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美人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盛月公子
容舒玄,是你记性被狗吃了,还是我在白日发梦我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记得那一纸休书上写的夫妻缘尽,今生不复相见。真可惜当年那场大火,把一切证据烧得一干二净,不然这会儿我真想拿着那白纸黑字打某人的脸,真够厚颜无耻的!
我这小半辈子命运多舛,可唯独不悔遇上你,嫁于你,为你生儿育女;可阿曜,小爱自私,大爱无疆,如今北燕万民正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多少人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岂是任我们恣意妄为的时候大义在前,任重而道远,我此时绝不能成为你的拖累!
——作为我们约定,我把你的匕首留给自己做后路。我会等,与容舒玄周旋到对我彻底失去耐心时,若届时你还未如约来接我回北燕一家团聚,为保名节不辱,我会和容舒玄同归于尽。
你没得选,我更没得选。从我踏入荣华苑的第一天起,这个选择已经预伏在我的命里;万事皆注定,半点不由人。
容舒玄,破镜难重圆。
快走。
不要!!一股憋闷藏在嗓子眼中,用尽力气,也喊不出,拒绝不了,更无力改变什么
脑中聚显的画面,在那一支利箭朝慕容曜飞速袭来时,惊恐忽然汇聚成一股力量,让我睁开眼,从这记忆洪流狼狈逃了出来。
而此时清晰出现在我眼前的人,是慕容曜,被害怕折磨地憔悴不堪的慕容曜。
“醒了,她醒了!张远德,你来看看她,快!”
他惊中乍现出狂喜,立马唤来同守候看护的太医,那人上前观察一二便迅速地替我施针,留住这来之不易的清醒。
只觉得太医的金针下去后,我一口闷气忽然化开了,呼吸也畅快了许多。
“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遇事一点都不冷静,我不是醒了吗”
他满面的担忧着实让人心疼,我从绵绵无力的身体中积聚出微弱的力量,变幻出一方宽慰的笑容。
“对不起,阿曜,我把你忘了太久了。”
“你刚见好,别说话了,什么都没关系,什么都不重要——”
别过脸手背正胡乱地抹着软泪,忽然间,意识到什么的慕容曜忽然被针扎了似的定在原地,好半天后再看向我时,他的表情中已经积聚起了大片不可置信。
“你,你叫我什么”
“阿曜。”
省着自己有限的力气,我低低绵绵地应了句。
倏地,他变得欣喜若狂,言语紊乱“这是怎么一回事你突然——不是,我,我该怎么说,怎么问才好。这,这像是一场梦般不真——”
怕反应太过难堪间,他双手把脸捂得死死的,喉头在咽喉上猛烈地上蹿下跳着,并发出有些奇怪的呜咽声。
俨然一时悲喜交加间,他克制不住的在我面前哭出了声。
守得云开见月明,却不想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换了谁也受不了这样巨大的落差。
“梦醒了,迷惘散了,那剩下的就都是真的。因这白头霜之毒,我算是因祸得福吧,至少在关键时刻,我把重要的过去都找回来,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我的安慰像是起了反作用,此时慕容曜头一埋在我榻边,双拳紧紧团着,哭声渐难抑制,场面越发显出了尴尬。
这样太过的场面,着实不能让做臣子地见识过多,我一边手抚慰着浑然不觉的慕容曜,一边朝那候命的太医打上眼色;幸好对人也是有眼力价之人,懂了我的意思后,他立马领着属下退了出去,给我们两人腾出了独处的空间。
“这段时间,把你心里憋得慌吧。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往后我不会再对你不冷不热的了;李淳元回来了,也谢谢你阿曜,谢谢的耐心等候。”
反捂住我宽抚在他头顶的手,慕容曜缓缓昂起头,将我的柔荑放在他满是泪水的脸颊上,反复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好半天,话才从他抖抖索索的嘴里冒出来。
“是我,是我没用,没能保护好你。”
。
第五百四十一章 容颜易老
两个人独处的时间,忽然变得异常宝贵。
慕容曜揽抱着我,小心翼翼地从金盆中拧出了条帕子,动作轻缓地替我擦着脸,颈上发出的痛汗。
“是不是很疼”
我身上擦不尽的汗,让慕容曜变得格外敏感,小声在我耳边探问句后,他又后悔地把薄唇咬得死死的,眼睛又红了许多。
“已经渐渐习惯了,也没觉得有多疼,我受的住。”
