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美人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盛月公子
十里花灯,通明在夜,玉桥金水旁,桃花树下妙人在盼。
站在玉带桥桃花树下的李淳元,撑着一柄青色油伞,和顾莹、百里宇傲静静地等待着,等着那个有过约定的人及时从人群中脱颖而出,出现在她面前。
这一次,也是第一次作为女儿家盛装打扮,把曾作为笑谈的话郑重实现,并亲口告诉慕容曜,他想盼见的李知乐同胞妹妹其实就是眼前的自己,女扮男装瞒了他三年之久的李淳元。
可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时辰,承孝太子依旧没有如约出现。
“樾棠姐姐别急,或许承孝太子临时有事耽搁,他自来是守信重诺,一定会来的。”
顾莹小心翼翼地宽慰间,亦不断地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顾盼着,除了陌生,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可盼迹象,不免露出了焦急。
而此时李淳元也是忐忑不定着,他会来吗,他真如顾莹所言,只是被俗事耽误住了,又或是本来他就对已有婚约在身自己存着芥蒂太多不确定因素在敲击着此刻李淳元的心。
万事若加上也许,那就苦乐难料,而此时李淳元只能用这二字说服自己,并期望着对方和自己心有灵犀,如期赴约。
“樾棠姐姐,樾棠姐姐,看!桥——桥上的人!!”
正在怅然之际,突然身边的百里宇傲跟着了魔般嚷起来,迷糊不解的李淳元和顾莹顺势就抬起头,一个翩翩公子哥儿步态从容地闪入自己的视线中。
而此时那位笑得甚是爽朗的男子手中,一把绘着桃花扇面的金扇正潇洒自如地挥扇着;而进而细看一番,李淳元那张含满惊愕的小嘴顿时间合不拢了。
太——太子殿下!
有一瞬李淳元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可闪烁的眸子中却清晰地呈现着他贵气逼人,丝毫不掺假。
可此太子却非彼太子。
笑谈之间无意一转眼,容舒玄也捕捉到玉带桥桃花树下呆若木鸡的李淳元,立即加快脚步朝桃花树下的李淳元奔去。
“樾棠,你怎么还在这儿等,承孝太子没跟你说过”
一股惊惶闪过面,花容失色的李淳元,怔然许久后结结巴巴地问到对人“他,他说,说过什么!”
“啊这个——这,我好像多事儿。”
佯装着愧疚,容舒玄稍稍缓和了下紧张气氛,一副无奈状说到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出宫前曾碰见玉意那丫头,她兴高采烈地对我说,承孝太子约了她一道逛灯会,我原以为你们是事先约好的,本想跟着来凑个热闹,不想——”
不想这后面深藏的内容,已经是不言而喻迟迟不出现的慕容曜,显然是背弃了与自己的约定,择容玉意一道游灯会;而浑然不觉的李淳元仍做着一厢情愿的蠢事,在此苦苦等候。
失落在心是不免的,然在彻底让这份萌生的情愫被扼杀的是,当容舒玄的陪同下,不期而遇上那亦同游在上元灯会上的慕容曜和容玉意两人,自己亲眼看见的早已胜过千言万语。
而他过于寡淡的反应,更是如当头棒喝般,让李淳元及时幡然醒悟过来。
两颗憧憬着相惜的心,在一场误会下慢慢回归平静,等待着无疾而终;而他们并不知道,这些见证兰因之恋凋谢的人中,还有一个人在暗暗狂欢叫好的。
然当多年后,曾经的误会解开时,那朵被容舒玄从慕容曜手中窃取到的兰因之花,终还是不敌命运的变故,变成了一颗无比苦涩的絮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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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知足常乐(一)
什么是掌上明珠,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九岁大的盛知乐颇有心得体会。
