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卿入红尘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花间阁
叶绿芜缓缓俯下身去,将那人的眼皮合上。腕上的图腾亮起,愿你来生……她怔了一瞬,便将手收回袖中,指尖微微颤抖。
被墨阙会邪术吸去了魂魄,哪还有来生她眼睫低垂,敛去了眸中的光华。
温余走到她身后,将手搭在她肩上。还未开口,叶绿芜便起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温余收回悬在空中的手,迅速跟了上去。
他二人穿过横七竖八的尸体,沿着右手边的房舍走到尽头,再往前走便是花嫂的饭馆。这饭馆一进门便是一棵粗壮的大树,桌椅摆在这树下,夏日最是凉爽。平日里这里热闹的很,花嫂还经常笑着说以后要把饭馆开到京城去。自堂中打起帘子走向后院,挪开墙边的几口大水缸,便露出了小小的一泓清水来。
温余惊讶,怎么还有人把水缸放在这上面的。
只见叶绿芜左手二指并拢,点在右腕的图腾上,双唇微抿。片刻之后,那图腾似活了一般,从手腕腾空而起,盘旋在右手周围。
她的视线落在那鲜活的图腾之上,停留了片刻,眼中便泛起了决绝的光,下一刻便将右手迅速插入那小小的水坑中。
在图腾入水的瞬间,那水坑中便显出了灿烂的金光。
那金光越来越盛,最后竟刺得温余不得不闭起了眼睛,无法直视。即使这样,眼前还是金光灿灿。在这一片夺目的金光中,一声龙吟隐隐约约传出,温余赶忙强
第七章 天香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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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是初秋,零散的枯黄叶子打着旋儿落下来,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周遭十分安静,有些凉意的风划过叶绿芜的手,她掌心那一枚闪烁着绿光的树叶却分毫未动。
二人将魂力引入那树叶中后,慕容芷看到的景象便呈现在脑海中。
夕阳一寸寸低了下去,隐在了岚山的后面。余晖无力地洒向人间,将温余的脸笼在一片迷蒙之中。他低低道:“大师兄受了伤,那宸宇又如此强悍,若他对大师兄动手,我们该怎么办。”
叶绿芜轻轻松开手,任由秋风将那一片散去了光华的叶子带去远方。她静静地立在原地,眸中映出两座山峰,仿佛要将岚山的一草一木都刻进心中。半晌,她摇摇头,轻柔的声音随着风钻入温余的耳朵里:“他若是要对大师兄动手,又何必将他带走呢。十年前我初到岚山,便听说了宸宇在听枫大会上一人重伤二十名亲传弟子的事情,当时先掌门已缠绵病榻许久,有意将掌门之位传给他。可几位长老却说他出手过于狠辣,就算实力强大,却不可居于掌门之位。”
“再之后他便一怒之下夺了镇派法器澄天镜而去,自此杳无音信。”叶绿芜的话时断时续,这些事情太过久远,而那时她年纪很小,回忆起来便有些艰难:“被他重伤的那二十人伤势十分严重,有的当天晚上便没了气息。他们都是长老们倾心培养的优秀弟子,却根本无法与宸宇的实力相提并论。可大师兄那时还未成为亲传弟子,在劝阻他的时候受了穿心一剑,还是活了下来。他当时行迹疯魔,却还能保留一丝理智保住大师兄性命,现在又怎会对他出手。”
温余似有所悟地点点头:“如此说来大师兄应该性命无虞。那王腾所说的大军开拔只怕是昌队要南下了,只是没想到墨阙会竟还做了这暗通敌国的勾当,当真是恶贯满盈。”
叶绿芜一听到昌国二字便有些神色戚戚,她恨昌国挥军南下,更狠皇帝懦弱无能,断送了她叶氏血脉。“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到大师兄,将墨阙会这个周国的爪牙拔掉才是。”
岚山周围依旧笼罩着终年不散的雾气,只是居于其中的仙人早已不在,空余了一个仙气袅袅的空壳。
叶绿芜一路踩着枯叶下山,脚下细微的咔嚓声回荡在空气中,远处隐约传来几声雁鸣,悲凉而孤寂。九华天雷阵掠过之后,带走了整座岚山所有的生气,此时此刻,她甚至感觉自己并非行走在熟悉的岚山之中,而是走在酆都城中,走在死亡的国度里。
