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他偏要宠我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风吹小白菜
萧廷琛活着的消息仍旧被刻意隐瞒。
除了高层心腹将领和天枢,知道他就在军营里的人寥寥无几。
他的体质本就不错,这两日已经恢复如初,整日坐在大帐深处翻看兵书,像是彻底收敛了性子。
苏酒提着晚膳进来,暗道那日流沙天坑,一定给他造成了很深的心理创伤。
她默默把晚膳摆上案几,始终没有过问那日在天坑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最后又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回来。
她在帐中点上烛火,轻声唤萧廷琛过来用膳。
两人对坐,萧廷琛漫不经心地拾起筷子,“朕瞧妹妹眉目间笼着愁色,可是有什么事要问朕”
苏酒垂下眼睫,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她平静地喝了口虾仁粥,轻声道:“那日流沙天坑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男人吃了两口酱汁牛肉,明明是平日里最喜欢的膳食,可这两日吃来总觉索然无味。
那些凄惨如地狱的景象徘徊在脑海深处,就连睡梦中出现的,也是火光吞噬掉数万性命的画面。
“朕是怎么逃出来的”他低笑,“流沙渗过来的时候,谷雨和其他将士,用血肉之躯为朕搭建出一个空间。朕待在里面,眼睁睁看着他们忍受被活活烧死的剧痛,却无法为他们缓解半分痛苦……耳边是铺天盖地的惨叫,朕看着一手培养出来的将士们被烧死在自己面前,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朕灵魂像是也经历了火炙,疼得锥心。苏酒,世间任何人,都无法想象出我们所经历的那种痛苦。”
他盯着摇曳的薄金色烛火,可是桃花眼仍旧漆黑深沉,倒映不出任何火光。
苏酒捧着粥碗的指尖忍不住轻颤。
她不敢想象,谷雨他们是忍受着怎样的火烧之痛,至死都要护着萧廷琛活着出去的。
没有人,比他们更配得上“忠肝义胆”四个字。
她眼圈发红,伸手握住萧廷琛的手,无言地给他带去安慰。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挽袖斟酒。
两只小小的碧玉酒盏,渐渐盛满晶莹剔透的琥珀色佳酿。
她端起其中一盏,正色道:“臣妾敬皇上一杯,愿皇上攻略西婵,如吞烈酒!”
萧廷琛弹了下她的额头,“你这身子,还敢喝冷酒”
说罢,自个儿将那两盏酒喝了个干净。
“不好了!”霜降突然慌慌张张气喘吁吁地冲进来,“主子、小姐,白露她,白露她不见了!奴婢去马厩找她的马,她的马也不见了!”
苏酒小脸微凝。
她立刻起身,不假思索道:“我去找她。”
“可是,可是小姐知道她去哪儿了吗”霜降急哭了,“这天大地大,上哪儿去找人”
苏酒没回答,寒着脸踏出帐篷。
她从马厩里牵出自己的马儿,正欲登上去,萧廷琛忽然揽住她的细腰。
男人给她裹上厚重的貂毛斗篷,淡淡道:“朕带你去。”
一骑快马穿过军营和树林,朝那日发生过大战的平原疾驰而去。
苏酒担忧地紧紧抱着双手,目光急切朝远处眺望,随着渐渐逼近平原,她远远看见月色如银,平原正中央堆积着铁锹和土壤,穿朱红罗裙的少女坐在雪地里,抱着一块烧得漆黑的护心镜,哭得泪如雨下肝肠寸断。
“白露!”苏酒高声大喊。
白露绝望地望向她,“小姐,天坑里全是烧焦的尸骨,奴婢找不到谷雨在哪里,奴婢只找到了这只护心镜,这是奴婢那日送他的护心镜,他果然乖乖戴在身上……可是,可是护心镜也护不住他的性命,他还是死了,奴婢甚至连尸骨都认不出……”
少女泪如雨下,哽咽得几乎无法往下说。
苏酒眉尖笼着担忧和难过,被萧廷琛抱下马,拎着裙角朝白露走去,“白露——”
“你别过来!”白露突然抽出腰间佩剑,清秀的面庞上染着刻骨铭心的悲怆,“你别过来……”
剑刃折射出月光,锋利至极。
苏酒不敢动,泪水扑簌簌往下掉,小心翼翼道:“我不过去,你别做傻事……谷雨为国尽忠,我也很难受,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他一定,一定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白露慢慢摇头。
她的眼圈渐渐通红,哑声道:“他答应过我,等结束掉西婵这边的战事,就回长安娶我。可是,可是他食言了……但是小姐您知道么,我一定都不怪他,我一点都不怪他食言。他是世间最顶天立地的男儿,战死沙场,是他至高无上的荣耀……”
“小姐,谷雨他瞧着沉熟稳重,可是他啊,和惊蛰一样,都是欢喜热闹的人。您不知道,在金陵和长安时,他只要没事儿,就爱去市井长街上晃悠,坐在茶肆里看着人笑。他那么爱热闹,如果孤零零走在黄泉路上,一定会觉得孤单……”
白露哭得不能自已,郑重地朝苏酒和萧廷琛磕了三个头,“小姐,奴婢今后不能照顾您,您一定要多加保重身体。您身体寒凉,夜间要多叫两个婢女守在房中值夜,时时为您添被添炭。主子,您脾气大,今后多让让小姐,小姐她这些年,很不容易……”
“白露!”苏酒泪如雨下,死死捂着嘴,鹿眼中盛满不舍。
“小姐,奴婢去找谷雨了,下一世,奴婢再来伺候您……”
剑刃闪烁着暗芒,从少女细白的颈间倏然划过!
