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屠

    我停下来，看眼前这片土地。我以前作为一棵芝草，竟然存活了不知道几个千年万年，才长出九片叶子。精怪们，以九为尊，下一步我会脱凡成神，成为神芝，说不得机缘巧合，阴差阳错，我谋得了神位，那也是这神界的一员。如此，我咬紧了嘴唇，原来我曾经频临成神，却被师傅毫不客气地吃掉了。这因果，原来是如此深刻。

    按理说，我应该恨师傅，是他破坏了我成神的机会。可是我默然地站了好久，内心里竟然是暖流，两眼里饱含着泪水。我恨不起来，我不知道是百花谷化人那时候，师傅以他的样子重塑我，还是因为遭受神罚之箭的时候他冲在我的前面，这些或许我一个人寂寞的时候，会忍不住说出来，会面对这片荒芜喊出来，告诉我与他之间的因果，告诉这一地的石头蛋子，我想师傅，我深深地牵挂着师傅，信他爱他敬他。即便某一天，我神神叨叨，开始胡言乱语，我想我说的最多的，依然是我和师傅之间的因果。

    不想这些，不想这些，我收敛了放纵的思绪，让自己平静下来。哑然失笑，没得着，我竟然有了神经错乱。那天真的是师傅吗打神石是太乙门的山门，把它带出去的人理所当然与太乙门有关。师傅是阮刑天，他的名字里有天。天为了一个女人不惜以死明志，跳进葬神谷，师傅呢，他爱着叶如意，这爱可以延续将近九百年，他却只是在天空中一日日看着。唯一存疑的地方，师傅不是神，神子天生都是神，而师傅苦修近千年，才是半神。我绞尽脑汁，发觉用人的思维去想问题，事情往往会变得复杂许多。还有，会发现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仿若人生来就是为了解决问题而生的。

    我又弯下腰，继续往戒指里塞石头。须弥戒指好像是无底洞一样，怎么都塞不满。我心中念叨着，不知道那个神子是否后悔过跳下葬神谷之前是否犹豫过还有，身为神子，已经比中州世界的人上人还要厉害的人，却不能自由恋爱，这又是哪般逻辑所谓的父神，又是怎样的修为，他到底在主宰什么

    身为神子，却依然要受到管制，这神之上，到底还有着怎样的主宰我一时茫然起来，成为人，身为万物之灵，原来还有着许许多多未解之谜。况且，假如天就是我的师傅，我更是无法想象师傅一个人在葬神谷里的日日夜夜。他深受神罚之苦，所受的伤，我非常清楚。他初来百花谷时，我只是一个芝马精，但也能感觉到他病入膏肓，命如残烛，才忍不住用汁液让他吊命苟延残喘。而中州世界，他承受神罚之箭，浑身瞬间被烧得宛如焦炭，被我带进百花谷，那时候他奄奄一息，因为疼痛呻吟不断。

    如此算来，我不知道师傅到底存在怎样的夙愿，而一次次承受着神罚之痛。他到底受了几次神罚刮神台上，不堪忍受凌迟，宁愿跳下葬神谷去死；而中州世界，神罚之箭，引火焚身。而之前，他初来百花谷，所受的神罚是否是代我而受的中州世界里的那次神罚此时，我已经不能断定是不是同一神罚。时空的跨越，已经让我对过去、现在、未来有了疑惑，也不知道我究竟在过去还是未来，是现在的我还是昨日之我。

    算了，还是不要想那么多。只不过，师傅，当初你看到磐石上的那棵九叶芝草，你一定是重新燃起生的希望，内心的悲楚应该好了一点。当你吞下我的枝叶，有了恢复的可能，你又该是怎样，是否想着复仇，想着兑现你生生世世守候叶如意的誓言

    偏偏，你久经磨难的人，却精神分裂了。我不能想象你把自己的三魂七魄当成孩子养，每日里在葬神谷里过家家。也不能想象你每日里滚着大石头到山顶，再哈哈大笑地看着大石头滚落山沟时的心情，更不能想象你为了出去葬神谷，而让三魂七魄轮回转世。

    只不过，我一点也不想体验这些，师傅你是一个苦心人，你的一生或许有好的开头，却只有悲摧的结局。而我想过另外一种人生，能快乐一点就快乐一点的人生，能无心无肺就无心无肺地生活的人生。不觉，我想起百花谷，想起那段无忧无虑的生活，想起那里的花花草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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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四位监天官
    好长好长的梦，我甚至想我就会这样沉睡下去，而再也醒不来。如果不是被惨绝人寰的惨叫声惊醒，我宁愿继续把梦做下去，至少在梦中，我不需要绞尽脑汁去想问题。

