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美人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盛月公子
“我知道。”
“你既然什么都清楚,为何还要松这个口,让他们有机可乘阿曜,你是不是傻啊,这是在玩火!”
心急之间,我也顾不上什么言语轻重,一股恼地将我心中的担忧发泄出来。
而他的反应,却是出人意料的清清淡淡。
“我觉得自己够傻,够钻牛角尖的,但不知怎么的,我就是扭不过心里那口不平气;这口怨气,已经压在我心头许多年,相较于朝阳殿上那把龙椅归属于何人,我俨然更在意我是谁,我是不是真活该遭人冷落白眼。”
一瞬间,他这话如冰水浇下,把我的急火彻底熄灭。
“我为何要遭受父皇多年的冷遇,为何我母妃当年要选择和凌淑妃同归于尽,里面究竟藏着什么原委,什么曲折,我想知道,忽然发了疯似的,不顾不管地想知道。”
说着,他双手捂着脸,懊丧无比地在我面前垂下头;包围在他周围的气息,是没落的,彷徨的。
我伸出手钩住他的颈背,小心翼翼地将他圈入怀里,轻轻在他发僵的背脊上抚拍着,缓缓而冷静地说到
“我知道你心里的矛盾和纠结,憋得你难受,也喘不过气来,也不在意你是不是先皇所出,又或是如谣言所传乃成王之子;我担心的是,一旦你失去了天子身份的威严庇护,那些在暗处伺机而动的狼会向你反扑而来,毫无仁义可言的置你于死地。”
将他抱紧了些,我坚定无比地表明了立场“我既嫁给了你,我们就是不可分割的亲人,而这个家也不能没有你。你想做的事,我不会多阻拦你什么,但同样,我会尽自己所能护住这个家的完整,不让它支离破碎,被旁人轻而易举地摧毁去。”
“对不起。”
在我怀中沉默许久的他,嘴里幽幽地冒出这三个字,晦涩而无力。
我道“只要不是天塌了,地陷了,大难临头各自飞的说法,就不会在你我头上成真。”
要想振奋起来,那首先得从自己开始,我收起那些凄凄哀哀的愁绪,细想了刚才谈话间过筋过脉的地方,问到慕容曜。
“刚你说,三日后的朝堂辩证是上官复和成王叔联手提议的”
“嗯。”
他低低应哼了一声,无疑在我心里标记出了个方向。
“看来成王叔也打算借这次机会,一招定乾坤,好叫那些心存饶幸之人永无翻身的机会。如此,我怕是还得到西平行馆走一遭,向王叔他讨一讨解燃眉之急的法子。”
“那我陪你上西平行馆吧。”
见我决心如此之坚,慕容曜也是振作起精神,欲以实际行动支持我。
“不用。这个风口浪尖上,想必成王叔也不想和你有过多交集,以免招来更多口舌上的非议。别担心,相比于你,我去西平行馆才是最合适的,因为有些存着避讳的话题,我这个旁观者更有胆量问出口,不是吗”
“但是我担心——”
没等慕容曜把担心说出口,我抬手便堵住了他欲说的嘴。
我道“真金不怕火炼,成王叔是不是真心向着你,支持你,借这个机会试探于他,再合适不过的。想必你也想弄清楚,成王这个人究竟是表面如一,忠心耿耿的臣子,还是深藏不露,满腹野心的狼子。”
瞧着慕容曜渐渐显露在面上的疑惑,我笃定的笑容,也慢慢展现出来。
外祖父的料事如神,让整个局势上升到了新台面成王的私心,究竟出发于何处,真叫人拭目以待。
。
第六百一十一章 利害由来
笑放在不同的境遇中,有千万种含义,但此时看着成王带笑看我的表情,说实话,我觉得看透这个鬓间微有斑白的男人。
“娘娘能来,臣很替皇上欣慰。”
微微一怔,品到这话中藏着的微妙,我反问上。
“王叔能未卜先知,知道登门相询的人一定是我,而不是皇上”
“多在意一个人,就多愿意付出多少。在旁人眼中,娘娘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只是臣此时仍疑惑,娘娘是担心皇上多一些,还是自己的锦绣荣华多一些呢”
明显的试探,我想过自己会在成王面前多有被动,只是没想到刚一口,局面就已经被动成这样。
