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汉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榴弹怕水
堂下一时无言,然后居然有一前列之人在不少人的期盼中直接出列。
“赵府君,你说!”看到是州中难得清正大员、广陵太守赵昱,陶谦反而重视。
“刘豫州。”赵昱先是朝着刘备微微躬身行礼,然后方才开口询问。“足下接手徐州,在下并无反对之意,只是敢问刘豫州你仓促至此,可有安定徐州之策”
“这就要先问问赵府君了。”刘备面无表情,只是在座中微微欠身便从容作答。“徐州素来以安稳闻名,又有什么乱子需要我安定呢”
“便是素来安稳,可一旦牵扯到交接这种事情,人心也会生乱,又怎么会继续安稳呢”赵昱恳切相对。“而且非只是内,从外侧来说,此时时局还是偏乱的,刘豫州真无半点准备吗”
听到此处,刘备终于动容,却是明显失笑,和立在他身前不远处一直微笑的郭嘉颇显映照。
“刘豫州……在下所言哪里有什么可笑之处吗”赵昱恳切相询。
“并无可笑之处。”刘备当即微笑作答。“而且赵府君能够想到这一点,确实堪称忠谨清直,只是我也想问一句赵府君……乱分内外,徐州内里乱源若不经过今日一事,如何能显现出来而不显现出来,我又怎么好下手安定乱事呢至于外乱,即便是赵府君不说,我从外面来,又怎么会不去尽力而为呢”
赵昱一时无言以对。
而刘备却又不慌不忙,复又对着堂中诸多徐州文武坦诚以告:“诸位,来时我已经与义兄曹奋武有所交流了,此番我与益德双骑至此他其实是早就知道的。非只如此,孟德兄一直留在彭城边界也是因为在下写信相邀才专门至此为我稳定局势的……而且备也不瞒诸位,若诸位此番许备代姑父大人暂掌握印绶,则此番事后,琅琊、彭城,以及东海郡沂水北面五县,我是准备交给孟德兄代管的……毕竟,泰山盗匪始终反反复复,孟德兄善武事,请他统一调度北线战事,方是正理。”
堂中许多人宛如又挨了一个巴掌一般,面红耳赤。
而稍待之后,又是领下邳令的曹宏第一个跳出来,躬身称赞:“只要曹奋武与刘豫州同心同德,则中原一体,而中原一体,徐州又怎么会生乱呢这真是极好的。”
其余诸人也是
纷纷跟上,再度恭维不止。
不过,等到堂中暂时安静下来,刘备却复又微笑:“曹君此言其实也有不妥,不过也只是不妥而已……譬如中原一体,不是还有河北相压吗唯独依在下猜度,我兄公孙文琪也是一位以天下安定为己任的英雄,却也未必会过于在意徐州局面罢了……王仆射,我兄为卫将军,天子履政之前代掌朝纲,而你今日持节至此,难道我兄没有旨意与你吗”
王朗叹了口气,却是双手奉节,肃然对于:“卫将军有令,若此行恰逢安北将军,却有两份经尚书台版制的正式旨意于安北将军与安东将军。”
刘备当即肃容,起身躬身而拜,惊得堂中上下齐齐俯身随从下拜,唯独陶谦也要勉力起身,却被跟在王朗身侧的那年轻副史,也就是郭嘉了,当众阻止,说是卫将军有言,陶公年长,当以特例不拜,坐而听旨。
旨意简单直接……收刘备安北将军印,加左将军,依旧领豫州牧;收陶谦安东将军印、徐州牧印,以年长荣归,老臣特例,赠太中大夫,加万石秩俸,再加前将军印绶。
徐州诸人,包括陈登和门外的徐庶,此时只觉得脑子混混沌沌,更觉得自己之前种种想法与姿态过于可笑……他们此时哪里还不明白当自己这些人受制于利害关系、受制于眼界、受制于立场之时,公孙珣、曹操、刘备其实早就对徐州的归属有属于他们那个层次的认知与默契了。
曹操和刘备是要携手抗河北的,所以两个人怎么可能相争而按照刘备始终不愿意正面与公孙珣对立的政治姿态,作为盟主的曹操拿走北线、统帅前方,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至于卫将军公孙珣,从公孙珣角度来看,他此时当务之急应该是长安,因为天子的事情才是唯一有可能动摇他统治基础的大事,至于徐州……不是说徐州不重要,而是他心知肚明,陶谦、刘备、曹操三人身为中原同盟起始三家,又沾亲带故,相互之间十之早有交流,那从河北的角度来看,这件事情根本就是中原同盟内部的一次和平交接而已!
