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美人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盛月公子
能不能蒙混过关,就看霍子陵接下的话如何回答;只是他那呆木愚直的性子,我十分拿不准这个人会不会泄露嘴。
“末将搜寻至后殿时,只有皇后娘娘一人在,并没有发现贼人的踪迹。”
“真的”
秉着一副不可置信的口气,容舒玄细致地将他人从头到脚审视了番,不见半点异样起伏间,他随即把话头引到霍子陵那俩部下身上。
“你们呢,真没其他可疑发现”
两人立单膝跪地,垂头敬答上:“禀王上,卑职已仔细查验过里外,确无可疑之处。”
“嚯,那倒是成了孤疑神疑鬼。”
人前自嘲一笑,在场诸人皆不敢应话;稍许死寂后,他莫名其妙地哼哼而笑,又朝霍子陵抛出了一记矛头。
“可刚孤人至时,明明见你和皇后在交谈什么,霍卿那时的神情反应可不似此时般沉得住气。”
怕容舒玄刨根问底间走漏出破绽,我立马把话给顶了回去:“听你的意思间,如今只要是个男人同我搭句话,都是种罪过了”
“孤是这个意思吗”
“哼,难道没这个意思吗”
我还击极快,分毫没给他人前留脸面的意思,反而想越撕破脸越好,好叫容舒玄这疯狗知难而退。
我鄙夷而斥:“尚且不知今夜出了何等事,值得你如此兴师动众来我椒房殿问罪,既要拿我的短,抓我的不是,我配合间,难道还不许我问上一问因由处决十恶不赦的犯人还要定个罪名,广告天下,你口口声声说我乃大历皇后,可你看看现下,我此时哪里还有半点皇后的尊严在个个不请自来,在我椒房殿中如出入无人之境,我算什么,活脱脱就是摆设供人笑料罢了!”
“好端端的,上什么火气孤也是一时情急,未周全你的感受——”
“少来‘打人嘴给个枣’这一套,我这人不禁逗!”
 
第两百九十七章 喜乐武门
半月前凤栖阁风波,我已忘记那一巴掌后的细枝末节,不愿再去回想它是如何平息的。
反正,盛玉童平安逃离上京,返回衢州,已经是达到我最大的目的;而我因此事牵连,被容舒玄禁足椒房殿半月之久。
至于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还是后来禁足期间,霍胜男来看望我时才得以知晓。
原来事发后,返回驿馆的盛玉童和几个随侍便改头换面,乔装成贩茶的走商,于第二日一早便混出了上京城;而驿馆中,一直被容舒玄监视的,不过是盛玉童小伎俩下安排的一个替身。
等发现不对劲,盛玉童已经足足离开上京两日有余。
当初欲想将盛玉童软禁在上京,得知中了对方“偷梁换柱”的把戏,容舒玄虽震怒不已,然继续再把那假“皇太弟”滞留于上京内,无意义不说且招惹口舌是非;故这位假皇太弟请辞间,容舒玄也只能忍气吞声,许他们启程返回。
而这月初八,乃容玉意出嫁北燕的大日子,所谓长兄为父,长嫂为母,她出嫁自然要到场为其送祝;容舒玄再气恼我坏他大事也得顾全大局,故在容玉意出嫁前三日,解了我的禁足。
把皇后该做的那套冠冕堂皇完成,此时我和晋儿立在宣武门城楼上,看着下方火红一片,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那股热闹反而将我的心陷入了番冷淡无感中。
不为了那点人前体面,她会接受我的祝福我们都心如明镜,皆知老死不相往来,才是彼此间最恰当的相处之法。
“母亲,我们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端惠姑姑了”
趴在城墙上感受热闹多时的晋儿,忽然扭过头,眉飞色舞地问到我这个问题。
风中的我微微一怔,反应不太自然:“应该是吧。”
然晋儿听闻我的话,立马手舞足蹈起来,乐的喜笑欢颜。
我挺不解地问上他:“端惠姑姑远嫁,以后怕是极少有机会再回来,难道你不挂念她吗”
“才不嘞!”
孩子的反应,从来就是本心的写照,他立马毫不避讳地向述说上自己的真情实感。
“姑姑脾气老坏,且常常惹母亲生气,晋儿打心底不喜欢她,又怎会挂念她呢母亲,姑姑嫁人才好,以后在皇宫就没人找你的麻烦啦。”
听到这番话,我不觉喜,反而心中甚是焦虑:“谁跟你嚼得这些碎料子让我知道,非拔了他的舌头不可”
“事实嘛。”
他见我不似意想中高兴,转而乐劲儿一散,小嘴嘟得老高。
“母亲,孩儿年纪虽小,可还分得出好坏。您不知,姑姑老喜欢背地跟父皇说您的坏话,平时也对晋儿处处刁难,我真不喜欢她!”
