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记斋记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三白落花生
仪柔虽神智清明,但发现自己全身软绵绵的,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一脸恨意地盯着娇娆。
娇娆又道“提醒你一句,我若是你,就老实一点,明日好好结亲,好好伺候你的新夫君。”
说着也不再理会那个一脸恨意的仪柔王姬,推开门,唤道“来人。”
“是。”远远在旁候着的青榴听到娇娆的话,忙上前应道。
“仪柔王姬为准备明日的婚事,会好好歇息,莫要去打扰她。”娇娆冷冷道。
“奴婢明白,奴婢领命。”青榴忙跪拜应道,说罢,余光撇过屋中,只是见仪柔王姬仍坐在凳上,与刚刚枝贵妃入门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
“还有,仪柔王姬因前一段思虑过度,所以嗓子受了伤,这两日不便开口说话,明日结亲一切依礼就是了。”娇娆又补充道。
“是。”青榴再应,她心里虽觉得枝贵妃的话有些奇怪,可是这几日,倒没怎么听仪柔王姬开口,只道她是因这次结亲的事哭哑了嗓子,所以才不好开口。
青榴虽这么应了,可再怎么说仪柔王姬才是她的主子,所以等娇娆走了之后,她仍小心翼翼地走到屋中,瞧着脸上仍有泪痕的仪柔王姬,轻声道“王姬,您,您没事吧”
仪柔王姬只是呆呆地,不发一言。
青榴又道“枝贵妃已经走了,还有,还有您看要不要试一下喜服”
仪柔王姬虽听得清楚,但是她却不能发出一言,见桌上茶盏,想去拿,可是手刚抬起,只觉四肢酸软。
青榴见仪柔王姬手伸向茶盏,以为她想喝茶,忙上前去斟了一杯茶,却见仪柔王姬的脸色更是难看,也不去接那茶盏。
青榴又忙放下,道“要不奴婢扶王姬上床去歇息吧,奴婢瞧着您脸色不怎么好,明日便是王姬大喜的日子,这几日您也没好好歇息,不如今日养足精神。”
说着见仪柔王姬并无反对之色,便伸出手去扶仪柔王姬,仪柔王姬虽有心呵斥,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手脚也不似她的,只是任凭青榴将自己扶上床榻,又盖了被子。
做完这些,青榴又道“枝贵妃说您伤了嗓子,待会奴婢去厨房给您煮些梨子银耳羹,再放些川贝,王姬服了,想来嗓子也会舒爽些……”
听着青榴的话,仪柔王姬只是木然地听着,她费劲地将自己的手伸出被子,抓住青榴,青榴瞧见了,停下话,又贴心地将仪柔王姬的手塞入被中。
“王姬若是无事,那奴婢就先退下了。”说罢便轻轻退出房中,又关上房门。
门外亦有其他伺候的小丫头,瞧见青榴出来,忙压低声音道“王姬,王姬她还好吧,是不是还那样”
青榴摇摇头,道“倒是与之前有些不同,不过枝贵妃同咱王姬说了什么,又不像之前那样,情绪倒是平和了许多,我刚刚伺候她,她也未像之前那样,不过也可能因她伤了嗓子,所以才……”
一小丫头接口道“伤了嗓子也是了,这几日,不吃不喝,又只见她压着嗓子哭,不哑才怪。”
说着又压低声音道“我瞧着,这汝南王怎么都比那上一个要好,虽说这次是远嫁,可是就咱这王姬,你说谁还敢娶她。”
说到最后声音虽然压得极低,但青榴黑着脸,斥道“这些话,让王姬听见了像什么,别再拿来乱嚼舌根子!”
