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臣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意迟迟
就像是这一刻。
她隐在暗处,偷偷地看着他。
而他带着人,提着剑,站在血污中。
他们之间,依旧有着无法袒露的秘密。
太微嗅着空气里的血腥味,心中五味杂陈。但时间如同指间沙,正在飞快溜走,留给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放轻呼吸声,太微睁开眼,定睛朝底下望去。
庄子里火光愈盛,渐渐将各处都照亮了。她能躲藏的地方越来越少,危险则越逼越近。这废弃多时的庄园,已经因为纷沓的脚步声重现了往昔喧嚣。
她所看见的景象,并没有什么异样。
柱子是柱子,地砖是地砖。
破旧的、腐朽的、脏乱的……一切都是这座荒废的宅子该有的样子。
什么信陵王,羁押用刑,全是假的。
复**的人闯进来,的确是送死。可太微看着满目人影,有一点却如何也想不通。这群人,一开始并没有守在庄子里,那复**的人是怎么死的
她放眼望去,庄子内走动的人看起来都没有打斗过的迹象。就是薛怀刃手里提着的那把剑,也干干净净没有一滴血。
事情显然不对劲。
而她还看不出不对在哪里。
这可不妙。
太微舔了舔自己发干的嘴唇。
她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
时辰不早,即便是冬日,天光很快也该见白了。且回去的路还长,若是被人瞧见她在路上奔走,也是不妥。
这时,立在天井中的薛怀刃突然抬头,向上看了一眼。
只差一瞬,太微便要暴露无遗。
她飞快地贴上墙壁,无声游走而下。
墙内的薛怀刃望着黑漆漆的夜空皱了下眉。
“斩厄。”
他面色沉郁地唤了一声斩厄,低低道:“让人多加留心。”
斩厄没有多问,点点头道:“无邪该回来了。”他素来不擅同人打交道,若是无邪在,这种事就不必由他去办了。
可斩厄等来等去,无邪都没有回来。
盯着众人四处翻找的间隙,斩厄忍不住想,这无邪怕不是摔下马,摔死了……否则,为什么还不回来
他走到一处回廊下,伸手去够栏杆外的树。
宅子荒了旧了,四处破败褪色,庭中的树倒是还生得很好。
天寒地冻的时节,仍然枝叶繁茂。
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树。
瞧着似乎不会开花。
“咔嚓”一声,斩厄手下用力,折断了一丛枝桠。忽然,“你好端端地折它做什么”一个巴掌拍在了他后脑勺上。
是无邪回来了。
斩厄把手收回来,拿鼻孔看他:“不要磨蹭,主子让你一回来便去见他。”
话里一点人情味也没有。
无邪来回跑了两趟,早就精疲力尽了。
“我顺道看见你罢了,又不是乐意同你说话。”他哼哼唧唧地说了两句,越过斩厄向前走去。
空气里血的味道已经淡了一些。
夜风吹过来,又吹过去,吹得树叶哗哗作响。
将血味也吹散了。
无邪走到薛怀刃身边,叫了声“主子”:“国师还在同靖宁伯下棋。”
薛怀刃正盯着面前墙壁上的一幅画看。
可画已经斑斑驳驳,不大看得出原来模样。
这庄子早就毁了。
那块地图,真的还在吗
他没有回头,只是问:“你去禀报时,义父没有避开靖宁伯”
无邪摇了摇头:“我瞧国师的样子,似乎根本没有要避的意思。不过,国师也并没有多提什么,只是问了问死伤,是否抓到了活口。”
薛怀刃没说话。
无邪继续道:“看来,国师挺喜欢靖宁伯。”
要不然,怎么会特地留人下棋
毕竟大昭多少官员,能同国师焦玄一道对弈吃茶的人,却只有靖宁伯祁远章一个。
说完,无邪看了看薛怀刃的面色。
第252章 掘地三尺
地上落叶湿漉漉地纠缠在一起,像一团团烂泥,被人踩过去,又踩过来,直至再不见原本模样。
这座废弃的庄园,亦如落叶般,经风吹经雨打,露出了遍体伤痕。
太阳渐渐升了起来。
远处的天,已经很亮。只是这亮,同晴天里的不太一样,似乎带着种薄薄的灰度。无邪就在这灰白色的天光下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困意裹挟着失望,潮水般席卷而来。
越失望,越是困倦。
他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着自家主子。
有陌生的冷意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从小时起,便一直跟着薛怀刃。一步步走过来,什么冷暖无常,绝望伤心,他都已经见证过。可这样子的主子,连无邪都觉得同以往不太一样。
他忽然想起了祁家那位姑娘。
同祁太微在一起的时候,他家主子分明是快乐的。
如果能一直快乐,倒也没什么不好。
他扬声喊了斩厄过来,问斩厄,如何了
斩厄的脸色倒是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他一向是个木刻石雕似的人,就是不痛快,也不容易被人瞧出来。
无邪勾着他的脖子,将他的脑袋拉低了问:“你那边的人,找到东西了没有”
斩厄想摇头,可脖子被勾住了,硬邦邦的好像转不动。
“没有。”
言简意赅。
