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汉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榴弹怕水
“看来还是要入朝为郎了。”郭缊无奈摇头。“确实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过,琪既然是立下大功入朝,必然不可能再如初选的孝廉一般担任三署郎(三百石)了,是不知道是侍郎还是郎”
话说,汉代郎官是个非常有意思的职务,里面的道道非常复杂,而且各种官场的特例都能在此处找到,让人根本没法总结。但粗略而言,主要还是起着央党校外加干部储备池
第十九章 折返
亭舍的正堂,郭缊正襟危坐于正首的几案之后,而在这位雁门太守的两旁,数名郡吏,还有本县县君,也都各自按照身份列序而坐。
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是,其余人面前早都已经各自摆精致的菜肴与足够符合宴会标准的酒肉,唯独郭缊的身前空无一物,搞得这些当下属的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过很快,随着众人纷纷避席问候出现在堂的一男一女,这种尴尬立即结束了……原来,人家公孙司马夫妇居然要亲自执勺匙,为府君奉餐。
先是林林总总的诸如肉羹、蔬果、果酒之类的物什,夫妇二人跪坐在郭缊座位两侧,轮流为对方奉。这倒是称得所谓‘执礼甚恭’了。
实际,一直到那公孙夫人赵芸将一碗豆粥奉到了几案,然后微微屈膝行礼退出堂去,众人都还不以为意,甚至有人捋须感叹……可是,等到那公孙司马最后亲手将一碗野菜蒸麦饭端到案板之时,所有人的面色却不禁变得古怪了起来。
当事人郭缊更是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郭公请用膳!”公孙珣盘腿坐在了几案对面,然后正色言道。“豆、麦、野菜,乃是我妻亲手择洗,然后粥与饭俱是我亲手下灶为你做的……断无半点虚伪之意。”
郭缊像是看什么洪水猛兽一般低头快速瞄了眼面前的两个碗,然后不由咽了一下口水:“琪……这不太合适吧”
“这有什么”公孙珣不以为然道。“不过我们夫妇二人一片赤诚之心罢了。况且,豆粥与麦饭而已,天下间吃的人多如牛毛,有何不可啊”
“豆粥和麦饭确实常见,”郭缊扫视了一眼那表情怪异的卤城县君和那几个郡属吏,心情愈发无奈。“可滹沱河畔的豆粥与麦饭我却不敢消受!”
公孙珣一脸的不以为然。
“尔等且退下!”眼看着拿对方没辙,无奈之下,郭缊只好赶紧挥手先将自己的下属给撵出去。
“郭公,你谨慎太过了,你这不是弄的我白辛苦一场吗”
“琪你的意思我大致能想的明白……可你我坦诚以待便可,何必搞这些花样”
“想聊表心意而已!”
“你这哪里是表心意,分明是把我放在火烤!你不晓得……算了,有什么话还请你速速直言!”
“我想请府君书枢,举荐平城别部的后任人选!”公孙珣正色道。
“不瞒琪。”郭缊直接感叹道。“我其实早有此意。”
一番交流之后,公孙珣不由大喜。
“但是。”郭缊又赶紧伸手制止了对方。“我这里也是有说法的。”
“还请郭公明言。”公孙珣赶紧拱手。
“其一,此人须有才能!”郭缊认真言道。“若是不能安定郡北,支援边防,我荐此人何用”
“这是自然。”
“其二,此人须有官身。”郭缊继续讲道。“你莫要说什么队率、属吏之类的可以一跃而为司马,此人最好是你军本来的军官。”
“我明白。”
“其三,”郭缊不由叹了口气。“你部终究是枢直属的别部,跟我郡其实并无关碍。只不过,如今臧公在洛阳待罪,方伯又在河西,眼看着你这个宿将要走,我这个太守忧心于雁门治安,这才不得已书枢推荐……所以,成与不成到底是不好说的,你心里要有底子。”
“我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公孙珣不以为意道。“不过,如今北疆空虚,太守有所忧心,想来枢也会理解。”
郭缊也是微微颔首,俨然是对自己的推荐颇有信心。
其实说白了,制度固然是制度,可大汉朝如今到底还是人治为先的……这郭缊家里是并州一等一的名门,他以两千石之尊举荐一个在境内驻扎的别部司马,如果资历对头的话,那想来枢应该不会太过为难。
当然了,最稳妥的一个方案,乃是去求董卓,这董仲颖正是并州刺史,在原本臧旻失去权责后,这些枢直属的野战部队正该他来统筹。但是怎么说呢公孙珣一想到要把这种小心思暴露在堂堂大汉忠良董方伯眼前,心里有些发虚……黄巾起义都还没开始,自己居然董卓还道德败坏,野心难制了吗,这怎么说得过去啊
所以,他宁可找只能敲边鼓的郭缊,也不愿意去求名正言顺的董卓!
