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公曰王爷请绕道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兔子酱包包
她一番话说得平静,如石子入海中悄然无息,却在听者心中,引起了巨大的震撼。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谁想这么个貌若无盐的女子,居然如此刚强。
便是方才在心中开过她玩笑的小贩儿,此时看着她的目光,也不禁肃然起敬。这世道,对女子比对男子更加严苛,可瞧瞧,人家一个女人都咬着牙挺了过来,从未曾相关退缩。一对比,自己曾经那些个想寻死腻活的念头,真不像个男人!
那小贩儿不禁有些羞赧。
周围看着他们的目光,在悄然中变化着。百里臻略一挑眉,不知道这个鬼精灵又从哪儿给自己编排了这么个听起来好像很真的故事。
下一刻,他就感觉自己手臂一紧,一低头便见她将自己的胳膊抱住了。
“这就是我家的账房先生,也是我的夫君。婚后,他入赘到了我家,对我父母也帮衬颇多。”女子略一低头,好似有些害羞地道,“遇着他,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了。”
合着,他的戏份是那个账房先生
那么问题来了,他咋不知道他媳妇这么厉害呢
居然就这么把他“入赘”了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不顾百里臻那两道危险的目光,阿绫仰起她的“大盆子脸”,笑道“是吧,夫君”
笑得可真丑啊。
不过
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笑意,总会让人的心,不自由地柔软下来。
男子没有说话,只从荷包里摸出了一粒银裸子,随后轻轻放到小贩儿案上摆着的钱盒儿里。
“这可使不得!”那小贩儿打眼一瞧,便变了脸色,意欲将那银裸子退还给男子。
男子却摆了摆手,微微侧头,看着身边的女子吃东西的样子,而后轻声说了句“她吃得很高兴。”
一句话,落在所有人的心头。
「原来是真爱啊!」
「又要骗我相信爱情了!」
如此云云,从围观群众的心头飘过。
小贩儿见状,知道自己再执意坚持,便是自讨没趣,便将手收了回去。这个男人,看上去少言寡语、面无表情的,但对妻子,却是实心实意的。
“那我,在给夫人做几个油墩子吧!”着,继续开始热锅。
“可不止,也得请您二位尝尝我们的包子。”那旁边包子铺的老板说话间,已经拿着一屉包子走了过来,笑道,“您放心,不要钱,这是我替我们兄弟,祝您二位百年好合。”
“光吃干的可不行,来喝碗豆花吧!”旁边一直站着的豆腐店老板和老板娘,已经搬了张桌子出来,对男子和女子到,“站着怪累的,您二位若不嫌弃,便坐下来等吧。”
阿绫也好,百里臻也罢,都没想到居然还会有这样的展开。阿绫在之前略微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她便反应了过来,谢过几人,随后拉着百里臻坐了下去。
这是百里臻第一次坐在街边的摊头前。
这是阿绫第一次在这个时代坐在路边。
今天上午发生的这一切,其中很大的一部分,已经超出百里臻最初的预料。
尽管他终有一日将登临帝位,尽管百姓无不称他爱民如子,但百里臻知道,他周围的这一切,与自己格格不入。
无论伪装得再怎么好,始终格格不入。
更何况他其实并不会,或者说,不愿意去伪装。
而他身旁这个读了万卷书却没行万里路的,甚至去过的地方比之于他还不如的人,到底是怎么做到,换一张面皮,就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将自己一点点融进了这个小县城里的这条街上的小社会里。
她笑着接过那屉包子,夸赞了一声,“好香啊。”
她对搬来凳子的女人说了声,“谢谢大姐。”而后拉着他的衣袖坐了下来。
她说,“我要豆花,要放糖。”而后由转过头来,娇憨地问他,“夫君,你呢”
女子的唇边点点笑意,眼眸潋滟着浅浅的波光。
丑极了。
又——
好看极了。
不对,他怎么被这丫头给晃了神了。
百里臻倏地觉得有些烦躁,一个“不”字直接脱口而出。
不吃。
只不过,“吃”字还未出口,便被她瞪了回去。
“不知道你怎么每次都说不知道呀,真是的,谁家男人像你这样嘴拙!”女子有些不满地嗔怪着男子,语气却有点像撒娇,说罢,她又转头看向和蔼的豆腐店老板娘,笑吟吟地说道,“我家夫君与我一般,豆花搁糖。”
说罢,还略有些得意地瞧了男子一眼。
百里臻
行吧,好吧,听她的吧。
都到了这一步了,还有什么听不听的。
只不过
百里臻脑子还是清醒的。
尽管阿绫这丫头前面讲得是真情实意,甚至打动了在场所有的吃瓜群众,但是,作为知道她底细的人,百里臻可以猜到,她所做的这一切,绝对是有目的的。
“方才老板说自己离家十二年了,可是与我一般,有什么难处”坐下之后,阿绫便笑着开口问了起来。
果不其然!