“温余,你可学会了循迹之法”叶绿芜清亮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可怖的静谧。
温余嘴角一弯,将周遭枯木染上三分暖意:“这风属魂力的探查和循迹可是看家本事,自然是早就学会的,只是一直不曾用过。”他忽地言语一滞,视线滑到自己鼻尖,讪讪道:“现下也没有沾染大师兄气息的物件,都怪我没有将那支簪子带出来。”
叶绿芜略略摇头,手腕一转将左手掌心置于温余面前:“无妨,我自修习岚门道术以来便总是经脉凝塞,大师兄便用灵力为我疏通。这么多年下来,我的魂力中多少带着一些他的气息。”
与因常年练剑而生了薄茧的右手不同,叶绿芜的左手莹白细软,骨骼修长,像极了一块未经雕琢的美玉。
温余的目光仅在其上停留了一瞬,便被他强行别开,急忙将右手二指搭在她腕上,将魂力送入她经脉之中。而后轻轻闭起双眸,思绪从指尖之下的细腻触感离开,随着自己的魂力缓缓前行。叶绿芜的经脉之内炽热无比,宛如一片火海。就在这一片火海之中,他忽然捕捉到了一丝微弱却强有力的气息,再往前探时,那气息却将他的思绪禁锢在原地,不能移动半分,他只得送入更多的魂力来摆脱这禁锢。就在此时,那气息却反客为主,顺着他的魂力一路上升,最终在他脑海中展现出一个眼神。
他头脑空白了一瞬,片刻之后收回魂力,指尖恋恋不舍地离开叶绿芜的手腕。那眼神他虽是第二次见到,却深深烙在了他的心里——那是重光警告的眼神。冰冷,淡漠,不带一丝感情,却使人生不出反抗的力量。经他一瞥,温余只觉得脚下像生了根一般,无法移动半分,就连思绪都缓慢了。
“温余,可探到了”叶绿芜神色担忧,“你这是怎么了”
他用力地甩甩头,将那眼神从脑海中散去:“强行入侵你经脉被大师兄的灵力震了一下,无事。”
说罢从身体中将那股灵力引出,引着魂力覆盖上去,细细感应着重光的位置。乳白色的魂力自他掌心一圈圈漾开,发丝在空中微微晃动,偶尔拂过他紧闭的双眸,好一个仙风道骨的少年郎。
他的探查持续了很久,直至暮色四合,他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夕阳已坠入山后,再寻不到半分踪迹,月牙儿斜斜挂在峻峭的山峰之上,洒下一片清冷的光辉。
他的身子转了半圈,右手遥遥指向西方:“在那边,我只能感觉出一个方向,但是究竟距离多远,还要再往前才能知道。”
叶绿芜略一点头,快步向前走去:“他们二人身上都有伤,一时半刻也走不了多远,我们先找个有人家的地方吃顿饭再做打算。”
二人捏了一张为数不多的神行符,在迷蒙月色中穿梭,如水的光芒滑过全身,给他们焦躁不安的心带来半分安宁。
岚山位于梁州与京都交界处,翻过岚山后便到了京都地界。
却说宸宇二人在听枫大会上先行离去之后,在岚山之中略微处理了下伤口,便一刻不停地赶路,现如今已是到了京都东边的永安城中。
夜色刚刚弥漫开来,亭台楼阁之中灯火相映,初秋夜间的丝丝凉风送来阵阵甜腻的味道,慵慵懒懒地铺陈在街道上。道路两旁挤满了小摊贩,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围着,叫卖声与欢笑声交融在一起,一派繁华景象。
宸宇本就不喜人多,一再被人群推搡着向前走更是让他难以忍受,正欲离去时却瞥到重光紧锁的眉毛,玩味一笑便作罢了,只是任由人潮将他们带着前进。
不多时,人们停在了一处灯火辉煌,四周挂满轻柔幔帐的酒楼前。夜风送出醉人的媚香,缓缓飘来嘈嘈切切的温香软语,三分挑逗七分魅惑,足以让天下男人迷醉在此。宸宇一抬头,便看到了一幅以金粉装饰的匾额,上书“天香楼”三个大字,字体纤细秀丽,一看便知出自女子之手。
“诸位静一静——”
嘈杂的人群中忽地传出一道女声,众人皆转头看去。一个中年女人婀娜多姿地走了出来,整个人被绫罗绸缎包着,满头的珠翠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悦耳的碰撞声,浓妆艳抹的脸上洋溢着喜气的笑。
“诸位也都知道,今日咱们皇后的嫡亲弟弟亲自出征,这可是大喜事啊,那周国还不得屁滚尿流的滚回去咱们呀,就等着小侯爷得胜归来吧。为着这个喜事,妈妈我今日免了诸位的酒水钱,还请花惜姑娘一舞,诸位可一定要赏脸啊!”