“既然如此,琪准备举何人啊”双方既然如此坦诚,那自然也放开了最后一道闸门,郭缊不由也盘起腿来歪了下身子。“你火烧弹汗,天下闻名,乃是公认的青年武略人才,想来心早有成算。”
“那是自然。”公孙珣含笑道。“若论才能,能统帅一部独立而让我安心的,不瞒郭公,我那些部属,其实只有四人而已。”
郭缊登时无语,你那几百人,虽然很精锐,但是四人……还而已
“第一个自然是我的腹心属吏吕范吕子衡,此人曾与我共学于卢师门下……”
“原来如此!”不等对方说完,郭缊恍然大悟了。“卢公海内名儒,兼修武,他的门生自然无话可说……你是要我荐他吗若是荐他,便是无职也不妨,仅是卢公门生四字与弹汗一战的经历,便可以让枢侧目了。”
“非也。”公孙珣摇头笑道。“此人是我腹心,也是私臣,而且他随我来北疆,乃是弃了家妻子在洛阳的,如今要返回洛阳,我又怎么可能舍得留他在北地”
“这倒也是。”郭缊不由叹气。“那第二个呢”
“第二个乃是我麾下一名曲军侯,姓韩名当,此时也随我出行,不过却先往五台山探路去了。”
“我晓得此人。”郭缊再度插话道。“琪不管往哪里去,都要带着他。据说此人本是你的乡人,又极擅弓马之道,辽西柳城大战一箭射死柯最坦,弹汗山前渡河时他为先锋……这些事情,你与人饮酒便常常说起,郡下都晓得。但是,此人琪也未必舍得吧”
“不错。”公孙珣愈发得意。“我与义公生死相托,便是让他留在此处,他本人怕也不会答应。”
郭缊不禁感慨:“琪确实能得人,可敬,可惜!那还有两人呢”
“剩下二人,一名唤做程普,字德谋;一名唤做高顺,字素卿……俱是当世虎臣,而且难得此二人都是稳重性子,可以放心托付方面!”
郭缊认真应道:“要得便是稳重二字,但职务只有一处,不知道这两人细细说来有何差异”
“差异当然是有的。”公孙珣感叹道。“德谋出身良家,年少便被举为郡吏,被我从右北平郡召来时已经做到了一郡兵曹掾。此人容貌出色,行为得当,待人接物也都有一番水平……”
郭缊微微颔首。
“至于素卿此人,则为人清白严重,不苟言笑……他曾经犯下杀人重罪被罚为陪隶,是我将他从陪隶选拔出来的。”
郭缊不由微微蹙眉:“琪总不至于想举荐一个陪隶为军司马吧算是我愿意书,难道尚书台会认可吗”
公孙珣倒也认可:“所以说嘛,若是说才能,这四人皆可,但若说到合适,其实我心里早有计较,怕是只有程普程德谋一人而已!”
