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人屠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六昧
马杰走了,许升在已许久没人光顾的李平坟前坐了三天。三天时间里,他想了很多,也隔着坟墓问了李平许多。
没人回答,他却想清楚了般步行下山。
行在杭州城中,许升没有再像月前一样遇到许多江湖人。他蹲在书楼一角,听说书先生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凌御风事迹。从他名享天下始到他为敌天下终,一遍又一遍。人们好像从不会厌,今日听了,明日再来个哀叹惋惜,又是一天过去。
许升从未怀疑过马杰所言,不管什么时候,人都是需要有个人来信的。以前他信李平凌御风,李平死了,凌御风也成了天下共言的凶手。他本找不到人信的,所幸一月相伴后,他又信了马杰。有那么一瞬间,他似又觉得回到了以前时候。有人信的幸福和满足,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最明显。
听得说书先生言,许升就缓步走向往生崖。
马杰不能等的,他可以帮;
少爷不愿丢的,他也可以再拾起;
一切都只待那人,不管他会不会奇迹般出现。
场景再回往生崖,听得老苏秀才问,许升也将马杰所说原封不动转给老苏秀才。
“马大哥说,他觉凌御风不该死,所以他想不通这江湖何以会有那么多人想要他死。想不通,就该出去走走看看。”
“你知沈杨现在何处”
“听马大哥说,沈公子身负重伤,现也不知身在何处。”
“一直跟在凌御风身边的莫玄衣呢”
“兵分三路,莫公子应是保护那马车中人去了。”
“另一路是谁”
“爆枪传人,颜佩韦!”
“杨念如单凭一人就搅得整个南京城鸡犬不灵,你可知是为什么”
“听说书先生言,现在南京城内,也出了个凌御风。”
“那我明白了。”
老苏秀才的一句明白,又惹起了许升疑惑。
“前辈明白了什么”
“明白你为何会和田尔耕一起说出惠帝宝藏的秘密;也明白我那傻孩子,为何会陪那人跳下往生崖。”
“晚辈尚不明白。”
苏老秀才微笑看许升,道:“你家少爷待你不错,所以你才有此智慧和决断。有主如此,只愿你此生勿负。至于我那傻孩子,只能说那大梁公子真是江湖奇人,才能吸引到那么多的江湖俊逸帮他护他。怪只怪江湖太深,未知之事尚有太多,不然这江湖,还有谁能和他一较长短以前,我总觉大梁公子凌排在莫问前程苏秀才之前不过江湖谬误,现在看来,他不愧为年轻一辈第一人。”
“前辈也信他”
许升目露异光。或是凌御风真如苏老秀才所言,乃江湖奇人,不然他所见的大多数人里,也不会不分男女老幼高低贵贱都或敬服或赞许凌御风。
“不!”苏老秀才摇头。“活此一生,老头唯一信的只有我那傻孩子。当然,凡是傻孩子信的,我也会尝试着去信。”
“前辈似对苏公子很有自信。”
“自己孩子,若我都不信的话,又有何人会信他”
“所以前辈已打算在这往生崖上呆很久”
“不!”老苏秀才再摇其头。“那孩子一直都不给我说他在这偌大江湖里遇到的种种困难和生死危机,他不说,我也只当不知道。现在不一样,自家孩子都被逼得跳下了悬崖,我再怎么故作不见,也不可能真就看不见。别人不知道,但我实是个护崽的老家伙。孩子被欺负了,现在还不能打回去,那就由我这老头子来帮他盯着,盯着那些他想打回去的家伙。所以我也没时间,和你马大哥一样,我也没时间在这久等。”
看着老苏秀才嘴角的亲切笑容,许升也不知是从哪升起的勇气,躬身道:“前辈所知甚多,望前辈能帮晚辈解惑。”
“相见是缘,你但说无妨。”
“敢问前辈,晚辈所透惠帝宝藏四字,是否做错”
“你没错!”老苏秀才摇头。“因这一切都在别人的计划之中,李平逃不过,所以你也逃不过。”
“前辈可知这幕后主使”
“你不笨,但你很弱,所以你可以想想,自己以后该做能做些什么。当然,以卵击石是你最不应该做的选择。”
许升沉吟,忽又道:“前辈觉得凌御风,可晓这一切”
“我不是他,又怎知他脑中所想”
“还望前辈指点,如何才能不算弱”
“凌御风不算弱,沈杨不算弱,杨念如不算弱,莫玄衣也不算弱,当然,若他几人一起,则可称为强。”
“所以晚辈是该继续等,还是重新找”
“你该拥有自己的选择,正如烟雨楼前,你站凌御风的对立面。”
许升躬身以谢,又道:“前辈可有什么想问晚辈的”
“马杰可曾问过你”
“不曾!”