不是不能插手,而是从陶谦、下邳这里插手的余地真的不大!
只不过,徐州毕竟太重要了,无论是从河北角度来看,还是从秉国执政的角度来说,总是要去刷一下存在感的。
实际上,王朗和身上藏着好几个不同的旨意,都是尚书台版制的正品,内容却各不相同,乃是要看碟下菜的意思……至于郭嘉之前见到刘备笑意明显,一方面是另有他由,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刘备的出现并没有出乎邺城那边的预料罢了。
回到眼前,刘备、陶谦一起谢过天子与执政的卫将军后,陶谦早已经心满意足,再无他想,只想着回家安乐等死罢了,而刘备却不由上前靠近王朗、郭嘉,然后多问了几句……却也是询问其兄公孙文琪身体如何,公孙老夫人又可曾收到他托人带回的青梅酒甚至还问了几句公孙珣子女的情况,其长女公孙离是明年还是后年及笄
这些大人物如此风度,让堂中不少人目睹耳闻之后不由神驰魂摇……也让陈登和徐庶愈发无地自容。
“其实卫将军近来别的都还好,就是上个月河北忽然地震,有些繁忙罢了。”王朗是个老实人,不免认真作答。
“地震一事,那些腐儒没有说话吗”刘备正色相对。“我兄是如何应对的我记得他少年时便对这些天象归于人的事情显得厌恶。”
“确实如此。”王朗坦诚以告。“地震以后,卫将军发出公告,说这种事情是天地之常态,而人定胜天,尽力去恢复生产便是……然后大学中不免引起争论,还有大儒上书卫将军,请他停止在漳水修建铜雀台,连去年搬来大学任教的蔡伯喈蔡公也亲自去劝谏。”
“那我兄是如何应对的呢”刘备愈发好奇。
“置之不理。”王朗一时苦笑。“铜雀台也没停……”
刘备闻言一时疑惑。
见到新任左将军刘玄德如此表情,旁边一人立即拢手嗤笑:“卫将军素称礼贤下士,知错便改,而且简朴尚德,可如今一边大兴土木,一边阻塞言路,何谈英明而且天人感应之论乃是儒家正道,卫将军总督河北,偏偏地震发于河北,这难道不是说天意恶之吗”
刘备微微蹙眉,一时没有作声。
“便是以天人感应而言,此亦谬言也!”就在此时,一人忽然扶剑上前,抢在王朗身前昂然斥责,众人抬眼看去,却正是这些年颇有名声的郭嘉郭奉孝,其人中午之前进来时便做过介绍的。
“何谈谬言!”曹宏偷偷打量了一眼刘备,见到对方也同样面色好奇,方才迎面昂然对上。“愿闻足下高见!”
“其一,自桓灵乱政以来,国家倾覆,天下崩坏,四维皆散,若论天人感应,当时天下才是真的混沌一片!战乱、饥荒、叛逆、瘟疫、地震、洪水……这些事情会少吗只是兵祸连结,太过明显,而人在其中活命都难,谁又会在意和记载什么灾异呢这些异象和灾祸也只能随乱世没于混沌之中,落得无人察无人管无人问罢了!”郭嘉向前来到堂中,只在陶谦身前
立住,然后回身环顾左右,慷慨作答。“而卫将军代掌国政这些年,使天下全然混沌至于今日一场地震便为人所察,是功绩呢,还是罪责,徐州诸君难道真的不懂吗!你们中若真有所谓清直之人,又怎么会问出如此可笑之言呢!”