郭缊不由松了一口气,然后要点头应下此事。
不过在此时,这位太守的耳畔却又忽然传来对方的一声感叹:
“人才难得,如今我身边还是乏人可用!不像郭公你们这些两千石,下个征召,派辆车子,能把一郡一国的人物给招揽到手心里……也是可惜,可叹!”
郭缊一时无言。
“也罢!”公孙珣忽然摇头,复又端起那麦饭。“郭公可是答应我了”
“答应了,答应了。”躲过那麦饭的郭缊颇有些意兴阑珊的感觉。“程普程德谋,我记下了,今夜我写公,明日一早便遣人快马送往洛阳公车署……你把这麦饭和豆粥都端走吧!”
目的既然已经达到,公孙珣也不为难人家郭太守了,当即将那麦饭和豆粥倒入了一个陶瓮,准备事后去喂猫。
当然了,干脆利索了结此事后,接下来卤城县君与一帮郡吏自然也要重新入堂,然后宴席再开,顺便行酒论,谈些风月之事,那不必多言了。
只不过,等到晚间,当公孙珣将对方一路护送到官寺门口时,这郭太守却忽然趁着醉意,拽住了公孙珣的衣袖:“琪,若无意外,此番你若入洛,你我或许便不知何时方能相见了,对否”
“然也!”公孙珣不由笑道。“宦海之,随波逐流,本是如此……郭公这是何意,莫非要赠诗与我,聊表心意”
“诗我是做不出来的,却有几句话与你,可表心意。”
“珣,洗耳恭听。”
“琪,”郭缊长叹道。“你知不知道,我心其实挺羡慕你的恣意风流,也极为佩服你的勇烈功业。因此,每次见到你时不由去想,若是我也能像你那般一往无前,有进无退,做下如辽西、如弹汗山那等壮举,岂不是也不枉来此世间一场”
“那郭公为何不做呢”
“人生于世,多不能随心所欲的!”郭缊愈发感慨。“家族郡国、职责功业,都是要面面俱到……”话到此处,这郭太守忽然压低声音。“我父有信从洛来,言朝云波诡谲,要我务必小心谨慎,不留把柄。而你即将入枢为郎,身处其,便是有天大的后台,也要小心为……慎之!慎之!”
言罢,不待公孙珣追问,这位并州名门出身的年轻太守,却是直接一甩衣袖,快步躲入了官寺之,空留前者愕然于秋夜风。
一夜无言,第二日,韩当探路而回。
“如此说来,那大孚灵鹫寺居然是百年古寺了”赵芸好问道。
“回禀少夫人,正是如此,那大孚二字便是御赐的名字。”韩当赶紧拱手作答。“这五台山的寺庙竟然
第一章 渡口
送走使者,公孙珣立即开始整备,数日后带着自己新婚妻子、仆从、侍卫,一行足足百余人从平城出发,往洛阳而去。 !
讲实话,这年头穷的穷死富的富死,如果不是僮仆过千的话那根本不好意思自称大户人家。而一出远门是几十辆车子、几百号人的所谓‘贵人’,也真的是层出不穷!
别的不说,之前夏日间公孙大娘来雁门的时候,虽然名义是探亲,但因为有着给安利号铺基地的任务,还有要见证独子成婚这样的大事,同时还带着辽西家族那边若有若无的一丝额外尊重与认可,所以当时那可真是实打实的僮仆三千,车辆数百……当时把留在沮阳城外的吕范和去接人的魏越给吓得心惊肉跳!
要知道,这两个近乎于赤贫阶级出身的人哪里见过这种威势
那么回到眼前,公孙珣这种一行不过百余人,但大部分都是追随的义从,然后其还只有三五辆车子,所谓家眷更是只有公孙夫人一个的出行队伍,似乎也不是很夸张。
但是,夸不夸张,引不引人瞩目这些东西,还是需要亲眼看一下才能做准的……实际,公孙珣一行人一路南行,真的是沿途鸡飞狗跳,等出了雁门郡后更是处处惹人惊疑,而到了后来,每每穿城越乡之时甚至都有一大堆小孩子跟在后面围观的!
