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叩法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半叶棠
昨日有內侍省的大人传出话来,“官家身体见有好转,已经能下床批阅奏章,明日可能会照常进行朝会。”
有了这个消息,今日诸位大臣都是抖擞精神,早早等在禁宫门前。
哪曾想,今儿依是白跑了这一趟。
混在大臣中的工部侍郎最是难过,听说官家不能朝会,瘦长的脸快皱成了一个包子。
只因为他的府邸紧靠城南陈州门处,来上朝一次穿越整座要行上十几里路。来朝会一次更是寅时初就离了家门前往禁宫,每日皆是如此。
若是正常朝会,自不必说,这番辛苦也值得,可这半个月来日日白跑一趟,着实让他有些气闷。
可虽是心有怨言,也未感太多言语,只得垂头丧气走到自家车架处,闷声上车。
车夫见其面色难看,也识趣的没有说话,待其坐稳后,轻甩鞭梢向府上行去。
车架穿街过巷,工部侍郎坐在里面随着车辕的颠簸来回晃动着身体,睡意渐渐上涌,昏沉沉睡了过去。
“啪”一声脆响从车中传来,工部侍郎感觉左脸一麻,紧接着一阵火辣辣的痛让他瞬间从梦中清醒过来。
“哪个王八蛋打我,白管家……白管家!”工部侍郎揉着左脸,一边睁开眼睛,一边骂骂咧咧的喊着车夫。
没有等到回应,工部侍郎缓缓睁开双眼,却被眼前一幕吓得浑身一紧,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那个被唤做白管家的车夫此时已倒在地上,双手捂在胸前蜷缩成一团,一摊鲜血慢慢在地上蔓延看来。
而车架上,多了一个身穿麻衣,头罩竹编斗笠,斗笠下的面容被一块黑纱罩住,只露出双眼。
即使无法看清麻衣人的面容,只通过那双眼眸,工部侍郎还是看出了其中的戏谑,一种在勾栏里看蝈蝈相斗时才会有的眼神。
“我是工部侍郎,我给你钱”工部侍郎不清楚为何会突然发生眼前的状况,可是他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也许下一刻,他就要陪着他的白管家倒在地上。
出于对生命的爱惜,语气颤抖的说出了这样一句。在他看来,为官一任捞钱一方,眼前的凶徒敢挟持朝廷大员,自然是有所图。
麻衣人听闻他的说话后,眼中原本戏谑的神情又多了一点讥讽。
“宋人真是些窝囊废!”麻衣人用生疏的宋朝官话说完后,并指如刀狠狠挥向工部侍郎脖颈处。
随着一阵生痛涌起,工部侍郎两眼一黑瘫倒在车内。
麻衣人打昏工部侍郎,将地上尸体反手扔到车上,再从腰中掏出一包白色粉末覆盖到血迹上。血迹刚接触粉末就开始咕咕冒出气泡,气泡炸开后升腾一股白烟。半个呼吸的功夫,地上血迹消失无踪,只留下一片黑色印迹。
“驾”麻衣人跳上车辕,熟练地一紧马缰,驾车消失于巷口。
就在工部侍郎被麻衣人挟持的同时,整座汴梁城的所有朝廷大员全部在回府途中遭遇了麻衣人。
这些来历不明的人,身着同样的装束,没有太多言语,只遇见朝会归来的官员,二话没有就打昏在地。或驮或车载,带到城西的一处民居中。
“首领,工部侍郎带来了。”麻衣人把肩膀上的工部侍郎扔在地上,混在身着官服的众人当中,对着眼前女子躬身说道。
关山月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心下默念了一声二十三。这次名单总计二十四人,还差一个左谏议大夫寇隼。
此人也正是名单中最重要的一个,张逊在给她名单时,这个名字特意用笔勾了一个圈,示意她此人可以就地诛杀。
朝阳从东方角楼处漏出一角,淡金色光线穿过窗纸落在关山月脸上,驱逐着暗色阴影。
随着光影移动,院外渐渐传来赶早贩卖餐食的小商小贩的脆脆吆喝声。
