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美人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盛月公子
“小心她的血,剧毒!”
乌尔娜为毒人的事,不容小觑,何况现下是以命相搏的关键时刻,她自然比任何人下得了狠手。
幸亏我提醒的及时,盛玉童和柳飞在乌尔娜撒抛出毒血的前一刻,已经做出了弃剑自保的明智决定。
计谋落空的乌尔娜,一见我,更是气急败坏“果真次次坏我们好事,都有你的份!我当初就不该心软留你一条命,否则也不会致今日这般局面!!”
想朝我反扑杀来,可她当下的伤势太过重,刚迈出一小步,人就支撑不住地软在龙柱下,喘着重重的粗气,显出了极颓败之势。
“乌尔娜,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卖;无论过程如何起伏跌宕,其结果,是你们输了,且满盘皆输。”
谁慌谁稳,一眼便知,而早已将我恨之入骨的乌尔娜,强在龙柱下躁动抗议了番,不想这样的不智之举换来的,是她一口闷血溅染寸地。
显然,乌尔娜不过众人眼中的一个跳梁小丑,我们心思不该过多挂在她身上,而是那位仍高座在金銮宝座上,不肯低头的宋衍。
凝望了座上宋衍许久,我不由地迈前一步,守卫在我身边的羽林卫也识相地让出了更宽阔的对话视野。
“宋衍,外祖父他去了。”
这样的话题切入点,是我对当下宋衍的考验,也是仅仅能给的一丝宽容。
可惜,我这仅仅抱着的一丝宽容,却没能得到对方的体谅。
“那老家伙死了我还以为他多了不起,多骨气的,想不到被慕容曜一吓,不仅吓破了胆,还吓到丢了命,真真是把我们宋家将门的脸面丢得一干二净。”
“你才是那个让宋家颜面尽失,名誉扫地的不肖子孙!”
“我”
一声反问后,这朝阳殿上又响起放肆无忌的笑声,听得人骨头发寒。
“表妹,知道我现在坐的位置是什么吗是龙椅,是天下至尊才配拥有的位置!你说我是让宋家颜面尽失,名誉扫地的不肖子孙,那我问你,哪有我这样的不肖子孙,能让家门的荣耀盛极如此是我,是我宋衍让宋家在北燕彻底翻身,洗去了作为臣子的卑微,成了天眷地顾皇室家族!宋远高那老家伙,总是觉得我欠火候,不是,是他老了,思想太保守了;我比他强,强就强在敢做他不敢做的事,越他不敢越的雷池!”
“是啊,你这一步越入的雷池,不仅把自己给毁了,也把宋家彻彻底底地毁了,让它永生永世在北燕史册上背负乱臣贼子的骂名。”
“成王败寇,若今日是我站在慕容曜的位置,你还会这般理直气壮地指责我,成为史料上的一笔笑柄历史,从来就是为胜者书写的文字游戏;若此番我胜了,那些所谓的历史,将成为替我歌功颂德的赞誉。”
“可你终究是败了。”
我咬着腮帮,重重地点中现实。
“我是败了,也输得一败涂地,但我不后悔,因为我宋衍终还是用自己的能力,向世人证明了这天下从来不是天命贵胄,而是能者居之的道理。”
几分轻狂不减,宋衍目光一转,落到了慕容曜身上“即便你胜了又如何,我宋衍,将是你这一生洗刷不了的污点。”
“宋衍,你真是个输不起的人。”
慕容曜的回答,也是够让人震惊意外的。
宋衍怒驳到“要不是那老家伙一直不肯交出龙符,你以为你能如此轻松的拿下燕都王城那老家伙,死也要把翻身本带入棺材,不做活着的王,偏偏要做死了的将,真够老顽固的!”