沉了口气,我说到“说得再多,再漂亮,也不及现实来的实际;我身上这件荣华编织成的‘金缕衣’,王叔想拿去便拿去,不是我想留就留得住的。”
“娘娘再指责臣暗地里弄权”
“指责不敢,但王叔真有心与我和皇上为敌,其结果,是足够让我们夫妇二人焦头烂额的。”
“那看娘娘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应该还没到焦头烂额的落魄地步。”
言间,成王挂着温润的笑意,落座在我对面,并扬手招呼上我。
“边品茶边聊吧,臣想娘娘专程来一趟,也不会急到一杯茶时间都舍不起。这茶叫‘淡雪’,是臣命人从衢州带来的,别的地方还不一定喝得到这茶,娘娘品品合不合口味。”
既然有得聊,那心急反而会坏事,我此时如成王所愿,赏脸地将这淡雪茶品了品,出人意料地对我的胃口。
“真是好茶,味甘存香,回味绵绵。前时在太邺,倒是疏忽跟王叔讨教下茶艺,进而错过了这么对胃的茶。”
说着,我又尝了一口,味道依旧是令人满意的好。
成王道“娘娘喜欢便好,回头我让人准备些,好让娘娘带回宫中慢慢品尝。其实这淡雪并不是我衢州什么特产,而是我一位极重视故人,经过好些年的反复专研,才有了今日得娘娘金口夸赞的佳品。”
故人
会不会谈话聊天,很大程度上,在于说话人擅不擅长抓对方话里的重点;而成王先前的侃侃而谈,给了我很好的叙话题目。
放下茶盏,我笑柔如水地问到“淳元冒昧,不知王叔口中这位赞誉有加的故人,是否就是已故的宸妃娘娘”
“正是。”
成王似乎并不避讳关于宸妃的话题,一边凝看着手边的茶水,一边谈到
“宸妃对茶艺颇为偏爱,且悟性极高;想当初,她为了全淡雪的配制之法,不远千里前往南临,向一位避世而居的老茶艺人求教。”
“若宸妃娘娘这段诚心求艺的经历,再加上一段两情相悦,那就更显佳话了。”
成王此时面色微微一沉,略有些不悦问到我“娘娘觉得这事儿是玩笑可调侃”
“别误会,王叔,我并不觉得这是可以调侃的事情;相反,我认为这样的桥段更符合实际,不然王叔也不会耿耿于怀这么多年。”
“娘娘是从什么地方看出,臣耿耿于怀多年,而不是早就对前事释怀已尽”
微微侧着头,我手指扣扣太阳穴,说到“感觉吧。感觉王叔心中因留有遗憾,故对别人的美满恩爱,态度是相当祝福的。”
“万一只是装出来的呢”
“假装这种表面功夫,其实是种很费心力的遮掩,像王叔这样重权在握的人物要当坏人,太有资本了,没有必要如此拐弯抹角的。”
我笑了笑,将眼前的成王再仔细端量了番,言上。
“多情总被无情伤,王叔眼中那股饱藏的痴情,和某人曾几何时极象了,我觉得自己应该没有看走眼。”
这话过于大胆了些,但成王反应,却是出奇的好。
畅笑一阵,他说到“怪不得皇上对娘娘如此恋恋情深,原来是遇上了命里那个赢不了的对手,主动投降。”
“那淳元可以问,宸妃娘娘是否是王叔您命里那个赢不了对手”
“娘娘好像对臣和宸妃的过往,十分感兴趣。”
我道“不止我,现下所有人都对这件事,充满了十足的好奇心。”
“可臣并不想满足所有人的好奇心。很多事,只能放在个人心中品,而不能放在众人口中议论,那是亵渎。”
一股惊在眉眼间染开,我趁热打铁地反问上成王“既然王叔觉得他人之议,是对你和宸妃娘娘关系的一种亵渎,那为何要推波助澜,让这件旧事翻在台面上,供人调侃看乐”
“因为当下局势情形,不是缄口不言,就能自动消停的;要想堵住悠悠众口,且永绝后患,那势必得当着所有人重拳出击。”
只见成王骨节重重敲击在石桌边,他接下来的话,和他的作势一般严肃。
“娘娘知道为什么罪不容赦的恒王,此时会赢得上官家等门阀势力的撑腰吗因为恒王手里,确确实实捏着一件足以颠倒乾坤的物证。”
“什么物证!”
对于这个关键,我一直保持着高度关注,而此时在成王口中得知其存在,自然无比上心。
“是一封宸妃亲笔书写的述罪书。”
宸妃亲笔书写的述罪书!述什么罪,留给谁的!