孩子有辨别是非的能力,我虽担心他现下环境是否有利于他的成长,然这番话间,我竟一时无言以对。
喜便喜,恶便恶,不是三言两语便能归正的。
“可殿下再不喜欢她,她也是你的亲人;苏太傅他可没教过您不敬长辈,不尊伦常噢。”
正犯愁间,霍胜男笑语轻盈地走过,弯下身,便在他亮亮的小鼻梁上轻刮上一记。
“若殿下及时不加以改正,便不是个好储君,好孩子,岂不辜负了你父皇母后的期望,苏太傅平日里的敦敦教导”
晋儿眨巴着眼思索了片刻,还是疑惑不释地问上霍胜男:“霍姨,那你讨厌端惠姑姑吗”
“讨厌啊。”
她爽朗一答,怜爱地抚上他的发顶。
“可姨姨从来不把这些喜恶宣于口,尊重他人,不恶语伤人才是君子所为。若无愧事凭人问,终有清明供揣摩;殿下如今年纪还小,但以你的聪慧睿智,以后定会懂的。”
“噢。”
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孩子转而释尽小脸上疑惑,换上明朗之色。
“反正往后再见我讨厌的人,管他如何凶巴巴,晋儿定有礼貌地对待,不招惹他。是这样吧,霍姨”
“殿下真聪明!来,霍姨送你
第两百九十八章 祸起无防
风中浸良久,我恬淡地话到心中感悟。
“明明可以置身事外,不损分毫,偏偏有些人要以偏激为轴,走最艰最险的路。你们英明神武的天子,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易意气用事的短浅辈。”
“当心祸从口出!”
打住我的口无遮拦间,霍胜男神色紧张将四下观察了个遍,见无异状,才敢压着声调同我继续搭话。
“我明白,你心里有自己的坚持和立场,理解同情间,并不代表我们会一味纵容。朝堂事,尤其是北燕和大历,听姐姐一句劝,有些事你越发掺和的深,越会适得其反,致事态恶化。”
“如何置身事外你教教我。”
劝不解心惑,反勾起心中时时压制的魔。
“我只知,若不有所行动,那就会一直成为有心人利用的由头。这个乱世不适合单纯的人生存,不争不算,只会被踩得头破血流。”
霍胜男道:“打我你相识起,这样的话题便一直争执不下,我说服不了你,你亦改变不了我;两个处于不同立场的人,如今还能并肩一处畅怀人生,已是极不易;淳元,我只希望你在这节骨眼上,还是本本分分的做个看客,别再去搅动这滩浑水,因为谁都难。”
嗤笑不觉出口,须臾审夺,我还问上霍胜男。
“怕我再生事端好比如当下这个当口!”
一阵不自然在霍胜男面上翻涌,调试再三,她倒是直言不讳。
“对,刚不见你人,我就担心你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人的忍耐是有限的,若无度一味试探王上的底线,你终有一日会翻船在自负中。”
笑着,然无奈居多,不过我还是奉上一席交底话。
“放心吧,今天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做个观礼客,其他多余的事我不会做,也不会蠢到自毁出路。”
“自毁出路你——什么意思!”