“龙符吗”
承下他对慕容曜的羞辱,我将那枚龙符坦荡荡地亮在宋衍眼前。
我道“不是外祖父顽固不化,是他从来就不曾在你身上压重注,相信你是那个可让北燕脱胎换骨,开创太平盛世的能人。外祖父属意龙虎符,天下主人的人选,从来都是他慕容曜,而不是你宋衍。”
第六百零四章 归宁天下 二
许多背后隐藏的深意,不仅需要巧妙的语言加以论述,更关键的是,必须加特定的时间和环境辅助,才能最大化的展现其玄机所在。
天下之主上的优劣之选,像一块巨石从天而降,将场上所有人的心都压得死死的;力顶重压间,我忽然明白到,外祖父这位大智大慧者的用心良苦。
宋衍必死毫无悬念,然而在这无可转圜的定论上,如何让宋家在这场浩劫倾覆下将损失降到最低,无疑我当下的话,为已冠上“乱臣贼子”的宋氏家族提前争取到了一道免死金牌。
此条为宋家求得生机的妙计,拿捏得相当精准,时机也合宜,堪称天衣无缝。
第一,外祖父借我的口,向此时拥护慕容曜的众臣子宣誓,他的心,始终忠于北燕,忠于慕容曜的;只是栽培慕容曜成才间所用的手段,过于极端了些。
慕容曜为开创北燕盛世新局面的刀,而宋衍,则是让慕容曜展露锋芒的磨刀石;然现下刀锋已出,那自然曾经用于打磨利刀的磨刀石,终将在这浩劫结束之际被无情抛弃。
所以,外祖父之前要我答应,不可救宋衍的原因,就在于此。
第二,外祖父自刎谢天下,并主动归还可调动天下兵马的龙虎符于慕容曜,一方面为宋家尽力扳回不忠的逆势,另一方面也是在用实际行向其他各门阀证明,宋家的败落归附并非偶然,而是时局所致。
八大门阀中,盛家是仙逝的太皇太后为慕容曜在乱世中留下的自保之力,而身为盛家掌家人的盛玉童,更是与慕容曜兄弟一心;更陈推新间要集权,想必他盛家是第一个跳出来举双手赞成的。
澹台家,自来是为天家马首是瞻,且有姻亲之联,想来要说服澹台家放权归附并不是难事。
清州金氏,在这场长达三年之久的内乱中,始终扮演着一个助纣为虐的角色;此时随着大局将定,金氏一族怕是真要在北燕史册上销声匿迹了。
而剩下的越州柴家、雷州岳家、滨州上官家,以及衢州成王一派系,皆是此番勤王助阵中不可或缺的力量;或许他们之前还抱着有功之臣的身份,想在这份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中求得一个立足自保,但偏偏外祖父横生出的这一手,打破了他们的痴梦。
宋家此时在这大势所趋下,低下了头,他们若继续昂着头不肯屈服,那就等同于自己伸着脑袋等痛打。
交还龙符,是对天家忠诚最好的证明,即便众朝臣有何非议,但只要抓住了座上那位仁德宽厚天子的心,那宋家一门上下就有活路;何况,这份忠诚证明中,还有外祖父和宋衍两个宋家极显贵人物的命作保,根本不愁这一点点无关紧要的筹谋不成。
“淳元,我一直知道,你打心眼里瞧不起衍;你此时嘲笑我可怜,在老家伙的算计下,枉为他人做了嫁衣。我说得对不对”
我从自己那些杂乱的思绪中跳出,品了品宋衍的话,冷冷淡淡地说到“既然你清楚自己此时是个跳梁小丑,又何苦在不适合自己的位置上,继续招人笑柄呢”
“我在看你啊。只要在这样的位置呆着,才能把你看得清清楚楚,透透彻彻。”
说着,他一副无所畏惧的无羁样,吊着似讽似嘲的笑,将人前的我看得极把戏。
很显然,他那股不怀好意的笑,让我感觉极不舒服。
“你笑什么”
“我笑啊,你此时嘲笑我可怜,却不明自己同样处境堪忧。表妹,宋家败了,你在北燕也再无立足之地;而那个男人,你倾注了自己一切所有的男人,却始终是靠不住的。”
猖獗之笑一敛,宋衍抬起手指便直指上慕容曜。
“我来替你批一批你的将来。等这个男人再次座上这把龙椅,他会变,会变得冷血无情,自私自利;当他受不了脚下那帮臣服于他的臣子施压,想坐稳这把龙椅时,他就会把自己受到的压力转移给你,让你替他分担解难,替他退让牺牲。而你,将再余生一次又一次的妥协中,牺牲掉本属于你的东西,直到你再没有可割让的东西在手时,你终将成他手中一枚弃子。”
“宋衍,好歹你也是我曾经的对手,可你看看自己现在说的做的,满口毒怨挑唆,哪里还像个男人她未来的好坏,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不算,要她自己说了才算;无需你多操这个心,你也没机会替她多操心。”
说着,慕容曜上前一步,将我劝住“和一个走火入魔的疯子谈道理,无用的。”
“你是宋远高那老鬼的外孙女,即便你姓李而不姓宋,可在所有人心里,你沾了宋家的恩德,无论你做什么,做多少都会被认对北燕装着不忠心!表妹,清醒点吧,他身边这些食古不化的老家伙,老顽固们,将来会用一个个子虚乌有的罪名把你变成北燕的罪人,叫你永无翻身之地!!”
“把这妖言惑众的乱臣贼子,给朕拿下!”
两股言语相冲间,忽朝阳殿上再起寒光湛湛;而我,反射性地挡住慕容曜的发令,只身拦在了众人前。
“都别妄动!见血的杀戮,外面还少吗”
娇声一喝,殿上拔刀相向的兵将也被我震慑住;而我趁事态未发展到难以控制的地步,径直抽出慕容曜腰间的佩剑,卯着胆子一步一步朝那在高位龙椅上的宋衍走去。
“淳元,别胡闹,危险!”