关山月已失了原先等待中的那份镇定,地上被打晕的官员嘴中虽被脏布紧紧塞着,可依然有醒转过来不停发出呜呜地嘶吼声,这更增添了关山月心中烦闷。
她皱了皱眉,快步过去抬脚踢在嘶吼官员头上,刚刚醒转过来的官员瞬间又昏死过去。
为了能顺利完成这次任务,关山月把埋在汴梁城所有精锐密探都启用了。为了防止失手,造成无法预料的结果,且在寇隼身上特意安排了两拨人。
可如今,所有洒出去的人都已顺利返回,唯独寇隼这一路迟迟未有音讯。
眼看着天色全亮透了,街上百姓逐渐增多,再动作就更难得手了。
“砰”院中传来一阵双脚落地的声响。关山月眼睛一亮,能知道此秘密居所的,都是自己人。可这声响,听起来更像是翻墙而入。
难不成,派去带回寇隼的那路人马回来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察 觉
“什么没有见到寇隼!”关山月柳眉紧蹙,满面惊怒地看着眼前跪拜之人。
“我二人守在寇隼回府的必经之路,一直到天明卯时末,依然没有见到寇隼人影!”麻衣人语气颤抖,如实回复着。
“你们下去吧!”关山月此时没有心思来处置这两个没完成任务的人。
没把寇隼带回来,也就意味着这场席卷宋朝官场的任务已经失败。
她父王与张逊谋划多年,不惜牺牲八百铁骑替张逊完成铲除异己、权力利益的交换中,他们已经把全部赌注压在了张逊身上。
倘若这次夺权失败,那他们失去的远远不是少了一个宋国的合作人这般简单,更甚的,却是在辽国与萧太后的斗争中处于劣势,甚至,永无翻身之日。
“所有人听命,去城中把寇隼找出来,死活勿论。要是找不到,你们都不用回来了。”关山月已看到了事态的严重,俏脸寒霜,面色沉沉地向所有麻衣人发出命令。
“是!”所有麻衣人爽死回应一声后,先后越出围墙,迅速隐匿于汴梁城中蛛网般的大街小巷。
转瞬间,屋子里只剩了关山月和一群被击打昏迷,掳掠来的宋朝大臣。
她走过去,愤愤地在每人头部又猛然复踢一脚,以保一时半刻醒不过来。然后来至院中,扯下院中唯一的马匹,翻身跃上,急急向张逊府中行去。
寇隼听到内侍黄门的高声传旨,突然感觉声音不似往日,循着声音疑惑望去。
果然,今日传话之人面貌硬朗,气韵也中气十足,全没有一丝内侍省人应有的阴柔气质,心中疑窦加剧。
内侍省用人虽不如外派官员那般繁琐,个个儿需要中书门下及吏部备案。
可作为官家贴身近侍,也断不可能随意的说换就换。况且这几日官家旧疾频发,换此不熟识之人必有蹊跷。
有了这个想法后,寇隼并未像其他大臣一样直接转身回府,而是悄悄靠近仍站在黄门内,盯着众大臣回府的内侍。
“这位公公,恭喜恭喜!不知您是哪日升任官家近侍,也不给咱通个气儿”寇隼嘴角含笑,一脸真诚地望着眼前的小黄门。
“原来是寇大夫,何来之喜,全是官家恩典,三日前才调任小奴到官家身边当差。”内侍听到寇隼问话,身体不易察觉的一紧,言辞紧张地回道。
“宫中我也是常往来,公公仿佛有些面生,不知以前在何处当差”寇隼轻轻点头后,继续问道。
“真是折煞小奴了,小的不过是个下人,哪能引得起寇贵人的注意。
寇大夫还是早些回府吧,今儿天凉,小的还得抓紧着回去复命,就不陪寇大夫了。”
内侍没有回答寇隼,脸上尽是卑恭笑意,说了几句客套话,转身就向禁宫内走去。
“天凉”寇隼摸了摸自己的衣衫,软绸的官袍罩在内杉外,虽没有棉絮夹裹其中,却丝毫不觉寒凉。心中纳闷嘀咕着,都什么时节了,怎地还天凉
寇隼眯眼看着内侍黄门挺正身子,直愣愣地走着。突然,脑中浮起一个人影,与此人走路姿势颇为相像。
寇隼将眯着的细眼合了起来,在脑中迅速搜索着回忆,究竟是何处让这个人的走路姿势印在了脑海。
少顷,他猛地瞪大眼珠,脑中的这块记忆属于枢密院的校场,这个走路姿势乃是一名经过训练的军士,而不是习惯挺直背脊走路的内侍,不是阉人的内侍。
“官家实是没了当年挥师北上的勇猛,身边近侍也换成了武士!”