血液四溅!
那身姿袅袅的少女,珍惜地抱着被烧黑的护心镜,缓缓倒在了雪地上。
月色清澈,遍照大地。
朱红的裙裾铺散开,她像是寒夜中盛放的倾国牡丹,像是待嫁的新娘。
可是满地的葳蕤青丝,却再没有谁的手温柔地为它们簪上发钗。
濒死的少女凝视着月儿,小脸噙着满足的笑容。
血珠溅在皑皑积雪上,宛如肆意怒放的红梅,唱诵着今夜这一场哀歌与相逢。
乌云渐渐遮住了明月。
失落的平原上,传出苏酒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尖叫。
她挣开萧廷琛奔过去,白露是抱着必死之心自刎的,细颈上的伤口又深又长,无论她怎么用手堵住伤口,血液仍旧汨汨溢出,任何的措施都无济于事。
第1053章 娶妻当如苏小酒,此生不悔遇萧郎
萧廷琛沉默地走过来抱住苏酒。
苏酒哭着捶他,“你功夫那么好,为什么不拦着她!白露没了,我的白露没有了……她从金陵跟到长安,我还给她准备了嫁妆,可是她没有了,我什么好东西都没来得及给,她就没有了!”
萧廷琛眉目如山。
终于等到怀里的小姑娘捶够了没力气了,才缓缓道:“她自己选择的,谁都救不了。”
他示意天枢的暗卫把白露的尸体带回军营,才抱着苏酒跨上骏马。
苏酒哭得厉害,最后竟然晕厥在了他怀里。
寒风迎面,萧廷琛低头吻了吻她的泪痕,把她裹进自己的大氅。
他面无表情地任由马儿缓缓朝军营走,忽然回眸。
平原寂静荒凉,长风嘶吼,宛如千千万万个不甘心的英灵。
他突然拽住缰绳,勒转马头。
他对着平原,慢慢抬手割掉自己的一缕青丝。
“我萧廷琛以头颅发誓,此生必踏平鬼狱,用程锦衣的性命,祭奠安抚大雍的英灵!”
青丝随风而逝。
咆哮怒吼的长风仿佛听懂了人言,竟慢慢安静下来。
萧廷琛仰头注视血月,笑容狠戾。
……
大雍和西婵的战争依旧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苏酒从萧廷琛的大帐搬了出来,孤零零住在一顶小偏帐里,因为白露的缘故,整日郁郁寡欢,连饭菜都不怎么咽得下。
判儿和霜降躲在帐外,偷偷挑开帘子朝里面张望,少女穿素白寝衣抱膝坐在木榻上,鸦青长发垂落在腰际和后背,衬得小脸清瘦尖俏。
她又瘦了,纸片人似的单薄纤细,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走。
她的脸色也十分苍白,昔日饱满嫣红的樱唇毫无血色,没精打采地耷拉着眼睫,湿润的泪珠悬而未落,指尖无意识地抚在心脏位置。
清晨送来的饭食还好好放在花几上,一口都没动过。
判儿纠结地小小声:“我瞧着,怕是不妙了……我也是见过死亡的人,我娘亲临死前,就是这般模样……”
“呸!小姐才不会死呢!”霜降说着说着就哭了,狠狠拍了判儿一掌,“不许你胡说八道!”
判儿揉了揉被拍疼的胸口,“确实像嘛……要我说,咱们最好赶紧想个法子叫她开心起来。她这些年挺不容易,又是心思很深的姑娘,有什么烦恼从来不说出口,这十几年也不知道积攒了多少伤心事在心里。”
霜降蹲在地上哭,“哪里有什么开心事,战争最讨厌了,我最讨厌战争了!”