说罢侧身一让,露出了门内高台之上一个曼妙的背影。人群爆发出一阵狂欢,接着便鱼贯而入,只为能早一刻目睹花惜的绝世之姿。
宸宇带着重光绕开激动的人群,走到一个最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这地方被高台之上的纱幔所遮挡,正是最不引人注意的位置。二人刚坐定,便听到飘飘荡荡的歌声响起,高台上那个身影也开始旋转腾跃,众人皆屏息敛神,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人儿。
宸宇忽地转头贴在重光耳边,低低道:“怎么,我带你来这蚀骨之地,竟听不到你一声多谢”
朦胧的烛光映在重光的眼眸里,遮住了他无情的眸光。他定定地看着宸宇,缓慢地突出两个字:“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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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至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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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岚门在江湖中口碑颇好,叶绿芜与温余身上的岚门服饰为他们提供了莫大的方便。他们在一个小镇子里买了些干粮与两匹马之后,日夜兼程向西奔去。而温余的探查术只能知道重光的大概方向,他们这几天走遍了路上的所有村镇,耽误了好几天的时间。
在宸宇二人离开的第五天,叶绿芜踏进了永安城的城门。
城门口有许多官兵把守着,等着进城的百姓排起了长队。叶绿芜并不常下山,饶是她七岁以前在伯府中生活,可因年幼也未曾出过门,故而她对世间诸事一概不知,心中充斥着孩童般的单纯。
“这位老伯,请问前面是在做什么”叶绿芜稍稍弯腰,轻声询问她身后的一个老人。
“姑娘,你们一定不是这附近的人把。”那老人见她双眼清澈,认定她是个不出闺门的小姐,“这城里的天香楼在整个直隶可都是数一数二的烟花地啊,可就在几天前里面的妈妈和花惜姑娘双双自尽了。这官府一查,才知道这附近失踪了的男子都是被他们杀害了,尸骨就埋在后院里,听说挖出来二十多具呢。”
叶绿芜惊讶:“在天子脚下这般谋财害命,一直以来竟没被发现那些男子的家里人也没有报官吗”
那老伯深深叹了口气,又道:”唉,怎么可能不报官呢。只是这世道不好,有好多家里过不下去的人出远门去谋生,可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这人们都说北边早就是土匪当家,官兵派了一队队去,可最后一个人都没有活着回来啊,后来这官府就再不管土匪的事了。”
旁边一男子听闻此话,冷哼道:“若不是自己贪恋烟花之地,又怎会白白丢了性命。”
叶绿芜与温余面面相觑,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不解,这人怎么一点都不怜惜那白白丢掉的二十多条性命。
正想时,她感到自己的衣袖被扯了一下,回头一瞧,原来是一个进城卖菜的妇人。
那妇人向叶绿芜摆摆手,将她拉到一旁低低道:“姑娘莫要理他,我跟他是一个村子的,他弟弟卖妻典子气死老母,趁他不在变卖了家里所有财务,拿着钱就去天香楼了。他回来之后祭拜祖宗,就把他弟弟逐出家门,再不认了。”
叶绿芜面露愠色,狠狠道:“这人和禽兽有什么区别!就算不被逐出家门,他哪还有脸再回去。”
“谁说不是呢,我们也都以为他是没脸回来了。可现在天香楼出了事,他还是进城来看看那些尸骨里有没有他弟弟的。”那妇人面上一片悲戚之色,深深叹了一口气,“到底是血浓于水,又怎能割舍的下呢。”
