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汉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榴弹怕水
“什么猜测”娄子伯一时好奇。
“叛军心不齐。”盖勋忽然一声冷笑。“前年韩文约那厮火并北宫伯玉、李文侯、边章,实际上已经统一了叛军,但之前耿鄙事败,王国、马腾二人引州兵反叛,陇西太守李相如、酒泉太守黄衍都是以两千石之身反叛的,也都各自有心腹部属……若是这些人以实力最强的韩遂为首,尚且可信彼辈是诚心联合,但这些人汇集在一起居然是以王国为首领,则其中必然有勾心斗角之事……诸位,我就在凉州,焉能不知道这些人的底细,王国此人,不过是虚名好事之武夫罢了!”
“原来如此!”娄圭等人纷纷醒悟。
“贾司马……是这样吗”公孙珣忽然回头看向一人。
“大约如此吧!”贾诩也是当即握住马缰颔首。“我在凉州也认识这些人,他们十之**会作出这种事……陈仓城池虽小,却坚固险要,凉州多骑兵,本就不善攻城,而如今这些人又各怀鬼胎,无人愿意将自己的兵马送去消耗,这才会拖延至此。”
得到肯定后,公孙珣当即嗤笑一声:“韩文约终究花花肠子太多,想做大事,哪里这么多算计仅凭这一件事便知道,其人这辈子都成不了气候。”
周边众多骑士一时赔笑,却旋即再度安静下来。
“不过如此说来,子伯先生,此战岂不是轻而易举”忽然又有人发问,赫然是骑马在旁的田豫。
“照理说是会轻松不少。”娄圭倒也没否认。
众人这才释然起来,之前行军中的紧绷气氛也消散了不少。
“不好说。”就在此时,一直回头打量贾诩的盖勋忽然又苦笑起来。“叛军勾心斗角,互相猜疑,仅是我个人猜度……但官军勾心斗角,互相猜疑,以至于处处争雄,却是人尽皆知了。”
“这是什么意思”公孙珣头也不回,便当即失笑问道。“莫非董公和皇甫公看不起我,不甘居我之下,所以早早放出话来了”
“并非此意。”盖勋低头言道。“我是说左将军与前将军二人相互抵触,互相争雄,得到旨意后,左将军皇甫公召集关中各地兵马两万至汧水东岸不过五六日,两位就已经近乎于公开对峙了!甚至下属之间,已经隐约有火并等不堪之论了。”
听到最后一句,伞盖下的中军诸人纷纷变色。
但是公
第十三章 莫嫌旧日云中守
平心而论,任谁放在董卓或者皇甫嵩这个位置恐怕都会心中有所不平。
皇甫嵩黄巾之乱后就是车骑将军兼冀州牧了,哪怕二者都是打了折扣的,那也是车骑将军与冀州牧吧
然后呢然后为了给人腾位置,为了收回车骑将军印,洛阳一脚把他踢开,从一个车骑将军变成了闲居在家之人,八千户的县侯变成了两千户的乡侯。现在用得着他了,再把他一个老头子一纸诏令从家中拎出来继续卖命……却要与昔日看不起的人同列,变成昔日同僚的下属,谁心里能忍
董卓更憋屈。
因为正如他本人所言那般,自从皇甫嵩当日罢免以来,整个凉州战事几乎全都是他一人在力挽狂澜!
皇甫嵩罢免了,是他一个人在扶风这里勉力防御;
张温征西了,是他全力奋战才打了大胜仗撵走韩遂;
张温大败而归,全军溃退了,他又是唯一一个全师而归,保全军队的;
后来张温这个败军之将滚回洛阳,继续当其人的大官去了,又是他董卓一个人带着两万兵在这里不计辛苦,成年累月的防御叛军……
而如今,战事复起,却居然不能当一任主帅,凭什么!