想了想,眼下已是板上定钉的事,瞒着霍胜男亦无多大意义,还不如大方给她解个惑,至少能换得个真挚相待。
我道:“从局势讲,眼下容玉意赴燕都与伪帝联姻,我求之不得。一桩临时起意的联姻,插足到北燕门阀势力割据中,你觉得是增强宋衍当下势力,还是削弱”
“这——”
看霍胜男的反应,无疑换个角度点醒,更易看清楚当下局势利弊。
“明白了吧容舒玄执意走这步险棋,本来还有六成胜算,如今恐怕一半都玄。”
她道:“怪不得相爷近来频频来书,要子陵极力劝阻这桩和亲,原来是这个原因。”
听闻这细枝末节,我并不感意外:“我父亲他素来深谋远虑,岂看不透这一层弊只可惜,他还是小瞧了容舒玄对你们霍家的忌惮,枉费苦心罢了。”
霍家当下在大历的尴尬处境,霍胜男自然一清二楚,然抛开这些计较,她问得倒是十分中肯。
她几分不解地向我求教上:“王上虽生性多疑,然绝不是个不智之君,既已知晓失大于得,王上为何还执意将端惠公主送去北燕和亲”
“你别忘了,容舒玄身为天子的同时,也是个重脸面的男人;这男人要真较劲不服输起来,就是你大历一竿子臣子性命相逼,也拉不转他的倔脑袋。”
回首相视间,见霍胜男仍有不解疑色,我进而把话讲得深入了些。
“容舒玄向来自负,在他眼中,慕容曜无论是心计,智谋,治国,桩桩件件都不如他。可奇怪的,他越将对人与自己比较下去,就越感自己是处于下风的那一个;久而久之,心魔成疾,就会产生时时压制对人风头的病态,进而陷入不可自拔。”
“妒忌能蒙蔽人双眼。”
霍胜男喃喃恍惚,在我听来,虽觉得愚昧,然不可置否,这是我如今克敌制胜的法宝。
我应到:“走得越近,看得越清。容舒玄总喜欢追求些求而不得的东西,越是得不到的,他越不甘心,也就越容易痴迷。”
“所以说,这才是你当下荣宠不衰的根因你越是对王上表现的不上心,他便越在乎你。”
 
第两百九十九章 嫌疑理序
事发突然,且处处透着蹊跷,我定定心神,把当下我俩间的误会捋上一捋。
“敢问苏太傅,近来我兄长宋玄冥可有来找过你”
“没有。过去但凡有消息传递,我们都是通过暗桩桥接,并未直接碰面。且有书信密条,阅过一律焚毁,这也是防止风声走漏的保险之法。”
回望上我的担忧不下,苏逸舟思忖片刻,举一反三地自悟上。
“娘娘现下意思间,是怀疑宋玄冥人眼下潜伏在上京城中,这祸乱与他有关”
“不,我了解兄长性格,他从来不是个擅自行动的冲动性格;况且是这么大事,若他们想救我脱困,必须得里应外合,方有成事的可能。”
“他们娘娘口中的‘他们’,指的是——”
敏锐捕捉到我话里的关键,我亦没有半分隐瞒的意思,将事情原委向苏逸舟和盘托出。
我道:“盛玉童在逃离上京前,曾亲口告诉我,上京内留有百名死士,供我日后出逃接应之用。而今日容玉意大婚忽出这等变故,我自然第一时间怀疑是这帮死士所为,然当下经求证于你,俨然已排除了这种可能。”
“既然是盛世子手下死士,那会不会是他在暗中号令,弄出了今日这一出险戏毕竟于靖德帝而言,他们自然不愿大历与伪帝方结成联盟,导致腹背受敌的被动局面。”
我忖度片刻,亦不敢专断。
我谨慎道:“是有这个可能在。我们暂且保留意见,待你与我兄长互通有无后,真假自有分晓。然我现下更担心的是,万一经求证后,证明我们的手是干净,那这事就更不简单了。”
事看多面,才能洞悉全局,谨慎起见,苏逸舟反倒向我提问来。
“纵观全局,方能应变万千。我们不妨一一做个假设,娘娘觉得当下,哪些人身上有嫌疑”
“若说嫌疑,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容玉意。”
谈及此女,我还是中肯地点评上。
“容玉意作为这场和亲的主角之一,不愿远嫁北燕,委身于伪帝慕容轩,乃不争的事实;人处危境,自救当先,故这头号嫌疑,自然是落在她头上。”
不过当下我的话只到一半。
而苏逸舟素来心细,见我惑色不散,犹豫难决,他径直把下半段续了个全。
“娘娘此时觉得古怪的,是因为端惠公主虽为首嫌,然她若要搞出这等大事端来,却是一众嫌疑者中能力最弱的那一个。”
我点头应上:“不错。小打小闹,容玉意尚有可能,但要瞒过如此多禁卫巡防,布下这可弑君谋逆的暗中局,她太欠缺这个资本。”
“臣倒以为,端惠公主于此事,基本已经可以排除嫌疑了。”
“何以见得”
苏逸舟道:“娘娘可是忘了前些日子,您向微臣提及公主曾求援的事一个人,若能向自己曾视为死敌的对手服软,那说明她已经到穷途末路,认命的份上了。”
一语开茅塞,我心中疑虑淡了层间,苏逸舟又把未完的话题继续下去。
“排除端惠公子,娘娘此时心中可还有其他怀疑对象”
“有。”
我应得虽爽快,然心中矛盾却是胜前者百倍。
“顺位排除,第二个我能想到的,自然是那位暂时闲置在外的国相大人,我父亲李书云。”
“师兄一向忠君爱国,忧心大历国运,的确难逃嫌疑。”
“此时看来,如今父亲的嫌疑,还大着呢。”
基于苏逸舟的感怀,我心中莫名起了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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