寇隼确定了这名近侍时出身,反倒心中释然。官家虽贵为天子,权利滔天,说到底,终究是一个时刻惜命的人。
如此看来,近身换了能护其安危之人也实属寻常了。
寇隼府邸所在之处在宣德门以东,距离不足二里。离开禁宫,想着无事,就吩咐了车夫先行折返,他自己则信步去了城外。
只是刚过舟桥,还未及城门处,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寇大夫,慢行!”叶念安提着罩袍下摆,正气喘吁吁地迎上来。
“叶先生也是起的够早啊,何事这般慌里慌张”寇隼扭转身子看到满头大汗的叶念安,正一手提袍一手擦汗,着实有几分滑稽象,故意面色一板笑斥道。
“出大事了!”叶念安也顾不得行礼,见寇隼站定后,急忙上前说道。
“嗯何事,你慢慢说。”寇隼知叶念安多谋,平素向来稳重,这般紧张还是首见,想必出了甚大事。
“今早来朝会的大臣均未回府,府上相关都来问您是否回府。念安心知不妙,担心寇大夫安危,这才和郑八、宫燕,出来寻您。”叶念安渐渐喘匀了气息,道出原委。
“我还当是何等天大的事情,让叶先生如何慌张。本官现在全须全影站在这,你等尽管放心。
脚下是大宋腹地,守备森严,怎会有宵小谋害本官。”寇隼哈哈一笑,劝慰叶念安。
“寇大夫,您是安然无恙,可曾想过其他朝会大臣均未回府是因何故”叶念安见寇隼并没有听出他话中之意,继续说道。
经叶念安提醒,寇隼顿时全身发凉,今日早上他是临时起意想出外城,故未走平日回府之路。
如若不是这个巧合,想必他也和其他大臣一样,莫名失踪。
寇隼越想越是心惊,感觉有一张无形大网悄然撒开,此时正慢慢收拢。
“不好,快随我去殿前司见萧将军。”殿前司掌管守卫汴梁城的马步军,城中发生这么大的事,不能一点消息也没有。
二人慌慌张张向着西华门处行去。
殿前司衙门在西华门以西五里处,此处不同其他院、寺,除却处理政务的几个宅子外,其余皆为校场空地,而守备内城的换防御林军均驻扎于此。
内城御林军分东西两营,子时末至午时初为萧将军直管的西营巡守,另外六个时辰为东营值守。
此时为卯时,正是萧将军的西营当值,寇隼心中盘算好了,直奔殿前司西营而来。
二人步履匆匆,不多时已到西营门外。寇隼当先而行,刚要迈步,突然想到什么,脚下一驻。叶念安为料及寇隼会突然停下,猝防不及,就一头撞了上去。
“怎么了,寇大夫”叶念安撞了个满怀,站在原地懵懵问道。
第一百二十六章 假 的
寇隼左右环顾一下,见大营门口巡守士兵正分列两侧,单手扶刀,目光炯炯,笔直站立,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意欲闯营的二人。
寇隼迅速扯住叶念安衣袖,闪到一堵隐蔽石墙后面,憋住呼吸等待了一会儿。
见没有动静,才吐出一口气,对叶念安郑重说道:“叶先生有所不知,张逊昔年随官家征北时,任征北军马招讨使。与辽军交战中,张逊作战勇猛,身先士卒,深受底层将官爱戴。
宋军胜利还朝时,传闻张逊曾因为贪功冒进,致使河北路大军被辽军包围,久战未能突围,将士死伤甚重。
就在张逊对突围无望,以为此生再无还朝之日时,有一名小校单枪匹马杀入敌阵,捍死将张逊性命抢了回来。
这名小校绷着一口气与张逊回到征北大营时,浑身伤口难以细数,当即昏倒在地。而此事,对张逊以后的生活也是影响颇大。”
寇隼说完,沉入默然,回忆起昔年的那场惨烈战事,心中不免升起一阵难以言表的悲壮。
叶念安对当年之事知之甚少,在听到小校悍不畏死冲入敌阵时,心下为其动容,对大宋这片土地的热爱也再次被点燃。
只是,他依然没明白寇隼这番说话的意图,不得不轻轻询问道,“念安愚钝,不知这段旧闻与晨间诸位朝臣的失踪有何关联”
“这名小校就是今日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萧将军。”寇隼说完萧将军的名字,神色尽暗,一副惋惜之情。
“萧将军能从军中一名小校,到如今掌管禁军要职,除却他本身作战英勇、豪放不羁之外,自也不乏张逊念及他当年的冒死相救之恩,提拔任用,一路官位连升。”
“您的意思是,萧将军已投到张逊麾下”叶念安细细揣摩后,试探地问道。
“恩!”寇隼轻轻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负责训练护卫皇庭佑紫军的李老英雄惨遭横死,已确定是张逊所为。
半月前官家也言明令张逊交出龙符转我掌管,可张逊第二日便托病不来朝会。
这件事本是官家的无意之举,并无其他深意,可张逊倘若把此事想偏了,后果就不堪设想。
与他而言,若有心谋反,不过是抬抬眼皮之事。现在,你看营内这副仗势,萧将军马上出兵平乱也不是毫无可能。”
寇隼说完探手到袖中掏出一块白玉龙符,握在手中看了看,转头对叶念安说道。
“官家严命,保管龙符之人不得易主,符在人在,符失人亡。
现今事态紧急,我只能把龙符交予你。叶先生,你是否做好了挽一国危难于己的准备。”
“念安知道轻重,请您示下。”叶念安一脸凝重,眼睛里淀满了责任,双手拱拳正色而言道。
“我独自去见萧将军即可,你拿好龙符在此处等我。若一个时辰后,我没能折返,你就带着龙符去重英镇寻李月桐,将龙符示于她看,她自会安排并听你调遣佑紫军救驾。”
寇隼摊开叶念安的手,把龙符放于他掌中,随即转身迈向大营。
“寇大夫,叶念安还有一事不明,您说张逊并没有把龙符交予您,那这龙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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