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人屠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六昧
“爹,这剑从小挂在我房中,可是有什么特殊含义”
“除了锋利些,这剑实也没什么别的特点。”
“可我看遍所有库中长剑,始终找不到一把比它更称心如意的。”
“许就是自小看惯的缘故。”
“真是这样的吗”
小楚江宇仰头去看楚行慎。手握其他长剑时,他都能感觉到剑身传来的重量。唯有这把从小看惯的长剑握在手里,他方有了趁手之感。不重不轻,刚刚好。小时候这样,现在也这样。实不知是楚江宇自小便未长还是那剑能自动调节重量,相伴十五年里,它都是他手中最契合完美的兵刃。十五年未换,十五年也不曾离开过身边一月的时间。或许真如楚行慎所言,没有为什么,本该就是这模样。
“就是这样的。”
“那它有名字吗”
“没有!”
小楚江宇抬眼看父亲,眼中满是不信。
“父亲会将一把没有名字的长剑挂在我房中”
“为什么不会”楚行慎摸摸小楚江宇的脑袋,继续道,“江宇刚来这世界的时候,不也没名字”
“可它明明要比我老得多,甚至要比爷爷老得多。”
“但他就是没名字,和江宇初来世间之时一个样。”
“那爹能给它起个名字吗,起个和江宇一样的名字”
“不!”楚行慎摇头,再揉小楚江宇的头发。“它的名字,应由江宇自己起。”
“为什么”
“因它会是江宇以后最忠诚的伙伴。”
“伙伴像阳大雾三他们一样的吗”
“它会比他们对你更忠诚。”
“那我应该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呢”
“不着急,等江宇哪天想明白了再说。”
“想明白什么”
“明白江宇最想做的是什么。”
……
一想十五年,楚江宇或已想明白,却是始终未曾将那名字附在长剑之身。
他已习惯了,习惯看它无名的样子,正如习惯说在别人另类的目光里活。习惯后,甚连他自己都忘了,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件事没做。
所以张毅言,他就出语道:“它确无名!”
“公子就不想帮它取一个”
“它虽无名,却已在我心里留下了不弱大梁公子的名号。”
“可它终是无名!”
“我怕这世间,尚还无字能配它。”
“公子最恶见利忘义者,与之相对,当也最喜侠义仁爱辈,所以才会和大梁公子凌成为生死相交的朋友。既如此,侠义仁爱这四字,何以就配不上这公子手中这柄剑”
“侠义仁爱”楚江宇笑着。“光它一柄剑,又能做什么”
“公子岂不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燎原”楚江宇忽就想起了什么。“星火燎原,星火燎原,我若心存侠义仁爱,便借你来生那燎原之火,如何”
长剑微震,似在满意地附和。
“那我们,就趁今日再燃燃那燎原之火”
“今日”
“打铁需趁热,恐别今日后,公子也再无机会来一除此间恶臭。”
“和你一起”
“公子若不愿,张某可做壁上观。”
“可这是你想做的”
楚江宇话未说完,张毅就抢先道:“张某想做的,岂非也是公子想做的”
“我实不愿意和你一起。”
“就因我伤了楚二公子”
“在我面前,无人能不付出任何代价的伤我身边人。”
楚江宇话落,早已在渐息人声中忐忑不安的钱缨立时插语。
“公子但请放心,此人专在我长衫巾中伤了楚二公子,本就心存不轨。毋须公子出手,我等也不可能让他累及长衫巾。”话音方落,钱缨就仗剑而起,怒声道,“各位,此不轨之徒将欲累及长衫巾,我们应当如何做”
声与先前仿,楚江宇那一番话的作用就是让激奋的人群冷静下来,而钱缨欲做的,则是继续搅起人群激奋。楚江宇成功了,虽是很少,人群却也会有片刻停顿。
楚江宇的成功并不意味着钱缨的失败,或者说,楚江宇的成功很大程度上也印证了钱缨的成功,否则也不会有那停顿之后的震天声响。
“杀!杀!杀!”
