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臣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意迟迟
他有什么事,非得在这个时候见她不可
太微不相信,她爹寻她只是为了吃一顿饭。
略一思忖,太微站起身来,吩咐长喜给她寻身衣裳来。
 
第085章 贼
祁远章走进来,看看她们二人,忽而一笑,咳嗽了声道:“怎地也不叫人摆饭”
他边说边走,一路“嗒嗒嗒”的,在屋子里响起了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
地砖是硬的,拐杖也是硬的。
那回响在屋子里的声音,是一声赛过一声的清脆。
太微和祁樱几乎是一起站起了身。
祁远章摆摆手,让她们都坐下:“站起来干什么,坐着坐着。”言罢他扭头往身后看去,扬声大喊:“摆饭摆饭,饿死老子了!”
他半点世家出身的样子也没有,穿的花里胡哨,丝毫不讲究,嘴里说的话,也是这样的粗鄙不堪,实在是俗气得很。
太微重新落了座。
祁远章亦在桌子正前方坐了下来。
他将手里的拐杖随意地往边上一搁,“啪啪”两下拍响了桌面:“磨磨蹭蹭的,还不快一些!”
他扯着嗓子叫唤,像杀鸡似的,外头的人自然听了个清楚。
话音落下没有一会,那安静垂落着的帘子就被人匆匆忙忙地掀开了来。
外头天光大亮,有碎金般的光芒透过珠帘缝隙洒落在地上。
两个丫鬟,提着食盒,脚步轻而快地自外走进来。一人摆饭,一人布置碗筷,动作倒迅速。
祁远章自己抓了一双筷子,将人给打发了下去。
父女三人皆不言语,各自吃菜。
他这饭桌上的东西,比起鸣鹤堂的来,是万分朴素。
祁远章吃了半碗清粥。
太微却没有什么胃口。
她有些心不在焉地咀嚼着嘴里的红豆糕。
坐在她对面的祁樱,就更是默不作声,只低头用饭。
祁远章叫了她们来,却一句话也不说,似乎真的只是叫她们来陪他用一顿朝食的而已。
直至他碗里空空见了底,他才干咳两声道:“吃饱了吗”
太微放下筷子,颔首示意:“饱了。”
祁远章便又去看二娘祁樱。
祁樱微微一点头,没有说话。
祁远章也不在乎,只笑了笑道:“饱了就好,饱了就好。”他并不叫人进来收拾碗碟,仍然坐在那,慢条斯理地看了看四周。
忽然,他抓起椅子旁边靠着的拐杖,重重敲了两下地砖。
太微和祁樱便一齐侧目望向了他。
祁远章打了个哈欠:“你们俩,哪个先说”
太微一怔,先说说什么
祁樱也微微地蹙起了眉头。
祁远章道:“说说昨夜的事,你们二人是如何想的。”
太微猜不透他的用意,见他看着自己,便随口胡诌道:“乱糟糟,怪吓人的。”
深更半夜,突如其来,的确是吓人。祁远章不置可否,将视线落在了二姑娘祁樱身上:“二娘呢,如何想的”
祁樱神色淡漠地道:“我是如何想的,重要吗”
祁远章点头道:“若不重要,我问你做什么吃饱了撑的慌么”
“父亲”祁樱声音里带了一丝叹息,“既是重要,便可惜了。女儿昨夜昏沉沉的,只是瞌睡,什么也没有想过。”
言下之意,昨夜的事,她根本就没有关心过。
祁远章挑眉道:“官兵深夜前来,将靖宁伯府团团围起,你难道便不害怕”
祁樱笑了一下:“有父亲在家,我怕什么。”
她这话说的轻松自在,仿若脱口而出,又像是蓄谋已久,专门用来敷衍搪塞他的。
祁远章从鼻子里发出了一个音:“嗯。”
他这两个女儿,显然都不大想同他说话。
虽然一个说怕,一个说不怕,但话里的意思,听上去却是差不多。
祁远章面上不见端倪,心底里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样也好。
生作他的女儿,已是她们上辈子造孽了
祁远章低下头,盯着自己衣裳上的花纹看。
“二娘,你昨夜碰见霍督公的时候,可曾说过话”
祁樱摇了摇头:“并未交谈。
第086章 破庙
祁远章撇了她一眼,眼神略有些古怪:“是女的。”
太微沉默了下去。
祁远章道:“怎么了,有何不对”
贼便是贼,是男是女都是贼,可祁樱和太微一起听了他的话,问出来的问题,却是截然不同。祁远章不由得多看了两个女儿几眼。
他盯着太微,再次问道:“难道你昨夜还听到什么风声”
太微抬起眼来,摇了摇头:“没什么,女儿不过随口一问罢了。”
她不可能告诉父亲,自己是听到那句“女飞贼”时,想到了师父。她的师父,姓墨,名唤十娘,是个极擅轻身功夫的人。
太微会的那一切,都是师父教授。
没有师父,便没有现在的她。
她们初见于建阳五年的深秋。
时未入冬,天上却早早的就飘起了雪粒子。她离家多日,同刘妈妈分别后,便一路乱走,漫无目的,不知自己究竟该去哪里。
她孤身一人,盘缠有限,日子实在不太好过。
她当时满心想的,只有离京城远远的一件事。
为了行路方便,她偷偷地换了男装,作了少年打扮。可耳朵上还有为了佩戴耳坠子穿孔的痕迹,她只好先用头巾来遮,将耳朵也一并裹了进去。
后来天气更冷一些,她便想法子换了顶毡帽来掩。
帽子是夏人惯用的样式,两侧有耳,长长地垂下来,正好能盖住佩戴之人的双耳。
她又故意用灰涂脏了脸,力求让自己看起来更不起眼。
出门在外,财不露白是一,不让人发现她是个姑娘,也是一。
这世道,对女子本就苛刻,对一个年纪不大,孤零零一个人上路的年轻姑娘,就更是如此。
