阵,才喃喃说到。

    “湛江上的那场噩梦,不仅对阿姐是一场生死考验,对晋殿下而言,也是一场极彻底的心性洗礼。”

    或许是话题来得太突兀,太触心,我手中茶杯一时没握稳,在裙子上抖撒出好大一片茶水渍。

    我惊问“他当时那么小年纪,那些事他都记得”

    “记得,且记得一清二楚。”

    欣慰笑容间渐渐浮出了忧伤,朱小梅反复抿着唇积聚着勇气,待心能承受住过往的伤痛,这才开口说到个中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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