当然了,董卓心里其实很清楚凭什么,而且他也说了出来……因为他不读书,因为他是凉州一武夫,所以在洛阳那边的诸公眼中,他董仲颖做一个前将军,封个乡侯,领两万兵就已经到头了,以后除非出了什么天大的乱子,否则不可能给他更高的权柄!
皇甫嵩也是凉州人,但是读书学经,所以在洛中那些大人物眼里比他董卓高一级;公孙珣其实也是边鄙,但他非但读书,而且还办学教书,而且还诛宦,而且还是刘宽认定的政治继承人,所以其人在中枢眼里上限隐约又高一级,所以天子当初都没收他印!
而如今,其人又借着与大将军的私交,扯入洛中纷争,所以又被高看了一眼。
这些道道,董卓心知肚明,他弟弟送来的那些情报更是严丝合缝的验证了这一切,但越是如此,董仲颖就越是愤慨!
凭什么不许他更上一步
凭什么到此为止
老子明明功劳、苦劳俱备啊!
“若我儿尚在,心便是不能平,又何至于此呢”当日晚间,临睡之前,董卓如此对两个女婿言道。
这下子,李儒与牛辅难得同时明白了岳父的心境。
经历了十一月的严寒与冰雪,整个关中的十二月,都显得晴朗怡人。
故此,公孙珣到达长安后不久,稍作休整,便再从长安出发,往董卓、皇甫嵩所在的汧水大营而来。
而此番上路,不过就只是区区两百里的路程了,而且关中平原沿着渭河一路坦途,所以,公孙珣所部万余禁军西行不过三日,第四日上午便已经遥遥望见后来雍州得名的雍县所在了,甚至已经有董、皇甫二人麾下的汉军游骑出现在了军队的视野内,双方立即就建立了联系和交互。
又过了小半日,晴朗的冬日蓝天之下,前军已经抵达预订位置,并立即着手安营扎寨。同时,左右两个大营之中,前将军董卓、左将军皇甫嵩都已经率领各自军中将校往此处过来相迎。
而当此之时,军中主帅公孙珣也是在营前数里处停步,然后引着军中将校下马在路旁稍歇,并整理仪表。
与此同时,其人还唤来了军司马贾诩,并主动求教。
“董公与皇甫公固然可叹,我也敬重他们是军中宿将,但此番大敌当前,军事凶危,便也顾不得许多了。”公孙珣立在道旁,一边在义从的帮助下披甲束带一边开门见山。“文和,我一直对阎叔德之言深以为然,自当日在孟津相见,便视你为良、平之属,你今日请务必告诉我,我该如何才能统一军权呢”
贾诩沉默了片刻,又瞅了瞅道旁十余名从长安跟来的关中大员……他不相信公孙珣心中没有定计与准备,也不信那个在颍川学了多年法家之道的戏忠没有给他的主公将形势分析透彻,但既然对方是长官,又这么问了,他贾诩也只能再答一遍了。
“将军。”贾诩稍一思索后微微躬身而言。“为今之计并无什么妙策,因为无外乎就是三条路可走……”
“说来。”
“当先者,便是将军持节而来,兼有洛阳明文定划,董公与皇甫公就是您的副将……这是大义,堂而皇之名正言顺便可!”
