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人屠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六昧
陈烈眼露痛苦,却是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说。
“真就非要全部死”沈杨望向那看似变少了些的人群。
“或死或活,全在诸位公子选择。”
“走吧,”沈杨将陈烈推向陈默。“希望陈老能言而有信。”
凌御风未走,他手握长剑,一人横在了众人之前。没有陈默那把神出鬼没的细剑,凌御风虽是失了九成劲力,却也能凭着自己的身形剑法周旋四方。可他终是再使不出那千军一剑,终是不能劲力暴涨,一个来回就伤数人。他想去拦那追向钱好多马车的数十把剑,他做不到,甚至连自己身前这数十把剑都再不能应对。
前行之路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无数尸体,钱好多虽是挥鞭不断,怎奈磕磕碰碰,车行速度始终提不起来。
眼看有剑将至,钱好多虽是伸手于怀,却始终没能掏出些什么。
有人越墙而出,随其而出的,还有十数把长约五寸的短刀。
“你也来了”钱好多笑着将手伸出,去握那马鞭。有当世的暗器之王在,他那点伎俩,就不太中用了。
无人回答,一击之后,那向来没什么存在感的家伙又隐进了暗处。人群一滞,又有诗歌朗而起。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劲力全涌,苏锦程每笔点出,都会在空中留下一个若隐若现的字符。字符相连,渐起杀伐意的同时,也形成了一张巨大的拦隔之。
“阁下乾坤袖里,究竟藏有多少东西”
亦无人答,只若是苏锦程在凭空而语。无数剑落,苏锦程所织之亦在那道道剑气的撕咬下渐出裂纹。
无人相答,但当劲将裂,又无数飞刀弩矢飞向人群。刀带颤声,矢出笛鸣。一瞬间,金铁交鸣四起,金铁入体的“噗噗”声亦是四起。
“袖里乾坤”,那人袖中真就像有一个独立的天地般,那飞矢之声,竟一如蝗虫骤起,压得众人抬不起头来。
当钱好多所架车马越行越远,另一边,将力竭的凌御风也有了只抚他的手。
“你还能打”
声音冷冷的,玄衣渐变,鲜血浸染下,竟是变成了黑色。
“我刚那一剑,如何”
凌御风彻底将剑伫地,喘着粗气,不再去管周边那些长剑。
“刚才那一剑,又如何”
“刚才哪一剑,谁的剑”
“我替你挡下的那剑,能要你命的那剑”
身形几番移动,虽是不断划破他人的咽喉,却也未曾再让凌御风出手。
“话说,你以后还敢杀我吗”
“我今天就可杀你。”
“话说,那边看起来功夫不弱的姑娘,又是谁啊”
“你话很多。”
“我话一直都多啊。”
“可你以前话多的时候,能拿那把大梁公子。”
“不,”凌御风摇头。“我以前话多的时候,都有你们在侧。”
“恶心!”沈杨大笑而至。“凌老鸟确实有不可告人的爱好,你玄衣莫公子也是,爱好颇与人异啊。”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天长眼了吗?
“你觉得我俩功夫如何”凌御风只是站着看那两人的腾挪转移。
“你不行!”没有了重剑,沈杨暗磁之爪的能力瞬间显露无疑。一爪为引一爪刺,金鸣声未起,已有人闷声倒地。再有莫玄衣毫不留情的短剑相护,一时间,纵是没了凌御风,他们也能将人阻之一线,并有空暇去相互调侃。“他嘛,暂时还可以。”
“我不行”凌御风笑着。“若无方才一剑,你现在能这么轻松”
“轻松”沈杨骂道,“少爷活此大半生,也没冒过这种同时被十个剑道高手围攻的险。别怪我没提醒你,此一事后,若无十斤老酒,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听他提起老酒,凌御风似想起了什么,得意道:“你知我昨日喝的什么”
“身遭人困,已为人囚,人家不给你喝口马尿,已算仁至义尽了,你还妄想喝些什么”
凌御风并不在乎他的冷嘲热讽,顾自道:“你上次喝杏花村,什么时候”
沈杨不满道:“说得我像个喝不起杏花村的人一样。未见你前,少爷顿顿杏花村。”
莫玄衣闻言撇嘴,他可知那大梁剑酒到底什么东西,也知沈杨平日所饮,不过寻常白酒。
凌御风未看莫玄衣,却也能知沈杨的日常生活,笑道:“那你上次喝那五十年陈的杏花村,什么时候”
“多久”沈杨身法慢了下来,一步窜到凌御风跟前。“你刚说是多久的杏花村”
“你恨莫玄衣”
“不恨啊!”
