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人屠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六昧
“这很难。”黎东郡再摇其头。
“所以我得找到凌御风。”
“所有人都在找凌御风。”
“你也在找”
“我找的是我家小姐。”
“可你家小姐在找凌御风。”
“所以我也在找凌御风。”
对话啰嗦晦涩,场间气氛却愈见凝重,两人的声音也越发平静,静如止水。本是无声,却起波纹。
“你要找多久”
“这得看他藏多久。”
“你就不怕他们拆了你这守了四十年的楼”
“你应该清楚,即使再加上你,也不可能拆了我这诺大的镶金楼。”
“你家大小姐呢,真不怕她掉下悬崖”
“你若有办法将她带离悬崖,万两黄金,我定双手送上。”
仇谨摇头叹气。
“徒费了这许多口舌。”
黎东郡笑语。
“君子动口,总是要比动手来得好。”
“可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君子。”
“然后呢”
仇谨略做沉吟,抬头笑道,“然后就是,我想杀人了。”领着三人转身向外走的同时,他也有气无力道,“黎大掌柜的,你可得好好听清楚了,从明天起,但在烟雨楼外任何地方看到烟雨楼的任何人,杀无赦。”
仇谨走了,海荒等人却似在回味他那句话的不言不语。一个巨头和另一个巨头角斗的下场,是任一巨头都再不可能独善其身。
烟雨楼也入了江湖,无论愿不愿意,烟雨楼都会在仇谨的一番笑语里踏入江湖,再不能是那个坐拥无数财宝却静观江阔湖深的另类存在
第四十二章 二十四字童谣
“抱歉!”海荒忽如南宫政般起而躬身。“今日天色已晚,想来大家也有些乏累了。这样,大家来此,本就是给我海荒天大的面子。如此恩情,海某无以为报,只能让大家在手刃仇人前吃好喝好。这烟雨楼虽是杭州第一大去处,怎奈身陷漩涡却始终执迷不悟,想来是没心情给我们做些绝美吃食的了。四海山庄摆宴神仙居,望诸位能再给海某个表示感谢的机会。”
说话间,一直站他身旁的负剑弟子已不见了身影。
“海庄主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我等实无再推辞的道理。”申重连忙起声附和。“我知神仙居有酒名琼瑶,不知今日是否有此口福”
海荒心里暗骂一句,面却笑意不绝。“诸位若肯给海某个薄面,纵是那真的琼瑶仙酿,海某也给得。”
“庄主豪气。”申重起身抬步。“诸位,我等便相约神仙居,如何”
“谨遵海庄主和申大当家安排。”
除周采薇等青城人外,众皆起身致谢。
“既如此,还请移步神仙居。”海荒伸手前引,动作殷殷,全无着恼痕迹。
众人既去,宽敞大厅又只剩下了周采薇等十数个青城剑客。
“采薇,”陶然道,“我等来此,本就是为合力讨贼,你这番折了海庄主面子,我青城剑派还怎么在这诛风会里占据一席之地。”
“师叔这是在责怪我”口称师叔,面上却毫无敬意。
“我不过想让你尽快融进这江湖大潮。”陶然面带不愉,他虽不是此次行动的负责人,却也身负师叔之名。
“融进这江湖大潮”周采薇笑道,“还望师叔指教,我青城剑派,何时沦落到连报仇都要依附他人了”
方才她之所以会起而愤慨,不过是瞧不惯那些许人的故作姿态。
“你……”即使知道周采薇的平时模样,陶然也终是变了脸色。“别忘了,除你这青城剑名赫赫的掌门弟子外,这里还有很多青城弟子。你想让他们白白送死”
“原来是怕死啊!”周采薇毫不掩饰语中轻蔑,道:“我青城立派数百年,还能有惧他一个小小的凌御风这可真是我听过最大的笑话。”
