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臣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意迟迟
倚翠有些发怔:“您为何这般问”
姜氏眉头紧蹙,细细剖析道:“俏姑近几年从来没有提出过要见我,她同伯爷也并不十分亲近,她会求到伯爷跟前去,必然是出了事。如果同往常一样,她怎么会突然之间想要见我”
“没有道理,也说不通。”姜氏道。
倚翠听到这,心里已经有了话想说。
可望着姜氏,她又迟疑了。
倚翠跟着姜氏到了紫薇苑后,消息便不大像过去那般灵通。她如今虽然还是夫人身边的贴身大丫鬟,但时过境迁,她的处境、身份早不能同过去相比。
她的消息,已十分闭塞。
但即便这样,她还是多少耳闻了一些太微的事。
只是她不敢叫姜氏知道,一直藏在心里没有提起过。
这会儿姜氏问起,她差点便脱口而出,好险才忍住了。
然而姜氏见她不作声,便知她是晓得些内情的,当即追问起来:“倚翠,你老实同我讲,俏姑是不是出事了”
倚翠迟疑来迟疑去,
第067章见面
女儿要来,便让她高高兴兴地来,再高高兴兴地回去。
决不能叫她担心惦记自己。
她可以讨厌自己,害怕自己,但不能为自己难过。
姜氏弯唇微笑,下床洗漱更衣。
倚翠欢喜之余,则有些隐隐的担忧。她前几年送了姜氏的念珠去给太微的时候,太微还不满十岁,仍然是个小童模样。现在的太微,是个什么样子,什么性子呢
倚翠欣喜却惴惴地去回了话。
消息便很快送到了集香苑。
太微猜到这条路行得通,但见真成了,还是不由长长松口气。她没有犹豫,很快便定了午间会面。
择日不如撞日。
今天就很好。
姜氏知道以后,翻箱倒柜,找了半天的衣裳。
她先是挑了一身红,想想似乎太过艳丽,又丢回了箱子里。她已经许久不在意穿着打扮,什么华丽与否,美丽与否,都同她没有什么干系。
能穿,能用,就可以。
她费尽心机寻出来的这身红衣,还是她早年的衣裳。虽然倚翠照料得当,但也早就有了陈旧的味道。
她亦如同这身衣裳,看似完好,内里却已然腐朽。
这样的她,叫太微见了,不知会作何想。
姜氏坐在镜前,仔仔细细端详着自己的眉眼。太微小时候,生得还挺像她,如今长开了,不知还像不像。
恐怕,是不像了。
姜氏心想。
多年茹素的生活,令她体态清减了不少。
因着重重阴影,她的眼窝看起来有些凹陷。年轻时丰腴饱满的两颊,也已经干瘪了不少。上头的那抹红润,更是早就随岁月而逝。但是万幸的是,镜子里的人,眼神还是清明的。
这一点,比什么都要紧。
姜氏让倚翠将她已经多年不用的胭脂水粉一一摆了出来。
等到午时将近,太微过来时,姜氏看上去已经焕然一新。她衣着华丽,盛装打扮,脸上涂脂抹粉,精神抖擞。
在倚翠看来,这样的姜氏,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可在太微看来,母亲竟生得这样的瘦了。
即便她锦衣加身,面上红润,脂香粉艳,但她的清瘦、她的紧张,还是一览无余。
母亲这是刻意地打扮过了。
太微心下暗暗地叹息了一声。
白日的紫薇苑,同她那夜孤身而来时瞧见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分别。
一样的安静,一样的寂寥。
是以她进门时,一眼便看见了廊下的那个妇人。
母亲的精心打扮,同这个狭小孤独的朴素院落,是那样的泾渭分明。
太微一步步上前,母亲一步步后退。
她几乎是无意识地在后退。
像是不敢接近女儿。
太微于是走到台矶下便站住不动了。
她福身唤了一声“娘亲”,声音平稳,不见一个颤音。她展露出来的,是一个沉静无害的样子。
烂漫的初夏阳光,大片大片地倾泻在她肩头上。
少女的眉眼五官,因而被映衬得更加温柔动人。
她乌黑的头发,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她琥珀色的眼瞳,却因为逆光,而变得深邃幽深。
姜氏立在廊下,手扶着廊柱,不远不近地看着女儿。
她生得真是好看。
姜氏眼眶泛红,蓄满了泪水,但是很快她脸色一变,匆匆地别开了脸。她以为自己不会再想到那个场景,可是看见太微的这一刻,那个失去了眼睛,浑身浴血的女童还是从她的脑海里爬了出来
那个孩子,用黑洞洞的眼眶望着她,撕心裂肺地喊她“娘亲”、“娘亲”一声比一声害怕,一声比一声虚弱。
她是那样地想要救下她的俏姑。
然而她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孩子受尽屈辱后惨死在面前。
那个才十岁的孩子,遭遇了她连想象都想象不出的劫难。
姜氏双手撑在廊柱上,大口地呼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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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8章约定
是两道大菜,一道鱼,一道肉。
丸子煎得金黄,香气扑鼻。
太微不由得微笑起来。这两道菜,的确是她小时候喜欢的。
倚翠在旁道:“可惜奴婢的手艺想来是比不上府里的厨子,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太微高兴得很,哪里会嫌弃,当即笑着转头看向倚翠道:“倚翠姐姐有这样的手艺,便是自己去开酒楼做大厨也够的。”
她客客气气的,尊了倚翠一声姐姐。
倚翠闻言抬手掩嘴,亦笑起来,连说“姑娘嘴甜”,一边脚步轻轻地退下去见姜氏。姜氏还站在廊下,但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
她的情绪,一如她的生活,已经多时不见起伏。像今日这样,泪流满面,实是罕见。姜氏抬手抹了一把脸,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倚翠,去给我打盆水吧。”
