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汉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榴弹怕水
不过嘛,公孙珣对这些人大多是问清姓名,然后再赠与一些财务,将彼辈几乎全都劝了回去!
而来到十月份,也是熹平六年(公元177年)十月初一的午,算是迈入冬季的第一日时,公孙珣一行人终于从河内来到了著名的孟津渡,准备再过黄河,直趋洛阳。
孟津渡位于洛阳城的正北方不远处,向来是黄河著名的渡口,有汉一朝,此地两岸都是一等一的繁华之所,人口密集,商旅辐辏,而且达官贵人往来不休。
而来到此处后,公孙珣一行人虽然依旧显眼,但也不好随意显摆了。当然了,无论是渡口的吏员,还是其他准备前往洛阳的达官贵人,看到这边持刀负弓,轻裘白马的,也都没有主动找麻烦的意思,索贿、夺马的狗血之事更是扯淡……毕竟,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而是要不要命的问题!
总之,如今情形,只是大家按照先来后到,各自雇佣船只准备渡河而已。
只不过,行人实在太多,带着百仆从的达官贵人也是随处可见,再加这几日确实风大,船只往来时需要格外小心,所以孟津虽然是有名的优良渡口,却也是一时捉襟见肘。
“孟津该如蒲津那里一样建一座浮桥的!”渡口前的一个高地,娄圭骑在一匹白马之,却束手拢袖、弓腰缩脖,毫无风范。“若是如此,哪用得如此辛苦,还要在此处干站着吹冷风”
“确实,”吕范看着黄河辛苦往来的渡船也是不由赞同道。“看此处河面也不是很宽广,而且水势平和,确实能建浮桥……只是,事关洛阳防卫,枢必然不愿罢了。”
“这倒也是。”娄圭登时醒悟,然后又再度摇头。“可终究是太慢!”
“子伯等急了”看到对方如此,之前在看河风景的公孙珣也勒住马缰回头戏谑问道。“莫非是准备一回南阳,便领着一堆亡命之徒去烧了我的义舍”
“哪里还有什么亡命之徒啊”娄圭不由喊冤道。“若是从被卢公识破那时算起,少君想想我都多少时日未曾归家了,怎么还会有人替我养着那些人虽然之前在辽西有信回去,但天晓得族里人会怎么处置我的家产、宅院……不瞒少君,等这次回去,我还指望借你的势力去把家产夺回来呢!”
骑在白马的众人都不禁莞尔。
“不过子伯父母是何状况”笑完之后,一旁的韩当不由好问道。“也未曾听你说过此事。”
“父母全都丧于疫。”娄圭背风微微眯眼道。“若是有他们约束,我哪里会作出那种幼稚事情”
“倒是与我还有子衡全都同病相怜。”韩当不由叹气。
吕范也是不由感慨。
听到此话,公孙珣环顾一圈,又瞅到另一边正好观望人家女眷船的魏越,也是微微摇头。
话说,他心里其实非常清楚,自己麾下骨干人才,貌似除了一个程普外,俱是所谓孤儿,便是自己也是自幼失怙。而这可不是什么巧合,乃是说,这个年纪的年轻人,便是寒门子弟,若是家还有所牵挂与约束,恐怕都不会跟着自己四处浪荡,尽做些没谱事情的。
实际,这也是他选择将程普留在平城的另一个重要缘故——后者父母家人都在,求得乃是稳妥,若是强行要对方随行,说不定便会有些怨气。
甚至再想的深入一些,如果自己想大规模招募人才,还是要尽量做到一郡太守那种位置,这样才可以在本地从容征召。
当然了,说一千道一万,终究还是大汉朝的秩序尚存,若真是世道乱成一团麻,人人只求活路,那没这么多条条框框可言了。
“少君!”贾超这时候终于满头大汗的从人群挤回来汇报了。
“如何”公孙珣当即笑问道。“可问清楚了吗,咱们还得多长时间”
贾超连连摇头:“不瞒少君,实在是没法子,人太多不说,那些达官贵人还都是得罪不起的,不是哪位常侍的族人,是哪位两千石的家人……不过,我们终究是有公,所以那渡口官员便许诺今日一定将我们渡过去,只是排在了洛阳令司马防的家人之后。”
“司马防”公孙珣不禁一怔。
“是那边官路的那队人。”贾超一边应道一边随手往渡口北面的官路一指。
“司马防……”公孙珣一边嘀咕着一边迎着风顺着对方手指看去,却正好见到那队人里有一个七八岁熊孩子从车里探出头来,正盯着自己这边的白马乱瞅呢,也是难得眼皮一跳。“我记得司马氏本是河内人”
“没错。”一旁的娄圭接过话来,如数家珍般言道。“洛阳、南阳的破事我还是晓得一些的。当年我好友孟德刚一出仕,乃是举得洛阳北部尉,是在这司马防手下。此人字建公,为人极度古板严肃,但颇有才干,在洛阳令任数年……”
“曹孟德吗”公孙珣一听到这三字,便当即把目光从那也不知道是司马第几达的熊孩子身移走。“我久慕其名,也不晓得此番入洛,能否与这位相识,到时候还要让子伯做个介绍……”
“少君安心吧!”娄圭轻松应道。“曹阿瞒若是不在洛阳倒也罢了,若是在,你尽管放心!”
