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人屠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六昧
“他不会这么幼稚。”
“不会”沈杨笑着走到他跟前。“他若不会,就不该去登柏子尖;他若不会,就不该跑去望江馆……”
“那不是幼稚。”玄衣男子打断道,直视沈杨双眼。
“那不是幼稚,又是什么”沈杨依然嘴角含笑。“难道我们以剑刺天下的玄衣莫公子,也相信情义这种东西”
面色冷漠,身穿玄衣。这能和沈杨争锋相对且不落下风的男子,不是不告而别的莫玄衣,又是何人。
莫玄衣尚未开口,一直坐在凳上的劲装女孩就抢先护道:“我不管你是不是和我家师兄齐名的那个沈杨,若再让我听你辱我师兄一句,休怪我剑下无情。”
已有短剑握之于手,沈杨却也直若未见。看着莫玄衣,继续道:“听他们说,你一直想杀我们家的那只老鸟”见他眉头微皱,沈杨又对其进行了解释。“凌老鸟,也就是你们常说的大梁公子凌御风。”
莫玄衣眉归原位,道:“我曾杀他无数次。”
“无数次的无功而返,你是不是很恨他”
“所以我一直都在找机会杀他。”
“你找到了,对吧听他们说,离开望江馆前的某一瞬间,你的鱼肠短剑终于尝到了大梁公子鲜血的味道。”
“但你别忘了,”劲装女孩愤而起身。“柏子尖上,是谁救的凌御风”
虽愤愤,两人却都不曾答话,真当她只是个插嘴的小女孩般。
“两天未寻其踪,你应知对方究竟是何等人物。”
沈杨知道,莫玄衣也知道,所以在离开望江馆后,他虽觉得那人仿若开玩笑,却还是走遍了杭州城里的大街小巷。
……
那天,凌御风将匕首拉向自己的瞬间,他也用两人仅闻的声音在莫玄衣耳边说了这么一句玩笑话。
“杭城的某些地方应该会有一个白笔所绘的猪头图案,你朝猪鼻所指的方向走,那里有人能帮我。”
莫玄衣能知凌御风心中的在乎,他不想那姑娘再受一点伤,所以甘愿伤自己,让自己变成一只无头苍蝇。
第一天,他寻遍西城,却是一无所获。正当他要冲向东城时,那冷漠的劲装女孩也现身人群。
“听说你受伤了”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
“你还没到出来的时候。”这是莫玄衣说的第一句话。
“可他们都说你伤了。”
“就是死了,你也不能提前出来。”
“我想帮你,我已经能帮到你了。”
“鱼肠剑主也有需要人帮的时候”
“没有!”
“那你凭什么帮我”
“我能让你不受伤。”
“你拿什么让我不受伤”
“除了子衿,还有古菁。”
子衿是剑名,古菁是人名。这还有两个月才满十八岁姑娘,正是莫玄衣最小也最受宠的师妹——古菁。
“师父不该让你出来的。”
“他不在,师兄们也都不在。”
她虽这般言语,莫玄衣却忽然想起了什么。
“你的成年礼目标,是谁”
“师兄觉得谁该死”古菁淡淡道。
“我一直都不希望你入这江湖来。”
“可我们生来,本就是要入江湖的。”
“回去吧!”莫玄衣似不忍再看,哪怕他知道所有身处刺客门的人,都会有这么一天。“手上无血,你就还是干净的。”
“师兄,”还是那个冷漠的表情。“我们的心,早就不干净了。”
莫玄衣未再多说。当年,他也曾迫不及待地跳入江湖,可在这江湖里游得深了,他就又厌起这江湖来。他还记得当年说过的话。
“我可以给你个入或不入的选择。”这话,师父只对他一人说过。
“我要拿鱼肠!”这是他想都没想的答复。
入得江湖后,他只用两年就成了刺客一门中的佼佼者。鱼肠到手,他在杀了很多人的同时也看到了很多的事。
某天,一场虽不及柏子尖战却依然很累的厮杀后,他忽发现自己厌了这剑落血出的生活。
可他手拿鱼肠,是刺客门中第一人。所以他只能转向赌场,只能在疯狂的叫喊声中释放自己。
他有自己的骄傲,他还不想死。
但这些东西若不亲身经历,又怎会懂、怎愿懂正好如当初的那个选择,师父已给了宽宥,他却始终觉得这所谓宽宥,不过前人所设之拦路石而已。
不有那么一句话吗,当家方知油盐贵,有子才感父母恩。
选择都是自己做的,感悟都不是别人说的。莫玄衣知道,所以他不再多说,只任由古菁跟在身后。
他们走着,从西城走到东城,从今天走到明天。
这么大的一个时间跨度里,他们竟是谁也没说一句话。但紧跟身后的古菁,视线始终不离莫玄衣。
直到那画在客栈墙上的猪头图案出现,莫玄衣才停下脚步,转身道:“你饿了吗”
“你饿我就饿。”古菁还是那副酷酷的模样。
“今天不吃脆皮鸭,可好”
古菁展颜一笑,却又瞬间冷了下去。“只要你记得,吃什么都可以。”
两人走进客栈,莫玄衣毫不犹豫就点了“大梁剑酒”和“犀鸟肉”这两个少有人知的东西。小二只微愣片刻,就转身行往后厨。再有人来时,却只给白水一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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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算命书生
“就是你点的大梁剑酒”
方看一眼桌前那满面髭须的大汉,莫玄衣就低下了头。
“这就是大梁剑酒”开封,毫无味道逸出。酒落碗中,莫玄衣才再次抬头去看眼前那人。“不管是那人还是那剑,都不该这般平淡才是”
“淡吗”大汉毫不客气地端碗一饮而尽,咂舌道,“好酒!”
