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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江淘

    苏定方心领神会,也扮作一副饮酒上头的模样,行了个罗圈揖“苏某此时也颇有些醉意,便不奉陪了,还请诸位见谅、见谅。”

    一轮圆月高悬天边,照亮了殿宇宫阙。

    李曜向主殿外走出,苏定方亦步亦趋地走在她的后面,虽然程名振对万春宫进行了一番细心的打理,但毕竟空落已久,道路两旁的建筑无不有着斑驳的痕迹。

    二人渐渐远离欢声笑语,行至一处湖畔,李曜望见银光粼粼的水面上耸立着一座巨大龙形石雕,不由得站住脚步,取下藏于袖中的皮囊,一边向湖里倾倒酒水,一边轻声问道“这就是夏王常来拜祭龙神的地方”

    武德二年,窦建德雄踞河北之后,徙都洺州,立国号为“夏”,并在这片名为“龙潭”的湖泊四周营建万春宫,民间传说窦建德每次乘船游览龙潭,都要隆而重之地跪拜这座不知造于何年的龙神雕像。

    苏定方欠身道“正是,世人皆云心诚则灵,只可惜石头终究是石头,再如何虔心诚意侍奉,也是徒然。”

    李曜唇角渐渐挑起一抹弧度,好像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儿似的,只听她笑着问道“如此说来,定方不信鬼神喽”

    苏定方坦然承认道“臣以为,无论谋事,还是成事,只在人,而不在天。”

    李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不瞒定方,其实本公主也不大信。”

    苏定方先是愕然,但随即就洒然一笑道“贵主自身既似神仙中人,哪怕此潭真有龙神存在,若与贵主相比,也是霄壤之别。”

    李曜笑着摆了摆手“言归正传,今日程刺史会以素缎铺地相迎,只怕是你对他说过了甚么吧”

    在她的记忆中,程名振的历史形象还是挺正面的,此君早年曾为窦建德担任洺州普乐令,并取得了不俗的政绩,后来他认为窦建德没有天子气象,遂主动投降唐朝,被李渊遥授为永宁县令,有一次,他率军夜袭邺县,俘虏男女千余人,途中发现九十余名妇人正在哺乳婴儿,便悉数遣放还家,足见其人品性之仁善。

    但是,程名振与汉东军却有着不小的仇怨。

    武德五年,刘黑闼攻打明州时,俘获了程名振的母亲和妻子,随后程名振为燕郡王李艺助战,全歼刘黑闼之弟刘十善的一万人马,没过多久,程名振又率兵邀击汉东军,阻断了汉东军的粮道,并将其舟车全数摧毁,刘黑闼闻讯大怒,于是杀死了程名振的母亲与妻子,待到刘黑闼兵败被俘后,程名振在时任唐军统帅的太子李建成的允许下,亲手斩下了刘黑闼的首级。

    有鉴于此,李曜不得不怀疑有汉东军故将对程名振心存成见,所以才会故意用馊主意来坑他一把,而最大的嫌疑人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苏定方一脸淡定地答道“贵主到来之前,程名振向臣探问贵主的习惯喜好,臣只是说贵主最喜洁净,冠服每日两换,从不着曳地之衣,所穿鞋履名曰步步生莲,意为超然于物外,不染尘埃。”

    一听这话,李曜虽然有些同情程名振,却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好你个苏定方,何时学会了这种公报私仇的法子”

    苏定方听她语气里全无斥责之意,咧嘴笑道“臣句句都是实言,又没有骗他。”

    是了,平时李曜的确非常注重衣饰的整洁,上朝穿朝服,下朝穿道袍,当然要一天两换,而曳地的长裙又极不便于活动,故此一直为李曜所不喜。

    至于那所谓“步步生莲履”的喻意,亦非苏定方胡乱编造。

    李曜对他的辩解只是一笑了之,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老实交代,为何选他”