她要是穿着女装,背着行囊出现在路上,定然没有好事。
太微知道祖母一定会派人找她。
若是周定安死了,祖母报了官,那官府也会一并来捉拿她这个杀害了表兄的歹徒。她要避人耳目,便不能走官道,住客栈。
太微一路上,便只拣了小道走。
但这样的路,走起来较之官道,是更加的危险。
只不过她当年一心一意想要逃命,胆子也跟着大了几倍,没有什么不敢走的路,也没有什么不敢休息的地方。
那天下了大雨。
哗啦啦的,倾盆而下,没一会便将土路都击打得泥泞万分。
而天色,也紧跟着黑了下来。
太微一个人,走在路上,浑身都湿透了,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半天,终于叫她寻到了一间破庙。
那庙里供奉的也不知是什么菩萨。
泥塑的像已经干裂成了几块,轻轻一碰,就簌簌地掉下来一层。
那上头全是蛛网,脏得要命。
屋子也已经破败不堪,仿佛一阵风来,便能吹走一般。但仔细看去,那房子的顶,其实大半都还是完好的。
眼看着天空已经成了黑沉沉的一块巨石,太微咬咬牙便冲了进去。
她浑身是水,眼睫上也沾满了沉甸甸的水珠子。
眼睛一闭,便是“啪嗒”一声。
她站定了,正要喘口气,忽然听见了人声,赶忙睁开眼朝前方望去。
屋子一角,原来已经有了人。
是两个鹑衣百结的汉子。
两个人围坐在一块,正捡了一堆柴禾想要生火。可这场大雨来得急,谁也没有准备,这露天的柴禾,早就全被雨水打湿,点不着了。
任凭他们如何点火,都只有几团呛人的浓烟而已。
听见太微进门的响动后,两个汉子一齐回头来看她。许是见她身形单薄,不过是个瘦不拉几的穷苦少年模样,他们看了一眼,便又将视线收了回去,并没有多做停留。
太微见状暗暗长舒口气,悄悄找了个角落蹲坐下来。
她心里要说全然不怕,那是假的。
可外头是瓢泼大雨,她不呆在这里,又能怎么办
夜幕已经就要落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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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7章 有病
除了咳嗽声外,她一点动静也没有。
可雨夜里,原本寂寂无声,除了落雨声,便只有她的咳嗽声。那声音明明听上去闷闷的,可还是响亮极了。
太微一直没有做声。
那两个汉子却似乎再也无法忍耐,其中一人十分不耐烦地说了一句:“若是有病,便去外边呆着,回头过了人,可是要命的!半夜三更,吵得人头疼!”
话音落后,妇人的咳嗽声一顿,渐渐轻了下去。
但细细去听,似乎还能听见一些,只是那声音更轻更闷,像是堵在了什么东西里。
久而久之,一切声响都消失在了夜雨声里。
那妇人侧卧在地上,仿佛真的睡了过去。
她的身形看起来瘦小单薄,蝼蚁一般——
那一瞬间,当太微悄悄看向她的时候,浮现在脑海中的就是这样一句话。
即便,她对妇人的行囊,毫无兴趣。
是以可想而知,当那两个汉子望向那些包袱的时候,想的是什么。
夜深人静后,他们动了手。
太微一直没敢入睡,发现以后心惊肉跳。
两个汉子,一前一后,放轻了脚步声,向着地上的妇人靠近了过去。
太微心里突突地狂跳,知道一旦妇人的东西落入了他们的手,她怕是也跑不掉。她同在庙中,若不能同他们一伙,便是敌人。
他们绝不会放过她!
她心知肚明,便不敢再在庙中逗留。
顾不得外头的大雨还在倾盆,她飞快地站起身来,就准备往外冲去。
只要出了门,他们应当就不会再拼命追着她不放。
雨下得那样大,夜色又浓重。
她并不认得他们,就是要报官,不知姓名也无从报起。
太微紧紧抓着自己的小包袱,试图夺门而出,闯进大雨中。
可黑暗扑面而来的那刹那,她清楚地听见了妇人的惊呼声。
“你、你们……咳咳……想要咳……想要干什么!”
惊呼声中夹杂着剧烈的咳嗽声,因而显得断断续续,支离破碎。
不知怎的,心头一震,太微逃跑的脚步迟疑了。
有那么一刻,她想到了母亲。
母亲临终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虚弱,咳嗽咳到像是就要断气。
太微猛地弯下腰,在门口的大雨中摸了块冷硬的大石头。那石头有着尖锐的棱角,堪作杀人的凶器。
她牢牢地抓起来,扭头就朝那两个汉子奔了过去。
明明做不到,明明知道自己不可能讨着好,但她还是冲了过去。
不知是雨夜惑人,扰乱了她的心神,还是她在那一瞬间尤为的想要当个好人,她奋不顾身的,只想救了人再说。
那两个汉子,瞧见她起身跑路,只怕也没有想到她会折返回来对付他们。
一个不察,竟然还真叫太微得了手。
那石头重重地砸在了其中一人的脑袋上。
猝不及防间,谁也没有反应过来。
太微手一探,就抓住了地上的妇人:“快跑!”
急切间,少女的音色已是毕露无疑。
头破血流哀号呼痛的汉子醒过神来,就要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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