盛知乐出身在南境之巅,那个渝州和云州一江之隔南北互易的楚城内;而在当地,对于这位盛家小小姐的威名,不夸张的说,可谓是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
其中一个出名的原因,据说是当年盛家夫人怀得双生子,且年过三十,生产二子时颇有危险,故急坏了的盛家老爷跑遍了附近几个郡县,连请了十三个经验丰富的稳婆轮流替妻子接生。幸得苍天垂怜,经过一天一夜的生产煎熬,盛家夫人不仅保住了性命,还平安地为盛家诞下一对龙凤胎;大喜的盛家老爷为了替妻儿积福,不仅挨家挨户讨百家福衣送喜银,并在孩子百日时在城中连办三天三夜流水席庆贺。
从孩子百日宴和盛家老爷的纯善知恩看得出,盛家乃家底殷实的大富之家,如今家中添丁,且还一次得了个儿女双全,自然是令人艳羡的天大福气。只是按常理说,大户人家多多少少有重男轻女的观念,可这位盛家老爷倒好,不仅没有这个偏念,反而对他这个幺女极其宠爱,视若珍宝。
城中百姓每每遇见盛家老爷,他这位爱女定不离他怀抱,逢人便夸他这个幺女长得多可爱,多漂亮,多聪明,今天他闺女笑了几次,做了几次有趣的动作,会说什么话了,这位盛家老爷总是如数家珍,能滔滔不绝和街坊邻居说上半天。而盛家老爷对她爱女的耐心并不是一时兴起,从这孩子呱呱坠地到能跑能跳,邻里记忆中都有盛家老爷在旁扶持着,照顾的。
更让城中百姓费解的是,盛家这位被盛家老爷宠上天的小小姐,随父姓盛,而其同胞而出的大儿子却随母姓李,这样的风格,完全与别的大门大户格格不入。
有人猜测盛家老爷很可能是入赘的,所以膝下大儿子才随了母亲的姓氏;虽然有关盛家闲言碎语的时时揣度不休,但丝毫不影响这位盛家老爷对其女的偏爱之心。
很多家门内的事不值得与外人解说,当盛知乐很小的时候就清楚着,事情远比外界揣度复杂百倍。
父亲不是入赘母亲家的女婿,而是因母亲家中人丁单薄,父亲顾惜母亲间,故决意膝下子女轮流冠姓;且盛知乐这位同胞哥哥也不是盛家的长子,论资排辈,他家中只能算自己的四哥。
先说说盛知乐自己吧。
这个小丫头名字中的“知乐”二字
,取意于“知足常乐”四字,而从她自小到大的生活而言,其氛围是极贴切他的名字的;而她同胞而出的四哥李知满,不仅名字来源随了盛知乐的知足常乐,成了个衍生应景,应和吉祥的附属,其在家中受到的重视程度和待遇,远不及盛知乐这个小妹。
在待遇的天壤之别下,盛知乐这个同胞哥哥自然有诸多不满,但可惜的是,家中除了母亲对他有一二偏帮外,其余三个辈分压在他头上的男子,无一例外地向她这个聪明伶俐的小妹;别说是欺负盛知乐这个丫头了,就是动她一根头发丝,扁一扁小嘴,家中的青石地板都要被三个男人急踩得晃动。
盛知乐的大哥叫李敬先,也随母姓,小名叫晋儿,年纪上嘛整整比盛知乐大了十二岁。记忆中除了父亲外,家中最疼爱自己的就是这个大哥,虽然二哥也很宝贝自己,但二者相较之下,大哥李敬先在各个方面的为人处世上,更像个知心哥哥。
一年之中,除了年节、母亲的生辰、自己的生辰外,他们一家人相聚的时间其实并不多,但每月大哥李敬先总会定时派人到楚城来,给自己送来许许多多当下时兴的新奇玩意儿。什么好看的衣料,精美的佩饰,玄妙的机巧,有趣的书籍,种类多到没有她要不到的,只有她想不到的。
物质上的慰藉,不能完全诠释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从盛知乐记事开始,更让她觉得幸福安稳的,是自己有这么一个处处维护和疼爱自己入骨的哥哥。
三岁那年,盛知乐曾生了一场重病,远在上京的大哥李敬先得知后,火急火燎地带着二十名的药师和无数珍贵药材,不辞辛苦千里迢迢地从上京赶来,那场面,那阵势,几乎震动了整个渝州。而在那调养的半个月里,只要是父亲母亲休息时,大哥必定就是那个顶替在身旁照拂自己的人。
印象中,大哥一直是个性子内敛,少言寡语的人,但在她和母亲面前,大哥总是能展现出他少有温柔的一面。
无趣时,他总喜欢给盛知乐讲这大江南北的有趣事,打发她病中的憋闷无聊;犯病时,他总衣不解带地陪伴在盛知乐身边,事事亲力亲为,有时甚至废寝忘食到通宵达旦不觉累的程度;疼痛时,他总是背着盛知乐,温柔地唱着民谣小曲分散她的注意力,哄她入睡。