脑子里窜起的疑惑,像硫硝火石般剧烈爆炸着,魂不附体的我此时依旧竖直了耳朵,等着成王将开口道叙的话。
成王此时从位置上撑起身,背对着我,望着远处湛蓝的天空,沉寂了许久后才开口。
“当年我和先皇争夺皇位中失势,太皇太后为稳固盛家在北燕的地位,便属意素心进宫为妃承恩,换取盛家门楣不衰。而当时,我和情投意合的素心早已私定终身,为了反抗这不公的拆离,我鼓动素心和我私奔;素心当时虽被我说动,但终究觉得对不起盛家多年的养育之恩,对不起太皇太后寄予的厚望,故在与我逃返回衢州前,她亲笔写下封述罪书,想借此得到太皇太后的体谅,却不想为日后埋下了无限的祸根。”
“因为这封述罪书的存在,让素心失去圣心眷顾,葬送了自己的大好年华,在后宫的日子备受煎熬;也因为这封述罪书,她为了皇上不留世人指责的污点,在那场孤注一掷中丢掉了宝贵的性命。”
此时微风阵阵袭过,带起的,是这个沉溺在过往中的男子,眼波泛潮。
。
第六百一十二章 半局未开
旧情可缅,然现实才是最该让人留心关注的。
“宸妃娘娘这封赎罪书里,究竟留了什么把柄”
“臣不知道。”
“不,不知道”
在对人回答起的一瞬间,我那不可置信的质疑声也惊惶出口。
个人认为,洞悉的威胁并不太可怕,最可怕的是,你完全不知道威胁是什么。
“臣的确不清楚这份述罪书的内容,直到我和素心的计划落空,臣被太皇太后单独召见训斥,才知道这份书信的存在。”
现在这封述罪书中,有没有对慕容曜构成致命威胁的内容存在,谁也说不准;但有一点我现下很清楚,此时上官复和慕容轩不急于公开信的内容,而只是利用舆论制造压力,俨然是想让我们提前自乱阵脚。
按止住浮躁的心,我不在把注意力放在述罪书内容的探究,问到成王。
“太皇太后如此谨慎的人,为何会让这封信落到了凌淑妃手中”
“述罪书并没有落在凌淑妃手中,而是无意间得知其存在,并买通太皇太后的一名亲信,偷偷将内容加以复制,好用于制衡宸妃母子,独大于后宫。”
就这说服,我沉思片刻,惊道“难道当年宸妃娘娘那把赌上性命的大火,不过是烧毁的是凌淑妃手中的一封赝品,而正稿一直还在太皇太后手中拿捏着”
“不错。”
“王叔是如何肯定正稿还在太皇太后手中的”
成王道“因为当年皇上和恒王相争皇位时,太皇太后曾用这份正稿警告过臣,不可再也半分觊觎北燕皇位之心,要臣余生在封地衢州安安分分地度过;而作为交换条件,太皇太后答应支持皇上登基称帝,并让我和宸妃的旧事永远石沉大海。”
“糟了!”
闻得成王所言,我脑筋非但未陷入迟钝,反转得异常敏捷,人也被心中察觉到的不妙惊得拔座而起。
“意思就是,现下慕容轩拽在手心里的,是宸妃娘娘述罪书的正稿!怪不得他和上官复如此有恃无恐。”
要知道,身为伪帝的慕容轩和宋衍把控燕都三年之久,慕容轩忌惮慕容曜终有一日会反扑回来,夺回丢失的帝位,故才备下这一手杀招做为护身符。
而这道护身符,不仅能稳稳妥妥地保住慕容轩的狗命,且极可能窃取走慕容曜这三年苦战换来的成果。
好一招坐享其成!
“娘娘,在谈解决之法前,臣尚有一事想请娘娘为臣解惑。”
当下求人之势已毋庸置疑,我自然不会蠢到在这个危急节骨眼上,拂逆一个有助益的盟友的意思。
“王叔请尽管问,淳元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成王道“臣想让娘娘解的惑,是前时你和皇上前往梨花潭面见金刀侯时,他关于臣的看法。不知娘娘可否据实已告臣”
“这——”
一口犹豫卡在喉咙间,我看着成王沉稳不乱的微笑,权衡了下当下利弊,也是豁了出去。
我道“王叔慧眼睿心,想必淳元再巧言令色,此时也难逃你的法眼。不错,我外祖父在去前,的确提及不少关于王叔的看法,他的意思是,王叔您不得不防,否则必成日后心腹大患。”
话一出口,我就开始后悔了,这话虽坦白,可不等同把我们的路推向死胡同吗
可进而一想,眼下受局势所迫,我没得选。
不过此时成王的反应,却是出人意料的好。
他稳笑道“没想到,被天下人不耻的窃国贼,暗地里却是最为皇上精打细算,最忠诚的臣子。本王真由衷钦佩您这位外祖父,他不惜背负万世骂名并赌上宋家的荣耀,为北燕布下一个革陈推新的棋局,真真是用心良苦。”
“只可惜的是,宸妃这份述罪书的横生枝节,让外祖父的所有苦心化作灰飞。”
想到这事,我不由地陷入暗自神伤中,想着,要是外祖父现下还活着,定能力挽狂澜,为我和慕容曜排忧解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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