堂中诸人俱皆变色,便是刘备在喘了一口粗气后也缓缓颔首:“昔日董卓乱政在内,四十路诸侯分野于外,至于今日天下稍作喘息,确实是我兄的功绩……又或者说,平定天下,使民稍安,此功绩吾兄甲于天下。”
郭嘉闻言忽然微笑,却看都不看刘备,只是盯着堂中诸多徐州人等继续言道:“而其二,便是大家上书卫将军行劝谏事了,那又如何呢正所谓‘受
第八章 汉室诸公鸣玉佩
扔下这个意图博名或者真心觉得炎汉有天命,但反正只是个腐儒的老者,卫将军公孙珣继续沿河西行不止。
仪仗七月十一到达函谷关,七月十四到达陕县,七月十七便到达了潼关,此时已经有得到讯息匆匆迎面而来的朝廷使者了。
而七月十九,卫将军进入华阴汇集了徐荣所部后,却稍作停顿,一来是在此召见了王修、贾诩、钟繇三名关中留守,二来是公孙大娘寿辰的名义稍作劳军和赏赐。
就这样,一直等到七月二十五,万骑奔腾,簇拥着卫将军的仪仗,方才在长安众臣的翘首以盼或心绪不安中浩浩荡荡过骊山直奔长安而来。
闻得消息,太尉录尚书事刘虞领头,三公九卿以及同级别的大员、散官,全都出城向东数十里,早早来到灞桥相迎。
其中,细细算来,长安汉廷大员居然只有四人未到……前两个自然是皇甫嵩父子,之前请辞成功的前司徒皇甫嵩走的极为利索,连带着他儿子皇甫坚寿都辞了侍中,父子同行,早早从蒲津避开公孙珣去邺城教书去了;还有一个乃是常驻邺下大学的太常郑玄;最后一个乃是正好告假忙着搬家的尚书仆射王朗……至于孔融,早在前年便被公孙珣弄到邺下亲自看管了,如今乃是邺下大学中牢骚第一人……而除此之外,其余百官自上而下,可以说无一人不在。
大略要员计有:
太尉录尚书事刘虞;
司空杨彪;
光禄大夫黄琬;
太中大夫王允;
谏议大夫种劭;
中散大夫赵谦;
光禄勋士孙瑞;
卫尉公孙瓒;
太仆王邑;
廷尉周忠;
大鸿胪赵平;
宗正刘松;
大司农冯芳;
少府张范;
将作大匠刘范;
执金吾李邵;
城门校尉董承,左中郎将伏完,右中郎将王斌;
侍中杨琦、杨众、刘诞、张昶、射坚、金旋;
黄门侍郎马宇、丁冲、傅干、盖顺、张昶、皇甫郦;
又有尚书马日磾、杨密、王芬、邯郸商、淳于嘉、第五巡等人;
再加上早早随行以御史中丞领雍州牧的钟繇,还有负责京畿重地的虎贲中郎将京泽,京兆尹韩玄、长安令韩锐等人,林林总总,与两三年前相比,变动极多,但无论如何都称得上是冠盖如云。
不过,阵容越大似乎越能显示出公孙珣的跋扈。
三公九卿百官汇于灞桥西侧,当面相迎,而公孙珣率万骑迎面而来,两方相对于桥头,这位卫将军勒令全军止步并亲自下马以后,却只与总揽朝政的刘虞还礼说了几句闲话,然后便居然伫立不动,反而背倚万骑,扶刀冷眼来看身前纷纷起身的汉廷百官。
而看了许久,看的百官个个心里发毛,这位卫将军却又忽然失笑,然后径直越过杨彪、黄琬等人,来到了廷尉周忠身前,摇头不止:“周公,我请足下劝你族侄到河北,足下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话,如今反而弄的他成了我的心腹之患……这是故意的吗”
周忠无奈俯首:“卫将军,我侄公瑾素有主见,而长安距淮南何止数千里,我如何能真的约束住他再说了,他一刚愎自用的年轻人罢了,何谈卫将军心腹之患”
“人与人是不同的,霍骠骑成大功业之时可曾论过年龄”公孙珣愈发摇头而笑。“周公,我听说长安常有人说我执项羽刃宛如项羽,迟早要垓下一败难回势,那说不定你家侄子就是毁项羽霸业的韩信呢!”