“是。”那丫头见青榴生气,忙应道。
青榴叹口气,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又道“你们在这儿盯着点,我去厨上给王姬炖碗梨羹。”
这一日,不管是用膳还是试衣洗漱,仪柔王姬出奇地配合,众多下人都只道仪柔王姬想通了。
第二日,因众多京城百姓的努力,仪柔王姬迎亲路上积雪也清扫干净,天空也放了晴,只是冷风呼呼地刮着,让人睁不开眼,不同于上次仪柔王姬结亲,或许是因为寒冷,这大街上瞧热闹的人到底是少了许多。
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仍是身穿红罗销金袍帔、头上插着真珠钗凤坐在高马的宫嫔,身后也照旧是华丽的金铜檐子,仪柔王姬身穿凤冠霞帔,安静地坐在金铜檐子之内,一早上,任凭青榴和其他婢女打扮地妥帖,面色平静地踏上这金铜檐子。
从头到尾,旁人只见仪柔王姬目无斜视地坐着,脸上也毫无欣喜之意,在一旁的青榴瞧见在一旁高马之上身穿喜服的威武的汝南王,在一旁低声同仪柔王姬道“王姬,汝南王当真是风流倜傥,又不似那些柔弱书生,又对王姬如此长情,想来以后与王姬,琴瑟和鸣,美满良缘。”
但仪柔王姬只语不言,像一个木偶一般,迎接接下来的结亲。
虽然仪柔王姬四嫁四离,就算贵为王姬,照例说也不应大办,但因嫁得是汝南王,所以这仪式倒是比之前几次还要隆重些。
仪式是在汝南王府进行,不过周王和枝贵妃都出席,更有朝中大小官员也悉数参加。
远远只听见一声响亮的声音在鞭炮轰鸣声中传遍汝南王府。
“一拜天地——”
。
205 初霜·如愿
仪柔王姬木然地被拉扯着举行完仪式,幸而新娘子原本就不用说话,所以谁又会察觉到仪柔王姬的异样呢只会觉得她是心甘情愿嫁给汝南王吧。
终于,仪式结束,仪柔王姬被送入洞房,一个人坐在那床榻之上,头戴红盖,她听着一声声欢乐非凡的嬉笑热闹之声,终于“刷”地一声将头上盖头撤掉。
仪柔王姬将红盖头攥地紧紧的,咬着牙,费力叫出那三个字。
“枝贵妃。”
她是故意的吧,故意只让药效停留在此刻,她想自己做什么,从这间房间出去,大声嚷着自己是被枝贵妃胁迫,大声叫道,说自己不愿意嫁给汝南王。
然后呢,她会怎样陛下会听自己的么,一向对自己宠爱有加的皇兄还会依往常一样么。
“不,不会了。”仪柔王姬喃喃道。
从在宫中,从在众人面前,说出让她嫁给汝南王的那刻起,就不会了。仪柔在心中默然道。
就在此刻,房门突然打开了,踏入房中的是身穿喜服,目光灼灼的汝南王。
他见仪柔王姬自己拿下的红盖,表情颓然,醉醺醺的笑意从嘴角滑落,盯着仪柔王姬,讥诮道“怎么,王妃看起来好像不怎么高兴,是怪本王回来晚,冷落了王妃么来来来,先喝了这交杯酒,行了这合卺之礼,我再好好同娘子赔罪。”
说着一步步向前,准备去拿桌上那酒盏酒杯。
“你别过来。”仪柔王姬忙退后两步,拔下自己头上的金簪抵在身前,全身戒备地盯着汝南王。
“怎么”汝南王收回自己的手,目光一冷,却仍是笑道“娘子这是什么仪式难道是京城之地的新礼我倒是从没有瞧过呢。”
“我,我不想嫁给你。”仪柔王姬颤声道。
“哈哈,还真是好笑,仪柔王姬,我可提醒你,咱俩可是在陛下面前结成的亲事,难不成你还想反悔么”汝南王再道。
“不,不,我是被,被枝贵妃逼迫呢,我要去皇兄说,说他身旁的枝贵妃不安好心,给我吃了毒药,让我口不能言,行不听己,所以,所以才会这样。”仪柔王姬解释道。
“枝贵妃”汝南王笑道“这到底是枝贵妃还是皇上的意思,仪柔王姬难道心里真得没有谱么说起来,枝贵妃可还给我了一粒丹药,她说,仪柔王姬若是不愿意,只要吃下这粒丹药,自是能服服帖帖地将我伺候地舒舒服服。”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再向前两步,丝毫不在乎已近在身前的金簪。
仪柔王姬握着那金簪,额上皆汗,被逼得退到床榻前,一不留神竟坐到床榻上,但仍咬着嘴唇道“你,我叫你别再往前了。你要再上前,”
她先是将那金簪往前递去,又觉自己不是汝南王的对手,索性又忙将那金簪收回,抵到自己的脖颈处,再道“你要再上前,我,我就自裁!”