绕了这么一大圈,她为的,便是这句。
“您若不嫌烦的话,便当个乐子听吧。”小贩儿将拌匀的萝卜丝糊,倒入热锅的铁板模具上,而后趁空看了一眼阿绫。
“您说吧,我听着。”阿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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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雕小剧场
臻臻我堂堂睿王怎么会入赘
阿绫你还要不要媳妇了
臻臻要。
阿绫真香)
第四十章 天赋演技
“方才老板说自己离家十二年了,可是与我一般,有什么难处”
伴着阿绫的提问,百里臻将目光再次落到了那个正在煎油墩子的男人身上。
常年火炉边的劳作,已熏得他的脸又红又黑,不过依然可以看出他五官突出轮廓分明,是丽南郡那边人的典型模样。
百里臻打量着小贩儿的时候,他也开口了,许是因为要讲过去的故事,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就仿佛沉在了岁月的最深处一般似的。
“夫人猜得不错,我十二年前背井离乡确实是有些难处,只不过,与夫人主动离家外出闯荡不同,我当初流落他乡,实属无奈。这事儿,还要从我们家的背景说起。”
说着,他憨憨地笑了一声,周围的人也心领神会。他过去也是个少爷这种事儿,附近熟悉他的人,都知道。
“说来也不怕各位笑话,在这街上的应该也都知道,我家也算是当地有点儿脸面的家族。敝姓王,三横王。家父在郡府里做师爷,家母与郡守何大人的夫人是手帕交,我也有幸何大人家的大公子自小相熟,一起读书。”
“我家祖上虽也是读书人,可我实在天资平平,十年寒窗苦读,最多也不过考出个秀才而已。可何大公子却是不同,他自小便聪明之极,那一年居然一朝进了殿试,金榜题名。当时,是我陪着他进京赶考的,也是我第一次上京。发榜那天,他高兴地拉着我,将长宁街从头跑到尾,还与我在醉仙楼大吃了一顿犒劳自己。现在想想,那段鲜衣怒马的日子,可真是我人生最辉煌的时候呀。”
着,声调儿越来越高,眼神中也渐进有光,似乎是对年少轻狂之时的怀念。只不过,那光,倏地就没了。他的声音,再次低沉了下来。
“只不过好景不长,那一年的冬日,落了一场大雪,雪下得很凶,竟然堆积了起来三天才化干净。这在南方是极罕见的,一时人心惶惶,认为这是不祥之兆。身为郡守,何大人那时候为了赈灾是忙得团团转,何大公子如今有了功名在身,只等第二年朝廷发文录用,于是也跟着何大人一道儿忙赈灾,好积攒经验。好在这样的大雪就下了一场,何大人他们又处置及时妥当,未继续造成更严重的灾害,丽南郡人民总算缓了过来。再加上那之后的次年,也就是十二年前春,春天如约而至,人们便忘了之前的那场雪灾,觉得厄运已经过去了。但是,谁得没有想到,就在这个春天,一个我们都未曾预料到的变故,发生了。”
人们已然沉浸在了这段往事里,如今听他最后这句话,都不由得,跟着揪起了心。而他,却只淡淡地抬头望了望天。
“那时候的天气,大概也如今日这般温暖了吧,天空湛蓝湛蓝的,云朵洁白如棉絮。玉兰花开的时候,东裕皇后携攸宁公主回西梁省亲的队伍,来到了丽南郡。再往西南走,过了丽南郡,便是到了西梁的地界。作为接待方,尽管因为之前的雪灾,郡府账面上没多少余粮和钱财了,只不过对方乃皇后公主之尊,为尽地主之谊,何大人东拼西凑,算是颇为体面地款待了东裕皇后和攸宁公主。不过,这位皇后娘娘也是个美丽又和气的人,她早先便知道郡府为了赈灾已是囊中羞涩,便吃食用度与郡守一家等同便可。是以,何夫人和家母便特意做了些拿手菜招待这二位贵人,我还依稀记得,当时年仅三岁的攸宁公主,最喜欢的便是这油墩子了。”
说着说着,他漆黑的眼眸晃了晃。那个小姑娘的音容笑貌,他至今都难以忘怀。那是个开朗明亮如太阳一般的孩子,笑容纯净得没有一丝阴霾,无论是谁见了她,都会惊叹,这世上居然有如此鲜亮的姑娘。
更何况,她出身皇族,却被她的母后教养得那般平易近人。
可惜,可惜,可惜啊
“休整三日之后,一行人马再次出发。这是他们在入西梁前最后一次休整,这后面他们便要一路行进至西梁了。顺利完成接待任务,还没有为郡里的财政雪上加霜,何大人从前一年雪灾起吊着的一口气,总算舒了出来。却是不想,几日之后,竟然传来了那一行人在半路上遇难的噩耗。”
东裕皇后蔺维熙薨了,攸宁公主失踪,十二年前的那场惨案虽然已被人们逐渐淡忘,但一旦提起,无人不知。
