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美人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盛月公子
话间,林思安坐到了宋衍身边,双手紧紧地环着他的腰,小鸟依人地靠在他肩头,凝着一方得意至极的笑靥看着我。
“坐在这样的位置,这样的高处看曾我处处不如的你,真的是件很惬意,很赏心悦目的事。我一直知道,王爷和容舒玄一般,只是把我当做你的一个替代品而已,可我觉得无所谓了,也习惯了这样的捡漏;你这个人太傲慢,太眼过于顶了,你觉得不好的,丢弃的,放在我这儿都是无比珍惜的宝贝。”
她病态的问话,叫我没法回答;只见她爱慕深深地捧着宋衍的脸,缓缓地转到自己这边,深情无限地问上他。
“王爷,那个女人不爱你的,你看看我吧,我才是愿意死心塌地跟着你的那个人。”
“安娘,你别——”
愁绪万千地唤着林思安,可令人瞠目结舌的是,被摆弄在林思安手中的宋衍,此时却还是强行把他那作难的目光抛到了我这一边。
一瞬间,气氛中弥漫了莫可名状的尴尬。
“我知道。”
趁着宋衍口中那些叫人难为情的话说出口前,林思安立马抬起左手,堵住了他欲说的嘴。
她笑语嫣然地说到“我也不会让王爷当着我的面,将包藏已久的异心说出口,你是我的。”
而须臾之间,林思安右手间的一个细小动作,和宋衍口中那声措不及防的闷哼声,让在场所有人石化在原地。
当林思安右袖口下遮遮掩掩着的手缓缓撤离开宋衍的胸口,此时上面赫然多出了把匕首柄,而宋衍膛前明黄衣襟上,血已经染开了大片。
第六百零六章 归宁天下 四
“疼不疼,王爷”
林思安这一刀,下得毫无预兆,而眼前令人神魂颤抖的是,这个似乎走火入魔的女人,不见分毫愧疚与害怕,反而用沾满宋衍鲜血的手,牢牢如水蛭般捧着他的脸颊,在眼前欣赏着他渐渐失去生机活力的脸。
她眉眼间染开的笑,痴迷而阴毒,看得人是心惊胆战,激灵一个接一个地望脑顶窜。
半响,林思安又自顾自地说到“王爷不要怪妾身心狠手辣,妾身真的怕了,怕自己又成了那个被人无情舍弃的人;所以这一回,我在所有人在为我的人生做下决断前,自己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而此时被利刃刺伤心脉的宋衍,根本没有连说话的力气都无,只是一个劲儿地口冒鲜血,喘着粗气,瑟瑟抖抖地睁圆了双眼,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陷入疯魔的林思安。
“我知道王爷想质问妾身什么,可惜啊,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妾身再也输不起了,没有心力重头来一回,再找个可靠的人托付下半生。情情爱爱,终究是不能温饱肚腹的五谷杂粮,也不能再为妾身换取自己想要的荣华富贵,妾身真不想再过颠沛流离,遭人白眼的日子;而王爷已到了穷途末路,反正今日横竖要死,不如少些体面一并保全妾身。有了这‘亲手手刃窃国贼’的首功在身,妾身的荣华也不至于散如云烟。”
“贱,贱人!!把你的脏手,从,从我兄长身上挪开!!”
龙座玉阶下,仍有不甘声在替宋衍这个末路之徒愤不平,只可惜的是乌尔娜空有一腔怒火,却因自己此时伤势过重,无能力改变结果分毫。
“骂吧,你也没有骂错,我这样的人,本来就生得极贱。”
从龙椅上支起身,林思安抛下座上奄奄一息的宋衍,一面抚着自己那凸起的腹部,一面缓缓地走下玉阶,朝我靠近来。
她笑盈盈地向我发问到“知道我肚子怀着的孩子,是谁的吗”
这样的场面,这样的挑衅,无疑是一道惊雷落顶头,当场将我人劈懵在原地。
“这个孩子,根本不是宋衍的,他的姓氏,不会随着将到的新旧交替,江山易主而改变,因为这孩子和这天下之主,同样姓‘慕容’。”
一瞬间,朝阳殿像一锅煮沸的水,聒噪四起,非议连绵。
慕容曜脸一沉,当即喝斥到林思安“你被富贵荣华迷了心窍吧,什么混账话都敢乱胡诌!”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此时此刻,我有什么不敢说的,不敢言的。我明白,于北燕而言,我怀了慕容氏的孩子,对天家是桩奇耻大辱,但这孩子于我,不仅是保命符,更是我后半生的富贵所在。”
“你肚中的孩子,是慕容轩的你刚不是信誓旦旦的对人说,你心里有宋衍,怎么转眼间,这肚子的孩子就变了爹!”