“你与那曹操关系如此亲密”公孙珣愈发好。
“不是。”娄圭不由撇嘴道。“我也不瞒少君,曹阿瞒这人呢,个子矮小,又出身阉宦,所以常常自卑,偏偏他还跟我一样喜欢边塞兵事……而少君你呢,身材高大、一表人才,又名震北疆,说不定届时一见面,他便会如见到美女一般欢喜的扑来呢!对了,少君恐怕还不晓得啊,他这人还极度好色,见到长得漂亮的歌伎和漂亮的女婢,说纳妾纳妾,说床床,今日能得手绝不耽误到第二日!”
公孙珣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是连连摇头,让这些人在此处随意闲聊,然后便自己径直调转马头,迎着北风去后面找自家夫人了。
然而,路过那司马氏的车队时,却又见到那熊孩子探出头来,公孙珣这次离得近,看的清楚,只见对方居然没有梳任何发髻,还是所谓垂髫,而按照这年头习俗,男孩子**岁开始总角,那说明对方不过是七八岁而已。
总之,看到对方虎头虎脑,颇为可爱,而且又是那司马家的‘第几达’,公孙珣不由觉得有趣,便勒住缰绳,放缓了速度,然后迎面笑问了一句:
“司马建公家的小子,你几次偷窥,莫非是想乘我的白马吗”
熊孩子闻言不由涨红了脸,然后居然直接从车跳下来,在路央对佩着黒绶铜印的公孙珣迎面行了一礼。
后者吓了一大跳,赶紧勒住马,然后对着下方的熊孩子呵斥了起来:“你若是想坐,我抱你来便是,一个小孩子怎么跑到路了,要是惊了马被踢到怎么办,我如何向你父亲交代”
“非是要骑马!”下方的熊孩子面色愈发涨红,却依旧保持拱手姿态,然后大声抗辩道。“我是想告诉这位足下,你不应该当着别人家孩子的面称呼别人父亲的字!这是轻慢之举!”
周围的行人全都扭过头来看热闹,而那司马氏的家人也都个个惊慌,甚至有人明显是往后面去找队伍的当家人去了。
公孙珣这边先是微微一怔,然后却又强忍住笑,反而顺势逗弄起了对方:“便是我轻慢了你一个童子那又如何呢莫非你要因为我喊了你父亲一声字,要学那阳方正当众杀人吗那司马建公不是向来严肃吗,怎么教出了这种胆大包天之徒
第二章 郎署
公孙珣此番来到洛阳,要应付的人和事多如牛毛,然而无论如何,他第一个要做的却是得先去公车署报道,然后再去郎署赴任……至于其他的,不缓也得缓。
公车署那里自然无话可说,无外乎是在这个枢的大传达室走下程序,把公交去,换个印信,然后打声招呼,自然可以走人了。
但是,接下来要去的郎署那可要慎之又慎了!