“那我又何必问你”悠悠转身而行,许升耳中再闻老苏秀才的语。“一切皆已成定局,只待惊天声响,春苗破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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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突然出现的东西
携着周采薇一块重回南京的杨念如并未找到楚江宇,当他在众人所言中冒雨匆至长衫巾,却是一人未见。长衫巾的大门紧闭,无灯自无光,雨幕中只黑憧憧一片,像极了择人而噬的怪兽。
“这里结束了,我们走吧。”
杨念如方立片刻,便在此句言语后顾自转身。
“去哪”
周采薇一直都是个极有主见的姑娘,此刻却只紧跟杨念如。破庙一事后,她似有了很多本不该有的信任和寄托。可看那人模样,奇迹般她也未说什么。那是没来由的安心,不知为什么,和他在一块时,她总觉得哪怕天下所有人背叛,他也绝无背叛可能。看着他那缚有双锏的坚实后背,真像曾就认识般。可她无比确定说自己未曾见过一个名叫杨念如且和凌御风是好朋友的男子。
世间解释不通的东西很多,有时只因对眼,有时就是相见过勤。你不知他做了什么,可他偏能默默的在你心里留下一个难以消泯的印象。很简单的东西往往会很难,很难的东西往往也会很简单。不管想通想不通,一件事出,必也有它相应的结果。
周采薇和杨念如的结果到底如何,我们暂还不清楚。就此刻言,有人可依,周采薇也乐得去依。
“南京烟雨楼!”
他们方入烟雨楼,就受到秦剑的热情招待。
“公子名显南京城,却还能这般悠闲自在,秦某佩服。”
单手前引,匆匆就将杨念如两人引进烟雨楼隔间。待得对店中伙计交代完毕,他方转向周采薇。
“若我所记不差,阁下应该就是青城五十年一出的剑道天才周采薇周女侠吧,仅不知是什么天大的缘分,竟让两位同时入我烟雨楼”
“你识我”周采薇皱眉,初入江湖,应无那么多人识才对。
秦剑笑容可亲,道:“周女侠在杭州烟雨楼里的铿锵之声,纵我人在南京,也如身在当场。”
“所以你在记恨我”
“烟雨楼掌柜,可都没那么小气。”杨念如抱拳,便算打过了招呼。“掌柜想来也知我现时境况,杨某也就不多行虚礼。”
“公子能入烟雨楼,便是烟雨楼荣幸,哪还敢求什么虚礼。”言毕,秦剑忽敛其笑,正声道,“公子但有所问,秦某定当知无不言。”
“有劳秦掌柜!”杨念如再行一礼,直言道,“你家公子现在何处”
“公子欲寻我家公子,所为何事”一言出,秦剑忽又笑了起来。“公子此时,应在赶往杭州的路上。”
“杭州”杨念如眉头紧皱,他想到了很多不那么让人愉快的如果。“掌柜可知所为何事”
秦剑摇头,语带遗憾道:“不瞒公子,虽是同为烟雨楼,公子的消息来源却是远非我等可比。公子此去为何,秦某实是不清楚。但,想来公子也知我家公子因何到南京。小姐既已回杭州,说什么他也应去看看才合理。”
“真就只为楚江烟”杨念如还是不信。
秦剑无奈道:“公子若不信,也只能亲自去问。但我想,即使公子到了杭州,也不一定能遇上我家公子。”
“掌柜的此话何意”
“我家公子向来行踪无影,纵是家主想找他,也得费上好一番功夫。望恕秦某冒昧,”秦剑忽然躬身。“敢问公子甘冒此天大危险来寻我家公子,所为何事”
“我想问他些东西。”杨念如也不隐瞒,给周采薇倒了杯茶后,人也坐上了凳子。“他即不在,其实问你也一样。凌御风进南京城,想来烟雨楼也不会一无所知。”
“若连此事都不知,秦某早就从掌柜这个位置退下来了。”
“依两人关系,凌御风在南京城,楚江宇不可能不见。”
“可我烟雨楼至今都未探知到凌公子的具体所在。”
“所以楚江宇未见”
“不瞒公子,”秦剑道,“或许见了,也或许未见,我家公子的事,我实不敢过问太多。不然长衫巾前,不可能会连一个人都没有。”
“所以我算白问了”
“有大名鼎鼎的鹰捕周文元在,公子何必要来为难我”