“那你为什么会想让他丧命于此”
猛然转头,他方见莫玄衣正在二十把长剑里左冲右突。沈杨突然脱离战场的结果就是,莫玄衣主动担起了他本该肩负的扁担,一人将那二十把剑挡在原地,让他们可退不可进。但也不过片刻,莫玄衣身法就再不复当初潇洒。
“抱歉抱歉抱歉!”沈杨再行一窜,又复进了战圈。手上动作不停时,对凌御风方才所言亦是念念不忘。“快给我说说,五十年的杏花村,到底什么味道”
“我又没喝过,哪知它是什么味道。”
“那你方才何以要这般问我”
“觉得你人挺有趣,逗逗你。”
压力骤减,莫玄衣也笑了起来,却终是未言一语。
“也对,”沈杨懊悔道,“我怎就信了你这阶下囚的言语马尿,他们迫你喝的,定是马尿无疑。”
“你昨夜可曾看到将天映红的火光”不待沈杨答话,凌御风又道,“那就是我们昨夜相聚时所点燃的篝火。单从这院子外貌也能看出,此等大富大贵之家,若无美酒相待,又怎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香飘十里,单只从碎坛中溢出酒香,就足以远飘十里。据我估计,你在这院中,多少也能闻到些酒香吧”
凌御风话音方落,沈杨就忆起昨夜那让他辗转难眠的酒香,囔囔道;“真是五十年的杏花村”
“其色甚清,其味甚正,今日想来,我真不该和他们抱坛而饮,空腹而饮,也不该将那还余数斤清盈之液的酒坛坠之于地。罪过罪过,当真罪过。”
“你们抱坛饮”沈杨瞳孔大了一分。
“兴之所至!”
“你们碎坛于地,坛中还有酒数斤”沈杨瞳孔又大了一分。
“若非如此,酒香岂能飘十里”
“啊啊啊啊啊!”沈杨状若癫狂,手上动作也越来越快。“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个阶下囚都能喝上那么好的酒没天理啊没天理,真个是上天无眼。”暗磁之爪伸出,将最后一把长剑紧紧吸住的同时,亮银爪也伸到了他的胸前。“你说这天,是否没长眼”
玄七想过死,但没想过会这么快的死。
未出前,有人曾这般对他们说过:“百剑齐出时,天下将无人拦。”
天下将无人拦
未遇几人前,他们都信,信这苦练十年的百剑,能在面世瞬间就留名于世,一举而成这天下最锋最利的一剑。
方遇几人时,他也不曾心生惧意。自己有百剑,他们才几人。几人对百剑,无论如何都不是占优一方。
可一炷香时间不到,他们还未与人相接,就被那一人一剑震在当场。
他也曾听人说过,江湖出了个惊才艳艳的人物,一人一剑,人叫大梁公子,剑亦叫大梁公子。他们说那人剑招已抵巅峰,虽称不上天下第一,却也是那立于江湖之顶的人物。可他竟没想到,那尚未称为天下第一的一剑,竟让己方半数人马倒地不起。
看着那许多横倒于地的尸体,玄七第一次生出了惧意和悔意。他觉得自己被骗了,什么百剑齐出无人能拦这才不过一剑而已。若这一剑面向的是自己,现在又当如何那时的他想,若能再回山门,自己定永居不出。可他再回不去了,任务未成,纵是此时不死,也会被人杀死。所以他羡慕那能撤已撤的四人,羡慕之后,他也只能重新执剑而上。
执剑而上,听那两个男子在金戈交鸣声中谈笑,看那一个个熟悉的身影躺倒在地。他是最后一个了,当玄衣青年行到那人身边,当劲装少女和那手握铁笔书生模样的青年都行到那人身边时,他知就只剩自己一个了。
任务败了,只剩自己一个了。此时被挟,耳旁却清楚传来那人话音。
“你说这天,是否没长眼”
这天长眼了吗玄七说不清楚。如果按他们方才所言,一个阶下囚都能喝上五十年陈的杏花老酒,那确实是没长什么眼。
怎样又算长眼呢自己等人受命下山来杀人,人未杀成,却是死了个精光。对自己等人来说,上天长眼了吗似乎也没有。