毕竟嘛,那里可是藏龙卧虎,每一年选出来的孝廉都会在此处做一阵子郎官,每一年也都会有两千石子弟、列候子弟被恩荫为郎,然后每一年郡派来汇报工作的计吏如果表现出色的话也会被直接拜为郎……
更别说了,连官员的正常升迁一般也要先把你送入郎署,做一阵子郎官,既有考察培训的意思,也有强化央权威的感觉。公孙珣这种卡在千石门槛的官员要来,准备升职为两千石的大佬也要来,甚至于说,当某些两千石卷入**在京师闲置的时候,那也要挂个议郎才好有后续的动作。
总而言之吧,公孙珣自问自己没那个在郎署张狂的本钱,所以他从公车署出来以后,干脆把所有人都撵了回去,一个护卫都不带的,直接一人心情忐忑的去了位于南宫前的郎署。
这里必须还要多讲一句,到了后汉的这个年头,郎官本身的意义已经彻底官员化了。根本没有什么拎着一个大斧头站到皇帝身边看朝争的戏码了,更没有多大可能跑进厕所把遇到野猪的妃子给背出来的那种事情存在……
这倒不是说郎官没有随扈天子的可能性,而是说这已经不是郎官的正经职责了。
实际,如今的情势是,如果天子想要在自己长居的北宫召见具体哪个郎官的话,是要专门发出旨意送到郎署,然后郎署再去发通知找人的。至于说郎署再去哪里叫人,那是不好说了。
这是因为,如今的郎官在枢这里,几乎什么都干!或者说,各个央机构都会向郎署借调郎官做各种事情。
卢老师东观修史的时候,除了蔡邕和杨彪之外,东观里是有一堆低级郎官打下手的,甚至蔡邕本人都是一个高级郎官;而尚书台处理政务的时候,周围也是有一堆郎官的佼佼者当秘书的;当然了,南宫、北宫的宫门,虎贲、羽林这些军事色彩浓厚的地方或机构,也还是能看到武职出身的郎官身影的。
换言之,公孙珣其实到现在都还没搞清楚,自己到底是要扛戟站岗,还是要去拎笔修书可惜,自己两个老师一个还在庐江,一个刚刚去职,不然他哪里需要如此忐忑和小心等着自己的一定是个美差啊!
这样,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漫步向前,不一会功夫,公孙珣已经来到了郎署大门前。然而,大门虽然在前方不远处,他却不得已停了下来,根本前进不得……无他,堂堂的郎署大门处居然有数十人在此处喧闹,还与那些戍卫官署的士卒们在相互推搡,也是一番景了!
“为何不许我等入郎署分职”
“我乃是天子亲赐的郎官,为何如此待我”
“天子赐我们官身,莫非你们敢不认吗”
“大汉朝不是以孝治天下吗”
“有本事往这儿捅啊!”
然而,无论如何推搡,那些士卒却始终没有后退半步,而且该打打,该推推,丝毫没有在意什么‘天子亲赐郎官’的意思。
公孙珣下马在人群看了半响,却只是一头雾水。而在他私下张望,准备问问这些看热闹的洛阳居民时,人群,一名皮肤白皙、容貌俊秀,却又不**材挺拔高大的年轻人,却是朝着这边微微一笑,拱手行礼。
而细细看去,此人居然也是配着黒绶铜印,而且手的茧子也是和自己一般久握兵器的形状。
于是乎,公孙珣当即了然,对方必然和自己一样是个高级郎官,再加此人容貌出色、行为礼貌,似乎还自己年长几岁的样子,便赶紧拱手回礼。
周围的平民百姓见状,自然晓得实务,便赶紧让出一条道来,让这两个官员凑到了一起。
“敢问兄台,”甫一牵马过去,公孙珣便干脆直接的开口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都是宣陵孝子。”此人和气答道。“足下定是刚来洛,所以才不晓得此事”
“正是如此。”公孙珣依旧是满脸疑惑。“我刚从公车署过来,敢问兄台,这宣陵孝子又是怎么回事”
“此事是这样的……”这俊秀男子语气自然,当即和颜悦色的给解释了一番。
原来,按照这帅哥的描述,所谓宣陵孝子其实多是洛阳本地人,靠着给宣陵哭孝而出名的。而所谓宣陵呢,其实是指先帝汉桓帝刘志的陵寝。
要知道,刘志无子,所以才会有当今天子在十来岁的时候被曹节从安平国接到洛阳登基的事情,而既然无子,所以也给了一些人机会……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忽然有一个脑子活泛的洛阳本地的市民想到,既然那些士子可以靠着孝行、忠行而扬名举孝廉授官,那如果自己去宣陵,替没有子嗣的先帝哭孝,岂不算是忠孝两全
到时候能不能此扬名发迹呢
于是乎,这位想到做到,立即跑到了宣陵前大哭特哭,端是引人侧目。而很快的,这种行为引起了效仿,最后是一大堆洛阳本地的商贾、市民,一拥而的来到了宣陵前,大哭特哭,声震于野!