“所以我算白来了一趟”
“其实也不算白来。”
“掌柜莫非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东西”
秦剑缓踱几步,直言道:“长衫巾没后,时时跟在公子身边的便只剩青城剑派、南京谢家、太湖渔帮和四海山庄。这四方势力中,青城剑派可威胁到公子便是周女侠,现在看来,青城剑派已不成气候。其余三派中,公子觉得何人会对公子产生威胁”
“百年谢家也只剩下了个谢初宇,渔帮鱼二爷似也不错,可被凌御风废了一手的四海山庄,恐就没什么值得期待的了。”
“恰恰相反。”秦剑道,“就公子言,谢家谢初宇和渔帮鱼二爷都不可能对公子产生威胁,但那四海山庄,恐没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此话怎讲”
“一年前,四海山庄曾发生过一件小事,公子知道否”
“一年前,四海山庄”杨念如皱眉。
见杨念如不知其解,秦剑解释道:“一年前,海荒曾收过一徒。”
“海荒收徒确是件小事。仅不知这件小事和今日所言又有什么关系”
“据我烟雨楼探知,其实这一年的时间里,四海山庄行事,多出这个刚入门的弟子。”
“什么”杨念如站了起来。
秦剑并不理会,继续道:“且,此人身份成疑,无论我们怎么查,都查不到和他有关的东西。”
“就因为他,掌柜才会提醒我说四海山庄不简单”
“任何不清楚的人和事,都值得我们细细揣摩在意。不仅如此,公子若还留在南京城,恐会有更大的麻烦。”
“更大的麻烦”杨念如再次皱眉。
“凌公子始终都在,他们却是始终找不到,找不到,却又一直在找想找。如此,便也只能和海荒他们一样,以公子为桥。”
“除了上述几人外,可还有他人”
“一点就透,公子不愧江湖名。”
“王崇伤愈了”杨念如试探性地问。
秦剑点头。“伤虽未愈,他却不愿再等。”
“虎魄七伤这些不入流的小门派,也想来凑凑热闹”
“公子是虎,他们却不过街角老鼠,自是不能入了公子眼。”顿顿,见杨念如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秦剑再不故作神秘。“据我烟雨楼探知,南宫家的南宫无恨也是出了那扇黑色大门。”
“号称除南宫老前辈外,最擅使爆枪的那个”
“十年未再出江湖,没人知他是否还和十年前一样。单就他那种自认天才的人物来说,被人当街侮辱,无论如何都不会始终一样。所以我才会说公子此来,并非真就一无所有。”
“掌柜何以要告诉我这些”
秦剑目出向往,道:“五年前的杭州烟雨楼,公子似也在。”
……
天尚未明,杨念如和周采薇就又回到了还下着淅沥小雨的街上。
长街无人,晨风吹拂着细雨,竟也让人生出了点点寒意。
紧紧身上的衣衫,周采薇紧跟杨念如身旁。
“五年前的杭州烟雨楼,真就那般夺目”周采薇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问题。她听过,不止一次地听过。每次当听人说起那场盛会,她都能在别人眼中看到一个分外明亮的东西。那是羡慕,也夹杂着些许向往。纵是青城山上说一不二的人物,也会目露异光。所以她好奇,非常的好奇。此时再听秦剑那般说起,她就忍不住地问。
“百年江湖,只有那么一次,也只能有那么一次。”杨念如也露出了回忆的表情。是啊,那样的场景,一次就够,两次,便多了。
“为什么”周采薇不解。
“百年江湖,能有几个凌御风,又有几个楚江宇”
“可你别忘了,凌御风前,还有仇谨南宫桀。”
“百年江湖,又有几个杨念如,几个沈杨”
“不说那为祸天下的笑谈刀,就只青城云大家,便比他们来得潇洒。”
“可百年江湖,你又可曾见过现在这般模样”
“江湖变这样,又和五年前的集会有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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