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人屠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六昧
苏程锦似在犹豫,眼看三人渐远,他终是出声。
“其实我也想看看什么样的家伙,才能称之为人。”
“那你还在等什么”脚步加快,眨眼飘出六尺。
苏程锦转眼去看身后那杆陪了他六年的旗幡,再转头时,人已纵出一丈开外。
微风吹拂,旗幡招摇中,桌上白纸亦在页页翻开。
白纸翻尽,那最后一张之上竟是沾了许多浓墨。浓墨行走如流水,水流往复处,是一个大大的“凌”字。
自今日起,杭城少了个愿为百姓寻失物的书生;
自今日起,江湖多了个不问前程的秀才。
……
高墙之外,是沈杨等人的千寻万找;
高墙之内,是凌御风的千心万挠。
林叶落已有两天没理他了,不,她已将自己关了两天。
自凌御风拒绝离开后,林叶落就将自己关进房间,一关就是两天。
为逼凌御风离开,她幼稚地闹起了绝食。
她说:“是我将你带来的此地,也是我唤醒了你那颗惫懒的心。我错了,所以我要弥补自己的错误。
“凌御风,如果我的存在只能给你以掣肘,那我宁愿去死。反正我早就该死了,七年,我又多活了七年。
“可这七年我活得是浑浑噩噩,好不容易清醒,却发现自己又活在了另一个阴影里。
“凌御风,你知我一直向往江湖渴慕大侠,也知我一直希望你能成为那顶天立地的大侠。
“是,他们都说你是江湖之大梁,是了不起的人物。可你为何要在我清醒之后给我一个完全不同的形象
“我不要你陪我,我要你重新立刻马上再成那江湖的大梁。有人已背了一辈子的骂名,凌御风,有人已背了一辈子的骂名,难道你还要因为我,再背一辈子的骂名
“我做不到,我真做不到。我无法看那活泼的小疯子在一阵阵的悔恨中变成老疯子,我不可能留着这条命,去听别人肆意辱骂小疯子。
“小疯子,你不喜欢的老头曾说,这天下能留你的人已经没几个了,我不想成为其中最弱的那个,也不想再把曾经的事重历一遍。”
两天时间里,不管凌御风说些什么,林叶落都不曾开门。她真如下定决心般,凌御风不敢硬闯,相识十年,他比谁都清楚那姑娘会做些什么。
若非失忆,若非重新记起后看到的第一个人是自己,凌御风都不愿去想她会做的傻事。
那不愿欠人的丫头,真会以命来还。
陈默再次送来吃食,哪怕门口饭菜还是一动未动。
“小姐,今天有你最喜欢的雉鸡肉,你不出来尝尝”
将食盒放下,陈默也倚着另一根廊柱地坐了下来。
“公子也吃些吧,”打开食盒,阵阵烤鸡的香味扑鼻而来。“小姐任性,公子可不能再陪小姐。不然这伤口,只怕是一辈子都愈合不了了。”
林叶落将自己关进房间后,凌御风也不分昼夜的在外守着。
林叶落不吃,他不吃,林叶落不喝,他不喝。仅两天下来,他已丢掉了所有的俊逸潇洒。胡子拉碴,刚穿的白衣,此刻也皱着染了不少灰尘。
“管家希望我痊愈”凌御风看着那扇紧关的门,哪怕腹中饥渴难耐,却也不曾去看一眼那门前饭菜。
“公子总是在误会我们。”陈默靠柱坐着,也和凌御风一样的眼看那门。
“我确实有些想不明白,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公子之前也说了,江湖若少了大梁,那还能是江湖吗”
“你们不想让我死”
“江湖人很多,没了还能再长,大梁公子就一个,没了,就没了。”
“可我也是江湖人。”
“公子自谦。”
凌御风沉默片刻,第一次转头看向陈默。说话声音亦大了些许。
“可我好像,总离不开江湖。”
陈默低头,似在思考。片刻后方道:“公子可是想好了”
“我也不想出去,我也只想陪在她身边看这江水沉浮。管家是否也不曾料到会有今天这一幕”
陈默点头。“我原以为小姐会每天开心得蹦蹦跳跳的。”
凌御风忽地笑了起来。“可她名叫林叶落,是我认识的那个林叶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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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离别定相告