长衫巾还是一如既往的万众一心。
钱缨笑着,张毅也笑着,两人皆笑得自信满满,仿佛下一秒,对方皆会伤在自己般。
楚江宇未言,钱缨则将这种未言看成是对自己所言的一种默认。所以长剑执而起,径刺钱缨。于此同时,非只程哲等帮内长老,便是普通帮众,也对其一拥而上,气势之足,有不死不休之状。
虽是一人面众人,张毅却也面不改色。但见其长身而转,衣袂在劲力鼓涌中顿立而起,仿似装有万根银针,又好像万针齐发,那衣衫早已坚持不住的将欲破裂。
“叮叮叮叮!”
有人将针挡于外,更多的却是人声嘶嚎。针入于体的痛苦,并非言语可表。所以仅在一波攻击之后,便已有十数人蜷曲于地,挣扎惨嚎不止。
虽是一击而伤十数人,张毅却也暴露在了那避针而过的刀剑之幕下。至此,无论他是回身避让还是针击而发,都已难掩败势。
有剑划破了他的衣裳,有血流出。还有挟劲之刀紧逼而至。此危急存亡之时,张毅忽张其口,嘶喊道:“敢问楚公子,星火未灭,燎原之势何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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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只待惊天声响,春苗破土
那天,往生崖上坐着一老一少两个互不相识的人。
老人衣着朴素,头戴方巾,花白胡须下,儒雅之态尽显,一看便知是个极有学问的人物。但不知为何,似见不得天上阳光般,他总以竹扇遮在头顶。
和老人干净朴素的衣着不同,少年却是一身破败青衣,头发乱糟糟地盖在头上。
未说话前,他们看向崖底的目光极其相似,似都在等着某人某物,倏忽间就从崖底升起。或也是被年轻人相同的姿态吸引,老人才会转头一步步地朝他踱去。
“你也在等人”
老人虽问得有些莫名其妙,年轻人却也认真回答。
“我也不知我该不该等。”
“听说每年都会有很多人从这崖上跳下去”
“往生往生,若无人跳,哪能称往生”
“可我观你模样,似也非为感情所困。”
“我在等个看不透,不知该恨还是该感恩的人。”
“如此看来,确能解释你眼中的纠结。”
“那您呢”年轻人转头。“在此等人,老人家眼里何以会没有悲伤”
“你觉得你等那人死了吗”
“若他死了,您也就看不到我眼里的纠结了。”
“我也一样。”老人笑着。“他若没死,我又何必去悲伤。”
“崖高百丈,底下是不知流向何处的湍流河水。”
“我知道!”老人依然笑着。“可我听说他是自己跳下去的,他敢跳,便说明这百丈悬崖和湍流河水尚难奈他何”
“他跳此崖,非为寻死”
“他命很金贵,人也很吝啬,舍不得死。”
“非为寻死,那便是寻生了。”年轻人目出敬佩。“能从此处寻生的,想来都是大人物。”
“所以你等的那人,也是大人物”
“若以江湖论,恐没几人能大过他;若以天下论,他也不过个小人物。”
“江湖和天下,有区别”
“天下有庙堂,江湖没有。”
“你错了,”老人摇头。“现今天下,早已变成了江湖。”
“您似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东西。”
“我确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东西,可我也不知道很多别人知道的东西。”
“比如”
“我知你是谁,却不知是谁让你等。”
“你知我是谁”转头去看老人,年轻人眼里满是不以为意。
“其实并不难猜出。”
“哦”年轻人还是不信。
老人笑笑。“你之所以纠结,或是还没想明白凌御风和李平之间的关系。”说到此处,老人忽以撑在头顶之上的扇面拍拍脑袋,想起什么地继续道,“我竟把那袖可装乾坤的人物给忘了,实是不该,实是不该。但你应也很清楚,”再看年轻人。“从你听了那人言并来此处的那刻起,你便已重新相信了凌御风为人。若他真杀了李平,何以要让马杰时时守在柏子尖李平墓中真有那卷梵文古经笑话,若真是有,仇谨那日又怎么轻易离开所以你不用纠结,李平有凌御风这样的朋友,是他福气。当然,凌御风有李平这样的朋友,也是他的福气。”