有这么宠爱自己的哥哥,要说被欺负,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谭的事。
记得有一年除夕,盛知乐和四哥在外面放炮仗烟花,无意惊扰了附近邻居家的狗;虽然没出多大的事儿,但就因为躲避恶狗追逐时,盛知乐不慎磕破了膝盖而留了小疤,回家当着大哥的面惊哭了一场,李敬先当即在年夜饭上摔杯而出,提剑而去。
而盛知乐没想到的是,一夜之间,因自己小小的委屈,竟让楚城内所有人户家的狗全部离奇被杀,闹得大年初一家家户户人心惶惶。
这荒唐闹剧自然是惊动了家中父母,因为这事,母亲还是头一回动怒请了家法责打了大哥;不过后来更有趣的是,后来因为盛知乐反口跟李敬先说自己喜欢狗,让他以后别派人伤害它们了,故在大年初五那日,楚城家家户户不仅离奇地收到一只狗,而顺带多了一只羊作为补偿。
面对如此疼爱自己的大哥,盛知乐这么多年来,其实一直很好奇大哥这个人,在她心中,总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李敬先藏着另一层不为人知的身份。关于大哥李敬先为何不和父母自己住在楚城,而选择在上京安家,家里人总喜欢用“你年纪还小,等长大一些再告诉你”的惯话敷衍她。
可他们不知道,越是这样敷衍小孩子的说法做托,盛知乐就越感到好奇。
渐渐地,她在一些细小上察觉到,不止是大哥,其他家人身上都存着莫名的神秘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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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知足常乐(二)
盛知乐从书本中理解的孝义,不就是儿女承欢膝下,一家共聚天伦吗然更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大哥常年在外不归家也就罢了,二哥亦是如此。
更奇怪的是,大哥在大历王都上京安家,而二哥他,偏偏也在北燕王都燕都也安了家;一南一北间,万里之遥,隔着千山万水难相聚。
盛知乐这位的二哥名叫盛玉麒,年纪比她大了九岁,她曾听梅姨母说过,二哥和三哥也是一对双生子,只是出生时三哥福薄不幸夭折,所以她那一胞胎的哥哥李知满占不了家中老三的位置;梅姨母还打趣说,若三哥盛玉麟还活着的话,自己在家中受到的宠爱还要翻倍。
夭折的三哥对盛知乐而言,不过是个心中缅怀的遗憾人物,可二哥这个人却是实实在在的。在盛知乐心中,二哥盛玉麒的性格和大哥完全截然相反,他生性开朗,活泼阳光,谈吐亦是高雅风趣;而有一点让盛知乐非常费解的是,像二哥这样喜欢舞文弄墨的性格,偏偏选择在尚武的北燕扎根,而大哥这样喜欢舞刀弄枪的人,偏偏选择在崇文的大历落户。
按盛知乐的理解,若两位哥哥真要一展拳脚,施展抱负,以两人的性格应该交换处境才是,可偏偏他们却选择和性格不符的两个国度来展露自己的人生。
每次年节二位哥哥归来楚城团圆,除了在盛知乐这个小妹身上比拼关爱外,武功,课业,骑射,见识,阅历,都是二位哥哥必比划的项目。
武功,骑射上,或许大哥比二哥略胜一筹,但课业,见识,阅历上,二哥总会找超越大哥的地方,反扳回一局。他们谈论比拼的话题,大多时候对盛知乐而言是晦涩难懂的,更确切的说,他们的话题是在描摹一个平凡人家接触不到的神秘圈子,仿佛他们每一句话,每一个争论不休的观点,都关乎到天下的兴亡荣衰。
盛知乐每每碰见这样的场面,总隐隐感觉,二位哥哥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完全与寻常人家格格不入;而奇怪的是,父母对两位哥哥时不时的争锋相对,非但不加以阻止,反而更有默许纵容的倾向。
随着盛知乐年纪增长,和认识地逐渐完善,这冰山一角下潜藏的家族秘密越发庞大起来。
首先,是盛知乐那位精明能干,聪慧绝伦的母亲。
母亲李淳元在盛知乐心中,一直是个丰碑似的人物,也许她在家中获得了旁人无比艳羡的宠爱和娇惯,但相比于母亲的存在,她感觉得到几位哥哥甚至是父亲,都是她身边绕转不息的星辰,母亲永远都是他们不言于口而放在万事首位的中心。