叶绿芜回头再看那男子,这才看到他臂上早已系上白纱,想必他也觉得自己弟弟早已死于非命了吧血脉相连之人,似乎总有一种莫名的感应。
血脉相连……
这四个字轰的一下在她脑内炸开,那兄弟二人到了如此地步尚且还能相互牵挂,自己自七岁离家后竟从未受到一封家书。她虽年幼,却从未忘记自己离家是为了保住叶氏最后的血脉,为了不被家族即将到来的风暴所连累。可叶氏满门覆灭已是十年之后的事,这十年之间莫说家书,就算有弟子去往徐州办事,也并未见伯府带一句口信前来。倒是她初到岚山后,因对父母的万般思念托人带去了许多书信物什,可如同石沉大海,不曾溅起半分涟漪。
幼时也有顽皮小童取笑她是没爹没娘的孩子,她便努力练习魂术狠狠教训回去,因为一直以来她的心里深深信任着,自己身后是尊荣无比的永定伯府,是最强大的靠山,是她的家。
十年时光晃然而过,就像一阵风吹来,轻柔而悄无踪迹。时隔十年再次听到血脉相连这四个字,她心中却是震惊无比,父母对自己十年的不闻不问,究竟是为了保全自己与叶氏血脉,还是说,自己根本不是他们的亲生骨肉
“小芜,小芜”
温余的声声呼唤打断了她的思绪,回过神来便看到他的双眸中写满了担忧,“那人和你说了什么我唤了你好多声你都没反应,马上就到我们进城了。”
叶绿芜收起心神,对着他微微一笑:“无事,还是先进城要紧。”
再次回到队伍中去时,前方已是寥寥几人。叶绿芜这时才看到城门边上贴着的一个长长的告示:
“……经验骨比对后,已将所有尸骨生前样貌绘出,家中若有失踪成年男子的,家属可到天香楼自行比对……”
二人随着人流进了城门,经过好一番盘查后才通过。
叶绿芜深深看了眼人流涌动的方向,向前遥遥一指道:“那边想必就是天香楼了,我们还是避开的好,若被卷进这件事里怕又要耽误时间。”
温余点头称是,二人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因在城门出耽搁了许久,在询问了四五家客栈后已到了正午,二人均有些饥肠辘辘,便在这条街上的最后一家客栈处停住。
二人在门口将马拴好,进了大堂便有小二上来招呼:“二位客官来点什么,咱们店里的醉鸡可是一绝,满城上下都找不出第二家啊。”
温余笑着道:“你这小二倒会说话,那就来几样你们的招牌菜吧。可别忘了你刚刚说的醉鸡,我们可要见识见识。”
那小二听到此话,立刻眉开眼笑的应下。
不多时,一个蓄着胡须的中年男子端了菜上来,连连道客官慢用。
温余打趣道:“别家客栈都是小二忙活,只有你们家是掌柜亲自上菜,可见你们生意兴隆啊。”
掌柜笑笑,谦让道:“那可就承您吉言了。”说罢就要退下。
温余连忙拦住他,“不急,我还要向你打听两个人。贵店可曾见过两个男子前来投宿两人都生的一副好相貌,身上带着伤,其中一个白白净净的。”
掌柜摸着胡子略微思索了一阵,而后恍然大悟般开口:“几天前天香楼出事的那个晚上,倒是有两个人来。其中一个生的确实好看,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那晚给他们送去酒菜后我还跟他们说,天香楼的花惜姑娘夜间献舞,可刚说完另一个人就一掌把我推出来,还叫我不要多事,第二天一早他们就走了。”
叶绿芜连忙追问:“那你可知道他们去哪了”
掌柜见她如此急切,环视四周后附身低低道:“他们是不是犯了什么事儿,我看他们穿着打扮不像有钱人,出手倒是很阔绰。还有把我推出来那个人,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他那眼神看得我心里毛毛的。要是你们报官了不会连累到我吧,我也是一时见钱眼开才放了他们进来,真的和我没关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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