    “啊啊啊啊”的惨叫应该在我身下发生，我无奈地睁开眼，入眼是天空上的蓝天白云，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所处的环境，只不过听清楚了那声声惨叫是在我身下发生。我想转身看，才发觉我正在下坠，人在虚空中自由落体，顿时惊了一身冷汗。好在，也就一个眨眼间，我清醒过来，一个轻身法术，就轻飘飘地漂浮在虚空。

    脚下，那惊恐的叫声在渐渐远去，我瞟了一眼，是大石头，被藤蔓缠裹成粽子的大石头。它比我重，此时以超音速的速度下坠。我甚至想象它会像流星一样被大气摩擦出火焰，会像陨石一般被摔得粉身碎骨，所谓的打神石只是欺世盗名，况且，谁让它之前对我毫不客气，还让我喊它阿大呢。

    但看着它像陨石坠落一般浑身冒着黑烟，一时又于心不忍，只好对着下面吹口气，定住它，让它轻飘飘地浮在空中，我飞过去，说:“大石头，你欠我一命。”

    稳住心神的大石头抬头看天，天依然深邃无止境，低头看地，大地还在云层之下几万里。它身上的藤蔓因空气摩擦而被燃烧殆尽，僵硬的石肤有一道道黑色烧痕。它惊魂未定，似乎想起什么，诧异地看着我，不相信地问:“你——你怎么变化这么大，好像一下子老了几百岁”

    我又看了看我的臂膀和双手，依然枯瘦如老人的手臂，一时没好气说了实情。大石头不等我说完，扑哧笑了，伸着它粗短的手臂，指着我做出难以想象的样子，说:“你真有种，竟然在葬神谷种花花草草，你不知道葬神谷是生命禁地，神之弃地，即便是神在里面，随着时光的流逝，也会因为得不到神力补充，而日渐枯萎，直至化为顽石。而你竟然不惜透支自己的生命，浪费在毫无价值的花草上。”

    原来如此，我也太笨了，明明知道葬神谷里充满诡异，没有存活任何生命，我竟然奢望某一天将葬神谷变成百花谷。我一时沉默不语，心想那发下的宏愿明摆着要食言。

    “咦，这是哪里不是葬神谷，你，你怎么出的葬神谷，你是怎么做到的”大石头诧异得大呼小叫。

    我这才想起，这天不是葬神谷那灰暗的天空，空气也不是葬神谷浓郁得让人呼吸不畅的神气。而是有清爽的风，有白花花的云朵，天空湛蓝，深远。哦，我们竟然出了葬神谷，我从葬神谷里出来了。我惊异不定，不可想象，我竟然在睡梦里出了葬神谷。可是我明明念叨的是百花谷的出入法决啊这一次，我没有忘记梦里的情景，梦中都是百花谷的情景，鲜花盛放，姹紫嫣红，绿草茵茵，让人心旷神怡。瞬时，我又想起我的宏愿，发誓有一天要把葬神谷里充满生意，要让它成为百花谷，成为我的后花园。难不成，百花谷并不是什么仙人洞府，而是神界禁地葬神谷

    我半信半疑，如果葬神谷不是百花谷，我又是如何走出葬神谷是葬神谷，大石头所言的生命禁地、神之弃地又是怎么回事。只不过我遇到的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已经不少了，又有谁说得定，某一天葬神谷不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呢。

    “快点说啊，你到底怎么做到的”大石头着急地问，眼睛里有诧异也有期待，至此刻，它都没有想明白我是如何出来的。

    “当年他是怎么做到的”我没有直接回答，内心里好奇当年的天跳到葬神谷后，最后又是怎么离开，毕竟，在大石头的逻辑里，葬神谷是埋葬众神之地，连神进去也只有被埋葬的份。

    “他那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啊，他当年受我指点，参悟石头，最后从石头里发现天地之间的本源奥义，放弃神功，将己身化为顽石，将三魂七魄寄托虚空，分身十个，进而破界而出。”大石头说着脸上有了神采，好像它做了了不起的事情。

    我愣住，将己身化为顽石石头蕴含本源奥义分身十个三魂七魄都是分身我屹立在虚空之中，品咂着大石头透漏的讯息，似乎抓住了什么，却又惶惑不解，也许在以后的时日里，我也能从中悟出什么。石头，本源奥义，我吟哦着。