金簪尖尖地刺到脖颈处,汝南王只是轻轻撇了一眼,便坐到那桌前,用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下,方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
仪柔王姬一愣,显然没有想到汝南王有此一问,手上的金簪也松了一分。
“我还记得。”汝南王的思绪似是回道往日。
“转眄,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汝南王再道。
“当初宴席之上,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心里想的便是这诗句。那时,陛下宴请群臣,我便在其中,彼时正是丝竹管弦,莺歌燕舞,众人目光正在那堂下舞姬身上,此时,正有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翩翩落在我的面前。这时,你从远处跑来,身后是一群婢女,声如银铃,直叫道,我的风筝,我的风筝哪去了。”
汝南王徐徐说道,娇娆只是听着,在脑中中细细回想,却怎么想不起有这一幕。
“后来,我将地上的风筝捡起,你看见了,蹬蹬蹬地跑来,从我手中抢走了风筝,瞧也不瞧我一眼,便在皇上的训斥中一溜烟跑了。只是那一眼,我便再难将你从我的脑中摘除。”汝南王说起这段往事,已过而立之年的他,目光之中仍是深深的留念。
“我这个人,有个不太好的地方,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无论如何都想要得到。哪怕这件东西坏了,破了,脏了,我也要得到。但是只要得到了,若是不喜欢,也一样会随手扔掉。”汝南王转过头,盯着仪柔王姬,若有所指道。
“其实原本我不用同你说这些,只要你服下这粒丹药,你便是我听话的汝南王妃,可是我这个人一向也不喜欢强人所难,再者说,十年前,你能当得上这京城第一美人,可是现如今,美人迟暮,你觉得我还会真得在乎你么。”汝南王把玩着刚刚放到桌上的瓷瓶,徐徐道来。
仪柔王姬的脸色苍白,她不是不明白汝南王的话,现在的她,有什么筹码可言,不管她是抵抗,还是不抵抗,她全无胜算。
汝南王见仪柔王姬变了脸色,语气又轻快几分,笑道“不过王妃也不用过于忧思,怎么说你都是皇上的妹妹,今日我娶了你,若你安分守己,自然当你是我汝南王的王妃,若是不然,等回到了西南,你也别怪我不客气。”
“还有,莫说是一枝小小的金簪,就算你握在手里的是削铁如泥的匕首,对于我汝南王来说,都不值得一瞧。”汝南王不屑一顾道。
说着便放下手中瓷瓶,猛然凑到仪柔王姬面前,仪柔王姬还未反应,只见手中的金簪不知怎么就到了汝南王的手上,他瞧了一眼金簪,随手丢到地上。
手又放到仪柔王姬的凤冠之上,柔声道“让我替娘子解了这些累赘,良宵苦短,可不能辜负了娘子,不是么。”
屋中的烛火不知何时燃尽,屋外冷风呼呼地刮着,这一夜显得格外地漫长,又格外的短暂。
而这一夜,回到绛芸殿的娇娆,迎来了一位久违的客人。
206 初霜·久逢
皇宫,绛芸殿。
从汝南王府回宫,娇娆便以身体不适,心绞痛有些犯了为由拒绝了周王的侍寝,一个人独自回到绛芸殿。
一入绛芸殿,娇娆似是感觉到一股不太寻常的气息,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她站在殿门前停留了一会儿,似是在等什么,她身后跟着伺候的太监宫女们也不知枝贵妃又要做什么,大气不也敢喘一下。
此时,她往后瞧了一眼,冷冷道:“我累了,要好好歇息,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能进来。”