古菁虽是皱眉,却是情不自禁就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液入口,眉头却是皱得更深了些。
“寡淡无味,这也配称之为酒”
“小姑娘此言差矣……”
大汉话未说完,就被古菁那可杀人的眼神给瞪了回去。小姑娘未入江湖前,刺客门中就无人敢这么叫她,现在入了江湖,她又怎能听得如此言语
“好好好!”大汉举手做理亏状。“我有一能识天下百酒的朋友,他好杏花村,却也能喝绵柔苏酒和辽东地区的烧刀子。就这尝尽天下百酒的家伙,对我这大梁剑酒,也是赞不绝口的。”
“他真就这么不可或缺”莫玄衣开口,古菁又很自然地恢复了沉默,哪怕不懂。
“连你都能和他做朋友,可不就是不可或缺”
莫玄衣沉吟片刻,道:“你该知我为何来这儿。”
“我知道。”大汉又倒碗自己带来的大梁剑酒,可只喝到一半,他就又将碗放了下来,大声唤道,“上酒上酒,这劳什子的白水,可真提不起兴致。”
小二哥闻言,立马笑着将酒换下。
大汉再倒一碗,一饮而尽后,出声道:“喝酒吃肉时不见,身有麻烦时却总能想起我来。唉,谁让我天生一副劳碌命呢”怨言吐完,再看向莫玄衣的眼里,已没了嬉戏。“你们既能杀出柏子尖,何以又要来此找我”
“出现了一个女人……”
“女人”大汉跳了起来。“我就说他假正经嘛,果然没错。好家伙,竟敢背着我们找女人,看你下次还敢不敢那么嚣张”他明显来了兴趣,急道,“说说,快给说说,他是不是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忽又想起什么,大汉转身,踱步自语。“不会吧,难道我也当叔叔了不,是伯伯。可他怎就能瞒过天下人,怎就敢藏着侄儿不让我见”念叨及此,他又匆忙转身。“说说,那小家伙是侄女还是侄子我比较希望是侄女,臭小子的话总是很闹腾的,还是侄女好,侄女的话……”
二十年来,莫玄衣早习成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但亲见那人自言自语的变化无常后,他脑门还是画满了黑线。果然,能想出那种联络方式的家伙,不可能靠谱。起身,正想转身离去,耳边又传来那人声音。
“在下沈杨,望玄衣莫公子能助我一臂之力。”
再次站定,虽不愿信,但看着那躬身下拜之人,莫玄衣还是和他一块转入内院。
可两天相处下来,他又选择去相信自己最初的判断。不管他是不是那和自己等人齐名的“抓鼠狗”沈杨,能想出那等联络方式的家伙,不可能靠谱。
“莫公子,你当日何以就不停留片刻,待查出他们的落脚点后再来寻我”
听沈杨这般质疑莫玄衣,古菁又不满起来。
“你这是在教我师兄做事”
短剑出鞘,那椅之扶手,也立时坠落于地。
沈杨面露痛楚,仿佛那剑就削在自己身上一样。
“我记下了,”他恨恨道,“不管是桌是椅,我都记下了。待寻到凌御风,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寻到”莫玄衣不由嗤鼻冷笑。“你要何时方能寻到”
“你这是愧疚还是担心”沈杨又坐了下来。
“我仅知他还欠我一剑。”莫玄衣也返身坐下。
沈杨展颜一笑,道:“放心,他不过是多享了几天福,你不用太过想他。”
“你可能是误会了……”
“误会”沈杨打断道,“换我是你,我可能还会更担心些。这并非什么见不得的丑事,毕竟,朋友易交,知己却难寻。”
古菁亦是转头,这三天来,她感觉自己像是跟了个从不认识家伙。这不是莫玄衣,不是她熟悉的那个冷面师兄。以前,纵是朝夕相处的师兄弟,他也不会假以颜色,更别说是担心了。她总觉得他能杀光所有人,这所有人里,当然也包括她自己。所以她崇拜爱慕他,从小生在刺客门,她所接受过的教育,就是逢令必杀。她开始怀疑了,那手掌鱼肠的刺客之首,已做不到逢令必杀。最起码对那名叫凌御风的男人,他做不到。
以前,古菁也想看看这名噪天下的大梁公子究竟长得什么模样,是否真如传言那般剑术超绝势不可挡现在,于莫玄衣那有些过分的担心里,她更见见那名噪天下的大梁公子。可她什么都做不了,在这,在莫玄衣面前,她甚至连脾气都要忍着。只因他叫莫玄衣,是她最最佩服的师兄。所以她听着,听他们讨论,看他们想方设法。