“你别忘了,”陶然怒极而笑。“柏子尖上,凌御风曾日杀数十人。”
“人是凌御风杀的”周采薇像听错了似地问:“那被四人围困脱不得身的,又是谁”
“我竟没想到你会这般小看大梁公子。”陶然面露怜悯,为周采薇的自大。
“不!”周采薇摇头起身,直视陶然。“我从不小看凌御风,我只是想不明白,师叔何以要这般小看我青城剑派”
“我是在为宗门考虑。”
两人争吵不断,那骇退众人的声音再次传来。
“几位客人可是还想听故事”
周采薇本想再横两句,话未出口,陶然就迫不及待道:“先生的故事并不如您想象中那么好听。”
“好不好听,你也得听了再说啊。”黎东郡语气不变,继续道:“六年前,蜀中某剑派曾赶出去过一女弟子,据传……”
话不过二十字,陶然已汗流浃背。他从未想过,自己处理那么严密的事,竟也会被烟雨楼探知。为心中那点见不得人的秘密,他立马开口。“忽忆有事尚未处理,陶某就不在此打扰先生了。”起身,他连连催促厅中弟子。“烟雨楼既不留客,我们也不好再做打扰。走,师叔虽请不起神仙居的琼瑶佳酿,却也能让诸位师侄饱餐一顿……”
“走”周采薇见陶然神情,便知事由他起,不免眉头一皱。她心中之青城剑派,绝容不得
第四十三章 金栏赌坊
无人知这童谣起于何处,也无人知其所表何意。
凭空出现似的,一觉醒来,耳边便只剩这二十四字。
童谣虽现得突兀,却也无法打消杭城人民的生活热情。游湖看潮,登船看戏,再热情点便成了登楼狎妓。
但和这种种可称热情的行为相比,为寻找更高层次的刺激,很多人都会去一个地方。
那里有让人情不自禁想高声呐喊的魔力,也能让人一夜暴富或倾家荡产。
而在杭州城内,这最让人忘乎所以的存在,便隐藏在西城边最靠近城墙的一条小巷子里。
小巷虽看起来有些破落,但你总能在小巷口看到许多制作精良的轿子或马车。而那些自轿或马车中走出的公子老爷们,多会消失在那扇挂着块檀木匾额的梨木大门里。
匾在门上,上书四个大字,字显银色,这便是杭州城内最有名的销金窟——金栏赌坊。
“大大大大大!”
“小小小小小!”
“买定离手,开!”
“伙计,给老子来壶酒!”
“去你大爷!”
……
在这,所有人都不会再顾及自己身份。有德高望重者高声骂娘,有腰缠万贯者为那小小的百两雪花银拍桌长叹,就更不要说那些年轻气盛的公子少爷书生士子了。
众皆沉迷,钱好多也睁着那双早已通红的眼睛,一眨不眨紧盯着桌上骰盅。
“二二三,七点,小。”
随着伙计报数,钱好多也一掌拍在了赌桌之上。
“奶奶的,我不信今天就这么倒霉。”
“钱老板,你这都连输三十把了,还不歇歇”相识者调侃。
“这整个赌场都是老子的,老子输得起。”说完,十数锭银子又被他推进赌桌上的大字圈里。
“连压九把大,九把皆输,你确定不换”
和他相对者是一二十五六岁上下的青年男子,身穿玄衣,亦和钱好多般双眼通红。
“不换,开大必小,我不信你能一直这么好运。”钱好多继续紧盯桌上骰盅,对摇骰伙计道:“摇,你要能再给我摇出个小来,别怪我把你扔出门去。”
伙计不恼更不惧,对自己这赌兴上来就什么都不顾什么都能说敢说的老板,他们也算是极其了解的了。
“叮叮咚咚!”
随着伙计手臂的上下摇动,钱好多忍不住伸手去擦额上渗出的汗水。
“娘的,这天可真是越来越热了。”
“你确定是因为天热”玄衣青年出言调侃。
“不是天热是什么”钱好多一扯身上锦衣,顿成倘胸露乳状。
“砰!”
骰盅落桌,钱好多又激动的大叫起来。
“大大大大大!”
仿佛是被赌场氛围感染了似的,一直冷冷的玄衣青年也跟着大叫起来。
“小小小小小!”
“一三三,小!”
“娘的,我今天还真就不信这个邪。”再抹额上汗水,又十数锭银子被钱好多扔进赌圈。“我还押大!”