慕容曜似乎察觉到什么,立马不安地冲上前,将我人给生生拦截住。
可此时的我,却异常果敢地撇开了他的保护。
“危险,但事情终究要有个了结,而当下宋衍的生死既然不能假手于人,那也只能由我们宋家人自行做个了断。”
“你要杀我”
而洞悉到我手中剑欲取下何人性命间,龙椅上的宋衍不怒反笑,且越发猖狂。
“宋衍,我手中剑,本该是外祖父他亲自递给你的,但他老人家终究承受不住这样诛杀亲孙的痛和伤,含恨九泉之下,那唯今只有我来代他老人家,行一回大义灭亲,还这天下一片清平安宁。”
话未落尽间,我忽横起手中剑,用自己学得那些皮毛功夫,并使出全力将剑打出,落到了脚边。
“是宋家男儿的,就拿起面前的剑,自行了断吧。”
第六百零五章 归宁天下 三
正全神贯注着龙椅上人的一举一动,忽感觉身侧有什么猛动起来,似乎大有杀意来袭;可没等我反应,在身侧守着我的慕容曜已经将腰间剑鞘以游龙出海之势打出,须臾,一声女子凄厉的惨叫在朝阳殿上回荡起来。
目光一转刚来幕危险,被剑鞘击中的乌尔娜,像滩软泥般匍匐在地上,大股大股的鲜血从嘴里溢出。
“你,你真,真够狠的!!”
死寂充斥着朝阳殿半响,她嘴里才冒出这么句要死不活的谩骂。
而我,不过是心一紧的功夫,又带着无视感,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宋衍身上。
“真要我亲手送你上路”
犹豫不决,于当下局势,于宋家都是极其不利的;见宋衍仍无动于衷地坐在那儿,我袖中准备好的“麒麟粉”悄悄滑到了手心,也再一次迈开了停滞的脚步。
这麒麟粉,是怕宋衍不肯听从外祖父的安排,谢罪天下间,拿我做要挟而准备;若他真不死心,届时还想拿住我做翻盘筹码,那这麒麟粉就是斩断乱麻最后的利刃。
当然,其结果是玉石俱焚,然此时我真一点都不感到害怕;因为,我更盼着这场血腥杀戮快快地停息住。
“王爷!!”
不过一步挪动,偏殿中忽然冲出一个华衣女子,慌乱碎步踩着右侧玉阶奔至宋衍跟前,人如无骨之柳伏在他膝盖间懦哭出声。
“我们,真,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吗他们真够狠的,都打到了朝阳殿上,还是不肯罢手;王爷若去了,叫妾身以何为依”
说到伤心绝望处,那女子的哭声越发幽怨,越发见急;而我紧拽着麒麟粉,看着那龙椅上缱绻难分的场面,脚步又似下了镣铐般迈不开了。
林思安,在人前这么一哭诉,忽然整个殿上炸起了不小的骚动。
他们交头接耳间谈论的,虽我听不真切,但却不能猜这位和我容貌间有着七八分相似的女子,因为在场,让不少人犯了视觉上的迷惑。
而像与不像,或会引起他人什么样的非议,我根本不记挂在心;我此时的注意力,全然被林思安肚腹上的隆起给吸引住了。
很明显,林思安此时有了身孕,且月份也大了;而她腹中未出世孩子的父亲是谁,也一点都不难猜。
“不是让人送你出宫,你怎么又回来了”
面对膝间泣不成声的林思安,宋衍那张多时不屈的傲脸上,出现了一丝动容。
林思安边哭边到“出宫的要道都被他们的人给堵死了,无法间,妾身也只能返回朝阳殿来;没想到的是,他们这么快就打进来了。”
微微抬起头,看着眉头紧蹙的宋衍,林思安抚了抚自己脸上的惧泪,转而又扭头看向那把插在宋衍脚下的宝剑;似乎忌惮它的锋利,林思安下意识间往后缩了缩,手颤抖不止地指着剑问上。
“王爷,他们威逼你自行了断”
而问间,不过是抬起视线的功夫,林思安就看到了立在正下方的我。
“你,你不是死了吗!”
“不好意思,命大,死不了,叫如夫人您失望了。”
当下不是叙旧的时候,我把住僵持不下的正题,提点到宋衍。
“罪不及妻儿,表兄也不用再费心愁她们的出路,只要您肯伏法认罪,我保证,你这爱妾和腹中孩儿,会安然无恙地离开燕都皇城,并平平安安度过余生。”
“李淳元,你别太咄咄逼人!”
倏然之间,那人前娇弱的林思安拔地而起,怒不可遏地指着我骂上。
“王爷即便有诸多不是,可终究也是你的亲人,你自己摸着良心问问自己,王爷曾为了你做了多少事,图你回报了吗你不念旧情,袖手旁观也就罢了,如今还帮着外人递刀,不死不休,是何居心!你有时间为难王爷,还不如多想想那位避祸在皇陵之中的伪帝慕容轩,他这些年做得肮脏事,不比我们少;要王爷谢罪天下,也是该慕容轩那无能皇帝顶在前面,他才是该被千刀万剐,万人唾骂的那一个!”
“一码归一码,如何处置伪帝慕容轩,我们自有定论;而宋衍,作为这场天下浩劫的始作俑者,以这样的方式让他昭罪天下,已经是最体面的了。”
此时,就着心里腾起的一点意外,我说了些题外话。
“林思安,你也很让我意外,此刻如此维护失势的宋衍,看来当年在鹿湘台的经历,对你很是记忆深刻。”
“我对你的记忆,一直很深刻,李淳元。让我讨厌,让我寝食难安如心头刺,就你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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