既这样,不如不上妆。
素面朝天总好过一张大花脸。
姜氏心里有了打算,便不再纠缠于自己的样子会叫太微担心一事。她方才,已是失态了。
须臾,姜氏净过面,重新换了家常的衣着。
屋子里,太微已自在地用起了饭。
她并没有等着不动。
这原是没有规矩,不敬长辈的样子,可落在姜氏眼里,却难掩地欢喜起来。若是陌生,若是不自在,太微便不会这么做了。
姜氏微微弯一弯眉眼,面上气色似乎也跟着好看了许多。
她在太微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太微扒着饭,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声:“娘亲用饭。”
看起来,就还是她小时候的模样。
姜氏欣慰极了,声音也开始颤抖:“好、好,娘亲吃。”
母女俩一人提着一双筷子,各自吃着自己眼前的菜,并不交谈,并不对视,可气氛却比她们先前见面时要更好。
姜氏显见得放松了下来。
太微吃完了一碗饭,抬起头,举着碗叫了一声“倚翠姐姐”,让倚翠给她再添一碗饭。倚翠见状笑眯了眼睛,忙忙地去盛了递上来。
不过一顿饭的工夫,紫薇苑里便重新有了生气。
姜氏身上,亦多了两分活力。
她瘦弱的手腕,似乎也有劲了,端着碗筷的手,从轻颤到稳当,不过几息的事。
太微将她们的变化都一一看在了眼里。
她知道母亲多年没有见过自己,再见面,定然不会同小时候一模一样。她如今已经长成了少女,同那个只会撒娇的小丫头已大不相同。母亲见了她,就是欢喜,也会觉得陌生。
血脉相连,也敌不过时间。
她们都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太微认认真真地夹菜吃饭。
饭后倚翠送了茶上来,她便离桌进了东次间。姜氏平日诵经念佛,做针线看书都在这间屋子里。
屋子里的摆设,倒是同外边没有什么分别,一样的简朴,没有花样。
太微走到窗边,将半开的窗子向外推了推,开得更大了些。
初夏的阳光,已有了凛冽的温度,碎金一般落下来,带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耀眼。窗扇大开,阳光便流水一般洒落进来。
太微站在里头,伸出一只手沐浴在阳光下。
温暖中,带着轻轻的酥麻。
这份酥麻又一直蔓延进了心底深处。
她知道母亲就站在门口望着自己。
转过身,太微笑着向母亲招了招手,声音雀跃地道:“娘亲快来,我们晒着日头一道说说话吧。”
母亲年纪轻轻的,并没有得过什么要命的大病。
她会死,乃是因为心病。
即便她念经吃素,即便她装作早便无事,但她心里却还是一直都记挂着过去。那些往事,折磨着她,令她无法安睡,也无法真正的开心起来。
她日复一日的郁郁寡欢,哪里真能健康安泰。
太微举着手,使劲地摇晃:“娘亲坐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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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9章不明白
没多久,姜氏母女见面的事便传遍了靖宁伯府。
太微去见母亲时,并没有瞒人。府里的动静,大大小小,管着家的崔姨娘也都知道。可这件事,在崔姨娘看来,根本毫无征兆。
祁太微为什么突然要见那个疯子
崔姨娘百思不得其解,直想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头疼不已。正好四姑娘祁茉来见她,进门便问:“您听说紫薇苑的事了吗”
崔姨娘闻言,原就针扎似的头更疼了,反问她说:“怎么,你都知道了”
祁茉绷着脸,自寻了把锦杌坐下来:“紫薇苑里平素连个鬼影也不出没,突然多了个人,谁能不知道。”
她虽然怕鬼怕黑怕得要死,但自己说起来,却是一点也不在意。
崔姨娘用力揉了两下太阳穴。
祁茉道:“您说她们在打什么主意”
崔姨娘闻言一噎,她倒是知道她们在打什么主意,还会头疼吗她没好气地瞪了女儿一眼:“我哪里猜得透!我连你平日在想什么,都快要弄不明白了!”
“您要说那两个疯子便说,提我做什么。”祁茉面上冷了冷。
崔姨娘索性闭上了眼睛:“你说的没错,那小疯子是有古怪。”
这么多年来,除了靖宁伯本人外,还有谁进过紫薇苑的门
一个没有!
可如今,祁太微进了。
崔姨娘沉吟道:“听说姜氏还留了她的饭。”
祁茉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不是说姜氏茹素了吗祁太微也跟着吃素去了”
“姜氏身边伺候的人,一早便去大厨房领了荤菜。”崔姨娘手底下的人,见过倚翠后,早早便来禀报了她。
但姜氏如今还是伯府的夫人,她要两块肉,谁能不给她
厨房里的人,老老实实挑了东西给倚翠。
崔姨娘讥笑了声:“说什么敬佛,不食荤了,如今为了那小疯子,还不是让荤菜上了桌,装什么虔诚!”
她因着这事儿,心里早就憋着一团火,如今当着女儿的面说开了,便更是挡不住地熊熊燃烧起来。
“她以为她还算是什么正经夫人”崔姨娘满脸都是不屑,“不过是仗着伯爷顾念旧情,心善不肯休弃她罢了。”
祁茉听着她的话,猛然间琢磨过来点味,忍不住道:“难不成……祁太微那个小疯子是想让姜氏重新出山”
若是那样,崔姨娘手里的大权,便不稳了。
可崔姨娘闻言,气恼地睁开眼道:“她都疯了这么多年了,还能做什么”
虽说的是问话,但她神情却是肯定的。
姜氏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就算加上了祁太微那个臭丫头,也照样不成气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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