判儿踢了踢一颗小石子,转身朝军营深处跑,“不能再拖了,我去找伍灵脂,他医术那么好,肯定能治好苏姐姐!”
“我也去!”霜降擦了擦眼泪,急忙跟上。
伍灵脂背着药箱来到小偏帐。
苏酒冷淡道:“我没病,不需要你来问诊。”
伍灵脂面无表情,“受金姑娘之托,诊费都收了,没有不问诊的道理。”
他搬来一张绣墩坐了,不由分说地给苏酒把脉。
片刻,他道:“心气郁结,营养不良。再这么下去,苏姑娘离死也不远了。”
苏酒气极反笑,“大夫看诊,都似你一般毒舌吗”
“我只是据实以告。”伍灵脂始终面色淡漠,“苏姑娘从未上过战场,因此不知道战场险恶。多少好男儿在战争中失去了性命,若是人人都像你一般为了别人的牺牲而伤春悲秋痛不欲生,天下就要完了。”
“若是人人都像我一般在意他人的性命,就不会有战争。”苏酒争执。
伍灵脂冷笑,“苏姑娘为了谷雨和白露痛不欲生,又是否知道皇上为了你痛不欲生你身子不好不能有孕,那日流掉一个孩儿,皇上生怕你知道后难受,命令阖宫上下谁也不许向你透露。他是个正常男人,他也想有自己的孩子,可他顾忌你的身体,直接给自己灌了碗绝子汤!苏姑娘,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你为别人伤心欲绝伤害自己,可有想过,他又抱着怎样的心情!”
他被苏酒的不争气气到,一时间口不择言,竟然说出了萧廷琛要他隐瞒的事。
帐中寂静得可怕。
苏酒眼眸血红茫然四顾,双手死死揪着心脏位置的衣襟,整个人几乎开始发抖,“你说,我曾流掉一个孩子萧廷琛,他还因为我,给他自己灌了绝子汤!”
他为她,做到了这个份上!
泪珠大颗大颗滚落,那些藏在记忆里的细节悄然浮上水面。
那夜中秋宫宴,她嫌弃萧廷琛嘴里有苦苦的药味儿,却没想到,那竟然是绝子汤!
泪水染湿了缎被,她几乎喘不过气,灭顶的绝望和悲哀将她淹没,她突然咯出大口鲜血,落在被子上宛如殷殷梅花肆意盛开。
她终于闭上眼,无力地倒在了榻上。
伍灵脂心跳如雷,额头不由自主地冒出冷汗。
是他错了,他不该说这么过激的话……
他沉了沉心神,急忙为苏酒诊脉。
……
萧廷琛赶来时,苏酒已经喝过药醒了。
她一动不动地躺在榻上,怔怔凝着这个男人。
萧廷琛沉默地在榻边坐了,替她掖了掖被角。
苏酒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上他的面颊。
他生得好看,玄月眉桃花眼,唇红齿白艳骨英姿,少年时就风雅如玉通身贵气。
“市井的阿婆说,桃花眼的男人,最是花心多情……”她声音低哑缓慢,“萧廷琛,为什么你偏偏就是个痴情种子呢”
明明从一开始就打算利用她,可是利用着利用着,却将她娶进府,宝贝般安置在自己的羽翼保护之下,为她醋为她狂,将她宠在了心尖尖上。
萧廷琛替她拂拭去眼尾滚落的泪珠,面庞上始终噙着温和笑容,“谁叫我喜欢你呢还偏偏喜欢到骨子里了……苏小酒,你我少年相逢,说好了卖身给我,可不能反悔,你要好好陪我到白头,听见没”
苏酒泪眼婆娑,委屈又心酸地将脸埋进他怀中。
娶妻当如苏小酒,此生不悔遇萧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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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凌晨再见啦
第1054章 那你,喜不喜欢我这般蠢笨的小姑娘
萧廷琛做主,亲自把苏酒抱回了主帐。
少女好歹肯吃些东西,只是身体却日渐清瘦,一天得睡上六七个时辰。
萧廷琛时常守在屏风后,面无表情地看着窝在缎被里的姑娘,她脸儿苍白唇儿苍白,纤细的睫毛在面庞上投罗扇形阴影,娇弱的可怜。
鸦青长发铺散在绣枕上,分明是病中之态,青丝却仍旧光华漆黑宛如绸缎。
绵软白皙的双手放在缎被外,灯火下呈现出透明质感,几乎能描摹出青筋纵生的方向。
她本该是被养在深闺里的娇花,却因为他的一己之私被带到战场,被迫掺和与西婵的战事,被迫面对她无法承受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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