他说到这里,大部分人,已然猜出了个大概。
惨案一出,西梁成帝蔺泽和东裕文帝容樾是闹得大汉不可开交,如同热锅上麻衣的元帝为了平息两国的愤怒,自然不得不硬着头皮,将出了事儿的丽南郡大小官员该杀头的杀头,该罢官的罢官,该发配的发配。
可唯独对何郡守的发落上,元帝迟迟下不去笔。他晓得这人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之前的雪灾中,正是因为他的及时处置,才保下许多百姓的生命,这样的官,别说是杀,就是贬谪了,都是伤了天下士大夫的心。然而,东裕西梁这边才不管这些,丽南郡最大的官不诛,他们是决不松口的。
正在元帝左右为难的时候,他收到了何郡守悬梁自尽的消息,并留书“九泉之下,臣先去寻东裕皇后求个真相。”元帝看后,大为感叹,以掌拍案,连说了三次“忠臣”。
本以为东裕西梁这样便罢休了,可谁想他们还揪着何郡守的家室,言当时招待时这些人亦有嫌疑。好在元帝先一步已经着人将这一家老已经全部处决。
“家父随何大人而去,家母承受不了打击一下子病倒,不久便撒手人寰。家中仆人走的走,散的散,整个家族就这样子倒了。我本欲与何大公子结伴北上避难,可他怕连累我,在我们出了丽南郡后一个雨夜悄悄走了,至此,我便孤身一人。”
没人知道,十二年前,这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在经历了颠沛流离家破人亡之后,当发现伴在自己身边的最后一个人也悄悄离开的时候,究竟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才熬过来的。只不过,可以想象,那个雨夜,他定然在痛彻心扉后,心如死灰。
春夜的雨,竟然比冬日的雪,还要凉上几分呵。
冷得刺骨,钻心之痛。
整个平日里热闹非凡的早市一条街,忽得静得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周围的听众,有些已经拿着帕子,悄悄抹起了泪来。
“真是抱歉,让大家一大早就听了这么个无趣又伤感的故事。我的不是,我的不是。”那小贩儿忽得一亮嗓子一拍手,将这凝滞的死寂打破,而后笑着说,“大概是前半生已经倒霉透了,那之后我便净遇见好事儿了,你们瞧,我现在这样,不也很快活嘛!”
他欢快的语气一下子又把大家逗乐了,一时间,热闹又回到这条小街上。仿佛刚才的静默,不过是一场梦。
阿绫吃了个包子,又喝了碗豆花,吃饱喝足后,便拿着小贩儿特地煎了一纸袋的油墩子,和周围几家店的吃食,拉着百里臻走了。
“今日,多谢各位款待啦!无论是油墩子还是包子,无论是煎饼还是豆花,都很好吃!这么多年行走在外,这还是第一次能一下子就吃遍如数种美味,多亏各位老板了!我们夫妻俩就此别过,以后有机会,定会再来的!”
阿绫两手抱着各式各样香喷喷热腾腾的美味食物,朝早市一条街上那些个热情的商户道别,仿佛是这十里八乡最受欢迎的妞儿。
不止阿绫,连她的“临时夫君”百里臻,手里都被塞了三个纸包,阿绫直后悔自己今天逛街之前,没拉个平板车出来,不然,说不定能把一个车都装满,所有人的早饭都能省下来了。
之前她顶着太史公司马迁的英俊小脸儿,获得满京城妇女同志的喜爱,这其中多少有看脸的成分在里面。可如今这次,去除了脸面的影响,作为一个完全的陌生人,还能有如此收获,阿绫觉得,自己的“能力”是获得认可的。
因为她无需系统指点、天生就自带的“天赋演技”,百里臻那个明显是“我身上没有散碎银子”的举动,居然愣是凭着她一张嘴上下两片嘴皮子,被当(吹)成(成)了“真男人真性情”,不仅一举赢得了全街人的好感度,还获赠了这么一大捧早餐,这个投资回报率简直了。
这不,她就是吃个早餐,临走了,还被这么多人依依送别哩。
“相逢即是缘,再会再会!”
“后会有期啊!”
“二位保重。”
听听听听,这深情厚谊的,哪像是刚认识不过半个时辰的交情。
被塑造成“沉默寡言真男人”的形象,面对热切的道别,百里臻也只是非常符合人物形象地闭紧了嘴,微微颔首,而后便在自己那位“临时媳妇”的拉扯下,走出了这条热闹得仿佛随时在过年的街。
虽说即便不刻意塑造所谓的“沉默寡言真男人”的形象,百里臻也是这样的人,能不开口,尽量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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