    李曜此次巡视河北,为了博取燕赵人士的眼光,全力将自己的形象塑造成气量宽广、胸怀大局的女中豪杰,若想取得一个愈加斐然的效果,自然需要找人来做她的陪衬。

    苏定方收敛笑容,目光深沉地看着湖面“臣的义父殁于洺水之战,也算是间接死于程名振之手。”

    李曜望着他,一双深邃的眸子渐渐眯了起来“定方恩怨分明得很呀。”

    苏定方忙垂首叉手道“其实,臣也找不到比程名振更合适的目标,首先此宫是贵主必住之所,恰好又属于他的辖地,而他虽然身居高位,却出身寒门,本地士族并未完全认同于他,所以他必会想方设法迎合贵主的喜好,如果能争取到贵主这个靠山,那他面临的诸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李曜轻叹一声道“那他这个亏倒是吃的不冤。”

    苏定方暗暗松了口气,问道“贵主此行,恐怕不止是来聚敛人心的吧”

    李曜微微一笑“没错,因为我也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第三百八十五章 别有洞天
    李曜在洺州只逗留了两天,便在河北道巡察使苏定方的引领下,毫不拖泥带水地继续向北而行。

    河北腹地一马平川,护国公主的队伍几乎是沿着一条直线前行,不过四天时间就走出三百余里,赶在日落之前到达了深州城下。

    深州为上州,置有都督府,下辖深州、瀛洲、定州三地,当前的都督不是别人,正是李曜安置在河北的重要亲信之一崔元逊。

    但见此刻崔元逊头戴乌纱幞头,身穿紫袍,腰系玉带,被一群官员和士族众星捧月般簇拥着迎向护国公主的车驾,可谓是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臣等已备下酒宴,为贵主接风洗尘,请”

    一番见礼完毕,崔元逊在府邸中设宴款待李曜、苏定方等人一行,别看崔元逊看似粗犷,实则出身博陵崔氏的饶阳房,可谓是正宗的高门子弟,而饶阳恰属深州,在本家势力的大力支持下,就算崔元逊变成一方土皇帝,也不足为怪。

    所以,李曜这次宴会没有再反宾为主,待宾主尽欢,各自散去,崔元逊将李曜引入后花苑石亭中私聊。

    二人坐定之后,崔元逊向李曜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拜之礼,正容道“如果没有贵主的鼎力相助,属下此生只能隐没于乡野,更不可能有如今得居高位,烈火烹油的富贵,这份大恩大德,属下无以为报,唯有与贵主共进退,只要贵主一句话,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崔公不必如此,快快请起。”

    李曜忙虚扶崔元逊起来,随后故作认真地打量了对方两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崔公为我守护好这一方生灵,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崔元逊听她把“生灵”二字念得极重,不由心领神会,当即叉手向前,重重一点头“属下一定严格遵从贵主的教诲。”

    李曜唇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吩咐道“那好,我想去看看他们,便请崔公尽快为我安排行程吧。”

    “喏属下遵命”

    滹沱河畔,马蹄声声。

    李曜与崔元逊、苏定方、兰韶英、罗仁俊等几人正沿着一条平坦的乡间土路策马前行。

    在道路的两边,皆是大片的农田。

    这里属于饶阳境内,此时秋收已近尾期,农民们都在忙着捆扎和搬运谷草,忽然注意到路上奔来的一群陌生骑士,不由纷纷停下动作,向李曜一行投去好奇的目光。

    李曜等人皆穿着寻常百姓的袍衫,却各个骑着高头大马,路上那些运送粟米的车把式再没见过世面,也知道这种人不是他们惹得起的,俱都自觉避让到了路边。

    李曜见状,无奈地说道“看来,我们还是太显眼了。”

    骑行在李曜一侧的崔元逊,语气里尽是得意地说道“公子多虑也,这偌大一片耕地都是饶阳崔氏一族的,而这些田舍汉无一不是我们的奴仆。”

