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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记斋记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三白落花生

    正想着,“啪”地一声,一块八角打在手上,陆瑾岚一回神,发现火上的笋片被烤得边角上了焦色,连忙举起筷子匆匆翻起。

    陆瑾岚翻完歉意地看严松,却见严松已低下头在挑拣瓦罐里的火腿片、鸡肉等,并不看她。陆瑾岚又看了一会儿,方睁大眼睛,为什么又看见角了黑色的尖尖的角从发顶凸出,陆瑾岚又往下看,见那执筷的双手也似长满了一层黑色的鳞片。

    陆瑾岚愣的说不出话,只是瞧着那严松,直到严松注意到陆瑾岚目光,转过头,陆瑾岚才又看到那角那鳞又全然不再,面前仍是那个冷峻的青衣男子。

    陆瑾岚讪笑一声,便收了目光,低下头,心里却是止不住的疑惑。昨日睡得安好,为何还会看差她记得母亲曾说,她小时候那次大病,倒是总说些胡话,什么看见白鹿在空中飞,陌生女人在窗外看着她笑之类的,她自己是没记忆的,待到病好了,母亲感叹提起时还说怕那时魂魄已离身,才看到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但是现在

    “啪”这次是一颗肉蔻。

    陆瑾岚连忙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翻起笋片,这一炉笋脯怕是被自己折腾坏了,还是莫要想那些没边没际的事。

    可是

    陆瑾岚转过头,看见红莲抱着茶笼经过,她今日穿的是一袭紫色的衫裙,衬得人越发地娇艳了,但她的背后那一串毛茸茸的是新进流行的貂毛配饰还是




24 梅雨·祭祀
    今日,陆瑾岚醒的很早,她从衣匣中取了一身淡绿色衣衫与罗裙穿上,那是红莲的旧衣,前些日子掌柜唤红莲找人给她做几套新衣,原本也要做衫裙的,可她说自己用不上,便只做了几身男衣。

    好在红莲拿来的几身旧衣都是挑些秀雅的,穿起来倒也相称。陆瑾岚对着铜镜,梳了云鬓,又将母亲留给她的桃木簪插在头上,又细细画了眉黛,涂了脂粉。陆瑾岚看着镜中的自己,低眉细眼,双目如水如愁,她看得仔细,就像母亲在看她。半晌,才低下头,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母亲葬得并不算远,念当初,母亲去世前曾告诉她,活人不能为死人所累,让她不必拘与世礼,陆瑾岚将全身上下当尽,方才换来一口薄棺,将母亲就地安葬。

    母亲去世,她便一路走来,没走两日,便遇大雨阻路,栖居于破庙中,再走,便到了六记斋。当初以为艰难万分的道路,才发现,不过数十里。

    张柏一早便租了马车,说是相熟的伙计,又说掌柜答应让红莲同她一起去,但陆瑾岚拒绝了,店里本就这几个人,又怎好因自己私事而麻烦他们,能给自己租车前往已是感恩。

    车子一路往西,是凤西乡,当初母亲便葬在那里。车子一路颠簸,陆瑾岚只是紧紧抱着怀里的篮子,那里面是为母亲准备的点心香烛纸钱等祭祀之物。

    她并没有注意到,远远的一直有双眼睛盯着车子。

    浅浅的一垛土坟,连碑都都没有,若不是坟后一棵矮小的柏树,怕是很难辨识。

    驾车的是个憨厚的汉子,一路上只是问车子晃不晃,要不要慢点,一到地方便搀着陆瑾岚下了马车,又看了看四周,方关切地道:“姑娘,我就那边等着,不远,有事你唤我就成。”

    陆瑾岚哎了声,便提着篮子走向那土坟。陆瑾岚先是细心地将坟头的杂草拔掉,方将篮子里香烛、五香糕、雪花饼等一一摆上,焚香跪拜,方低声道:“阿娘,我来看你了。”

    “娘,我有听你的话,你看我现在很好,找到了安身的地方。大家待我也都很好,你不用为我担心受怕了。”

    “娘,你不怪我将你葬在这里吧。你说过,待你死了,随便找一个地安葬就好,看不看你都好,就让你化为一抔黄土,可是我还是没忍住来看你了。”

    “我想让你知道我过的很好,上次有位道长说,娘此生虽此生坎坷,但来生定会福寿安康,终生顺遂。”

    “娘你说让我不要记恨爹,我与他不过没有父女的缘分。”

    ……

    陆瑾岚半坐在地上,低声地说着,就好似母亲还在时那般,陆瑾岚忍着泪,却仍是笑着,好似泪一落,就怕母亲看出她伤心一般。

    人总会失去,又总要学会告别。

    陆瑾岚起身,猛地发现坟后的柏树下,坐着一个男人,一个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的男人。

    斧凿刀刻般的五官,厉眼寒星,正冷冷地盯着他,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隐约露出里面的铠甲。