说着,我的目光悠悠地飘出西窗,便见一轮圆满无缺的皓月挂在天际之上,静静地向这黑夜笼罩的人间大地挥洒着银辉。
我恍惚地说到“月圆人团圆,时间能一直停留在这一刻,多好啊。”
“下一个月圆,下下一个月圆,下下下一个月圆,不管多少月盈还是月缺,我都会一直陪着你,守着你;我们的好时光往后还有很多,很长,会长长久久的。”
他的话,柔得像希望那般美丽,动人;静望了当空满月稍许,忽然窗外一阵夜风悄然袭来,吹动了我的头发,飘荡在我眼前。
而曾经记忆里的乌黑青丝,此时如枯草般,显出了灰白暗淡之色;倏地,我的心猛地一静收,手瑟瑟发抖地抚住了自己的脸颊。
我不安问到他“现在的我,是不是很苍老”
无怪乎,世上任何女子都会惧怕老去,惧怕青春流逝,更何况,这样的容颜老去并非时间所致,我怎么能完全不在意呢
“你一点都不老,依旧明艳动人。”
帮我将吹乱的头发别回耳后,慕容曜将我搂得更紧更密了些,奉来的盈盈笑靥间却有着破绽,眼中写满了担忧的心疼。
他小心着我,我何尝不担心他心理负担过重压住心中作祟的忐忑,我直面上当下的症结所在。
“不信。阿曜,你去把梳妆台上的铜镜取来,我自己照一照。”
“没什么好照的。生病的人,通常形容都有些憔悴,养好了身体就恢复了。”
“怕我受不了现在自己这个样子”
深吸了一口气,我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反一口乐观地对他说到“没关系的,反过来想,不是人人都有我这般福气,能提前得知自己老来的样子。去吧,我想看。”
拉锯了片刻,慕容曜终是架不住的我拗心,只能照我吩咐地取来铜镜。
亮出铜镜前一刻,他依旧不放心地说到“我们说好的,不管你现下变成什么样子,都不许往心里搁。”
“好。”
爽快地应了声,我就期待着铜镜中照映出的,是何等模样的自己。
慕容曜战战兢兢地翻过镜面,缓缓抬在我俩面前;只见镜中的我,不止头发灰白,连眉毛都似遭了霜打般,出现了隐隐的白色,而一张曾经被人称颂为倾国倾城的娇颜,此时也黯淡无光,积聚出暗沉的老态之色。
而对比之下,镜中呈现的慕容曜,依旧芝兰玉树,英俊年轻,将我们俩呈两极化同映照在一面镜子里。
惊惊呆呆盯着这等模样的自己许久,忽然心里有什么东西无预兆的裂开,迅速崩溃,连带着我人当场失控掩面,泪做无声下。
“会好的,等替你解了毒后,你一定能恢复原来的模样!”
惶惶不安地安慰我间,见急的慕容曜,立马将手中的铜镜丢到了三丈开外。
“不怕,有我在的,你再忍耐忍耐,药神他老人家已经在赶往太邺的路上,等他到了,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
无声地哭了一阵子,我瑟瑟说到“好,好丑的老太婆。原来,原来我老了,竟是这个丑陋模样。”
“不丑的,一点都不丑的。谁都会老,若等我们这一辈人都老了,你这个模样,也是最美的;倒那时,我一个糟老头子,头发稀疏了,牙也掉完了,满脸褶皱子,那才叫一个丑!”
一边拍着我起伏的背,他一边说到“要是你还是觉得心里不舒坦,明日我就去请最好的易容师来,也给自己化一个老态妆;咱们老头老太太凑一堆,不管你见了还是旁人见了,心里也不会觉得膈应。你老了,我陪你一起老。”
“傻瓜。”
心里的郁结纾解了许多,我继续把头埋在他的胸口间,细细地嘱咐上他“我毒发时,两个孩子也在场,一定把他们吓坏了吧我如今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还是不要见他们的好,免得给他们俩心里留下阴影。”
“可玉麒和晋儿若见不到你,反而会更担心的。”
捧着我有些躲闪不敢面人的脸,慕容曜动之以理地劝说到“儿不嫌母丑,不管你现在变成什么模样,在他们兄弟心里,你依旧是生他们育他们的母亲。面对困难,一家子就要齐心协力,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还是不要了。”
我不自信地摇摇头,害怕地说到“你我心里都清楚,即使师父他老人家来了,白头霜之毒能否解也还是未知之数。阿曜,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我不想连带两个孩子也跟着担惊受怕的,他们毕竟年纪太小了,这样的经历还是能避则避吧。”
“可我已经找不出理由,去诓骗那两个孩子了,我也根本顾及不上他们的感受。”
焦急一上心,又见颓丧的我,慕容曜满眶热泪泛滥不息。
他道“你若多一个坚定,我们就多一个依靠,两个孩子都太聪明了,若真按你所说继续用笨拙的谎言欺骗他们,那其结果只会适得其反。淳元,他们俩兄弟需要的是你,是你好好的活着,陪着他们成长;你自己说过的,为母则强,事情没到绝境的地步,你此时万不能抱着一丝一毫的放弃念头!”