屋内,林叶落蜷缩着卧躺于床。双眼虽是圆睁,人却迷糊着不知今是何世。
肚子已经不叫了,好似知道那人已下了莫大决心般,它只能偃旗息鼓,静候对方的不战而降。
和肚子不同的是,喉咙一直在拼死反抗。它手里似乎有很多数不尽的细针,恼羞成怒后就不管不顾的一齐扎向林叶落。
双唇也似被针线缝合了般,她不能开口,她也不想开口。
可就在这样的迷糊折磨中,她又好似听到了什么,不是耳鸣,是这许多天来她已听腻了的声音。
本打算还像前些时候一样的听而不闻,可当话音入耳,林叶落却松开了抱膝的手,费力翻身,这是她两天来的第一个笑,也是她第一次主动看向门口。
那惫懒之人,终是变了主意。
……
门外,陈默直视凌御风,凌御风却始终在看那扇门。
“允我来此,我便知管家不会再难为我。可我也知屋里那人的性格,我不得不从,哪怕这会辜负了管家的一片好心。”
“公子伤还没好,又怎能携着小姐共冒此险”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离别事般,陈默敦敦挽留。
“我知这是冒险,”将头靠在柱上,凌御风道,“可冒险,总是要比没希望来得好些。”
“就不能再劝劝”陈默似有不甘。
凌御风答非所问。“管家是不想与我为敌,还是不想入江湖”
“不想入江湖,更不想入了江湖后与公子为敌。”
“只恨都是江湖人,都有身不由己的事。”
“相处也有些时日了,不知公子觉得我等四兄弟如何”
凌御风沉吟片刻,道:“两和如水,两烈如火,火者未至其峰,和者亦未达其底。但若交朋友的话,不管和如水还是烈如火,都能倾心相付。”
“公子不怪我等日夜围视”
“你们能护我周全,感激还来不及,哪有再怪之理”
“那公子又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凌御风嘴角勾起。“她很天真,以为那样做就能逼得我们反目。她想死,可我不想她死。而且我知道,”凌御风终于转头,直视陈默。“只要身在院中,你们就不会出手对付我们。我虽不知她口中的谨言伯伯是何人,但他既愿送我这么一个天大的恩惠,我又怎好再行那等小人之事”
“公子智绝天下。”陈默先是一赞,紧接道:“公子又可曾想过,一旦出得院子,可就再回不来了”
“纵是九死一生,也得闯闯才行啊。”眼睛再次看向房门。
陈默视线也随他一转,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任谁也想不到小姐对公子之期望,竟大如斯。”
“看过生死后,我也以为她会变,会变得更珍惜生命和这来之不易的时光。可谁让她是林叶落呢
“很久以前,她觉得哪怕是到了秋天,叶子也不该说落就落,然后就每天装着落叶,强逼我上树一片片地绑在枝上。我若不从时,还会以不给晚饭或告状相威胁,使我既不能骂她傻也不能撒手不干。对这么一个能连绑三年落叶的傻子,我能怎么办”
看着凌御风的无奈,陈默也笑了起来。
“小姐什么都忘了,却还记得公子名字。也不知是小姐之幸还是公子之幸”
“我被上天眷顾着,可她,却被噩梦给惦记上了。”
……
屋内,林叶落挣扎着起床,心里默念着:“我才是被上天眷顾的,而你……”
她知离开对凌御风来说代表着什么,也知自己的存在对凌御风来说意味着什么。她是果敢,能做很多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可她不想这样,这才重逢呢,她哪舍得这样。她瞧不上那些被人称为拖油瓶的家伙,她觉得若是哪天自己也变成了别人口中的拖油瓶,她肯定会自绝人前。
她也变成了自己嫌弃的模样。时间这东西啊,真的可以将一切拦阻沉淀,让你自觉闭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林叶落强撑着走到门边,坐下,屋外的声音也好似小了下来。可她能听见,如在床上般,刚好能让她听见。