消息传到朝,当今天子也是颇为感慨,便大笔一挥,下不为例,但却同时将之前去哭的这些人或者拜为了太子舍人,或者是拜为了郎官。
“不管如何了。”那名俊秀郎官干笑道。“这群人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只是从郎署的反应来看,士人们大概是耻于与这些人同伍的,也断然不会让他们如其他郎官一般在枢锻炼!”
公孙珣连连点头,却是心暗笑……哪里是耻于同伍,士人们怕是恨不能宰了这群人!
毕竟嘛,一群商贾、市井小民,你们的忠孝算是忠孝吗得先是个士人,才能有人权,然后才资格谈忠孝的。你都不是人,哪里有资格凭着孝行做官呢士人们宁可去赞扬什么羊羔跪乳之类的事情,也不愿意去认可你们的,因为羊羔只会做成肉送他们的筵席,而这群市井小民却要抢他们的官……这还能忍!
“不许再喧闹了!”在此时,郎署终于走出了一名黒绶铜印的朝廷命官,此人容貌严肃,一出来吓得那些宣陵孝子安静了下来。“我乃是是羽林左监(羽林郎将副手,分左右)许永,乃是郎署副印之一……朝廷赏赐你们官身是朝廷的事,可我说不许你们进郎署,你们又有何话可言”
一群宣陵孝子面面相觑,最后推出一个老成点的年人前:“左监……”
“左监是你喊的吗”负手而立的许永勃然作色。“市井小民,商贾之徒,群聚山陵,假名称孝,天子被你们蒙蔽,我可不会!我直言告诉你们,如尔等市井出身,便是得了官身又如何真以为能与我等经学士人相为伍吗再敢多句话,我即刻行请洛阳令去查你家其他人的作为……你是官身,你家人可不是!”
一众宣陵孝子当即惊慌失措。
“我要入宫值守,”许永继续冷笑道。“速速与我散开!”
宣陵孝子们当即四散而逃……不得不说,许永这番作态或许恶劣了一些,但这些宣陵孝子们怕也真的是投机成分居多。
郎署前恢复了清静,便是看热闹的洛阳市民也纷纷一哄而散,但公孙珣和那名俊秀郎官却都没有立即前的意思,而是各自面无表情的牵着马让开一条路给那许永……不过很有意思的是,这位之前强横到极点的羽林左监骑马走过此处,看到公孙珣与那名俊秀郎官时,居然有些慌张的味道,主动在马拱手一礼不说,还夹紧马腹,带着随员匆匆离去。
公孙珣是第一次见到这位羽林左监,所以那许永断然不是因为自己慌张,因此等对方一走,他立即回过头来,盯住了眼前的这位俊秀‘同僚’。
“辽西公孙珣,字琪,刚从雁门别部司马任除了郎一职,便来郎署这里看一看情形。”公孙珣拱手而笑。“尚不知贤兄高姓大名。”
“原来足下便是那火烧弹汗、名震北疆的白马郎!”此人当即面露惊喜之意,也是再度拱手行礼。“我早听说你出身名门,拜师名儒,兼修武……不意今日会有如此际遇!不瞒公孙郎,我此行也是被拜了郎,而且同在郎署前相遇,倒是一番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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