身体的疼和心里的酸,双重折磨着我;我紧扣着慕容曜胸口的衣襟,喘息多时,才口说到“你叫我不许放弃,那你也得答应我,不管何时何境,你都不许牺牲自己的天子之尊,北燕的万民福祉,为我向澹台无垢求一个活路。你能答应我吗”
“我不能答应。”
原以为,他犹豫一番,然此时慕容曜的回答却出人意料的果断。
“你别犯傻行不行!”
有气无力地捶着他的胸口,我泪如雨下。
“你知不知,拼到今时今日这个局面是多么不容易,牺牲了多人,你一句说放弃就放弃,说割舍就割舍,对得起北燕的列中列宗,对得起跟随你抛头颅,撒热血的众将士吗对得起他们吗”
“可我不想辜负你,也不想对不起自己,我慕容曜从来不是个好皇帝;不然,北燕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四分五裂的局面。”
。
第五百四十二章 二毒之诡
风雨无常,盼时起,恨时止。
我裹着一身玄色斗篷,窝在慕容曜怀里,以旁观者的身份品尝着对人间的是是非非
“瑾瑜。”
过往如梭,我无数次听过周暮雪在自己面前唤起这个名字,有爱,有愁,有恨,有悲,却从来都是恣意无忌的;然于我而言,这个简简单单的名字,却是她藏着心底最深处的禁忌,这个禁忌无时无刻的提醒着自己,她只能是尊着敬着的“公子”,而不是触动心澜,从不敢示人的“瑾瑜”。
哪怕她是站在朋友立场,这样的称谓对周暮雪都显得奢侈。
瑾瑜公子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背负着功与过,留于世人述说;对错无绝对间,你可曾想过自己的执着,在他人眼中是怎么一笔功过”
锁头“啪”清脆落在了地上,无垢公子稍稍使力便推开了牢门;而坐在阴暗一角的周暮雪,只是昂着头看着眼前这个神色漠然的男子,却迟迟未见动静。
一声微微叹息,无垢公子终是背过了身,说到“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若你还是放不下,那也只能靠你自己的本事去争取;然是福是祸,也看你自己的造化能耐了。”
“她此时应该毒发了吧,死了没”
脚步不过两三,然背后忽然化出鬼魅之声,生生拽住无垢公子身形间的从容。
窸窸窣窣的冷笑声在地牢中浮现出,周暮雪攀着墙根,颤颤巍巍地直起身来“只要我拿捏住李淳元,那我就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她若活着,以你不甘人后的性子,必和慕容曜争到底;她若寿元不深,此刻一命呜呼,那也无妨,终归是断了你个糊涂的念想。你看,这盘精心布置的棋怎么算我都不亏。”
“一个李淳元,竟让你魔障到如此地步,那看来将来你也难在有大的作为。大周的复国痴梦,终究是因为你们这些后人太过于奢侈手笔,进而一点一点地糟蹋尽本不多的资本。”
“不,大周还有希望!”
倏地,周暮雪人像打了鸡血似的冲出暗牢,一把箍抱住无垢公子的脚跟。
“只要我还有你在,就不会输!我周暮雪死不足惜,若是能用我的命换你一个决心,换大周一个可能,那我这些年所做的一切一切都是值得的!瑾瑜,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你的大仇,我的梦想,二者之间本没有任何利益冲突,我们才是天作之合,才是可以互相信任和依靠的盟友;而李淳元不过是我们豢养在手中的棋子,怎么会渐渐变成了让你举棋不定的阻碍”
“松开。”
冷得像冰的脸,无垢公子的表情上找不到一丝动心的痕迹。
“不放,我死不会放开!李淳元算个什么东西,她不配,她不配你为她放弃唾手可得的一切!”
对人的固执,亦和她的行动般坚决,如紧缠大树的藤,死死地将无垢公子抱住。
“配不配,从来不由你说了算!”
佛亦三分火,何况是人呢快刀斩乱麻间,无垢公子一脚灌力,狠无情地得将人踹摔在牢门上。
摔得七荤八素的周暮雪,捂着痛处,“哇”的一声在地上呕喷出大滩血。
“你非要做绊脚石,那情分的这东西,就显得太多余!”
说着,转过头的无垢公子,目光幽幽地杀向了我和慕容曜藏身之地。
“我和她的戏,并没有什么值得别人津津乐道的地方;若二位不嫌,也亲自加入充个场,我想气氛会更加热闹的。”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国相的意思,你们主仆二人是特意演一出‘苦肉计’给我夫妻俩看”
既然开了这个是非口,那自然没有再躲躲藏藏的必要;沉了口气,慕容曜小心翼翼地抱着我,走到了对人视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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