    陆瑾岚心一跳,总觉得似乎在哪见到过他。她忍不住去寻那接送他的马车,马车远远的停着,赶车的人似是在马车上躺着,丝毫不知这里的变故。

    她不敢叫,压着心跳,急急地收拾东西,当她跨着篮子,准备走时,背后传来悠悠的声音。

    “你的母亲死的不冤吗”低沉的男声,带着一丝嘲弄。

    他显然将自己讲与母亲的话尽数听入。

    陆瑾岚一怔,若父亲念一点旧情,若姨娘心存一点善念,母亲也不至于客死他乡,她也恨过,自小她便恨过,可是……

    陆瑾岚没吭声,仍是往前走去。

    “你没想过为她报仇吗就让她流落这荒郊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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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梅雨·相煞
    天地寂静,万籁无声,唯清风肃肃生。

    黑袍裹风而袭,杀气、剑气扑面,下一秒,陆瑾岚闭上眼睛,但只一瞬,她又睁开,带着一丝惊喜,她听到一袭风,衣决翻起的风带来一股熟悉的香味,属于六记斋的香气。

    她尚未看清,已落入一个人的怀中,他揽她入怀,这动作又轻又快,陆瑾岚刚想唤出口,忽地后颈一痛,她便昏过去了。

    “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出现呢”男人笑了。

    他未答言,只是低头将怀里的人搂得更舒服些。

    “我的那些将士是你杀死的”男人嘴角仍是带着笑,但眼神却射出寒光。

    “他们本就死了。”姜九抬头,淡淡地说。

    “是。他们早就死了,死在两百年前,死在那一杯杯毒酒之中。是不是很讽刺想我赵泰与众将士浴血奋战,征战沙场,戎马一生,最后唤来的不过毒酒一杯,但那人为了欺瞒世人,却说我们是护主而亡,为我们披上这珠宝玉铠,好一个弥天大谎,好一个明并日月的明君。你说可笑不可笑又是这一身珠宝玉铠,却遭无耻小人觊觎,让我的那些将士死了尸骨也不得安宁,人不善我,我何善人”男人一字一句的说着,带着百年的怨恨,他的全身似是被黑气笼罩,说到最后,已是字字带刀。

    “那又如何死人就是死人,害他们死的人早已化为一抔黄土,害他们尸骨不存的人也入轮回,而他们,也没有留于世间的必要。”姜九没有丝毫动容,语气仍是淡淡的。

    “说得简单。你非我,又岂知我的悲愤就像这丫头,说得冠冕堂皇,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什么为母亲好好活着,我看就是贪生怕死之徒!”赵泰有些气愤。

    “我非你,所以我不会明白你的悲愤,你也不是她,你又怎么知道她心里所思所想。但是,你借着一己私欲,而为非作歹,就怨不得人了。”姜九说得很轻,但纵是这样,杀气仍是从体内汹涌而出。

    这些年姜九已经很少有杀气了,毕竟属于恶的自己被牢牢锁起来了,没想到,今时今日,他竟也有无法克制的时候。

    “哈哈,好一个怨不得。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了。”赵泰面目突然变得狰狞起来。

    一顾风云起,再顾光影生。姜九一手抱着陆瑾岚,时而闪躲对面的剑影叠叠,时而凝气推波直冲来人。

    姜九的眉头皱了起来,将魂,将士之死凝结而生的魂灵,原以为他是借着身上的护魂衣才能在白日安行无恙,可是这般看来,似是有人将生魂注入其中,且不说他本身怨念极强而难对付,如果强行将其魂魄打散,不仅他的魂灵会被打散,而注入他体内的生魂也会魂飞魄散,那无疑是害人性命。

    看来有人知道他的短处故意这么做的。如果这样,便只能将其活捉,再将其身上的生魂抽出,姜九这般想着,手里的动作便略有迟缓。

    似是看出姜九的犹豫,赵泰的动作更是凌厉,每一剑都杀气重重,而且,每一剑都直冲陆瑾岚而来。剑气扫过陆瑾岚的衣角,便是一片焦黑。姜九接连退后几步,手一挥,便见一把光刃迎风而出,直冲赵泰握剑的右手而去。

    “噗!”刀刺入赵泰的手背,便是一股黑血涌出,他吃痛,握剑的手一缓,更是气急败坏,伸出左手将姜九射出的光刃一拔,便朝姜九二人飞来。姜九轻挥衣袖,光刃便一闪而灭,就在此时,赵泰大喝一声,一股股黑烟从赵泰受伤的手背涌出,而他双眼通红狂奔而来,剑剑紧逼快如闪电,姜九抱着陆瑾岚不敢迎上,只是闪躲,岂料这时,一股黑汁直冲姜九而来,姜九忙挥起衣袖,将黑汁尽数挡下,黑汁落地已是焦黑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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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梅雨·闲话
    “怎么好端端的就失了手”一个男人的声音冷冷地开口。

    “失手!失手!”男人低头逗趣的一只雪白鹦鹉不知趣地尖声叫道。

    “一开始你可没说那人会插手”赵泰捂着右手,毫不知错。

    “我并没有说那人不会插手,我只说也许有人会护她,要不然,何必让你出手”

