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碰翻了桌子,麻将撒了一地。
“别听他胡说”
立刻有人跟了进来,跪在国君面前。
“不是造反,是兵谏禁军的将士们口口声声说要清君侧,说要请国君露面,给他们一个回应,否则就要打进来”
“什么”
国君再次重复道,语气更重。
“都敢打进来了这不是造反是什么立刻让宫中侍卫戒备,不准放一兵一卒进来”
国君这道命令刚下,脸色就再次大变,知道自己想的太天真了。
因为外面的喊杀声陡然逼近,并且速度很快的向这边靠拢。
可以想象,宫门已经被攻破了。
陡然间,国君感到自己的双腿有些发软。
低头看了看,确实,他的两条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疯狂颤抖。
别看他是一国之主,别看他控制了禁军如此多年。实际上国君从小养尊处优,连武功都没有,更不识兵戈。
之前和金水台的战事,前线战报消息不断传来,也只是一种心理上的压迫,气氛上的紧张。
国君头一次距离战场如此之近。
听着前方越来越大的喊杀声,还夹杂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兵器撞击,在离近了之后,耳膜都被震的嗡嗡直响。
这种身临其境感受暴力,与头脑中想象,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外面的暴力氛围,就好像是滔天的洪水一样,几乎要将国君吞噬碾碎。
其实别说国君,就算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新兵,到了战场上,也远远比不上老兵油子。没经验就是没经验,大多数人,都是从战场上尿裤子,这么过来的。
“叛军,叛军要来了怎么办金开天呢,他也造反了吗”
国君已经开始有些语无伦次,他这一慌,连带着宫殿中的众多太监宫女也乱作了一团。
进来禀报的那几名侍卫急忙解释道。
金开天没有参与,甚至这些兵谏的禁军,也只占总数的一半不到,为首的是副指挥使潘阳。
“怎么办怎么办”
国君一个劲的问自己,但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出去吧不敢。跑吧又感觉太怂。
而此时在外面,禁军已经突破了宫门,分为好几股鱼贯而入。
精锐就是精锐,普通的军兵,到了这一步,都会面临失控。
毕竟大家进入的是王宫,打破了心理上的一种禁忌。
王宫内到处都是金银财宝,古玩珍奇,美艳宫女。
在这群如狼似虎的军汉面前,完全任君采撷,很难控制住自己的贪欲,大多会产生一不做二不休的赌徒心理。
但这批禁军进来之后,依旧阵型严整,没有破坏一草一木,甚至连人都没有杀,只是不断俘虏缴械。
向前推进到了内宫边缘,再进去,就是嫔妃宫女们的住所。
潘阳一抬手,止住了所有的手下。
禁军将士们都齐刷刷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很快,后面有人抬着担架,将那几百名请愿的西军将士们带了过来。
“求国君诛除身边的奸佞小人,重整乾坤”
“求国君诛除奸佞小人,重整乾坤”
潘阳说了一句,身后的军士们齐声大喊,声音在黑夜中传出了好远。
当然也清楚的传入了国君的耳朵里。
“他们,他们要干什么”
国君声音发颤的询问。依然站在原地,并不是因为胆子肥,而是国君的双腿已经抖了,连挪动步子都很难,又不想让别人看出来,只能勉强站在那儿。
他甚至都不敢想象,万一这群叛军冲进来大开杀戒,自己会有怎样的下场
而一名侍卫登上墙头,朝远处探头探脑,突然面带喜色。
“他们好像停在了外面,没有继续进来,在请求陛下您出面。”
第二百零二章 谈判
对方没有继续推进,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国君终于找回了一些理智,稍微缓了一缓,腿也没有刚才那么抖了。
“他们说什么”
国君朝外面问道,虽然故意装作镇定的样子,但是声音还是忍不住有些发颤。
毕竟刚才的兵戈与喊杀之声,确实让国君心里发虚。
外面的人将禁军的话复述了一遍,大致意思就是说,他们不是叛军,也无意叛乱,只是希望国君能够站出来回应他们的请求,给军中,给百姓,给陈国子民一个说法。
另外还有一个要求,就是让国君诛除身边的屑小之辈,重新将精力放在朝政上,亲贤臣远小人。
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大殿上许多人的神情都变得古怪。
很多太监宫女,在恐惧之余,都忍不住斜着眼睛,望向了旁边揣着双手,一语不发的白童。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禁军口中所说的屑小之辈,就是指他。
这段时间白童异军突起,备受国君宠爱,靠的就是能够拿出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来哄国君的欢心。
而且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白童这小子别看年岁不大,脑子可是极其灵光,特别能够摸准国君的脉门。
他并不是一味的讨好国君,而是十分讲求技巧。
每当国君遇到难题,不想面对的时候,或者每当国君处理政务疲惫烦躁之时,白童就会十分“贴心”的将一些新鲜的玩意儿送到国君面前,把他注意力全部夺走。
这样国君更容易沉迷其中,而且会自己说服自己,不会认为白童在故意引诱他不理朝政。
更绝的是,每当国君玩到兴起之处,白童就会重新将那些政务拿到国君面前,装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劝**赶紧处理。
但国君正在兴头上,通常都会十分不悦的推到一旁,看都不看一眼。
因此国君从来不认为白童是什么奸佞之辈。
这些大家都看在眼中,可偏偏不敢说出来。
说出来,不就等于是指责,国君真的是个昏君了吗