周忠只能低头不敢再言,周围人也多异色。,
而公孙珣转过头来,复又与板着脸的公孙瓒随口问候了一句,便回身来到前方杨彪身前刘虞身后,然后缓步负手,挨个往这些汉廷大员身上看去,遇到认识的熟悉的,基本上是一字不发,反而是不认识的,方才挨个问清姓名、籍贯……而等他问完第五巡来历,看到后面韩玄、韩锐等人俱是旧识,心中了然之余便干脆回身上马!
看他那样子,居然是要扔下出迎的百官,直接引兵往长安城中而去。
这下子,百官之中慌乱一团,便是公孙珣本人亲眷故吏出身之人,也不由面面相觑。而当此时,侍中杨琦实在是忍无可忍,便干脆直接站到桥头拦在了公孙珣马前:“卫将军何至于如此跋扈圣旨尚未闻,便要私自引兵入都城,这与董卓何异”
公孙珣倒也不气,而是居高临下反问一声:“我奉旨总督九州四十二郡军政,持节总管九州兵马军事,如今引兵入长安,何须调令须谁调令”
“非是此意。”杨琦也是立即醒悟自己说错了话,于是立即更正。“在下是想说,朝廷还有旨意给卫将军,就在此处,卫将军何妨接旨之后再入长安”
公孙珣面露恍然,这才下马,然后随意反问:“有何旨意天子尚未亲政,而我为辅政将军,军国大事,怎么能不经我闻而擅自出旨呢”
“何谈军国大事,只是表彰卫将军功劳,予以加官的旨意而已!”杨琦半是无奈半是气愤一时。“这种事情自然是朝中大臣与诸尚书议论,怎么可能让卫将军本人知道”
公孙珣缓缓颔首:“既如此,愿闻诸君美意!”
气氛这才稍微和缓,而太中大夫王允也赶紧取出圣旨,摆出节杖……也不顾公孙珣站在桥上居高临下,便要从低处匆匆宣旨。
“换个人来宣吧!”公孙珣微微蹙额,一脸嫌弃,俨然再度强行生事。“我来时在河内孟津遇到一老者,劝我还大政于天子,孤身归辽西,以成周公之德,我问他桓灵董袁之时居于何处,其人都知道羞耻二字,掩面而走……想要表我的功劳,想彰汉室的威德,总得换一个没有屈膝事董之人吧”
王允面沉如水,虽然握着旨意的双手微颤,却居然忍耐的住,反而是一言不发将圣旨从容交给了身侧刘虞。
而刘虞接过圣旨,却反而紧张一时,其人缓了许久方才开始扬声宣旨。
正所谓:
“朕曰:汉有天下,历数无疆。今有卫将军公孙珣,出身忠良,屡建功勋,覆高句丽于偏野,破黄巾于中原,诛董卓于三辅,灭袁绍于河北,平定九州,威制天下。又,朕闻,天命不可无佐,社稷不可无佑,朕今年弱,当许卫将军总揽朝政,加大将军,录尚书事,节制九州……”
“此乱命也!”公孙珣听到一半便已经不耐烦,而且只一言便惊的前方百官震动,身后万骑紧张一时,便是刘虞也登时停下宣旨。“汉室四百年,未闻有以功勋而为大将军者,凡大将军、车骑将军、骠骑将军,皆刘氏姻亲,或者干脆刘氏宗亲,乃是以亲眷天然代行国政……”
“正要请卫将军膝下淑女为后。”刘虞似乎早就知道有这一说,却居然在稍微犹豫之后,咬牙俯身请命,而其人身后,自杨彪以下百官之中居然有大半人纷纷俯首随请,等到中两千石官职以下,更有不少人跪地相对。
公孙珣望着有备而来的汉廷百官,眼中明显有些暗淡失望之意,然后一言不发,依旧立在桥头不语……而其人身后牵马静候的王修、钟繇、贾诩等人面面相觑之余,也不禁低头不言,倒是引义从和前军至此的庞德与张辽各自紧张。
“卫将军。”见到公孙珣不说话,光禄勋士孙瑞上前一步,恳切相劝。“如今天子束发,又聪明果决,理应渐渐为政,但将军之功高,天下皆知,我等为大臣,需要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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