    李曜扫视着沿途一望无际的田野,眸光微微闪烁,半晌才道“不愧是延续了数百年的高门,当真是家大业大。”

    如此又行出数里,一座高耸非常的坞堡赫然出现在李曜等人的眼前。

    坞堡,乃是乱世时期地方士庶为求自保而修建的一种防御性建筑。

    这座坞堡不大,长宽约莫两百余步,顶多容纳数百人口居住,但夯土构筑的外墙高度竟足有八丈,比唐都长安的城墙还高,若不借助攀爬工具,即使是弹跳力强如李曜,只怕都难以翻越入内。

    李曜定睛仔细一看,发现堡墙中间有一道非常清晰的拼接痕迹,上新下旧,很显然,这墙是近年来才加高的。

    崔元逊见大门紧闭,忙打马上前,提起嗓音冲着门口喊道“看门者何在”

    话音刚落,门楼上的射口钻出一张年轻的面孔,那人打量了崔元逊一眼,脸上露出疑惑之色,明显没有认出他,却也不问来者身份,而是忽然说出一段意义不明的话来“丁不勾,交不叉。”

    崔元逊略一思索,答道“王不立,罪不非。”

    这正是李曜传授给他的暗语“丁不勾”代表数字“一”,“交不叉”代表数字“六”,两者相加等于七,而“王不立”和“罪不非”分别代表“三”和“四”,相加也刚好等于七。

    不多时,门内便有响动声传来,随后大门轰然洞开,然而却无人出迎。

    崔元逊朝里面张望片刻,见没有动静,便向李曜欠身道“请公子见谅。”

    “无妨,小心不是坏事。”

    李曜轻轻摇了摇鞭子,表示不介意,随即催马驰入大门,眸光一扫四周,就见堡内建筑造型华贵,布置大气,亭台楼榭,错落有致,朱阁绮户,光景艳丽,竟是别有洞天。

    兰韶英看得呆了,不小心让坐骑撞翻了门旁的一堆陶罐,登时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声响。

    下一刻,堡墙上立刻冒出一排弓弩手,但他们看清状况只是虚惊一场,旋即又纷纷隐去了身形。

    李曜忍不住喃喃了一句“反应还不错。”

    此时,一位宽袍大袖的中年文士领着两队持枪挎刀的劲装大汉朝李曜等人快步走来,这文士年约四旬,面如冠玉,颌下三缕微髯,举手投足,风度翩翩。

    崔元逊忙跳下马,远远地打招呼道“元逊见过堂叔。”

    那文士捋须笑道“我道是何人,原来是八郎来了。”随即注意到驻马在前的李曜,眼睛微微一眯,上下打量她两眼,见对方身穿一袭素色男子袍服,样貌极其秀美,忙拱手问道“敢问这位郎君尊姓大名”

    李曜稳稳坐在鞍上,叉手道“某姓李,字明真,却不知郎君如何称呼”

    文士听见她的名字,神色立时一恭,掸了掸袍袖,激动地上前长长一揖“草民崔晓,字民令,不知贵公子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李曜道“崔君客气了。”

    随后,崔晓朝身后挥手示意了一下,一个大汉迈步走到李曜坐骑旁,双膝迅速弯下,面无表情地跪伏于地。

    李曜会意,把腿一抬,在大汉的背脊上轻巧地一点,便带起一阵清风,飘然站在崔晓身前,微笑道“劳烦崔君引路。”

    众人纷纷将坐骑交给那些劲装大汉,然后紧紧跟在崔晓和李曜的身后,穿过一条石径,转过一道回廊,便来到一栋雕梁画栋的阁楼。

    这时楼内正隐隐传来稚气的读书声,崔晓笑道“两个小郎君都是非常刻苦的孩子,呵呵”

    可李曜却忽然止住了脚步,崔晓奇怪道“公子,怎么了”