    “说话啊。”大石头性子很急。

    “他是怎么忘恩负义”我追问道，只不过是顺口问起。

    大石头两眼立马黯然失色，不情不愿地说:“这家伙悟出化石神功后，不仅对自己进行裂变、分化，还把我大卸八块，炼符的炼符，炼器的炼器，入药的入药，就是剥落的石头渣子，也被他他塞进储物戒指，后面被他做了许许多多的令牌，说什么仙籍令，持仙籍令者，皆是天子。”说这番话，大石头言语里有股怨气。

    我诧异，天怎么如此决绝，将自己四分五裂，将打神石大卸八块还有，这仙籍令竟然是打神石身上掉下来的下脚料，持有仙籍令不是为了修仙，而仅仅证明是天子我想着，摸出了自己那块仙籍令，似玉非玉，无比坚硬，确实跟打神石本体一样的材质。我看着满眼委屈的大石头，不觉信了它的话。

    即便天几经转世，成为我善良的师傅，但也不排除师傅的前世有着决绝的本能，有着凡人不能猜测的果敢。就如，他决绝地跳下刮神台，进了葬神谷，有着求死的决心。

    “后面，他还把我本体练成太乙门，想凭借我打开神界通道，要重返神界弑父报仇呢。”打神石说着，有点不忿，显然没有原谅天对它所作所为。

    “打开神界通道你有这个本事”我横竖不信地看它。

    “别小瞧我，我可是大名鼎鼎的打神石，没有被你吸走身上的大部分神性时，莫说打开通道，就是破除两界屏障都可以做到。这宇宙万界，构成的界域，哪一个不是石块，而我则是石之始祖。”它愤愤不平，似乎因为我的小瞧而生气。

    石之始祖我狐疑地看着它，一会本源奥义，一会石之始祖，这愚笨的家伙，难不成真的如它所言这么了不起

    我还没有来及消化它言语里的讯息，人忙把目光看向远方，感应到风卷云涌般的天地威势正从远方赶来，我惊疑不定，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忙急急带起一阵风，携裹住大石头消失遁形，最后落回大地。

    “怎么了”大石头问道。

    “是监天官，他们发现我们了。”我传音，此时我已经发现我们回到了中州世界，落身密林，我隐入树木，让大石头隐入泥土。

    “监天官什么玩意”大石头嚷嚷着问。

    我懒得解释，告诫它想活命就保持安静。大石头不甘心，嘀嘀咕咕



第二十五章 师傅在我心里还是暖的
    阮刑天把玩着那块仙籍令，良久无语。不知怎的，我竟然感觉到危险气息，是逃脱不了的危险。

    人定定地看着他，他明明五官是师傅的，明明这五官与我曾经的五官有着相仿，可是我还是感到他陌生。这陌生不是陌生人之间的陌生，却恰恰是关系相近人之间的那种陌生感。他脸上带着久居高位而自然产生的神气，却又玩世不恭，似正似邪。

    当然，更主要我觉得他的心思慎密得让人透不过气，百花谷里的师傅虽然多愁善感，但却没这么多心思，他只是坐在那里唉声叹气，即便替我承受神罚的师傅，也有洒脱不羁。但是此时，他就是摩挲着仙籍令，眼神里的那种玩世不恭，那是没正眼瞧我，似乎一肚子坏心思，正盘算着筹谋着什么。而正是这些让我倍觉压力。

    “唉，你发现没，他的样子很像之前的你啊”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旁的大石头后知后觉地提出它的发现，而且它还眯着它本来就细成一条线的眼睛，凑近我看，又傻乎乎地仰头看阮刑天，想看出我俩的同与不同。

    当然，我因为衰老，面目应该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是总该留下脉络可寻的痕迹，至少五官方面，还保留着七八成的相仿吧。不知道，等我修为重新修回来，我的容颜还能不能恢复过来。内心里，竟然后悔将青果给了阮细柳，不然我吃了该会一下子英俊神武吧。

    阮刑天听了大石头的话，嘴角勾起，两眼精光一闪，释然一笑，收了他那幅高高在上的样子，眼睛搭蒙着看我。

    “它的呢”他只是一个眼神来看我一旁的大石头。

    “它啊，它是我的妖宠啊。”我忙解释道。

    “喂喂喂，你说什么谁是你的妖宠了”大石头急了，叽叽歪歪地责怪，一点也没有觉得我是在帮它。或许，它还不知道监天官是怎么一回事。

    我忙献媚般地讨好师傅，说:“看我，平时疲懒惯了，养的妖宠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它还不知道离开我，在这中州世界，只会大卸八块，被人炼丹的炼丹，炼器的炼器，甚至本体也被打造成山门看家护院。”说着，我就呵斥大石头:“阿甲，你再不听话，我一会街上去找了杂货店把你给卖了，到时候你想遇到像我这样对你好的主子，想也别想。”