“不错。”
“其次,前将军、左将军俱与君侯有故交,更兼位阶到了三位将军这份上,总不至于当面冲突吧不妨论情面、论故谊、论军事……”
“便是以礼相待,来软的了”公孙珣失笑相对。
“正是。”贾诩也微微低头。
“还有呢”
“还有便是,实在万不得已,也只能拿威势压服二人了。”说着,贾诩又一次看向了随在中军的十余位两千石,然后才正色相对。“毕竟是军国大事……不过我以为,事到临头,以皇甫公与董公的操守,不会有人误判形势的。”
关中三郡,三位太守、三位都尉,除了一个盖勋留在长安坐镇后方外,其余全都到此。再加上军中本来的三名校尉、一位骑都尉,还有一个名义上是六百石,但其实位阶等同两千石,甚至还稍有过之的北军中候刘表,累计十人整,如今全都老老实实随公孙珣的中军至此……这是公孙珣四日前在长安,用阉宦子弟、长安县令杨党,以及长安本地豪门,跟皇长子刘辩亲信宦官有关系的高氏全族脑袋换来的。
此举目的不言而喻,就是要这些人过来当花瓶,从而陪衬出公孙珣这个卫将军的威仪,可能还要借此下马立威。
而贾诩的意思也很清楚……不要上来便做这种伤感情的事情。
公孙珣早已经穿戴完毕,宛如没有看到对
第十四章 犹堪一战取功勋
公孙珣先礼后兵,一番折腾之后,从面子上来讲已经算是给足了两位老将余地。而经此一事,最起码从表面而言,三人倒是愈发显得和睦了。
当日晚间,公孙珣更按照原定计划,在匆匆搭建起的大营中设宴,算是趁热打铁,不求弥合两部之前的分歧,倒只是想让两部都能以一个还算和气的氛围接受三河五校的到来。
然而,时事艰难,酒过三巡后,三人又都是朝廷将军,话题就不可能一直停在故事之上了。
“文琪,今日有你这个卫将军,我这个前将军,皇甫公的左将军,三将汇集,倒显得难得。”董卓大腹便便,坐在与公孙珣齐平的位置,然后忽然说起了一件趣事。“放在数年前,哪里敢想啊”
“确实。”居于中间的公孙珣随意笑道。“国家动乱,便不免多设将军……想当初黄巾之乱,你我之辈以中郎将之身便可主方面之任,而如今居然是三位将军居于一处,还只五万兵马……不过董公,我有一言。”
“文琪请讲。”董卓不以为然。
“我之前说朝廷有负二位,固然是说洛中多有不堪之辈主政,但另一方面,从位阶上来说,两位的将军号其实也是中枢尽力而为的结果了。”
董卓笑而不语,因为他知道,这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文琪所言甚是。”坐在上首并排三个几案左边的皇甫嵩闻言沉默半晌,然后不由一声感叹。“我何尝不知道国家已经尽力而为呢大将军、车骑将军、骠骑将军、卫将军俱在……此时能与我左将军,与仲颖前将军,已经是足够了。真要说委屈,朱公伟又该做何解”
朱儁是一回事吗
人家朱儁死了娘,车骑将军大印交的理所当然、无疾无气,而皇甫嵩的车骑将军印却是以罪责之名给夺取的……这位左将军如此说话,只能说明其人到底还是有几分怨气的。
当然了,能说出足够二字,最起码表面上愿意听劝,愿意相忍为国的意思还是有的,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话说,之前两千石大员们纷纷在前参拜,千石以下的人无论立场也只能躬身相随,而如今,三位将军并案在上,闲谈不止,周围的人也都只是觥筹交错各说各话,根本不敢打扰。
如此局势,倒是让三人借着酒水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然而,正当公孙珣刚要顺水推舟应和几句的时候,忽然间,董仲颖却插嘴问了一句话:“说起来……洛中如今也是恰好三位将军同居一城,却远远居于我等之上,文琪自洛中来,知不知道彼辈三人都是何等才德啊”
皇甫嵩当即定住,说实话,他也好奇。
公孙珣怔了片刻,也是一时失笑:“洛中三位将军乃是因为天子舅族、妻族所列,何论才德啊”
“瞧文琪说的,这谁不知道”董卓也跟着笑了起来。“我这一问,乃是诚心想问一问三位的才具而已。文琪,听说你在函谷关直接杀了一位两千石校尉,却无丝毫波澜,想来是大将军在洛阳有所转圜……这岂不是说,如今开始,便又要这些天子姻亲来做主了故此,我也想知道,这些贵人都是什么样子,又该如何相对当然,文琪若不愿答,那就不答了。”