    “我又不是那人的对手,何必以命相搏”赵泰狡辩道,黑色血汁从手背伤口啧啧渗出,滴落在地上。

    “命你几时来的命”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忽地发出一声冷笑。

    笑罢抬起头嫌恶的看了一眼,方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小瓶,扔给赵泰。

    那赵泰一见立马惊喜地接过,打开瓶子,只见一股青烟缓缓而出,赵泰立马屏息而吸,紧接着赵泰浑身一震,便见那伤口已悄然不见。

    “去吧,莫忘了你的任务。”男人挥挥手,懒得看他。

    “任务!任务!”那鹦鹉拍打着翅膀又道。

    “这是自然。可是你们承诺的可别忘了兑现。”赵泰活动着右手,不屑一顾道。

    待赵泰化作黑烟不见,那男人才低声浅道:“这样放纵他真得好么”“好么!好么!”鹦鹉乌拉拉地在空中盘旋。

    “反正他也是用来迷惑姜九的,这样,他的专注力自然不会在我们头上,我们不是更好下手。”忽然一个女人的声音娇俏俏地响起。

    ……

    “娘——”陆瑾岚猛然坐起。

    “别担心,没事儿。”在一旁打瞌睡的红莲冷不丁被陆瑾岚的叫声唤醒,忙道。

    “我不该去看她的。”陆瑾岚喃喃道。

    “这又是你的错,你莫自责,你娘的坟安然无恙,她不会怪你的。”红莲悄声安慰道。

    陆瑾岚沉默许久,方缓声道:“是……掌柜救了我”

    “是。”

    “那他,没事吧”陆瑾岚犹豫地问道。

    “没事儿,他好着呢。”红莲笑道。

    那他为何出现在那里为何能在那斗篷人的剑下就得了自己他,真得不是人吗

    这些疑问从一醒来就在脑中萦绕,可是陆瑾岚不知如何问不知该不该问

    红莲见她神思百转千折,知她心有疑问万千,但掌柜未吩咐,她又岂敢贸然回答,最终只笑道:“我还以为你要睡上一夜呢这样正好,有人找你,已经等了大半天了。”

    “找我”陆瑾岚疑惑地问。

    “祝钰。你若不想见他,我替你回了他。”红莲道。

    陆瑾岚心下忖道,若是问他,总是无关紧要吧。

    “没事,我见。”陆瑾岚摇摇头,回道。

    “夜静春山空。”

    “昨夜微霜初度河。”

    “风雪夜归人。”

    “小楼一夜听春雨。”

    “海日生残夜。”

    ……

    还未入门,便听见屋里传来酒令之声,似是酒兴正酣。

    陆瑾岚还在迟疑,红莲已推门而入。

    “两位好雅兴呀。”红莲笑盈盈地说道。

    “可惜,只有好酒却无美人,这下好了,美人美人劝我酒,有客有客听我歌。”一个声音懒洋洋地响起,正是冯正。

    而另一位正执筷将一颗乌鱼蛋丢进嘴里,恩,由鸡汤、蘑菇煨过的乌鱼蛋正是鲜美。

    抬起头自是祝钰,他并不看陆瑾岚,而是笑着同对面人笑道:“这局可是你输了”

    “谁说输了,刚刚说到哪了,夜,夜,丹凤城南南夜……”冯正想了半天却只想起半句。

    “喝吧。”祝钰笑。

    “喝就喝,这么好的酒不喝是傻子。”冯正说罢便举起酒壶。

    一晃,酒壶一空。又去找一旁的酒坛,岂料酒坛也空。

    “没劲,没劲。这一坛神仙酿还没怎么喝就空了红莲姑娘,速速找你掌柜再赊来一坛!”冯正举起酒坛就冲红莲说道。

    “神仙酿岂是说赊就赊的。”红莲道

    “扫兴,扫兴。”冯正摇头道。



27 梅雨·衷肠
    话就这样被打断了,进门的是姜九,他的脸上仍是淡淡的,淡到陆瑾岚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他并不看陆瑾岚,只是看着祝钰道:“问也问过了,你该走了。”

    祝钰见姜九赶人之意颇浓,也不恼,只是笑道:“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在她心里的分量。算了,反正也不急。对了,那将魂那日我同你说他不简单,你倒是不当一回事,怎么,找上门来了吧”

    姜九先是看了陆瑾岚一眼,方冷冷地道:“你非要两件事一起说”

    “恩,也是,有些话总要背地里说才好。不过,反正你也能对付,我操那份闲心作甚,本来想着好歹我也收了人情,总要做些什么,这般看来,你倒是嫌我多管闲事了。”

    “多些九霄真人的好意,日后自是有用得着阁下的地方。”

    “噗呲。”祝钰笑出声,“我还以为你会说,不用麻烦真人你了,我自己能料理。你这个回答,倒还是出乎人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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