话说,事故原因是这样来的……
当日整备行程的时候,一行人不免设宴相送,其娄圭忽然想起了莫户袧,只说那厮虽然是个鲜卑蛮子,但终究是几次都帮了大忙的,也不晓得这货当日到底是怎么从檀石槐眼皮底下溜回去的云云。
于是,喝多了几句的公孙珣便也说起了第一次与莫户袧相见时的情形——对方拿一匹几乎没有杂色的白马在柳城商号与自己换了一个步摇冠。
然后便又接着感慨,那匹白马虽然极为神骏,可自己东南西北四处闯荡,真到了出生入死之时却根本想不起这匹马来,而夜战夜袭更是要经常避讳白马。最后,那匹马被常年空置在辽西不说,自己这几番出生入死,居然只是在柯最坦阵前骑过一次带杂毛的白马……也算是暴殄天物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要知道公孙珣此去洛阳,义从与军官不可能真的全员追随。实际,除了任假司马的程普,专门被提拔为曲军侯掌握甲士步卒的高顺,算是公孙珣专门留下来的人以外,其余的人里面,多半还是看他们个人意愿。
如成廉、魏越这二人,成廉因为妻子有孕,再加性格稳妥一点,便也硬着头皮请求留了下来,而魏越这个破落户却是想去洛阳见识一番。义从更是如此,这些雁门本地的大户子弟与良家子弟,个个都有自己的现实情况,有人贪恋家乡,有人想去浪荡,所以最后追随公孙珣去洛阳的人,拢共约有七八十人……这个数字,也不知道算高还是算低。
但是不管如何了,去了这么多人,还是军官、义从居多,那留下来的人里面,自然会有很多人升职或者补缺。
实际,公孙珣确实在卸任前一一用印,并行给了远在西河坐镇的董卓,也算是给了这群人一个交代。
而既然如此,且不说受公孙珣这一两年的恩养,也不提与那些走的人之间的同袍之情,更不是出塞那一次的同生共死之义,只说这份临行前的恩德,留下来的人也都想有所表达……只不过,公孙珣怎么看都不像是缺钱的主,而且他此去洛阳,明显是按部班的往奔前途,跟着他去的人也俨然都算是私臣了,所以,谁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份心意。
故此,酒宴之咋一听到此话,却是有人不禁心一动,想起了一个讨巧的法子。
没错!等到出行之日,军居然将营所有白马都换了出来,送与了公孙珣还有此行洛阳的随扈人员。
怎么说呢也不是什么一根杂毛都没有的那种所谓神骏,更没有什么贪污军马的戏码,纯粹是换出来而已,所谓一片心意罢了。
既然如此,公孙珣当然也直接笑纳了。
但是事情并未到此结束,雁门本是边郡,临近河套、草原,本身不缺马,所以听到此事之后,公孙珣一路南行,雁门各地跟安利号有牵扯的大户、豪右,都在遣人送行时顺便带着几匹白马过来,好与公孙珣队伍的其他毛色马匹相置换!
而到了最后,连太守郭缊都派人在雁门的最南端阳平追了来,然后凑趣般的将两匹好的白马换了进来!
那么换言之,等到公孙珣一行人走出雁门之时,别的倒也罢了,但麾下随员、义从所乘,却都已经变成了一水的白马!
天底下,难道还有这种玩意更吸睛的存在吗
而且,这玩意是有钱能搞来的吗没看到那吕子衡每到一地,一定要牵着白马与当地士人讲一讲公孙珣柳城奋死的忠勇,火烧弹汗的英武吗
这是雁门全郡下的一片心意。
于是乎,公孙珣沿着雁门、太原、党、河内一路南下,白马郎之名也是沿途散播,搞得晋地人人侧目,个个失语!甚至有不少豪族、良家子弟出身的游侠试图追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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