两个字已是不少。
无邪松开了他,叹息道:“邪门了,怎么就找不着呢。”
他看向了薛怀刃。
薛怀刃已经坐下了。
他身下是个石墩子。
这座亭子,石头做的,倒很完整,清扫一遍就能同过去一模一样。他垂下头,将脸陷入掌心,低声道:“我要入宫一趟。”
无邪愣了一下。
“东西还未寻到,您这会便要入宫”
薛怀刃的声音里透着两分疲惫:“义父的消息只说地图和这座庄子有关,却并不曾说过地图一定就还在庄子里藏着。如今遍寻不见,说不定早已被人捷足先登。”
无邪已经失望了半天,听到他这样说,也不觉得惊讶,只是道:“您走了,万一寻到,谁来拿主意还是小的替您跑一趟吧实在不行,斩厄也去得。”
话不会多讲。
但说说清楚还不容易
他拽熊似地把斩厄拽过来:“您看怎么样”
薛怀刃放下手,站起身来:“不用了,我亲自去。旁的事,你们二人一道拿主意便是。”
无邪见状,只好答应下来。
……
这时候宫里的气氛也有些微妙。
棋是已经不下了。
但胜负仍未分出。
国师沉默着,祁远章也不说话。两个人只坐在那闭目养神,间或举起茶杯喝上两口。饭食也不吃,似乎谁都没有胃口。
等待永远是煎熬的。
即便活到了焦玄这个岁数,仍旧不能免俗。
内心煎熬,便忍不住多想。
不闻不问的祁远章,让焦玄心中产生了疑问。为什么他一点也不好奇为什么他明知道庄内的阵法破了也不问上一句不时进来传消息的人,似乎也没有激起祁远章分毫的求知欲。
焦玄终于还是打破了沉默。
“靖宁伯就不想问问老夫,如今阵破了却还留人在那,是为了找什么东西吗”
祁远章睁开眼睛笑了笑,不答反问道:“莫不是找信陵王”
他们当然没有抓到信陵王。
从一开始,就没有人知道信陵王是生是死,人在哪里。
祁远章这样问,当然是说笑。
焦玄知道他在装傻,也跟着笑起来,但并没有点破,只是道:“若能抓到,也是桩好事。”
日光透过窗棂缝隙照进来,将屋子里照得亮堂许多。
祁远章就坐在窗边。
阳光落在他脸上,照出了他面上黯淡的神色。
他不是假装不感兴趣。
是真的不曾好奇。
焦玄不由冷下了脸。
事情同他预想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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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请假啦~
有事外出,累到崩溃,而且不确定什么时间可以坐到电脑前,所以提前预告,今晚多半不更啦,明天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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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狼狈
长桌后的建阳帝,有着山峦般高大的身形。灯光打在他身上,落下来的阴影,几乎将侏儒完完全全罩在里头。
灯下望去,这两个人,像是一体的。
祁远章的手轻轻落在面前的刀鞘上。
鞘上的花纹略有些硌手。
越是昂贵,越是繁复的花纹,便越是不趁手。光滑和舒适都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弥漫着血腥气的华美。
这上头其实并没有血。
但祁远章觉得自己分明嗅到了。
隐藏在花纹缝隙间的陈年旧事,正一点点往他的鼻子里钻。
钻透血肉,钻透骨髓。
他脑子里空空的,耳边又嗡嗡作响。这一定是害怕了。面对刀剑,他仍然会害怕,就像是那一年,面对建阳帝杀进京城的大军一样,他怕极了。
可这一刻,刀——已经握在了他手里。
刀柄上依然有着奇异的花纹。
建阳帝是这样的热爱美丽的东西。
美人。
美景。
乃至美丽的兵器。
杀人之物,亦要绝色。
祁远章从鞘中拔出了刀,“铮——”的一声,寒光如雪。室内三人的目光,都被这一片薄薄的美色所吸引。
没有人能够抗拒这样的美。
一切同死亡相关联的事物,都有着别样的动人之处。
祁远章慢慢举起了刀。
殿外日光倾城,殿内灯火通明。
不论内外,都遭光明席卷。
只有他和这把刀,沉没在黑暗里,像一叶寻不到前路的孤舟。沉甸甸的刀,压得他的手都开始颤抖。
祁远章咬着牙,将刀靠近了自己的脖子。
男人的脖子,还保留着年轻时的样子。
肌肤紧致,修长挺拔。
他看起来依旧很健康青春。
同几年前在建阳帝跟前俯首称臣时比较,并没有分毫衰老的迹象。甚至于,落在侏儒小祝的眼里,他还变得更年轻了些。
小祝直勾勾地盯着他。
建阳帝忽然打了个大哈欠。
小祝催促道:“伯爷怎么不动了”
他们在等着祁远章自裁。
可祁远章举着刀,迟迟没有动作。
他面上原本决绝的神情,渐渐消失不见。那种颤栗,很细微,却又很强烈,一切似乎都是从眼神开始的……晃动,颤抖,直至全盘崩溃……
祁远章浑身都开始发起抖来。
筛糠似的。
簌簌发抖。
那把美丽却沉重的刀,像是要把他的手腕也给压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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