“这有什么不能答的”公孙珣不以为然道,他其实也想明白了,董旻人就在洛中,那这些人的德行董卓自有判断,所以倒也不用担心他的话会有所误导。“大将军参政多年,想来董公也有些知晓。其人虽然才具不足,却颇有度量德行,所以洛中公族、天下士人多有相随,想来足以镇压局势……”
“这便是无才而有德了”董卓愈发笑的开心了。“不过正如文琪所言,如此姿态其实已经远胜某些人了,确实足以镇压局面。”
皇甫嵩微微肃容,却又旋即释然。
酒宴嘈杂,三人并案闲谈,倒是没有几人听到这话,不过以如今的局势而言,便是听到了也无妨……某人是指谁,自然不用多讲,而何进等人的水准,怕是任何一个大汉帝国的成员近来私下交谈时都要有所议论。
“若按照董公这种说法,”公孙珣继续持觞笑道。“至于车骑将军,便是中人之量兼中人之德了,无恶处,亦无善处。而且其人少年家贫,随母改嫁,只求一个富贵安逸而已。至于骠骑将军董重……”
“董重又如何”董卓愈发好奇了起来。
“彼辈无才无德又无力。”公孙珣不屑一顾道。“他父亲便是当年擅自用权被曹节想法子弄死的,他本人也是五年前便因为贪渎过甚而罢官之人,如此人物,洛中上下皆有所不屑,便是有所启用也只是天子病急犯糊涂了而已……依我看,将来无论是乱起还是局势渐安,此人都将必死无疑。因为乱起他无才,渐安他无德!”
听到这种话,皇甫嵩只是微微摇头,到了他这一步,倒不是说已经熄了对洛阳那边政局的兴致,他想熄也熄不了,主要是其人被闲置多年,然后猝然启用,并没有多少能力参与其中。
“其实,我也觉得董重多半要速死。”董卓一声感慨。“却不是因为他的才德……自古以来,无才无德而居高位许久的外戚少他一个吗只是如今将要登位的乃是皇长子,而不是皇幼子,他的这个外戚来的本就虚妄,所以才会速败。”
“倒也有些道理。”公孙珣依旧是那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但若蹇硕能有所为,”董卓继续言道。“董重反而说不定会时来运转。届时……”
“但我辈能让蹇硕有所为吗”公孙珣忽然打断对方,冷笑反问。
董卓闻言一怔,然后失声大笑,并连连颔首。
然后皇甫嵩更是建议,三人起身为大将军寿,于是乎,三人果然又一起起身,引着军中上百将佐捧杯相对。
如此明显的政治姿态固然是‘好事’,但捧杯之后,三人却不好继续私下相谈了,然而如此局势之下,一旦公开交流,却却不免开始议论起了战局。
然而这一论,却几乎让公孙珣之前所做努力前功尽弃。
“老夫的意思很简单,”董卓环视四周,昂然扬声道。“陈仓危急,本该速救,但当日卫将军不到,不好擅自出兵,今日三军汇集,我军兵力并不弱……不妨趁其不备,直捣陈仓城下,我董卓愿为先锋。”
此言一出,董卓所部自然个个鼓噪,而且彼辈大多是边郡粗人,一时呼应起来毫无章法,宛如山贼鼓噪劫掠一般。
这个夸示武勇,那个说自家营中巫婆已经有所占卜,还有人一边请战,一边指桑骂槐说别人不能战……平心而论,洛阳对他们这些不读书的凉州人有些政治歧视固然是洛阳一万个不对,但这些人的作风确实惹人厌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果然,这些人的话语立即引起了皇甫嵩所部关中兵的不满,他们渐渐开始出言反驳,而不用太久,宴会上便闹得不可开交。
而这个时候,公孙珣才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
须知道,董卓所部多是当日张温征西时从凉州撤回来的老卒,一方面羌胡混杂作风野蛮,另一方面却又跟董卓一样有着洛阳赏罚不公的心态,所以多有气盛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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