虽然相比父亲,母亲对自己的管束过于严厉,但盛知乐本心上讲,很欣赏和喜欢母亲随性的生活状态,并时时引以为榜样。在盛家,母亲从来不是一个如别家女眷一般,养在深闺大宅,足不出户的妇道人家,常年和身为茶商的父亲一道,带着她和四哥李知满走南闯北,游历四方;在跟随他们一路游历的途中,所见识到的人和事,渐渐地又盛知乐对母亲这个人有了颠覆性的认识。
例如北燕药王谷那片奇花异草中,住着一位慈祥的白胡子老爷爷,每次经过药王谷做客,那位白胡子老爷爷都会送她许许多多有趣的东西,比如带在身上不怕暑热且不会融化的冰薄,比如能散发异香吸引蜂蝶的香珠,比如能让疤痕顿消无踪的药膏,又比如可以让人一直笑不停的痒痒粉,等等,等等。
或许是年少无知,心思全放在了这位白胡子老爷爷送得稀奇古怪的玩意身上,并没有太在意他和母亲之间有着何种渊源;而后来当从别人口中得知,师公当年赠给自己一本打发路途无聊的无名读物,竟是江湖上人人眼红的药神宝典时,盛知乐才恍然明白,她启蒙人生中曾遇上过什么样了不得的人物。
又比如,在盛知乐十岁生辰将近时,正巧经过西疆千名山,她又遇到了一件毕生难忘的事情。
那时的她养了一只漂亮的云雀,喜欢得不得了,可惜在返回楚城的途中因为天气变化无常的缘故,那只云雀没等待盛知乐带回家豢养,便病死在了半路上。
伤心之余,盛知乐带着云雀的尸首偷偷溜出了驻留的宅院,想找个山灵水秀的地方,将这只曾带给她快乐的小鸟好生安葬;不想在千名山脚下不远的渡口处,她遇见了一位奇人。
记忆中,那个男子长相很年轻,但奇怪的是他的头发,他的眉毛都是雪白雪白的;孩子的心是单纯的,盛知乐当时以为是遇上了千名山的山神,感念她不舍那只心爱的云雀,故在此现身相见,所以拿出了十二分诚心,拜求那男子间,希望他能将自己的云雀复活过来。
或许是当时盛知乐的哭声讨惹人心疼,那白发男子将云雀的尸首接了过来,如变戏法般在雪袖间一遮,那只僵死的云雀瞬间在怀里变成了一只小白鹿。
他告诉盛知乐,自己已经将死去的云雀变成了小白鹿,当做生辰礼物送盛知乐。
障眼法再加上准确地道出她的生辰,此时盛知乐更加确信,眼前这个白发白眉的男子就是千名山的山神;一时感激在心,盛知乐用孩子最简单拥抱,回报上这位“世外神仙”的善心恩赐。
而这位神仙和蔼抚着她的脑袋,问上盛知乐,你母亲过得还好吗盛知乐抱着小白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并一口气地告诉了那男子许许多多关于母亲的近况;而那男子一直面带微笑地听着,始终一言不发。
末了,男子蹲下身,一边赏看着她腰间那块玉佩并询问到她叫什么名字,她郎朗地应答上男子自己叫盛知乐,知足常乐的意思。
男子咧嘴一笑,似如春花怒放,抚着盛知乐的发顶夸赞到她人如其名,并祝福上她能一直快快乐乐的无忧下去。
分别之际,盛知乐问那男子,神仙您住在哪儿那白发男子揽着她,指着江对岸巍峨入云的千名山说到,这座山的最高峰上有座无尘殿,那里便是他的家,也是随时欢迎她和她母亲来作客。
还不等盛知乐应好,那白发男子便化成一道道孤寥的背影,踏着波澜清漾的江水渐渐远去。
返回大宅后,盛知乐一五一十的将今日奇遇告知了母亲,而她母亲震惊之余,俨然反应间的表情是愧疚多于错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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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知足常乐(三)
记得那晚,母亲独自带着一把弦琴去了渡口,并对着江对岸的千名山弹奏了一首她从未听过的曲子。盛知乐旁听在侧,觉得曲调虽多有欢快之意,但母亲反而随着这首自己弹奏的曲子越发郁郁寡欢,甚至无声掉下了眼泪,无法续音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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