“你总这么喜欢去猜测别人”莫玄衣之言语像是反驳,但他没有反驳。
“我知道,经千年演变后,刺客都变成了些绝情寡义的家伙。你们从小听到最多的应该就是言出即从吧,没有感情也不需要感情,只有手中那柄匕首才能带给你们真实的安全感。因连你们都不确定说自己是否有成为别人的目标,是否也会被身边人——可能是你最敬重的师兄、也可能是你最疼爱的师妹所杀。所以我能理解你和他的友谊,从你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助他一臂之力那天起,我就知道,这天下从此少了一个人人闻声丧胆的‘鱼肠玄衣剑’,却多了一个甘为朋友两肋插刀的玄衣莫公子。”
“你真的很喜欢去揣测别人。”
“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沈杨摇头。“我更希望你还是那个只为万两黄金而来的‘鱼肠玄衣剑’。”
古菁不懂,莫玄衣却是懂了沈杨所想表达的意思。
“那是我早已预定了的万两黄金,谁动,都不行。”话音轻轻,那股凌人杀意,却是暴露无遗。
沈杨拍手起身,道:“我识一算命书生,或许,他可帮到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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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算命
“堂堂抓鼠狗,此时竟也要去借助那些怪力乱神,想来也是讽刺。”
沈杨浑不在意他的讽刺,道:“《皇帝阴符经》中曾言,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故天有五贼,见之者昌。五贼在心,施行于天,宇宙在乎手,万物生乎身。天性人也,人心机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天人合发,万化定基。性有巧拙,可以伏藏。九窍之邪,在乎三要,可以动静。火生于木,祸发必克;奸生于国,时动必溃。知之修炼,谓之圣人。”
若是凌御风或杨念如任有一人在此,定会在他语至中途时就出言相询:“此是何意”
初念时,沈杨还会眼角偷瞥,生怕莫玄衣也会像那两人般出声相询。何其幸运的是,直到他念完这一大段话,那两人都不曾面露不耐,更无一点打断的意思。所以他得以面露得意,直对两人道:“你们可知这一大段话里说的都是些什么”
“你是想卖弄才华”古菁冷笑。“在这段《黄帝阴符经》之后还有一段谒语,或者说,我要不要背段《五公末劫经》给你听
“若逢末劫之时,东南天上有孛星出现,长一丈如龙之相,后有两星相随,昼夜奔驰,东出西落,放光红赤,前有一星红光闪耀,后有一星其光黄白,使天下万民见之,即时末劫到来……”
沈杨抬手打断古菁,面色微红。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难道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莫玄衣摇头,沈杨又马上开口。“你们刺客门的消息应该还不至于太过闭塞,难道就一点没听过杭州神算的名头”
“我向来只信自己。”莫玄衣冷冷道。
沈杨闻言一笑,他很想怼上一句说:“那你为何要来找我”可再看他那冷酷严肃的脸,他终是忍了下来。虽是不介意和他打上一架,怎奈时间不对,抓鼠狗和玄衣剑间,还隔着一个凌御风。
“这样吧,我们边走边说,也好让你们认识认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江湖奇人。”
莫玄衣没再出言反对,但当沈杨再换容貌时,他还是忍不住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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