“你是,想让我早点死吗”林叶落匍匐在地。“可我,是真舍不得走啊。小疯子,我想任性一次,也想让你护我一次。毕竟你也是江湖的成名大侠了,我们约好的,当你成为大侠的时候,我会赖在你身边,怎么赶都赶不走。”
……
屋外,凌御风不知林叶落所想,他还和陈默老友般交谈着。
“一去刀山,公子可有应对之策”
“四方皆闭,也不知管家能否借我一剑”
“公子之剑,应该在这高墙之外。”
“是啊,”凌御风的情绪有些低迷。“可不管是大梁公子还是那柄鱼肠短剑,都在这高墙之外。”
“大梁公子有人执。”
“只怕现在也远在千里之外了。”
“鱼肠短剑藏于腹。”
“不见王僚,它也只藏于腹。”
“这杭州城内,还有一只喜欢四处抓鼠的狗。”
“他也就只会四处乱吠,成不了气候。”
“那能藏万物于袖中的人杰呢”
“他有事做,不能来此。”
“公子真不愧我江湖之大梁,未免朋友受扰,竟能将那么一把利剑久隐林中。陈某佩服。”
凌御风摆手道:“非我之力,那也是他的朋友。”
“如此说来,公子真就想做那殊死一搏”
“还望管家能看在相处多年的份上,莫要伤了她。”
“可我不伤她,又哪留得下公子”
“一出院门就是敌”
“一出院门定生死。”
“毫不留情”
“入了江湖,便是身不由己。”
“那这院门之外,又有几把剑”
陈默毫不作伪,直言道:“先是百剑拦阻,再是百剑围捕。当然,若能百剑解决问题,那自是再好不过的了。”
“足足两百剑,我凌御风,值这两百剑”
“何以只是两百剑”陈默站了起来。“只凌御风三字,就值天下剑。”转身看着房门。“小姐,你若不愿拖累了公子,多少还是吃些东西吧。稍时我会送来小米粥,先让肠胃适应适应,再吃些荤腥。”转身抬步,又顿了一顿。“公子离开时,定要和我说上一声。毕竟也算是相识一场,陈某想送送公子。”
凌御风起身,躬身道:“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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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你在我手里
按约定,凌御风会在离开前告诉陈默一声。当陈默以君子之礼待他,他也不想回之以别的什么东西。哪怕已经恢复的林叶落会拿双询问的眼睛看他,他还是毅然走出房间。
“他们对你很好,对我也很好,离开,总是要说的。”
林叶落看着那逐渐走进林荫小道的身影,嘴角轻扬后,人也朝他追去。
“我陪你!”
她站在凌御风身边,像以前一样的。似乎又和以前不太一样。对了,以前都是凌御风跟在她身边,哪怕她是女孩,哪怕她比他小。
一瞬间,似乎所有事都恢复到了它本该有的模样。她跟着他,他护她。
凌御风转头看她一眼,四目相对时,太阳光束也正好穿过树叶地横在两人中间。他们都在笑,笑得像小孩,却是放下了所有顾虑的大人。这一刻,凌御风的白衫扬起,他在光中,亦如光在他的身体里。
……
和两人的闲适相仿,虽有陈炎匆匆而至,陈默还是不紧不慢地举杯喝茶。
“刚到的明前龙井,你不尝尝”
杯至唇边,陈默并未一口喝下,而是鼻孔深吸,在茶香溢满脑海时方自抬手,让那温度正好的碧绿茶汤滑进口腔。脑中茶香未散,口中回甜又来。两相冲突下,陈默竟是闭上了双眼,赞道:“这狮峰龙井,真不愧是狮护龙养的好东西。”
陈炎未及言语,就有惋惜之声传至。
“每年也就五两茶,你怎能喝得这般随意”
陈宁快步走近,未看陈炎一眼,就迫不及待地执壶倒茶。茶落浅杯,他人也坐了下来。
“随意”将茶杯凑近鼻孔,细品残余之香时,陈默也不忘开口。“正当美时节,正当心意平,正当高朋至,正当品茶时。”
“可高朋未至,你又怎可自斟自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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