被林思安的没脸没皮逼出了清醒,我顶在风头浪尖口上,把话摊明了问。
“你会这么问,是因为你体会不了像我这样卑微的人,日日活得多提心吊胆。”
当林思安最后一步从玉阶上落下,她痴痴笑笑地回头望望龙椅上趴着的宋衍,不过片刻功夫,一股狠绝之色浮上面容,似乎预示着她将心中旧情眷恋统统斩尽。
她说到“关于我过去的一切一切,我想,世上没有任何人比你清楚。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何况是在同样的事摔了两次,若再不长点心,那我这辈子就注定是被人踩在脚下,扶不上墙翻不了身的烂泥。”
“别这样看着我,脸皮羞耻这样的东西,于我早就觉得无关痛痒了。”
在我紧张相视的目光下,她那股恣意和狂放,已经不能单单用明目张胆来形容了。
“你是不是问,我为何要和慕容轩搅在一起是,我对慕容轩这个人没有半点好感,甚至存在着极深的反感,而他,也把我当做一个沾染过就抛在脑后的浪荡子,在他身上也找不到丝毫可托付的可能,但谁叫他姓慕容呢慕容轩再烂再荒淫无道,可他终究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皇子龙种,即便此刻大祸临头,他这姓名中的‘慕容’二字,不就是他最牢靠的护身符吗”
说着,林思安手一扬,搭在了慕容曜臂膀上“你是这北燕的天命之主,多少双眼睛盯着您,期待您以宽厚仁慈之心眷顾这饱受战祸的北燕;皇上您即便对伪帝慕容轩有诸多愤恨,诸多不满,也不会傻到在此时杀了他而寒了天下人的心,对吧”
“拿开你手,你也示好错了对象。”
慕容曜峰眉一挑,冷冷地警告上行径过于放肆的林思安。
“对,有她在,我一直都是自作多情,多余那一个。”
也没多纠缠什么,林思安径直撤回手,甚不在意地继续说到“所以啊,我选择和我臭味相投的慕容轩下手,并怀了他的孩子。他和宋衍一般,都太自以为是,认为优势永永远远地会站在他们那一边,在一点点麻痹大意中,一点点将自己的优势变成劣势,再把劣势变为不可挽回的败局;嗬,男人都是一个德行,占了点功便得意忘形,不知居安思危。其实半年前,我已经预料到这样的局势会出现,而我没能力扭转将至的败局,故偷偷地背着宋衍留这一手自保。”
说着,林思安当着众人的面,跪伏在我和慕容曜跟前,致上臣服之敬。
“皇上是天命所归的至尊,如今手握北燕万里山河,行仁德之政间,也不会小心眼到不给我们母子俩留安身立命的余地。贱妇此番亲手手刃窃国贼,诚心归附,望皇上赐下金口玉言,保我母子平安荣华。”
“你的荣华富贵,跟阎王爷去讨要吧!”
一话落而一惊起,在我丝毫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一直缩在龙柱下苟延残喘的乌尔娜已经冲到林思安跟前,没有给她任何逃脱的机会,徒手一爪子就煽在林思安脸上。
血淋淋的五道指印在她左脸颊上显现,而突变,不过是林思安一个惊愕不备的表情浮现,紧接着人就开始四肢发抖地,抽搐急发地倒在了地上。
而就在林思安毒发之际,欲再次向我和慕容曜扑杀来的乌尔娜,却被身后三四把长刀同时刺穿背心;血涌刀回,乌尔娜人瞪着圆圆大大眼,以死不瞑目之态永远地安静在地上的血泊之中。
然不消多时,乌尔娜身边又多了一具面目狰狞的尸首,与她同赴黄泉路。
第六百零七章 暗涌初现
是什么,让此时皇城上的天空如此蔚蓝通透我站在回廊一隅,不知呆呆看了多久多长,心中却始终参透不出答案来。
我是第一个登上朝阳殿龙椅宝座的人,也是最后一个看着宋衍咽下气的人。
没有凄凄哀哀,没有哭哭啼啼,那短暂的接触时刻,甚至连过往我和他的是是非非,都蒸发得无影无踪。
那时的宋衍,浑身是血地趴在龙椅上,一双晦暗无光的眼睛一只盯着我看,盯着我瞧,并且努力地挤着笑颜,静静地等待着死亡降临。
本来,他还能多看我两眼,多笑几个须臾,只是他还是太固执,非要给我留下点什么,在这仓促之下。
声音不大,但他当时口中的字字,我双耳听得清清楚楚。
他临去之时,对我说,他不悔。
宋衍不悔什么不悔着他在北燕天下掀起的腥风血雨,不悔着他对我的感情,依旧执着如磐石,还是不悔着他以臣子身份,撼动了天命贵胄的天家,伤了其颜面太多太多可以搭配的缘由,混杂在一起,却反而评述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谁对谁错,谁十恶不赦,忽然不是外界风评那么简单。试问现下立于这燕都皇城中的人,谁双手上,又没有沾有别人鲜血呢
每个人都不干净,正得不是那般理直气壮。
“你怎么在这儿”
正出神地厉害间,忽然一声探问声传来,着实让我的心缩颤得疼。
靠上前的盛玉童,见我一副难受的样子,有些担心地问到“没事吧,你脸色不太好。”
“心悸了下,缓缓就没事了。”
边答间,边抚着起伏过快的心口,试图调整着自己此时过快的心跳。
盛玉童似乎察觉到什么,也没像往昔般喋喋不休,唠唠叨叨;站在我身旁,看着我所看的景色,也陷入了莫名的沉默中。