它若长眼,就不该在自己等人还年少时降下灾难。若无灾难,又哪有那许多无家可归的孩子没了那许多无家可归的孩子,又哪有今日的血流成河
可它似又是长了眼的,最起码在进得山门后,自己等人再没受过饥饿冷冻之苦,也再没想明天会怎样,明天又该怎样。
玄七说不清楚,主动让那冰冷的铁爪插进胸口后,他也说不清楚。
天长眼了吗玄七也想问上这么一句。
第一百一十五章 非我族类,杀
“唉!”沈杨长叹一气,嗅着空中刺鼻的血腥,道,“一日屠百人,我终是上了你这杀人狂魔的贼船。”
“你本可不杀他们的。”再不用剑支撑着,凌御风瘫倒在地。
“是啊!”沈杨苦笑。“我不愿杀他们,可他们为何要自寻死路活着,真的不好吗”
“活着很好。”凌御风断然道,“可我没死,所以他们必须死。”
“你会对他们严刑拷问”
“没那兴趣。”
“那他们为何要死”
“只因有人要他死。”凌御风未答,反是莫玄衣开口。“杀人不成被人杀,别人不杀则自杀。他们不是刺客门人,却处处都是刺客的作为。”
“好吧。”沈杨似同意了他的说法。“反正我可能是一辈子都不会理解这种原则规矩的。”双眼看向那幢紧闭的高宅,沈杨继续道,“这杭州城里能拥此宅者,有几人能一令而使这百剑者,又有几人老鸟,给我点信心吧。”
“你想要什么样的信心”凌御风笑着,哪怕他此刻连站起之力都没有。
“告诉我,此种情况下,怎样才能继续活着”
“天下豪杰不多,此处却不少。”
“天下豪杰是不多。”沈杨点头。“但那冒头之草,却生遍地。”
“豪杰有长剑,一挥而割。”
“长剑能多长”
“志有多长,剑就有多长。”
“但你别忘了,”沈杨沉声道,“不变之志少。”
“可拥有不变之志的人,不少。”
“我一直不太喜欢你的天真。”
“可天下人都知道,你才是最天真的那个。”
“所以我才不喜欢你的天真。”
“这次不是天真,”凌御风摇头。“事若无我,则始终皆无我;可事有我,我又怎能装做视而不见”
“我好像知道他们为何选你了”沈杨抬头看天。
“为何”
“世间只有凌御风,才能带动这整个江湖。”
“切!”古菁不屑出声。“或只是他得罪人太多。”
“也可能是他太高调,别人早看不过眼了。”莫玄衣亦是出言补充。
“但不管如何,寻到大梁凌公子,都可称为失策。”苏锦程收笔于袖,躬身道,“在下苏锦程,久慕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方知我江湖大梁,能坚且久。”
“你不用在此恭维他。”沈杨摆手。“江湖苏秀才,又怎弱他凌御风”
沈杨话毕,凌御风也露出了疑惑表情。
“公子饱学,怎会结识这种江湖草莽”
“你说谁是江湖草莽”沈杨做势汹汹。
“谁承认了,谁就是。”
“自毁形象事,傻子才会承认。”
“世间傻子一直都不少。”
“最大那个,现在却躺在地上不能动了。”
“不不不不不!”凌御风大摇其头。“最大那个,现在还套着两只狗爪呢。”
古菁不太明白两人的吵闹,她虽杀人不眨眼,但久站场中,还是被那浓浓血腥给刺得皱起了眉。忽然场中话音一顿,凌御风四人纷纷将头转向钱好多消失的方向。彼此相望一眼,莫玄衣和苏锦程就相继窜出。沈杨弯腰,伸手去扶凌御风。
“这又是何人”
“有马杰在,管他是何人。”
“你不担心”
“我若能行,担心从哪来”
沈杨忽然在凌御风身前蹲下,调侃道:“沈大少爷的宽厚后背,第一次背的男人,叫凌御风。”
“你能跑得像狗一样快”
“你也不见能飞得像只老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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