“你是谁”年轻人皱眉,情不自禁就将右手伸进了怀里。那里有把短剑,一把黑柄黑鞘的短剑。
“除了凌御风,马杰是否有跟你提过,随他之后跳下的,还有一个年轻人”
“你是他的什么人”
“他都好久没叫我爹了,”隔着扇面,老人抬头望天。“可我哪能将自己的儿子给忘了”
“晚辈许升,”收手抱拳躬身,许升再不存疑,恭声道,“拜见苏老前辈。”
“你知他是谁”
老人并未否认。从离开南京那天算起,不知不觉竟已过了六天。他早到了杭州,却是无从去寻苏锦程下落。废了好大一番功夫,不,除了时间长点,其实也没费什么功夫。他就一言不发地坐在烟雨楼里,一天两天三天。如此往复,他终得到了自己想知的一些东西。
许升自不会知老苏秀才为了这个消息都和烟雨楼做了什么交易,他不知,也不愿去想,他现时所做,不过在替那为他护了一个月李平坟墓的马杰做些他想做的事。
所以他也不遮不掩,直言道:“马大哥曾言,无论谁,只要提到苏公子,便替他一拜。前辈即是苏公子父亲,自也值得晚辈躬身以拜。”
“你很信马杰”
“能护少爷一个月,马大哥自和他人不同。”
“那他呢,为何不来自己等”
许升忽就想起柏子尖上他和马杰的对话。
那日夜临,身上血痕依在的马杰重回柏子尖,便坐在已长青草的李平墓前和他说了许多话。相伴月余,那是他们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凌御风今日坠了往生崖,可我没时间再等。”也不管许升是否听懂,马杰继续道,“我觉得他不该死,所以我想不明白江湖为何会有那么多人想要他死。我想不明白,所以我要去找找看看。我知你一直耿耿于怀于李平一事,可你已经信他了,为何还要执着着恨他”
“凌御风坠往生崖”
除此一句外,许升再没听到马杰说了些什么。他描述不出自己当时的感觉,放松释然,激动得直蹦而起好像没有。惋惜懊悔,痛苦地痛哭流涕好像也没有。他心很静也不静,似那夜晚的松林。所以他问,“死了吗”
“你想要他死”
“我不知道!”许升摇头。“但我觉得他不会那么容易死。”
“所以我才告诉你。”
“我不是很懂。”
“话我说了,懂或不懂,只有你自己清楚。”
“那你呢,你们不是最要好的朋友吗”
“正因是朋友,所以我才不能等。”
“等什么”
“待他再回时,我不应还是现在模样。”
“不是现在模样,又该是什么模样”
“一个朋友应该有的模样。”
“可你已经帮他做了许多事。”
“可他还是被人追杀着坠了往生崖。还是刚才那话,我觉得他不该死,所以我想不明白为何会有那么多人想让他死。想不明白,就该出去走走看看。”
“他真值得你们这么做”许升忽就激动起来。“不管少爷还是你,抑或江湖有名的玄衣公子抓鼠狗,他真值得你们这么做”
“值不值得,该由你自己决定。记着,别让仇恨蒙蔽了你的双眼,人生遇着一个人,不容易,也别让你家少爷为你而后悔。”
许升沉思时,马杰也毅然起身。他是真想看看,为何这江湖,就那么容不下一个人和一把剑。可他未行几步,许升又开口叫住了他。
“马大哥,难道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他都不问你,我又凭什么问你”
“难道你一点都不好奇惠帝宝藏的秘密”
“是否有秘密,想来已不那么重要了。”马杰转头看许升。“我始终相信凌御风不是个能藏秘密的家伙,他不知秘密,却也成了天下共敌。惠帝宝藏是否真的存在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天下江湖人都已相信说惠帝宝藏的存在。我还想告诉你的是,当凌御风尚在杭州城时,远在百里开外的南京,却又出现了一个凌御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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