镇住浮动的心思,我慢慢回想了下起先盛玉童的问话,把这显得寡淡的气氛给把控起。
“如今呆在哪儿都感觉不安宁,就想着找个无人的地方,自己好生静一静,不想自己还是太天真了,眼下不管是宋家还是皇城,都让我觉得是种煎熬的存在。”
“林欲静而风不止,别说是你,有几个人心是完完全全从这场浩劫中静下来的每个人,或多或少都需要时间来平复惊心,毕竟眼下的北燕在战火的摧残下,已经是满目疮痍。”
言间,盛玉童奉起些体谅的笑,朝我继续问到“金刀侯一去,宋衍伏法,怕是眼下的宋家内已是一片混乱吧。也真为难你了,一边要料理金刀侯的身后事,一边还要镇住宋家这盘散沙的浮躁人心,很不容易了。”
“是不容易啊。”
我长长吁了一口,不掩饰真实心境地说到。
“宋家曾经是北燕众人仰望,光芒万丈的明珠星辰,如今外祖父身去,宋衍伏法,人走茶凉间,他们个个哪里经得住这样的荣华落差成日里担心最多的是项上人头不保,往昔荣华不复,根本无暇静心自省其过。”
“你也急不得,也急不来,毕竟往后宋家这昔日望族,还要遭受无数人的口诛笔伐和白眼冷遇,没有遭遇过绝境为何,人是根本不知自己身处什么样的危机之中。宋家人眼下对你给予厚望,行事全以你为标准,你可不能沉不住气。”
“这人啊,活得越久,就活得越累。满身担子,卸下一个,又来一个,似乎根本没有轻松的一天可盼。”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悲观怕事打起精神来吧,李淳元,你在北燕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话虽听着有些弯酸人,可盛玉童立足的本意出发点却是好的;想了想他的用心良苦,我也给面子地展了展笑颜,把话题暂时跳出了我的层面。
“慕容轩那边如何了。人还躲在皇陵中,不肯出来”
盛玉童道“他敢出来吗要不是阿曜他不愿惊扰列祖列宗英灵,背上不孝骂名,那混账东西早就被我们的人大卸八块了。”
“你们吓唬吓唬慕容轩就得了,把慕容轩逼急了,不是什么好事。”
“吓唬那混账东西做了那么多令人发指的事,就因为顾及列祖列宗的颜面,就那么不了了之的算了这口恶气,阿曜咽得下去,我咽不下去。”
“咽不下去也得咽。”
我郑重提醒到盛玉童间,忽然想起今晨听到的一些消息,忙向他求证起来。
“听说滨州上官家的人,忽然逆转阵向,出面保慕容轩,你觉得这事是不是来得太蹊跷了些”
“你也感觉到了”
说到这事,盛玉童立马眉头深锁起来。
他道“眼下北燕内乱初平,除了尽快让饱受战火摧残的百姓休养生息外,最迫在眉睫的事,便是门阀间残余势力如何铲除瓦解;而这件事,也直接关乎到北燕能不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元气,更关系到北燕未来的衰荣兴亡。但眼下滨州上官家摆出的这一道,很显然是看穿了当下阿曜的打算,在做垂死挣扎。”
“在铲除门阀势力这件事上,我外祖父早就把利弊分析得极清楚,若错过这个大好时机,让门阀有喘息机会,那往后想扳倒瓦解他们,就更难上加难了。”
细想了片刻,就着我心中此刻的担心,我大胆猜测上“我现下有点担心,是不是慕容轩手里捏着什么可以翻身一搏的杀招,而滨州上官家提前洞悉到了,故上官家才敢这般招摇地悖逆阿曜的意思,反支持慕容轩你们得多费点心思,好好查一查,不然若让他们说动了雷州岳家,越州柴家加入声援队伍,事情就更加麻烦棘手了。”
“这事我一定会和阿曜留心处理的,也绝不会让慕容轩那小子有翻盘的机会。”
“还不止这些。”
多一份远见,多一份保险,我此时想到什么说什么。
“既然阵脚有松动迹象,那一面小心镇压住他们的摇摆之心间,更要尽力拉拢站在我们这么的支持势力。成王叔一派,是敲定整个大局的关键所在,必须牢牢收在手心里拽着;既然他们衢州想捧出个金凤凰来,与天家亲上加亲,那不如就如他们所愿,做个顺水人情。”
盛玉童惊“你的意思是——”
“分头行事,你查慕容轩和上官家的鬼把戏为何,我在后替你们稳住衢州成王助力;不过一个北燕后位而已,若能换来大好局面,那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第六百零八章 让贤之访
西平行馆。
“我家郡主此时正在靶场练箭,郡主喜静,一向不许旁人候着,小人也只能领娘娘到此;走完这截长廊,望右转,因为就能见到我家郡主了。”
“多谢。”
客客气气地跟领路小哥道了声谢,我领着小梅,脚步稍快了些朝长廊尽头走去。
“阿姐,等等我。”
回过头,便见小梅人提着食盒跟的笨拙,我忙折回去搭上帮手,替她分担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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