    说话间，我还给大石头使眼色，在我眼里，它那里是什么打神石，而就是百花谷那个傻乎乎笨拙的石头精怪阿甲。

    打神石愤懑不平，欲言又止，它显然也意识到眼前这个人不那么好相遇。我忙又对阮刑天掐媚地笑着，虽然察觉他危险，但本能中，他还是我师傅，我信他，依赖他，忍不住在他面前信口开河。

    “那就卖给我吧，我恰好需要一个看家护院的妖宠。”阮刑天毫不客气，接了我的话头。

    “那可不行，一妖不侍二主，主人，你可别卖了我。”大石头挺机灵的，显然我说的大卸八块，炼丹炼器的，让它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谁了，潜意识它萎缩了一些，没了之前的嚣张和嘴贫。

    “你看，它就这点好，知错就改。所以我一直不舍得卖呢。”我打哈哈，眼巴巴地看师傅，眼神里有着浓浓的情愫。

    “那可由不得你们，这个大石头我要定了。”阮刑天玩味地看我。

    “你要强买”大石头不干了，忙往我身后一站，竟然传音给我，干他，他一个半神怕他个球，我连神都敢打，还说一个半神。

    我微微愣神，想不到这家伙竟然满口脏话，也不知道它跟谁学来的。但是师傅此时倨傲的态度我也不喜欢，只是我不习惯违拗他的意思，忙回大石头，你以为这里是葬神谷啊，你在这里能不能调动天地之间的威能这中州世界，灵气匮乏，莫说神气了。你呀，就好比大海里鲸鱼，到了浅滩，也只有搁浅遭虾戏的份。

    大石头听了我的话，就试着发功，才发觉四周都是稀薄的灵气，靠这点灵气根本起不来风浪。它不甘心，对我说，我的天赋神通还在，大不了化身恒河之沙，让他找不到。

    可是，分身万千后，你还是你吗不知怎的，我的心竟隐隐地向着师傅，不想让阿甲化身万千而逃匿了，当然，我还是希望师傅放过我们，各奔东西。

    “不强买，我直接征用你。”阮刑天说着，就用一道我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的没有实质蛛网笼罩向我和大石头。

    那是天道规则，他竟然用天道规则来拿捏我俩。我忙也释放我的天道，同样也是蛛网，两张网在空中碰撞后即溃散而逝。

    “咦。”阮刑天惊讶后，这才正眼看我，显然他没有想到我竟然能够击散他的攻击，随眉头紧蹙，似乎在掐算什么。

    我也愣住，我的修为跌落在化神期，但是我对天道的掌控并没有因为修为的下降而跟着跌落。当然，因为修为的下降，我所施展的天道规则数量会因为没有法力支撑而减少。

    此刻，我只差喊他一声师傅，那样，或许他就能看得出前因后果，知道我们的今昔未来。可是，我不想喊，隐隐地希望就此了结彼此的因果，不再让他承受什么神罚。想着，我全神戒备，随时准备带大石头远遁。

    这时，又是一道空间波动，那太子俊竟然也去而复还。

    “我们走。”阮刑天似乎本能地厌恶太子俊，一招袖中乾坤，就卷裹我和大石头，我和大石头伊呀呀地叫着，连反抗之力都没有，就入了他的袖筒，显然之前他保存了实力，或许根本没把我俩当回事。

    “阮刑天，天地至宝，见者有份，你难道想私吞吗”太子俊气急败坏地说。

    “那又怎样”阮刑天霸气十足地回应。

    “好好，我早看不惯你那么吊样，好像每个人都欠你一样。来来，我们手下见真章，我早想领教领教



第二十六章 替我去爱她
    “师傅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马芝忍不住问道，师傅在他这里越发神秘起来，甚至不知道之前遇到的到底是师傅本体还是分身，隐隐地他觉得遇到的是师傅的本体，而不是任何分身。

    “他，他是一个疯子，完全的疯子。当年，我一身的神性被你吸收了**，结果他吃了你的枝叶来恢复他受到伤，说到底，是我间接施惠于他，接着，我又毫无保留传授他化石神功，让他悟出天地本源奥义，他却对我毫不客气，将我肢解得支离破碎。”大石头说着，心有余悸，身子又开始颤抖。想来，当年它所经受的磨难刻骨铭心，让它想起来就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