“喳。”
“奴婢遵命。”
身后的那些人忙跪拜应道,偌大的绛芸殿只有娇娆一人,她轻轻地推开殿门,烛火通明,轻纱叠嶂,影影重重,并未瞧见人影,娇娆望着空空荡荡的大殿,轻笑道:“老朋友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还要躲躲藏藏”
妩媚的声音在殿内回荡,须臾,只见薄纱之后现出一清俊的身影。
“饕餮,你终于来了。”娇娆柔声道。
姜九冷冷地瞧着娇娆,道:“我等你多时了。”
娇娆笑盈盈道:“是么多时可有我等你的时间长,我等你等得沧海桑田,河清难俟,等得当年我们栖身的那山洞早已化为尘土。”
姜九听了却面无表情,只问道:“冯辛的毒是你下的么”
娇娆缓缓走到姜九面前,盯着姜九冷峻的面庞,笑道:“是又如何我好像听说人好像被你杀死的。怎么龙王找你报仇来了。”
姜九淡淡道:“那冯辛的尸首也是你派人抢走的”
“抢走”娇娆的神色有一丝疑惑,但马上又恢复正常,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姜九道:“冯辛死了之后,我派张柏将尸体送回东海,可是半路却被劫走了,劫走之后,又将冯辛的尸体的头颅砍下丢入东海,但是尸身却不见了。”
娇娆似是有一丝恍惚,喃喃反问:“头颅被砍”
闭上眼,沉默半晌,缓缓又道:“那你今日来,是来寻尸呢,还是来报仇呢冯辛身上的毒是我下的,也是我让他去杀那丫头呢。怎么,你要杀了我你不要忘了,你杀不了我,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姜九望着娇娆,淡淡道:“你又何必执迷不悟。”
娇娆听此,反笑道:“执迷不悟也不知执迷不悟的到底是谁你真觉得你将你体内的那一半封印了,你就能和那丫头比肩而立就你能从地狱爬到天际最执迷不悟的是你,而不是我娇娆。”
姜九叹气道:“娇娆,你这又是何必呢。”
娇娆冷笑连连,道:“何必你问我何必千百年前你同穷奇混沌梼杌还有驰骋三界的时候,你有问过一句何必么,你同我快乐相依的时候,你有问过一句何必,你大闹天宫我们跟着你共进退的时候,你有问过一句何必,你和我在冥界为了那丫头心甘情愿吃下蛊虫的时候,你可问过一句何必”
这一连串的何必,令姜九脸色非常难看,半晌,他才道:“娇娆,这些事是我对不起你。但是,过去的也都过去了,再讲又有什么意义。”
娇娆冷笑道:“意义每次我因为噬心蛊心痛欲裂的时候,我就会想起这些,对我来说,当日那些快乐和痛苦,正是意义所在。”
姜九见娇娆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他不自觉转了目光,道:“娇娆,我来不是同你讲这些的。前尘往事,我全都放下了。”
“好,好一句放下。饕餮,当年我也没瞧出你竟是如此狠心。不说前尘,你今日专为冯辛而来我已说了,毒是我下的,人是我派的,信是我送的。你不就想知道这些,然后到龙王那儿去说杀他儿子的凶手其实是娇娆,而不是你饕餮么。”娇娆怒声道。
“娇娆,前一段,地府的人来寻你,说是受地藏王所托。娇娆,我想你该回地府了,你身上的噬心蛊,或许地藏王能解。”姜九又道。
“这才是你真正的来意么”娇娆问道。
“是。我原想着,地府的人找过你后,或许你会收敛,或者就此返回,可是这些日子,你同穷奇他们,一步步,一桩桩,我不能再视而不见。再这么下去,我怕你会万劫不复。”姜九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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