与此同时,王宫中许多长袖善舞了几十年,经营了大半辈子人脉的老太监,也都心中奇怪。
白童这小阉狗一向不显山不漏水,之前这么多年,都干的是跑腿的活,怎么突然像是开窍了一样
许多人都推测,白童背后可能有人支持点拨,但是查来查去,也没发现白童和哪个朝中大员,王室贵族有来往的。
这更让人感到奇怪。
估计所有人都没想到,杨辰会如此胆大妄为,已经将手伸到王宫里面了。
杨辰在白童身上的布局,就连靖云伯都不知道。
毕竟人出来混,都要准备后手的,不光是物资,还要对人脉的投资。
倒是旁边的许妃,脸一下子就变得难看了。
到底是女流之辈,和白童的心智相比,要浮躁很多。
禁军的要求一出口,许妃就害怕了,生怕对方所说的奸佞小人是指自己。
毕竟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自己怎样受宠,许妃心里是一清二楚。
别的不说,她确实占用了国君的许多“精力”。
再加上历史上,一出现什么变故,就会归罪于女人身上,动辄指责什么红颜祸水,一代妖姬最后都没什么好下场。
所以许妃越想越害怕,自己会不会也有相同的遭遇
现在一想,许妃都有些后悔了。
这些天,她用尽所有技巧,将国君牢牢的绑在自己的寝宫。最直观的反映,就是她刚进宫的时候,国君还一副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样子。
但这几天,国君的身体越来越虚,陆续开始拉肚子,脚步也变得虚浮,开始偷偷吃一些补药。
以前许妃嗓子的快喊哑了,现在则十分轻松,因为国君的“行动”是如此迅速喊叫几声,压根就伤不到嗓子。
越想脸越发热,许妃心中暗自下定决心。
看来以后,不能再这么荒唐了,该收敛就要收敛,万一被这些粗莽的军汉说成干涉朝政,自己就要倒大霉了。
王宫外围,大批的禁军已经冲了进来,但大家令行禁止,并没有往里冲,而是围在外面,控制住了宫门。
那些王宫侍卫实在打不过,纷纷后撤。
但也没敢真的跑掉,同样分散在王宫的外缘地带,打算做最后的反抗。
幸好对方没有杀意,打输就打输了,大不了被俘虏,也不能再后退一步。
毕竟后面是层层叠叠的宫殿建筑,总不能让大家提着兵刃退入内宫吧吓到了那么多妃嫔宫女,性质会更恶劣。
喊了半天,见到王宫中没人回答,禁军将士们开始浮躁起来。
在最前方带头的潘阳眉头紧皱,将几名喊话的禁军叫到身前,交代了一番。
这些军士们点点头,重新跑到前面。
这次的说辞,和之前又发生了一些改变,除了再次声明没有叛乱之心,只是进行兵谏之外,还声称许多将士们已经快约束不住了,担心国君迟迟不露面,是不是已经遭了贼人毒手,因此都要闯进去和奸佞小人玉石俱焚。
如果不想这种事情发生,希望国君能尽快露面,安抚众将士的情绪。
大家都还是拥护国君的,只要国君站出来就好,所有人绝无二心。
这番话再次传到内宫,被国君听得清清楚楚。
果然有用,国君从刚才的一味逃避和惧怕心态,变成了有些动摇。
被他们一说,国君就站出来,确实有点丢人,传出去还会损害威严。
但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平定叛乱要紧。
国君心中思索再三,做了无数的思想斗争,最后干脆一咬牙,下定了决心,挥了挥手。
“摆驾,去见见他们”
“是”
国君发话,那些小太监们就算心中恐惧,也都纷纷行动了起来。
倒是有一些身怀武功的太监,迅速从阴暗角落靠拢过来,将国君护在中央,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王宫中的护卫,国君的安全,当然不能全盘交给王宫侍卫,这些平时不显山不漏水,甚至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个人的老太监,是国君身旁最后一道锁。
没有人知道他们武艺修炼到什么程度,但应该不会太差。
这些会武艺的太监一个个长着死人脸,没有丝毫表情,没有丝毫波澜。
和外面愤怒如火的禁军将士们比起来,这些人就好像是一潭死水。
而且看他们的样子,只负责保护国君安全,并不过问国君的任何言行,也不对国君做任何评判。
看样子,哪怕国君真的是天怒人怨的暴君昏君,他们也不在乎,只要履行职责就好了。
有些宫女们仔细辨认,依稀感觉其中几人,像是先王在世时见过的,但很多年都没印象了,现在不知又从哪钻了出来。
而这些人紧跟着国君,却没有将白童隔开,甚至都没对白童有一丝敌意。
有了这些人跟随着,国君终于有了些底气,迈步朝外面走去。
但是刚跨过门槛,被外面的风一吹,国君感觉裆下凉凉的。
仔细感受了一下关键地方,国君突然意识到。
自己刚才好像有些太激动,正好打麻将久坐不起,连上厕所都憋着,被外面那些叛军一吓,稍稍挤出了一点。
被外面的风吹,又湿又凉,那酸爽
国君急忙咳嗽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很快,国君就穿着一个湿掉的裤裆,走到了王宫的边缘。
这里有几处高楼,站在上面正好将外面的情形尽收眼底,适合国君露面。
几名太监急匆匆的冲上去,将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
然后好几年老太监护着国君,一步步走上去。
这边的异样,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王宫护卫,和西军将士们,齐刷刷的望向此处高楼。
当看到那些太监的时候,大家的心就悬了起来,知道要发生什么了。
等到几十松油灯一起在高楼上亮起,然后国君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虽然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国君朝下方一眼扫过去,依然被吓得小心肝直颤。
这可不是在朝堂上,也不是平时祭祖大典之类的场合。
就在不远处,黑压压一片叛军,无数的目光,正齐刷刷朝这边看过来。