“算了吧。”玄衣青年一推桌上的数百银锭。“陪你赌了这许久,最后来把大的”
钱好多朗声一笑,桌上所剩的百余锭银子也被其推至圈中。
“这次来个不一样的,一人一颗骰子,比大小。”
“我还怕你不成”
手掌一拍,那扣在桌边的骰盅也凌空飞起。
被这边的巨大赌资吸引,人们也纷纷放下手中活计地围拢过来。
“来!”
钱好多一拍桌面,整齐列在桌上的三颗骰子竟只飞起一颗地落入盅内。
“好功夫!”
人人称赞时,钱好多也骰盅一扣,那枚骰子便在盅内“叮叮咚咚”地晃动开来。
“华而不实!”
玄衣青年右手前伸,那桌上的两枚骰子便又少了
第四十四章 日进雪银十万两
“小姐,公子这是怎么了”
听到钱好多声音,白衣青年也微笑转身,赫然便是消失五天之久的凌御风。
“接连赌了一天一夜,莫玄衣那家伙还不嫌累”
提到莫玄衣,钱好多忍不住连连赞道:“钱某自懂事始便立足在这赌场之内,数十年来,还从未见过他那般好赌善赌之人。”
五天前,凌御风未至山下,便被一自称车马侯的中年男子接下。
其衣衫旧而不破,身长且瘦,但在其片刻之行止间,凌御风已知其极善行走。
“冰羽落长宫!”
其方说五字,人就直扑林之茂密处。
“走!”
凌御风想也不想,扯着莫玄衣就紧随而去。
行不多时,那茂密丛林中竟现出了一条夹径小道。彼时再无林木相阻,车马侯脚下速度竟又快了三成不止。
莫玄衣面露异色,却也只能强提真气,紧跟凌御风身边。他本不想拖累任何人,怎奈方才用力过猛,伤虽不重,内劲却被消耗殆尽,人也极其疲惫。
以前,他也有两天两夜不睡觉的经历,现在却只想扑通一倒,扯过被子来将自己紧缚其中。此时再看凌御风那张苍白却依然云淡风轻的脸,他实不知该做何感想。
那年,他意气风发,怀揣匕首便进了风居。
初见时,他在喝酒。匕首掷出,却只换来一个碎裂的酒瓶。
那夜,两人均再未出剑。拳脚相错间,是声如爆竹的“砰砰”声。
他们掠出风居,掠进竹林。竹倒无数,他却始终不能伤到凌御风。
然后是两根长竹的对碰,竹碰渐短,终也成了两柄可伤人命的竹剑。
那夜,他生出过为数不多的疲惫感。他剑招单一,招招想取人性命。凌御风则正好相反,他每出一剑,凌御风都会以不同的招式从不同的方向将其阻下。
那时的他也怒,正因其怒,方使凌御风有机可乘。
手中竹剑再短,凌御风却直冲而来。
两剑剑尖相碰,便是竹筒撕裂。可他剑短,剑没于手时,凌御风那柄直刺之剑却一分为二。一在左手,封他转身左行之路,一在右手,封他直行前冲之举。
退无可退,因他不晓凌御风为何会知他欲向左退。正待放手一搏时,那前行之剑却突然慢了下来。剑行至胸,虽是微疼,却也不曾伤他太多。
那夜,他喝酒许多,因他不知凌御风到底比他高出多少。
那夜之后一个月的时间里,他曾五探风居,最后却都只能无声将自己灌醉。
他觉得自己能杀凌御风,不是他想杀凌御风,只是单纯觉得自己能杀凌御风。所以就总忍不住想插上两刀。
可现在呢,闻着他身上的浓浓血腥味,看着他带着自己离那莫名其妙的人越来越远,他实不知该作何感想。
其实第一次交手,莫玄衣便知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是他对手。可他怎能承认,身为刺客门中第一人,手握鱼肠的他怎能承认此时此刻,他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那人转过了头,其笑甚贱。
“又被我救了一次,你该怎么谢我”
“你确定不是我救了你”习惯性的伸手在怀,却始终不曾摸出那柄传世名剑。
“你若不在,我也能安然无恙。”那话说得极平淡,极其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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