    李曜道“我不想让孩子们看到我,还请崔君去将他们领出来吧。”



第三百八十六章 建成死忠
    英雌我命由我第三百八十六章建成死忠高楼之顶,李曜扶栏而立,居高临下地望着两个正在花园假山间互相嬉戏的男童。

    这两个孩子,一个是故太子建成的第四子武安王李承训,另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幼的,则是李建成最小的儿子钜鹿王李承义。

    前者生母为太子承徽杨舍娘,杨舍娘虽出身不高,但其祖母是博陵崔氏女,与崔晓多少有些渊源;而后者生母崔良娣恰是崔晓的亲侄女,若论她与崔晓之间的血缘关系,比属于远堂的崔元逊要亲近得多,崔良娣父母早亡,自幼在叔父崔晓家中长大,后来家族选派崔良娣入宫时,崔晓还为此有过强烈抗议,可见叔侄感情之深,所以李曜才会在她制定的秘密计划里,将崔晓列为收养此二子的最佳人选。

    看到他们天真无邪的模样,李曜内心其实是复杂难言的,而一旁的兰韶英眼中亦渐渐有了泪光,用发哽的语音轻唤了她一声“贵主”

    李曜眸光里似乎有了一丝柔软,但随即就稳住了情绪,她不用多想也能大致猜出兰韶英想要说什么,闻声转过头来,只是说道“阿兰,我能做的不多。”

    兰韶英抿了抿嘴唇,问道“那么贵主打算让他们何时回宫呢”

    李曜平静地答道“他们不会再步安陆王后尘的时候。”

    兰韶英闻言不禁心中一黯,若无公主的提前安排,如今这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恐怕早已化作两坯黄土,陪他们的父亲和次兄去了。

    而去年底发生的显仁宫行刺事件,也充分证明了武功郡王及其党羽的手中,仍然控制着一支能够危及李建成与李元吉子嗣性命的可怕力量。

    人的精力有限,千防万防,难免会有松懈的时候,与其被动防范,不如主动采取行动去最大限度地消耗对手的精力。

    毕竟,在特定的历史时期和环境下,如果你无法改变权力游戏的运作模式,那就只有努力去适应权力游戏的规则。

    按照唐朝的宗法制度,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儿子都是皇帝嫡孙,相比李元嘉、李元裕等庶出皇子和降封为郡王的李世民,他们拥有更优先的皇位继承权。

    只要这九个皇嫡孙还存活于世,李世民就会寝食难安,一直受到李曜的牵制。

    所以,在没有彻底斩断李世民的爪牙之前,公主绝不可能同意让他们重新出现在公众的面前。

    言念及此,兰韶英只得无奈地点头应道“韶英明白了。”

    李曜轻叹了一声“你明白就好。”

    正说着,楼道传来一阵脚步声,片刻之后,崔晓笑逐颜开地走了上来,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人,此人约莫二十七、八年纪,身材高大,双眉斜飞入鬓,眸似朗星,方面阔口,瞧来颇为英气。

    可是,李曜仔细再看,便发现他的脸上光洁如女子,竟没有一根须髯,这才认出对方是一个宦官。

    崔晓将这位年轻的宦官引到李曜面前,微微欠身,隆而重之地向他介绍道“这位,便是护国明昭公主。”

    这宦官立即打了个稽首“奴太子内坊典直,杨守栋,今日得见贵主尊颜,不胜欣喜”

    李曜抬了抬手“平身吧。”

    等杨守栋起身,兰韶英问道“为何我从未见过你”

    杨守栋看向兰韶英,瞳孔一缩,笑道“可奴倒认得娘子,敢问娘子是不是姓兰”

    兰韶英奇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杨守栋笑着答道“十四年前,奴见过你一面,当时令尊与家父皆因叛隋而亡,我们是一起被炀帝下诏没入掖庭的罪臣家眷,虽然过去许久,但娘子的眉眼五官变化并不算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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